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哪里能逃出去?村口有多少人守着?出了村子后会不会还有人守着?”陈声继续道。
解玖更加傻在原地,压根没想过这么多问题。
他趁着有能逃的机会,直接就跑出来了,经过陈声这么一提醒,他发现自己能逃出来太简单了。
一路上东躲西藏,险些撞面的那些人都十分高兴。
解玖以为自己没被发现,现在细细想来,那些人与其说是怕他逃,不如说是把这一切当做猫捉老鼠游戏一样逗弄他。
这些村民到底对自己有多大的信心,才这般放任他逃。
“跑了再说,总不能在这里等死。我刚翻墙进来的时候,外面没有人,你跟我一起走很简单的。”解玖咬牙说。
“你怎么进来的?”陈声重新看向他,眼皮越来越沉,语气带着满满的困倦。
“墙外面垫着石头,我直接……”解玖的话戛然而止,说不下去了。
半晌,他上前一步:“我不管了,大不了就是一死,但是在这里绝对没希望。过几天走过结婚仪式,他们这些人直接就把我们封在棺材里,到时候彻底没机会了。什么嫁给鬼当妻子,太可笑了。我再问一遍,你到底跟不跟我走?”
陈声:“你随意,不要拉着我一起死。”
他缩在被子里,打着哈欠,表情迷糊,实在让人狠不下心丢下。
“你真是孬种,那你就等死吧。”长久的逃跑再加上受伤了,解玖早就撑不住了,听见这句话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出去就准备继续跑。
“咚咚。”后面响起声音,解玖步伐一顿,听见有人叫他,“兄弟,带我一起逃,我也想逃。我记下了来时的路,只要我们逃出这个村子,就有救了。”
终于有个明白人了,不容易。
关键时刻,解玖警惕心又上来了,询问道:“你是玩家吗?”
“是啊,就玩了个魔方就到这什么游戏了。”一说起这个,许惊就来了精神,各种吐槽完后说,“你找个锤子,把锁打掉,咱俩一起逃。”
解玖目光看向周围,刚想去找锤子,忽然听见异响。
他步伐一顿,闭眼仔细去听。
密密麻麻到不可忽略的脚步声响起,愈来愈近,解玖猛然瞪大眼睛,努力控制住自己的声音:“有人来了!”
“那完了,这些人发现你跑了肯定会杀了你,你赶紧躲一下。”许惊急道,逃跑的想法顿时消失,重新窝在角落,庆幸自己没出去的同时又为外面的人担心。
解玖下意识想返回陈声房间。
房门早被关上,他拍着门,焦急呐喊:“有人来了,你快让我进去躲一躲!”
里面毫无动静,脚步声越来越近,听着已经要打开大门进来了。
解玖满脸冷汗,拍门的动作越发急促:“开门,你是想见我死吗?你怎么能见死不救,我还想带你一起走,你竟然可以这样……”
“我求求你了!你到底怎么样才能开门。”
“快点开门,他们在开锁,被抓住我会死的。”
说到口干舌燥也没得到回应,解玖不禁绝望地看向楼上,想上去的想法刚出现又打消了。
他必须要跟里面的人做一根线上的蚂蚱,不然被发现了,就是自己一个人玩完。
虽然有些不要脸,但多一个人,生存的几率就多一些,一个脑子思考比不过两个脑子。
脑海中那根理智的弦快要崩溃时,里面终于响起一道温和的声音,却直接无情地宣判了他的死刑。
“你被发现了,会影响到我。不是我见死不救,我总不能就这么无辜被你害死。”
房间里,陈声听见了一声低笑,有人俯身凑近,似乎在盯着他的眼睛,缓缓引诱道:“你可以找我帮助,我帮你解决,很简单的。”
陈声眼皮沉重:“不用。”
男人问为什么,陈声没有再说话。
凡事必有代价,他身上的代价足够多了。
门几乎被捶烂,开始颤动,解玖变得狂躁不可控制:“你开个门,我躲起来不会影响到你。大家都是无缘无故被拉进来的,要互帮互助,你这样总有一……”
雨停了,锁被扔在地上的声音格外响亮刺耳。
一把、两把……
陈声转身望着窗外,轻眨着眼睛。
“开门啊!”解玖瘫倒在地,浑身力气宛如被抽干了般,越来越恐惧。
他想着干脆破罐子破摔好了,就算死也要拉里面的人一起。
陈声说:“他们进来后,你就说你是被指引到这里来的,给我托句话。对方叫伞儿,全名柳伞树。”
一句话,瞬间让门外的人安静。
“柳伞树是谁?托什么话?”
