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商鼻血流得不经常,从小到大的次数屈指可数,他胃还翻涌着。
额头和后颈忽地一凉,是江堰拿冷水在上边拍打着。
力气不小,拍得他更晕了。
他听见江堰在打电话,说待会去医院。
顾商按住了江堰的手,说:“不用,只是流鼻血。”
是,只是流鼻血而已,江堰知道。
可这是血,血就代表了受伤,之前顾商胃溃疡和胃炎,他虽也心疼后怕,但见血的这一刻,江堰宛如被铁锤击中,心慌起来,他从来不知道血能那么触目惊心。
明明只是流鼻血而已,不算什么大事。
可顾商身体那么差,一旦流血就难以止住,万一这是一个征兆呢?万一是哪里出了问题?万一有更严重的病呢?
他怎么能不害怕。
“是胃又疼了吗?”江堰第一次着急自己腿瘸了,想把顾商抱出去都做不到。
他只能把马桶盖放下来,让顾商坐在上边,他站着。
江堰:“嗯?”
顾商痛得不想说话,该点头的,可最后他抵着江堰的小腹,摇了摇头。
江堰紧绷得太厉害,顾商觉得自己顶着块铁,顶得头疼,他想了想,还是拍了拍江堰的背,艰难地说了句:“没事。”
江堰不知是控制不住力道还是怎么样,手更用力了。
顾商吃痛,唔了一声,鼻翼生疼,呼吸也困难,他示意江堰松手看一看。
江堰眉间紧皱,他半蹲下来,试探地松开。
好在,血没有流了。
顾商躬着腰,几乎整个人都缩起来,他闭着眼,靠着江堰的肩膀。
江堰体温一年四季都发烫,他把手搓得更热,之后挑开顾商的衣服放在胃上,企图能让顾商好受一点。
经纪人还有一时半会才能到千灯湖,马桶盖硬邦邦的,不舒服,江堰道:“我抱你出去。”
他现在两只手空闲下来了,用抱小孩的姿势,江堰还是很有信心的,他卧推的最高纪录是108kg。而顾商很轻。
顾商还没忘江堰是个“残疾”人士,就算江堰敢抱,他也不敢让啊。
其实好很多了,相对于刚刚一下又一下尖锐的痛,现在变成了阵痛,久了就有点麻木。
顾商站起,自己走了出去。
江堰跟在后边,他之前买了一箱暖宝宝,就怕顾商哪天胃疼。
顾商刚坐下,就被江堰抱到腿上,他侧着,左耳枕着江堰的肩膀,后背靠着江堰的手臂。
这样有东西支撑,比单坐在沙发上舒服,顾商便随他去了。
江堰把暖宝宝贴到顾商的睡衣上,然后用毯子把顾商裹起来,几乎要包成一个蝉蛹。
他轻轻揉着顾商的肚子,“这样会好点吗。”
顾商点了点头,闻着江堰身上的洗衣液味道,他觉得神奇,是怎么做到七年过去,这味道没有变过呢?难道一直用同一个牌子的洗衣液?
安静了一会,等胃没那么疼了,他开口:“那后来呢?你就没来放花了吗?”
江堰“嗯”了一声。
顾商语速很慢,又道:“那封信不是我拿的。”
江堰还是“嗯”,只是他抱得更紧了,“不说这个了,都过去了。”
时间抓不住,但人现在他抱住了。
接下来两人都没说话,顾商静静感受着,胃部暖暖的,揉得也舒服,轻柔而有规律,江堰手大,张开几乎能拢住他的肚子。
他一开始因为疼所以闭着眼睛,渐渐的,闻着那股淡淡的洗衣液味,他竟然有点犯困。
一直到江堰把他喊醒,顾商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肚子还被揉着,但他后知后觉,胃好像不疼了。
江堰说:“车到了,在楼下。”
顾商看了眼时间,竟然才过去了十五分钟,他直了直身体,真的没感觉了,他说:“不疼了,可以不去了。”
江堰却斩钉截铁:“不行。”
大晚上的,顾商并不想出门,他本来也不喜欢去医院,胃来来去去就是那些毛病。
除此之外,他还有一点抗拒,怕查出更大的问题,好像只要不去医院,医生没有确诊,身体就不会有事一样。
哪轮得到江堰说不行,本就是他做主,他说不去就不……顾商看到了江堰绷着的下颚线。
江堰说:“我很担心。”
操,这股酸劲是什么?顾商皱眉,像是从肚子里往心脏涌出无数碳酸饮料的小气泡,又涨又痒。
半晌,顾商道:“你松手我才能站起来。”
两人身份都不凡,去的是江堰常去的私人医院。
之前单单是拍了片,这次江堰为了检查全面准确,说要做个胃镜。
顾商就知道……这就是为什么他不想来医院。
自从一年前做过胃镜之后,他再也不想尝那个滋味。
江堰:“很快就好了,嗯?”
