顾商用力抚了一下那条疤后,骤然松了手。
“算了,”他扔掉那把尺子,“你不想就不量了。”
说罢就要往外走。
江堰微微睁大了眼,他第一次听顾商说“你不想就不……”的句式。
这在专横独行的顾副总身上出现了,要是助理在场,铁定惊掉下巴。
江堰反射性地握住了顾商的手腕,往自己方向一拉。
因此他看到了让他忘不掉的冲击一幕。
不……有什么不一样……
顾商的表情不只是皱着眉那么简单,江堰震惊,他居然在上边看到了一丝类似于难受心疼的意味。
但只有那么一瞬,顾商很快变回了面无表情。
江堰呼吸有些急促,他不让他走,握紧了顾商的手摁在自己的额头上,他问:“你心疼吗,顾商。”
顾商抽不出来,他道:“心疼什么?”
江堰却说:“我知道了。”
顾商难得没“嘴上不饶人”,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脏。
这他妈是什么。
情绪总是很莫名其妙,摸不透也没有道理,活了三十多年的顾副总对此刻感到陌生。
江堰带着顾商的手往下挪,手心处破皮了的红痕已经快好了,他说:“我不开心是因为那个男的态度,他还把我当你的情儿。”
手心结痂了,本就痒,经江堰这么轻轻一碰,更痒了。
江堰说:“你也不反驳。”
顾商扯了扯嘴角,“谁管你。”
最终锁还是没有定制成,助理先把江堰推下停车场。
老板满脸失落,这笔订单就这么飞走了。单是定金,就能支撑他去国外点无数个小美人奢侈地玩上一个月。
他还不死心,笑眯眯道:“顾少,您要不再看看?这一批货绝对……”
顾商打断:“从下个月开始,这里的租金上涨百分之五十。”
“等等……”老板一时之间没弄懂,但他极爱钱,损失一点都痛不欲生,“什么,顾少你是不是搞错了,这里可不是正山啊……我跟御庭的老板熟识,他打友情价租给我的!”
顾商笑了一声:“御庭是正山旗下的酒店。”
老板瞪大了眼:“什么?”
顾商:“要么继续租,要么滚。”
望着顾商的背影,老板再怎么蠢也意识到了肯定是在试用室里发生了某件事,让顾商的态度一下子天翻地覆。
他半晌只吐出来几个字:“操 他妈的……”
骂顾商恋爱脑真他妈的没错。
每次江堰想放水都得请示顾商,等顾商远程开门。
期间去医院复查了一次,观察骨折断端有没有移位。
医生问江堰这段时间有没有静养。
顾商的脑子里顿时冒出无数个画面:到处乱跑,单脚俯卧撑,挂门框上做引体向上,拿桶装水练手臂,等。
江堰大言不惭:“有。”
医生看了结果,点点头说:“恢复得很不错,再休息一个月左右就可以拆了。”
寻常人小腿骨折石膏都得打起码两个月,顾商禁不住想,这身体是真好啊……
江堰皱眉:“怎么还有一个月。”
医生:“一个月只是能拆石膏,拆了之后还要静养一个月!多吃点钙片,营养补充上。”
还补充营养……别他妈补了,顾商看了眼江堰的身型,几乎顶两个他了。
越发打不过。
雪人已经完全适应了在六楼的生活,江堰本来还有些忐忑,怕顾商说出让他回七楼的话。
但在经历过顾商让他滚出卧室,结果一点没拖动他之后———
江堰就没有了这个苦恼,除非顾商狠下心叫六个保安上来。
早上八点,江堰雷打不动地喊顾商起床。
其实顾商的生物钟已经有点调回来了,每到这个点,就会大差不差地进入浅眠状态,不爽的只有顾商的起床气。
果不其然,顾商烦躁地动了下眼皮,之后一把拉过被子,盖住头翻过身背对着来人。
江堰没有立刻去喊,而是等了一会,才缓慢地跪上了床。
他从被子底下的缝隙摸进去,很慢很轻,手指碰到了丝质睡衣。
顾商没有醒。
江堰挑开睡衣,手贴上顾商的腰侧,然后带了点重量地往中间挪,直到手心放到肚皮上。
顾商皱了下眉,还是不肯睁开眼,只动了下腿,昭显自己此刻的心情不好。
江堰顺着顾商一根一根肋骨往上摸,哪怕最近在他的督促下,顾商有在按时吃饭,可依然一点肉都没有要长回来的意思。
还是瘦,瘦得不行。
江堰只着急地去问自己的私人医生,医生说底子亏空太久,只有先养好了身体,肉才会慢慢回来,最好还是吃中药调理一下。
可顾商铁定说不要吃药。
寒冬过去,春分已过,天气慢慢在变暖,晚上不需要再开暖气了,但此刻,江堰拿过遥控器,将温度调至27度。
等到房间内被暖气填充好,江堰才攥着被子,一点一点地从小腿处掀开,堆到大腿上。