里面没声音了。
解玖扶着墙壁爬起来,呆呆地站在那,大脑从未像现在一样飞快运转着,思考着应对办法。
大门被踹开,数不清的脚步声响起,停在他身后,估摸应该有十几个人。
周遭除了屋檐滴落下的雨声外再无其他,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解玖慢吞吞转身,对上一个个拿着刀,表情温良和善的人。
他们有的人刀上还有未干的血迹,脸上的笑像是批发复制出来的一样,相似到嘴角上扬的弧度都刚刚好,越看越令人毛骨悚然。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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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鬼妻5
有些人甚至还假装藏了一下手中的刀,发现藏不住后重新拿出来,做着各种切肉的动作。
氛围诡异,场面惊悚,不对劲的感觉使劲冲击着大脑,令人晕眩,快要支撑不住。
或许是伤口疼的,解玖不断抖动,嗓子发紧,还未想好说法,只能不断地吞咽着口水,又怕被人看出过度紧张,努力绷着身体。
“这个给我。”苗美菊走上前,兴奋到手舞足蹈,突兀瞪大的眼睛里闪烁着精光,“他配得上我这把镰刀。”
“给我,刚刚就没给我。”后面的人争抢道。
“抢什么,房间里不是还有一个吗?”
“那我不要这个,我要房间里那个。”
想起陈声,苗美菊皱起眉头,忽略解玖,走过去敲了敲房门。
无人应声回答。
另一个房间的锁还在,根本不怕跑,就是这个房间没锁,再加上逃跑的人就在这房间前,不用想就能知道怎么回事。
苗美菊沉下了脸,用钥匙打开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静悄悄的,眉眼病弱的少年在床上睡得十分安稳,没受到任何外界惊扰。
苗美菊挥动着镰刀,眼神狠毒兴奋,用着莫名小的声音对外面的人说:“那我要这个,外面那个你们分好了,不能和我抢。”
“我不是要逃。”解玖终于恢复所有力气,大喊一声。
没人理会,所有人兴奋地拿起自己手中的刀具,看上去跟疯了一样靠近。
解玖咽咽口水,因惊慌到极致,突然一反常态地冷静下来,一字一句道:“我是来传话的,替叫伞儿的传话,我真的没逃。”
拿着镰刀跃跃欲试的苗美菊“哈”一声,脑袋机械地转向解玖所在的方向,直勾勾盯了半分钟,才充满疑惑地走出来:“伞儿?真的吗?”
她语气欣喜,镰刀也随之放下。
“真的真的,我没必要说谎。”
解玖以为她信了,才勉强地笑笑,苗美菊再一次举起镰刀,在他面前玩起了各种危险的动作,语气森然冰冷:“你放屁,伞儿有话找谁不行,找你一个外人?有本事你说说伞儿全名叫什么?”
耳边回想起前不久房间里少年说的话,解玖在这一刻心生敬佩,快速开口:“柳伞树,他让我给他未来老婆带句话。他当时被鬼差抓住了,不能带话,最后一个见到的人是我,只能让我过来。还说不能被你们发现,因为……因为这句话是他们小两口的秘密。”
苗美菊愣住,镰刀这次是彻底放下了。
淋湿透的村长不信,走到陈声床边,敲敲拐杖,动静太大,吵醒了床上的人。
他眼皮动了动,睁开眼,眼底一片迷茫。
“伞儿托人给你带话了?”村长居高临下地望着他,没有表情的脸看着宛如披着一层人皮的厉鬼。
陈声坐起身,温顺地“嗯”了一声,睁着眼睛不解地看着房间外的人。
村长:“说了什么?”