顾商无法忍受常规,那样太痛太恶心,所以选择了无痛胃镜。
此刻麻醉还未完全过去,他迷迷糊糊中只听到“胃没有太大问题”这句话。
顾商:“我他妈、就说……不用来。”
半小时后,顾商才完全清醒。
医生问他是什么时候开始胃疼的。
顾商不太想说。
医生瞪眼,“病情你可得如实说。”
“七年……”顾商这才不情不愿的,想了想又不对,重逢后已经过了一年,“八年前了。”
江堰看向他。
“那天是没吃饭还是怎么了?”
顾商快速垂了下眼皮:“记不大清了。”
医生:“这样啊,那……”
江堰:“说谎。”
顾商:“……”
医生开始絮絮叨叨地责备,她才不管你是顾副总还是顾总,在这统一是病人,“诶你怎么还能不如实告知病情呢?这样很不好,你不告诉我我怎么判定?”
顾商侧头,无言地看着江堰,眼里有杀气。
江堰不惧,放在顾商后背上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肩胛骨。
“那时候,”顾商啧了一声,“狗……跑丢了,然后就不舒服。”
江·狗·堰动作一顿。
他这么说,医生立刻就懂了,“那估计是情绪引起的胃痛,胃是情绪器官。就像现在学生中考跑八百米,开始前总会肚子疼,那就是胃在作祟,因为紧张反应到胃了……你那时候很伤心吧?”
顾商感觉到自己后背上的力度瞬间变大了,他一口否定:“没有。”
医生:“胃镜结果显示胃黏膜薄,粘膜下层和肌层都有疤痕,这是胃溃疡好了后留下的,不会引起疼痛。刚刚有没有发生让你情绪波动大的事?”
“没有。”顾商道。
江堰却都懂了。
他重重地摁了下顾商的后颈,问:“医生,他刚刚还流了鼻血,和胃有关系吗?”
“流鼻血就太多因素了,脾胃气虚啊,鼻炎啊都有可能,”医生问,“最直接的,刚吃了什么?”
江堰把晚饭都说了一遍。
医生眉头一皱,“人参汤,你人参放得多吗?”
江堰不知道,好在拍了照片,便拿出来给医生看了。
医生:“诶哟,这正常人喝了都得流啊!更何况虚弱的人,太补了!下次放三分之一就行了!”
之后两人留院观察了半小时,没有问题才离开。
经纪人回去了,顾商便让助理来接。
不知为何,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怪,特别是顾商,医生刚刚那些话,像是把他的肚子剖开了,里边的器官给人看了个遍。
不喜欢。
他没遇到过这种让人不擅长的情况。
江堰……从出了病房到此刻站在医院门口,眼神一直没从顾商身上下来过。
顾商很想冷嘲,说“看什么看”,或者说“再看就把你的眼睛剜下来”,但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怕他一开口,江堰就要说些他不想听的话了。
好在江堰放过了他,江堰问:“真的不疼了?”
操,顾商震惊且在心里骂爹,“好在”就算了,“放过了他”这是什么?
只有别人求他放过的顾副总一下子无法接受,只能用恶狠狠掩盖:“闭嘴。”
江堰却觉得可爱,忍不住扬了点嘴角,很细微,但的确是笑意。
他往顾商的方向靠近了点,肩贴着肩,“对不起,我下次炖汤会问清楚比例,你也要喝多点,好吗。”
顾商侧过头,没看他。
回到千灯湖已经晚上十二点了,两人匆匆洗了个澡上床。
可能是白天做了一次,可能是工作太累,可能是晚上奔波了一趟,总之顾商躺在床上,难得地有了睡意。
江堰右腿伤了,所以他睡在右手边。顾商没有睡着的时候,他是不能靠太近的,不像被做晕后的乖巧与任人摆布。
两人之间隔了一个身位,顾商翻了个身,面对江堰那边。
或许是开了点窗,有风吹进来,所以他竟模糊地闻到了点江堰衣服上的洗衣液味。
他仿佛一瞬被电流穿过,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作为正山的管理者,顾商是有自己的私人医生和医院的,像无痛胃镜等需要麻醉的手术,因为会失去知觉,所以他必须得等自己人到场。
例如岑青,例如秦则雪。
总之不会是有着Muss股份的江堰。
站得越高,就越有危险。一些人的存在可以有无数种正当理由地让其消失掉。
可他当时竟然连想都没想到这一层,一见江堰那表情就同意了。
怎么回事?