真丝布料又轻又滑,顾商睡觉也不安分,每次掀开,江堰都会发现,原本该在脚踝的裤腿全跑到大腿处。
一双又长又白的腿就这么毫无防备地敞着。
像察觉不到身旁的危险,只舒坦地打开贝壳,露出里边柔嫩雪白的扇贝肉。
江堰微微起身,坐到中间。
三角区,在江堰眼里,是很性感的一个部位。
他俯下身,把唇贴在顾商的胯骨上,往上,好几次他都想狠狠咬下去,咬出血来。
江堰朦朦胧胧记得网络上有人科普这叫可爱侵略性,见到特别喜爱的东西会有种想捏它咬它的冲动,是大脑为了防止人类被可爱死所产生的一种相反情绪。
十几分钟过去,一个又一个吻痕留在上边。
可爱,好可爱。
被子被堆到锁骨处,高高一坨。
明明目的是把人叫醒,可顾商却睡得更沉了,因为太舒服。
所以江堰的动作从舔吻变成了轻咬,终于,顾商被闹醒了,他打了一下床,以示自己的不耐。
江堰抬头,“醒了?”
顾商恹恹的,“……嗯。”
这种温柔又缓慢的喊醒方法,放在顾商身上效果尤为明显,虽然还有气,但已经好太多了。
顾商还不大清醒,他最近每天起床,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江堰。
今天也不例外,窗外是阴天,没有阳光,低压压一片乌云,天空又灰又白的,好像要下雨。
可江堰的脸却非常干净、非常清晰地成像在他的视网膜上,与之同时,他也在江堰的眼睛里看到了他的身影。
“顾商,”江堰注视着他,“早安。”
顾商把头拧到另一边,闭上了眼。
江堰说:“你也应该和我说早安,顾商。”
顾商被他烦到了,重新扭过头来,看了眼江堰,粗鲁地抬脚一踩。
江堰闷哼一声,他很想拿顾商的脚心做点坏事,但理智勉强压过了欲 望,他倒也没纠结早安这件事,道:“起来吃早餐吧。”
顾商皱眉,翻身压到江堰身上,道:“先做。”
江堰身体亢奋,嘴巴义正严辞,“先吃一点,已经蒸好了。”
顾商被撩 拨起火了,“不要。”
江堰也难受,两方衡量下,他道:“我先帮你,吃完早餐我们再做,好不好。”
顾商挺快的……不像他,要好久。
还好顾副总看不见人类的想法,不然江堰大概率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今天的早餐是香菇肉丁卷粉和红枣牛奶,两人洗漱完出来,蒸锅刚好停掉。
顾商难得吃快了点。
两人房间都来不及回。
江堰:“刚吃饱不要那么快运动。”
顾商烦了,最近一天要被念叨个几百遍,耳朵都要起茧了,他一把捂住江堰的嘴,“我慢点,行了吧。”
他双手撑在江堰的胸膛上———自从江堰腿伤了,他们就一直这个姿势。
顾商贫血,嘴唇常年是淡色的,唯独在闷热和运动时,会红得招眼。
他低头,看到江堰从未闭眼,只专注地盯着他的脸看。
顾商的视线缓缓从对方的眼睛,挪到了那张薄唇上,半晌,他勾了勾嘴角。
江堰不喜欢这个用不上力的姿势,却又喜欢此刻顾商的表情。
更让人热血沸腾的是,或许是爽得太超过,他看到顾商的一小截舌尖探出齿关,一点点地搭在下唇上。
之前从未有过的场景。
江堰呼吸一滞,像是有人捏住了他的呼吸管,喉结滑了又滑。
一滴汗留过顾商的下巴尖,滴到他的脖子上,他目不转睛地盯了好一会,像是猎豹在一击必中前地耐心蹲守。
顾商仰了一下头,伸出来更多了。
终于,江堰忍不住———不可能有谁忍得住!他情不自禁地抬起头。
就在即将碰上的距离,江堰忽然被卡住脖子,头重新砸到枕头上。
顾商露出一个计谋得逞的笑来,他压低身体,说:“我们可不是情侣。”
江堰愣了下,像是清醒过来,他硬气地闭上眼,打算从根源上压抑想亲吻的冲动。
“哈。”顾商先是愣了下,像是没想到江堰会是这种态度,反应过来后,他冷笑一声。
江堰半天也没把头转过来,像个报废了的机器人,梗着脖子没点反应。这回绝的动作落在顾商眼里,好似跟他接吻是多么恶心的一件事一样。
他一股火唰地就冒头了,江堰竟宁愿真不亲也要搞那什么该死的情侣。
顾商沉下脸,和阎王爷搞情侣去吧。
一结束,他毫不留恋地抬腿,离开了床,走向浴室。
原本还打算温存一番的江堰直起身,被这一出打得措手不及。
平时都是他清理,所以此时顾商的所作所为更显反常。
怎么了?