陈声有些纠结,半天没说话,最终低着头,难以启齿道:“说会好好待我的,让我安心嫁给他,最后活着的这几天好好对您们二老,就当替他孝敬。还有别做争风吃醋的事,要和另一个人好好相处,他不想看见我们下去后打起来,就这么多了。”
“你现在是我的妻子。”脸颊被碰了下,男人开口,语气里满是不愉。
房间里的温度冷下来,少年睫毛上下轻扫间,小声“嗯”了一句,似乎是对只有他能听见的话做出的回应。
对方明显开心了,温度回归正常。
“放屁,两个人肯定串通好了,里面的那个肯定知道名字告诉他的。”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声。
被撩拨起的兴奋难以退去,所有人都挥动着手中的东西,有些快控制不住。
解玖心脏突然乱跳起来,止不住地开始慌张。
这办法行吗?可能被相信吗?这些人他根本捉摸不透,总有种下一秒就会被大卸八块的感觉。
他舔舔嘴唇,偷瞥陈声那边一眼,见他坐得笔直,像是感觉不到周围紧张令人毛骨悚然的氛围一样,表情无辜纯良,只能努力放松着身体。
村长在苗美菊耳边嘀咕了几句,苗美菊立刻笑眯眯地高喊道:“什么放屁,我儿子人那么好,这话就是他能说出来的。再说名字我压根就没告诉,只告诉了小名伞儿,家里也没伞儿的名字,你说我儿媳是怎么知道的?肯定就是我儿子说的,哎呀,我儿子真疼媳妇,比你们那些儿子好多了,你们就羡慕嫉妒恨吧。”
村民一愣,没想到苗美菊突然说这种话,骂骂咧咧起来。
解玖好半天才回过神,眨着眼说:“我也看到我老婆了,长得很好看,我不会跑的。以我的能力娶不到这么漂亮的老婆,她只要不嫌弃我,我就很高兴了。”
“嘿,我就不信了,你说说你老婆叫什么名字?”有人大吼着质问。
解玖学着陈声之前的动作,低下头去,只不过他僵硬许多,连带着声音都结巴了:“我,我哪里知道。她,她就让我叫她老婆,人非常,非常温柔。”
“是我闺女了,漂亮温柔完全对得上,我信你。”男人哈哈一笑。
“谢谢爸。”一句话脱口而出,看见对方越发满意,解玖终于可以松了一口气,递给陈声一个感谢的眼神。
陈声没理会,倒是苗美菊眼神如刀,死死地盯着他,恨不得将他盯出一个洞。
背脊发寒,解玖顿时收回目光,怕被发现,老老实实地站着,不敢再有任何小动作。
“把我兴趣勾起来了,又这样。传话就传话,你跑什么?”刀子碰撞地面的声音无比刺耳,有人叫骂起来,还不相信解玖的话。
“我被威胁的,柳伞树说不过来,就把我一起带走,让我娶不到我老婆。”解玖委屈道,“我来不及多想,怕你们不让我出来,就直接偷跑过来了,不然我被柳伞树弄死了怎么办。”
“柳家那个儿子确实会做出这样的事儿,臭不要脸。”
“你说得对,就村长家把他当个宝。”
“嘘,村长不高兴了。”
“……”
村长脸上压根没表情,看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
苗美菊瞥了另一个房间一眼,生怕这两个人听到这句话对自己儿子有误解,怒了:“胡说什么呢?我儿子现在超级会宠人,你们就是嫉妒。滚滚滚,出去,事情都解决了别在我家。看好剩下的人,别又瞎折腾。”
一群人被轰出去,解玖刚吐出一口气,忍不住勾唇,他那“老丈人”突然弯着腰凑到他面前,以一种倒对着解玖,脑袋在他下巴处,下巴在他脑袋的角度,笑得无比灿烂:“你看到我女儿了?”
解玖吓得立刻止住所有思绪,点点头,不断偷瞥他是怎么做到这个奇怪姿势的。
老丈人笑得收敛不住,甚至有些扭曲了起来,脸皮抽搐着,略显狰狞,一字一句地问:“那你说,我女儿长什么样子?”
看着他背后蠢蠢欲动的刀,解玖终于回过味儿来他为什么要这样问,大脑陷入空白。
是啊,怎么可能就这么容易被相信了,这里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村子。
他完了。
脖子僵到无法动弹,解玖小幅度地开始抖起来,后槽牙咬了又咬,心理素质全面崩溃,又想哭了。
老丈人哼笑着抚摸着他的脑袋,看出他的害怕,温柔抚慰道:“哎呀,别怕,别怕,怎么怕得这么厉害,脸都没血色了。笑一个,我又不吃人。”
解玖根本笑不出,勉强动了动唇角,刚往上扬了一点,注意到大门口站着的一群人,皆笑容阴恻地看着这边,瞬间无法再变动一点。
“别怕,我对你还是挺满意的。”老丈人拿起刀,贴着他的脖子假装用力磨了磨:“哎呀,这刀有点钝,但是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感觉到多痛……”
解玖眼睛一翻,直接吓晕倒在水坑中。
水溅了老丈人一脸,残留了些许泥巴,他眯着一只眼,并没生气,依旧笑个不停。
其他人也忍不住嗤笑起来,开始还只是很小声的,到最后越来越大,集体统一地仰头猖獗笑着。
昏黄的路灯下,他们状若疯癫。
陈声站在窗前,门口的人拖着解玖的一只脚就那样离开。
他久久没动,直到听见门外响起窃窃私语声。
“你告诉他名字了?”