不应该……
顾商皱着眉睁开眼,看到江堰就躺在自己身边,月色打在后者脸上,明暗交界线分明。
他在商界里是出了名的谨慎与决绝,结果一疏忽,就是最致命的错。
顾商想了又想,难道江堰……
让他打心底里觉得是安全的?
过了一个星期,两人之间的相处恢复了正常。
江堰已经习惯了单腿行走,走得比之前快多了,他数着日子,还有半个月就能拆石膏了。
顾商去了正山,留他一个人在家,电视上正播放着队友的综艺,忽然,后方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
他转过身去,看到咪咪又被雪人打跑了。
这很正常,江堰转回了身体。
可渐渐的,他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江堰不得不站起来,去看猫砂盆,果然,一坨褐色的椭圆形物体掉在了外边,他捡起扔进猫砂盆,又去抓两只猫。
果不其然,咪咪的屁股毛上沾了一大坨褐色马赛克。
江堰用湿巾擦不干净,便想着带咪咪去楼下的宠物店洗个澡。
但在这之前,他得先打电话问问咪咪主人的意思。
嘟…嘟…嘟……
等了大概四十几秒,顾商才接通,“喂。”
江堰刚想说话,就听那边炸裂开来一阵噪音:“你别走!顾副总……求你了,你说清楚!顾商!”
声音一下子变小变模糊了,应该是顾商拿下来捂住。
再拿起,顾商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怎么了?”
而这段时间,江堰已经把咪咪先塞进了客房,快速地戴上帽子和口罩后就出了门。
因为他认出来了,那是何今安的声音。
他说:“没事,我现在在去正山的路上,你待会让我上去,行吗?”
其实只是刚出门,刚打到了车,可要是如实说,顾商肯定让他滚回去。
顾商皱眉:“你过来干什么?”
江堰:“在家太无聊,你要给我进,不然我就要上热搜了。”
顾商总觉得自己被威胁了,“……你他妈给我走后门。”
这个点不堵车,江堰很快就来到了正山,他有顾商的通行证,一路都很顺畅,直达顶层办公室。
电梯门一开,他就听见了哭声。
在右手边。
江堰处在走廊中间,他看到尽头处,被几个保安拖着走的何今安。
同为明星,目前这状况应该是何今安的经纪人还没来,又不能贸然把人扔出去,所以只好先关到一间房里。
哪知何今安耳朵灵,听到电梯的声音就往后看了过来,他一见到江堰,表情管理都丢了。
他被顾商抛弃,被封杀,早就精神崩溃了,这下遇到了另一个罪魁祸首,再也忍不住了。
“都是你……”何今安咬牙切齿地说,“江堰!令剑行舟,令剑行舟……都是你的错!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被骂八年的花瓶!……我恨你!”
江堰是怕顾商同何今安又牵扯上了才火急火燎地赶过来。
如今一看,哪怕顾商对何今安仍有情,也被后者作没了。顾商最怕麻烦,最怕情儿纠缠。
此刻何今安身上的两个保安就是最好的证明。
只是———
何今安在说什么?
令剑行舟,关他什么事?
八年前,顾商专门为何今安定制的电影《令剑行舟》,超一线的导演、编剧、后期与配角,只为一个人打造。
现在几乎已经没有好看的仙侠电影了,如果何今安能演好,绝对可以爆。
实力不够被嘲花瓶,结果还怪他头上来了?
他一被抛弃,何今安就被捧上了,他还没恨何今安,何今安现在反倒来恨他?
江堰站在电梯口前,看何今安大喊着被保安关进房间里,他攥紧了拳头,忽的想起八年前,他也是这样被保安拎着,被迫离开了千灯湖,之后再也联系不上顾商。
不过,还是有点不同的。江堰敛起表情,转身往左手边走,起码顾商现在想扔也扔不掉他了,何今安却可以。
他敲了敲门,办公室门前有一个摄像头红点闪了下,很隐秘,江堰知道那是顾商在看门外的是谁。
门开了。
顾商穿着米白色的西装坐在沙发椅上,身后是可以俯瞰整个泾南景色的大片玻璃窗,他翘着二郎腿,“你到底过来干什么?”