哪里出了问题?
江堰坐在床上,开始复盘。
好像……一切都是从那句话开始。
顾商草草洗了下,一打开门,就被江堰堵了个严严实实。
江堰直截了当:“我那句话不是在拒绝你,只是在向你讨要名分。”
自从开了一次口后,剩下的话便顺理成章地突突往外冒。江堰反而踏实了,有种一切都在变好的感觉。
通过相处,他觉得自己也不是全然没有机会。
顾商对他,起码是不讨厌的。
这段时间的顾商看起来已经接受了他喜欢他的事实,那么接下来,他要让顾商知道,他要追求他了。
顾商一怔,吐到嘴边的“滚”字被咽下去,变成了一句“什么”。
江堰瞥见顾商的神色,道:“你忘了我说喜欢你吗?”
又来了。
江堰的剑又举了起来。
喜欢,是一种很抽象、很虚的东西,它带着强烈的主观性,是完全个人的东西。
顾副总有着诺大的集团、数不清的钱财,可以掌控他人命运,可以决定自己快乐与否,却唯一不能控制这个“喜欢”。
不能控制,就代表了无数潜在的不确定性。
顾商讨厌任何不能控制的东西。
这会让他感到不安。
但顾商不会承认自己有不安这种情绪。
江堰又问:“顾商,我可以追求你吗?”
追求?是跟以前那些小情追他一样?
给他送花送礼物。可江堰也没给他送,反倒是他买了四角拐杖和好几个小玩具。
请他去外边吃饭。可江堰也没带他去,反倒是他每天给江堰包吃包住,现在的阿姨就是私房菜馆里请来的大厨。
说一些情话。可江堰也没说,反倒是他时不时说些“手感不错”的夸赞。
到底谁追谁?
顾商表情挺疑惑的。
哦……还是做了一件大事的:把慕色送进了监狱。
江堰好似知道顾商在腹诽什么,耳朵尖有点发红,“我还没开始。”
危机感再次发出警报,顾商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总觉得江堰又要说些他不想听的话了。
哪知脚刚抬起,就被江堰摁住了后腰,不让他再退。
江堰说:“你先让我追一下你,行吗?”
顾商去了正山,江堰则抽空上了趟七楼。
阳台有五十平,沿着三面一排过去,他看到那些红花酢浆草重新长出了高高的茎,随着天气变暖,有好一些已经开了花。
它们的花期从三月到十二月,生于低海拔的山地、路旁、荒地或水田中,是一种非常顽强的植物。
虽然开花的不多,但基数大,江堰很快就摘了一小捧,他从柜子里找到一个玻璃花瓶,将红花酢浆草插进去。
之后重新回到六楼,放到了饭桌上。
是的,顾商将楼梯门的密码告诉了他,六个八,只是……他看了眼书房门,仍然是紧闭的。
或许是ptsd了,江堰连那扇门都不愿太靠近,生怕又误会了什么。
可他不靠近和门不打开,这是两码事。
面对他的追求宣言,顾商只沉默了下,问:“你到底想要什么。”
他说:“我喜欢你,想要和你在一起。”
顾商:“我们现在不就在一起吗?”
他摇摇头,说:“不一样,我要你承认我是你的男朋友,我要你身边的人都知道。”
顾商又是沉默。
他继续说:“你不能再去找别人,只有我,顾商。”
一句痴心妄想就滚在喉咙里,可话到舌尖,顾商闭上了嘴,只扯了扯嘴角,“你也做到?”
“对。”江堰说。
顾商笑了一声,“你是不是忘了你是明星了,你怎么做到?你要为了我公开吗?”