“没有,我就说了伞儿。”
“家里也没名字,他咋知道的?伞儿真托话了?”
“谁知道呢。”
怪笑声不停,像是故意想让他听见,警告他别有其他想法一样。
陈声转身面对木门,和门缝隙后四只瞪大,几乎快要从眼眶里脱出的眼睛对上。
他一惊,神色全然一副被吓到的模样,面色苍白,眸底满是害怕恐慌,最后直接吓晕,倒在床边。
“晕了。”村长缓缓挪开脑袋,语气不明地说。
“晕了晕了晕了。”苗美菊重复着,“嘿嘿嘿”尖笑个不停,脸上因用力过猛,而挤出来的一条条皱纹多到可怖,“吓晕了,胆子真小,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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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不知道是满意还是不满意,村长睨了她一眼,说:“去看看吧。”
“看什么看。”苗美菊说,“别再惊吓你孙媳了。”
看来是“满意”了。
村长从鼻孔中发出一声“哼”,没有再多说。
苗美菊想起什么,打开对面房门,不客气地抓出了里面的许惊,将菜刀放在他身侧,露出森森白齿微笑道:“今天发生的事,你说一遍,如果敢撒谎,我直接杀了你。”
许惊缩着脖子,瑟瑟发抖,盯着那把菜刀大脑疯狂运转,好半天才找回来自己的声音。
“就是他们说的那样子,我还问那个人有没有托什么话带给我,结果他说没有。我难过死了,还大哭了一顿。我想不明白,都是要嫁给他的人,怎么就不关心我一下?难道我以后不是他老婆吗?”
他越说越气,仰起头,让苗美菊看自己哭红的眼睛。
其实这完全是知道很难逃出去,想到各种死后的场景给气哭的。
那眼睛红肿得吓人,本就觉得不好看,再加上眼睛红肿,苗美菊更是露出嫌弃的样子,敷衍地摆摆手说:“就你,老老实实伺候伞儿就行了,其他别妄想了。”
许惊又呜呜了起来,各种说着不公平,非要见柳伞树,还想往菜刀上撞。
苗美菊及时收起菜刀,心里骂了两句,被吵得头疼:“见什么见?我儿子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我们做父母的都见不到,就你……死了就能见了。”
她把许惊抓进房间里,许惊还惦记着出去看看,抱着苗美菊的腿,哭着求着让自己出去看看。
苗美菊厌烦无比,默不作声地把他踹进房间。
房门关上,许惊一边呜呜,一边飞快回想通过客厅大门看到的外面景象。
确实如陈声所说,没任何出去的几率,围墙太高了,只要翻出去必定会被发现。
还有什么办法。
许惊咬着手指,有些说不出的急切。
这一觉并没能安稳睡去,陈声的掌心被挠了又挠,对方像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一样,疯狂折腾着陈声。
一会儿是挠掌心,一会儿是玩弄头发,脸都被抚摸过来,最后停在了他的腰上。
仅仅只是隔着衣服贴了上去,陈声便猛地抖了一下,睁开眼睛的瞬间按住那只不安分的手。
“你亲我一下我就不闹了。”男人温声开口,“你已经是我的人了,今天却还说柳伞树,我不高兴了,得哄哄我。”
陈声把那只手拿开,侧着身体重新闭上眼,仿佛没有听见那句话一样,表情无任何变化。
几秒钟后,他有些含糊不清道:“我很困。”
或许是真的困到极致,他的声音绵软柔和,像是猫爪轻轻挠着心脏。
无数情绪涌现其中,男人退而求其次:“那你让我抱着睡。”
陈声没动,呼吸变得平稳均匀起来。
男人当作默认,才将他揽入怀中圈住腰,少年就挣扎了起来:“冷。”
他推开那双手,昏暗之中,脖颈处的肌肤因为触及冰冷,变得微红起来。
房间里响起一声无奈的叹息,男人小心翼翼地收回手,没有再折腾他。
第二天阴天,苗美菊端着早饭进来,又给了陈声一套新衣服,警告他没有允许不许上二层三层,昨天偷偷上去就不计较了。
陈声端起粥,喝了一口,原本会很快离开的苗美菊这次没有走,只是笑眯眯地盯着他:“味道怎么样?我可是为了你的身体着想,特意放了肉丝,还不谢谢我,隔壁那个人可没有这么好的待遇呢。”
“谢谢,很好吃,我很喜欢。”陈声垂眸,继续去喝。
苗美菊转身离开。
房门关上后,陈声快步走进卫生间,把大多数粥倒进了马桶中。
他从小到大吃过太多药,所以对药味很敏感,粥里放了东西,经过昨天的闹腾,绝对不是简单的调料,不用想也知道应该是某种让人失去逃跑能力的东西。
他对苗美菊说的话一个字也不信。
陈声洗干净手,面无表情地放入口中,刺激着喉咙,忍着声音吐出了第一口喝下去的粥。
按下冲水键后,他走出卫生间,敲了下门。
苗美菊声音响起:“怎么了?”