八年前他去的不是正山总部的公司,如今一看,这里比印象中的地方大了整整三倍,单是一个办公室,目测过去都有两百平米。
江堰走到顾商面前,用手背碰了下顾商的脸颊,“就是无聊。”
顾商哼笑一声,嘲讽道:“明明是听到何今安的声音才来的。”
江堰不似顾商,被拆穿了还不承认,他只好“嗯”了一声。
“而且打电话的时候刚下楼。”顾商道。
这就知道得有点太清楚了,江堰的目光黏如橡皮糖,“怎么知道的?”
顾商转过椅子,笑道:“你猜?”
只有两种可能,要不就找人跟着他,要不就他身上有定位器。
之前顾商拿过他的手机,江堰更偏向于第二种,他说出猜想。
顾商没有笑,却挑着半边眉,微抬着下巴,眼里全是侵略和高傲,他用皮鞋轻轻踢了踢江堰的石膏,“真聪明,你要拆掉它吗?”
这幅模样,江堰最是喜欢,在别人眼里顾副总是一只嗜血的狮子,可在他眼里,更像舔爪的猫咪。
想吃掉。
江堰盯着顾商,沉声说:“我不会,你想装多少个都可以。”
顾商心满意足,他对每个人的控制欲都不同,越亲密的越强,特别是自从江堰不再委身于他后,他总觉得哪里不舒服。
就像没牵绳的狗,没剪羽的鸟,没卖身契的人,随时都可以跑,要留着心。
“我待会有客人,”顾商说,“你进房待着。”
窗外阳光灿烂,斜射进办公室,地上一片片被窗户分割的光影。
江堰说了声好,转身之际忽然被桌子底下的什么东西闪了一下眼睛,他低头看过去。
办公室大了很多,办公桌自然也是以前的两倍大,他看见底下零零散散放了十几个拳头大的亮片纸球,“这……”
哦,他想起来了,是咪咪和雪人的玩具,江堰在家里看见过,于是他闭上了嘴。
脑子里一天到晚只想色色的顾副总理所当然地误解了江堰的意思,他在脑子里过了遍待会要谈的项目与合同,没有涉及到什么核心。
江堰想玩点刺激的,顾商当然不会阻拦,只见他轻轻往后一蹬,让开了位置。
他暧昧地笑了下,“来?”
江堰懂了,不同于八年前,这次的他没有任何抗拒,反而打心底涌上了一点兴奋,他问:“不会打扰到你谈生意吗?”
顾商啧了一声,“哪那么多废话。”
容不得江堰再思考,顾商办公桌上的座机响了,是前台,说王总已经到了。
顾商:“嗯,请他上来。”
等他挂了电话,江堰已经自觉地进去了。
顾商往下看了一眼,明明桌子已经很大了,怎么塞下一个江堰后那么逼仄呢?感觉连放脚的位置都没了。
话音刚落,顾商就被人两手抓住了小腿肚,往前一拉。
由于惯性他该撞上桌沿的,可下一秒他的膝盖被江堰的手掌包着抵住,稳稳停下。
顾商能感觉到江堰的手指已经挑开了他的裤腿,顺着白袜往上摸,又痒又轻,他颤了一下,正想说些什么,门被敲响了。
秘书三号在外边道:“顾副总,王总来了。”
顾商只能站起,将江堰抛到脑后,客气道:“请进。”
桌子底下正对着玻璃窗,阳光很亮,不暗,因此江堰能清楚看到顾商白袜上的花纹,他伸出两指,在顾商脚腕突起的那块骨头上摩挲着。
料想不到的是,顾商那条腿随着他的触碰,也抖了一下,不明显,很轻微,如果不是他握着,压根感觉不出来。
江堰听着外边的谈话声,控制不住地动了下喉结,真的……挺刺激。
顾商对面就坐着王总,他拿过一旁的文件夹,从中抽出新款设计案。
顾商猛地闭了闭眼,差点拿不住,表面上还要保持礼貌得体。
江堰在舔他的膝盖骨,由于不平整,上边有几个小窝。
顾商觉得荒唐,他从没觉得自己的膝盖竟然那么敏 感,像是有几千个神经末梢集中在上面,碰一下都觉得奇怪。
王总:“顾副总怎么了?”