公开,那江堰的职业生涯就完了。
虽说现在同性婚姻已经合法,但归根到底,民众的接受度总没有异性恋高。
江堰从十八岁开始一直在为了当上明星而努力,七年前甚至为了更红去演了那部电影。
阶级不是依靠努力就能攀升到的,这是每个人一出生就决定了的事。
突破阶级难如登天,可江堰做到了。但只要一公开,这么多年积累的名誉和钱财都会瞬间消散。
不会有人能舍弃。
一味逃避不是顾商的风格,答案不外乎就在同意和拒绝之间选。
江堰却阻止了他,“不要急着给我答案,我不会再催促你,等你觉得可以了,再告诉我,好吗。”
这件事就这么被带过了,顾商最后持默认态度,让江堰松了一口气。
雪人和咪咪在追逐战,踢倒了放在鞋柜上的车钥匙。
就在这时,门铃被敲响,是保安将他的快递拿了上来,他买了一口盅,专门拿来炖汤用的。
顾商不愿意喝中药,不外乎是苦和难喝,那煲成汤应该会好些。
江堰将药材和生鸡放进盅里,谨记中医说的要炖六小时左右,吃完晚饭刚好可以喝。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顾商刚踏上电梯,就闻到了一股中药的味道,随着电梯上升,更浓了。
叮,电梯门打开,迎接他的是扑面而来的药味和江堰的视线。
江堰现在不用拐杖了,扶着东西能慢吞吞地走,他听到了电梯的声音,提前来到玄关。
他看着顾商:“你回来了。”
顾商延迟了几秒,“嗯。”
是开始追求了么,平常江堰不会特意等在门口。
不过很快,他就皱起眉头,二话不说道:“我不喝。”
江堰瘸着靠近,说:“不是药,是汤,甜的。”还放了点枸杞和桂圆肉进去。
顾商解开领带。“那这股药味是什么?”
“黄芪和人参,味道会有些甘,但不难喝。”江堰接过他的领带,弄平叠好,挂在衣架上。
顾商习惯了一回到家先洗澡,他走进浴室一看,浴缸里的水都给他放好了,一摸,恰好是适宜的温度。
嗯……顾商沉进水里,被一股温热包裹,工作的疲惫都轻了些。
如果这样算追求的话,好像还不错……
叩叩,门外传来江堰的声音,“需要按摩吗?”
顾商从水底下直起身,道:“正经的不要。”
江堰推开门走进来,“现在只有正经的。”
顾商还坐在浴缸里,他短促地笑了一声,从江堰的短裤裤腿伸进去,摸了一把大腿,“你几号?我看你身材还不错,下次来还点你。”
江堰:“……不提供特殊 服务。”
顾商扫兴地啧了一声,呆头呆脑的,连角色扮演都不配合。
等等,如果是江堰的话,可能是压根听不懂,下次教一教好了。
他浑身赤 裸地趴在理疗床上,被江堰拿来一条干燥地毛巾啪地盖在后腰和tun部上。
江堰将精油倒在手心上,蹭热涂到小腿。
以为会落到臀 尖上的顾商心里一阵无语,还他妈真是单纯按摩……?
江堰昨天刚学的,他两手的四指按住胫骨,大拇指指腹落在小腿肚中间,往下一按。
“唔,”顾商缩了一下,“好酸。”
江堰捉住人的脚腕拉回来放好,顺着肌肉的纹理往上推,直直地抵到膝弯。
顾商的膝弯也很敏 感,碰一碰就说痒。
“嘶,太大力了。”顾商侧了一下身,平坦的小腹和柔软的……一闪而过。
江堰收回视线,按照要求放轻了力度,手下的肌肤油光粼粼的,又滑又白,他打着圈揉,像是要把精油摁进肉里。
毛巾隆起一个小弧 度,堪堪遮到腿 gen,凹 陷阴影的地方动来动去,毛巾都往腰上滑了一点,好几次让人想一把掀掉。
合适力度的按摩其实是舒服的,只是两人都有些心猿意马。
江堰本意真的只是想让顾商放松一下,没想到高估了自己的自控能力。
顾商首先忍不住了,他翻过身,毛巾啪嗒掉到了地上。他抬手,压过江堰的后脑勺,“张嘴。”
怎么又变成肉 偿了,江堰拒绝。
顾商:“给你的追求进度加一。”
江堰抬眼,瞬间心动了,“真的?”
反正总进度条多少是顾商说了算,他手掌摁了摁,“快点。”
阿姨做好最后一道菜了,离开前应当要先同自己的雇主说一声,可听见浴室里的动静,她摇了摇头,走了。
顾商舒坦了,发 泄才是减缓疲劳的最佳方法,他刚走到饭桌,就被那一抹粉吸引了注意力。
“嗯?”顾商认出来了这是江堰阳台养的那些小花,但除此之外,他总觉得自己还在哪里见过。
汤盅已经被阿姨拿出来了,江堰盛了一碗放到顾商面前,“试试?”