“有点吃不下去了,我想吃饼干,有味道的。”陈声嗓音温软,“这粥喝了我肠胃有点不舒服,浑身无力。”
要的就是浑身无力。
苗美菊笑容满面地推开门,看着碗里剩下的一点粥,端走碗筷,片刻后给了陈声一个有些瘪的苹果:“家里就这一个苹果了,你将就着吃吧。”
陈声接过,咬唇道:“我还想吃香蕉,还有……樱桃。”
苗美菊皱眉,一句你真会吃差点脱口而出,想着他活不了多久了,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等会我去赶集给你带,还要什么?”
陈声:“沃柑,人参果……”
他报了十几个,很多苗美菊都没听过,正要不耐烦时,见他手指颤抖地抓住衣服,像是在压制着什么一样。
因为太用力,指尖泛着白,他人越发拘束无措。
“这些我都没吃过,想在活着的时候尝尝,不可以的话就算了。”
苗美菊没说话,像是同意了。
许惊适时地说:“我也要吃,我想吃柚子,给我也带个。”
“有你什么事儿。”苗美菊闻言怒道。
许惊说:“我太虚了,得补补,不然下去的时候伺候不了你儿子怎么办?”
这话倒是说得有理,但苗美菊心里总有种说不出来的气,最后沉着脸拎着一个篮子出了家门。
许惊试探性地敲了一下门:“那饭你吃了吗?里面有东西。”
他说得特别小声,跟蚊子发出的声音差不多。
陈声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望着窗外的天,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村长,敲了两下门,回应没有。
许惊这才放下心。
村长倏然看了过来。
他脸上的皮太多,无力地往下坠着,看上去像是皮与骨头分离了一样渗人,令人十分不自在。
陈声拿着手中的苹果进厨房洗干净,将好的那半切开,一分为二,把大的递给了村长:“爷爷,吃苹果。”
村长颤颤巍巍地扭头,几乎快被眼皮覆盖掉的眼珠努力盯了半天,才说:“雨儿啊。”
“我在呢。”陈声说。
“爷爷还是很喜欢你的,所以你安心做爷爷的孙媳,每年不会少了你的好处。你要的钱我跟你婆婆说了,等你一下地里,我就给钱寄过去。”村长晃悠着身体,眼珠浑浊无光,“可别生出一些不该有的心思啊。”
陈声感激地把苹果都放在了村长面前,最后为了表达自己的感谢,拿起一旁的收音机,往村长靠近:“我给爷爷开收音机听。”
村长没说话。
陈声一脸讨好,脚下不知道踩到了什么,突然一个趔趄。
他急忙想抓住收音机,但还是晚了一步,收音机直接从手中飞出,对着村长光秃秃的头顶狠狠来了一下。
“砰。”一声,村长一动不动,仿佛没有知觉一般,光秃秃的脑袋也没任何变化,反倒是那个收音机塑料外壳破了,足以可见脑袋的坚硬。
陈声手脚无措地爬起来:“对不起爷爷,我好没用,本来想感谢你,没想到竟然砸到你了。爷爷你没事吧?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他自责无比,一直在道歉,眼角含泪。
村长好半天才咧嘴,努力让下耷的脸皮往上走点:“没事,我的脑袋硬得很,撞死过不少东西呢。”
说完后,他喉咙里发出几声模糊的怪笑,像是嘲讽着什么。
“可是收音机破了怎么办?”陈声拿起来收音机,一脸难过,“都怪我。”
村长不说话了,像是一座雕像般静静地坐在那里,看了陈声半天,才道:“破了就扔了吧,没什么价值了。这没价值没用的东西啊,就是得扔了,雨儿,你说是不是啊?”
他倏然凑到陈声面前,与陈声贴得极为近,死死地盯着陈声。
一种难以言说的味道萦绕在鼻尖,陈声脸色苍白,抱着收音机的手颤了起来,漆黑的眼底带着清楚可见的紧张与恐惧,磕磕巴巴道:“我,我知道,了。”
他放下收音机,跑进自己的房间,步伐混乱,好几次差点摔倒。
村长目送他走进房间,才收回目光,人蜷缩着,犹如已到生命末端,垂死挣扎的枯树。
一点都不经吓,就这还敢有小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