表面上,顾商微笑:“没事。”
桌底下,他盖住了江堰的嘴,并提了提膝表示拒绝。
他以为江堰能懂一些人情世故———
顾商整个人都绷紧了,江堰竟然把整张脸埋了进来。
高挺的鼻梁正正好戳中。
顾商趁对面的人低头看文件,用力地推开江堰的脸,可除了把桌下人的头发弄乱点之外,半点没用。
顾副总在心里骂了一声操。
江堰不是害怕被人发现的性格吗?怎么现在倒大胆起来了。
王总这时候攀谈起来:“话说顾副总现在年纪也不小了,有没有结婚的打算啊?”
拉链被缓慢拉开,江堰咬住了顾商的内 ku边,往下。
顾商道:“暂时还没有,赚钱要紧。”
王总:“诶哟!这都赚多少钱了!立完业该成家了!”
顾商笑:“你说的是。”
王总:“我侄女,可漂亮,要不要……”
江堰垂了垂眸,提前环住了顾商的大腿,将人死死禁锢在沙发椅上,猝不及防地用力。
顾商忽然“啧”了一下,挺大一声,将王总和江堰都吓了一跳,只见他笑了笑,道;“不好意思王总,我先教训一下人。”
然后他就旁若无人地低下头,掐住江堰的下颌往后一扯。
江堰不得不退出来,嘴角泛着水光。
顾商说:“不舒服,闭上嘴。”
江堰不可置信地瞪着对方,完全怔住了,脑袋好像要冒烟,他好久没红过脸了,这下却从脖颈红到耳朵。
他只听见王总“哈哈哈”的尴尬笑声和顾商的回复:“还打算玩一会,就先不耽误你的侄女了。”
他都忘了顾商是不会害臊的。
王总快速签字走人了。
顾商退开,居高临下地看着江堰,他裤子还没穿好,大剌剌地敞着。
江堰抿了抿唇,眼睛里酝酿着什么。霎那间以迅雷之势,重新撑住沙发椅,往下张开嘴,看着像是要咬下去。
身后不合时宜地传来门被推开的声音。
江堰皱起眉,反射性地直起身往前,犹如一座山般地将顾商挡了个严严实实。
顾商心想八年过去了,江堰第一反应竟还是先给他挡———
“顾商!”何今安的声音。
挡得没错。
江堰已经快速帮顾商整理好了着装。
何今安一见两人这样,哪里还不懂,他失魂落魄地摇了摇头,满脸泪水,“所以你才不要我了,是吗……”
经纪人紧跟后头,一边呵斥着何今安,一边又不停同顾商道歉。
看样子是经纪人来接的时候,何今安不顾一切地冲了进来。
可何今安如今哪还能放得下,他指了指江堰,“就因为他吗?”
顾商脸上全是厌烦,他抬手去摁保安室的快捷按键。
何今安红了眼,他猛然冲过来,伸手一挥,“我做错了什么!顾商!你告诉我!我这大半年不停打你的电话,求你理我……我好不容易才爬到现在,我弟弟还在读书,你为什么要封杀我……”
座机电话摔在地上,文件夹也掉了好一些,江堰只来得及拉住顾商往后一撤。
江堰:“是我做的。”
何今安猝然收声,视线缓缓挪到江堰身上,目眦欲裂,“是你……是你,我哪里得罪了你吗?”
江堰没说话。
哪知何今安没有预兆地再次冲过来,狠狠推了江堰一把,“你为什么要和我过不去!从令剑行舟开始……你他妈就一直跟着我!那部电影我还给你!我还给你行吗……不,明明是你自己不演的,你选择了去演张一邻的……”
当时他年纪小,一出道就能演一线导演的作品,他开心得无以复加,激动得日夜睡不着,却万万没想到,这是噩梦的开始。
“可是令剑行舟不适合我……”何今安脑子发懵,只絮絮叨叨地说着胡话,他看了看江堰,又点点头,笑了,“是啊,剑客真适合你……顾副总真宠你,可是我做错了什么啊?”
等顾商叫的保安从楼下赶上来时,何今安已经发了好一会的疯了。
顾商冷漠道:“直接把他往大门丢,让他闹。”
但江堰整个人都定住了,从何今安说“还给你”开始,他就越听越僵硬,一动不能动,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何今安到底在说什么。
发生了什么?
什么叫,还给你?什么叫,剑客真适合你?
虽然何今安没有明说,但都到这份上了,江堰还听不懂就是傻子了。
那部电影……令剑行舟。
江堰还记得当时的自己听到顾商为何今安量身定制了一部电影时的扭曲与阴鸷。
他只能去问顾商,慌乱地不成句:“他说什么?令剑行舟……我的?”
顾商看起来心情很差,并不想说的样子。
办公室一片狼藉,也一片寂静。
江堰等了一会,一下没忍住:“顾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