顾商怀着忐忑的心情喝了一口,立马被苦到了,脸刚要皱起便谨记自己的形象,硬生生把皮展开,恢复到面无表情。
江堰也尝了一口,的确有点太浓了,整个嘴都是甘苦甘苦的,难道是参放多了?他舀了舀,铺满了盅底的参片应水流飞起。
不多吧?
第一次炖汤的江堰颇有些摸不着头脑。
最后顾商还是很给面子地喝了一碗,毕竟比起黑乎乎的中药,可以忍受太多了。
顾商夹了一口牛肉,又不经意瞥到了那瓶小粉花,真的有点熟悉……
“这花叫什么?”他问。
江堰说:“红花酢浆草。”
顾商确定自己没听过这个名字,可能就是在路边哪里看过吧。
直到他放下碗筷盯着那瓶小粉花发呆,对面的江堰还在添饭,视线里两者的清晰度犹如电影效果一般来回切换。
突然,脑海里冒出了尘封的一幕,电梯上……千灯湖电梯的墙上,有一阵子,好像粘上过这些花。
有吗……?
记忆很模糊了,只记得有过一抹粉,差不多的颜色,差不多的大小……当时他还觉得奇怪,以为是哪个小孩恶作剧。
似乎是见他表情不对,江堰问:“怎么了?”
顾商皱着眉:“你七年前,是不是把这些花放在电梯上了?”
闻言的那一瞬,江堰的表情比他还要空白,好一会,才道:“你……不知道吗?”
顾商的眉头皱得更紧,“我为什么会知道?”
“我、我当时,不是……”江堰神色错愕,有些语无伦次,说到半路,他抿紧嘴唇,肩膀忽然就泄气了,整个垂了下来。
手掌遮住眼睛,不说话了。
江堰很难受。
顾商看得出来,寂静在客厅里蔓延开。
过了好久,等到饭菜都不冒热烟了,江堰才像是接受了,他低声道:“我当时哪里都联系不上你,也进不去千灯湖,只能想到这一个办法。”
江堰此时的表情不对,顾商见了有些呼吸不畅,像被捏紧了鼻腔。
“我每天去摘一小捧红花酢浆草,”江堰顿了顿,“给钱让保安帮我粘在电梯上,外边还有一张信封,我在里边道歉,列了所有我能想到我做错的地方。”
顾商猜到下文了,他不想听了。
江堰说:“所以你没打开过。”
“你没有给我看过花的图片,”顾商放轻了呼吸,“我怎么会知道。”
当时不过是闲聊,他又极为困顿,听了就忘。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江堰握紧了拳头,大口呼吸了几下,“我只是,只是很难受。”
顾商沉默,他闭了闭眼,微微躬起腰,不知为什么,胃开始痛起来。
“我粘了三个月,顾商,”江堰喃喃,“每一天。”
顾商闷声咳了几下,突然有点想吐。
“直到第96天的时候,”江堰道,“保安和我说里边的信封不见了,我以为是你终于来了趟千灯湖,拿走了。可你看完之后,也没有联系我。”
顾商终于忍不住了,他站起身,椅子往后挪,发出“滋拉”的尖锐叫声。
江堰被顾商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怎么了?”
顾商来不及回答,只快步走向洗手间。
江堰紧随其后,他打着石膏,走得慢,还没靠近洗手间,就听见干呕的声音。
他心一紧,中途折返去倒了一杯热水。
怎么回事。
最近明明都没有犯病,也没有说疼。
是吃了什么不对的吗?
顾商把刚刚吃进肚子里的东西全吐了出来,他扶着马桶,难受得头脑犯晕。
江堰抚着顾商的后背,肩胛骨硌手,他低声道:“哪里不舒服?”
顾商摇了摇头,站起来,他接过温水漱口,吐到洗手池里,可下一秒,更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一滴红径直滴落在水中,血丝散开,最后融于水,消失不见,快到让人以为只是幻觉。
但紧接着,又是两滴,顾商后知后觉感到鼻下的濡湿和喉咙里的血腥味。
这血一掉,两个人都愣了。
江堰瞳孔一缩,先反应了过来,他伸手掐住了顾商的鼻翼,向后上方按压。
他察觉到,自己的指尖在发抖,好像有点按不紧。
一点血从缝隙中渗出来。
顾商明明那么白,可流的血却比常人还要鲜艳,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觉这点血流出来后,顾商的脸色瞬间变苍白了,还带点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