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歷克热汗淋漓。这里是二月的康尼迪克州,但亚歷克却在自己的大衣中冒着汗。
最可恶的是,亨利打得很好。亚歷克不打算假装自己对马球规则有兴趣,但他的性欲总是会占上风。看着亨利的靴子紧踩马镫作为施力点,他就会忍不住想起靴子内小腿的模样,以及他打着赤脚跪在床上的样子。亨利的腿也是以同样的方式张开,只是在中间的是亚歷克。汗从亨利的眉毛落下,滴在亚歷克的喉咙上。就是,呃……就是这样。
他想要──老天,假装没有这回事这么多个月之后,他现在又想要了,现在,马上。
球赛进行的时间像是地狱六道轮迴般这么久,亚歷克觉得要是他不马上碰到亨利的身体,他就要昏厥或是尖叫了。他现在脑中唯一的念头就只有亨利的身体和他潮红的脸,而这世界上其他存在的分子都只是挡路而已。
「我不喜欢你现在的样子喔。」当他们来到看台底部时,艾米观察着他的双眼。「你看起来……很热。」
「我要去,呃。」亚歷克说。「跟亨利打个招唿。」
艾米的嘴巴拉成一条不悦的直线。「请不要详述细节。」
「对,我知道。」亚歷克说。「妳要撇清关系。」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当然,」他用一只手梳过头发。「没错。」
「好好享受你和英国代表选手的高峰会吧。」她平板地告诉他,亚歷克则在心中暗自感谢工作人员保密协定的存在。
他朝马厩走去。光是想到亨利的身体越来越靠近他,他就已经开始起鸡皮疙瘩了。又长又精实的腿,草汁沾在洁白的紧身裤身上,这项运动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噁心,亨利在打的时候却又看起来这么棒──
「喔靠──」
他差点一头撞上正好绕过马厩角落的亨利。
「喔,哈啰。」
他们站在那里对看着,距离上次亨利对着亚歷克房间的天花板咒骂的时候已经隔了十五天,他不知道下一步要怎么办。亨利还穿着全套马球装备、戴着手套,而亚歷克无法决定他现在是觉得快乐,还是想要拿马球桿砸他的头。马球棒?马球棍?马球……槌?这个运动根本就是个劣质的仿冒品。
亨利补了一句话打破沉默。「我其实正要去找你。」
「喔,那好啊,我在这了。」
「你在这了。」
亚歷克回头看了一眼。「呃。这里有摄影机。三点钟方向。」
「对。」亨利挺起肩膀。他的头发很乱,有点潮湿,脸颊仍然带着运动后的血色。他们去参加赛后记者会的时候,他在照片里会看起来像是该死的太阳神阿波罗。亚歷克微笑着,知道大家都会买帐。
「嘿,不是有个东西。」亚歷克说。「你打算,呃,要给我看的吗?」
亨利看着他,眼神转向附近走动的百万富翁和社交名流,然后又回到他身上。「现在?」
「我花了四个半小时搭车上来,再过一小时就要回去华盛顿特区了,所以我不知道你还有什么更好的时间。」
亨利顿了顿眼光转向四周的摄影机,然后露出一个营业用的微笑,笑了一声,一手拍上亚歷克的肩膀。「啊,是的。没错。这边请。」
他转过身,领路前往马厩后方,然后向右转进一扇门内,亚歷克跟在后方。这是一间很小的房间,没有窗户,连在马厩旁。室内瀰漫着一股皮革油和木头的味道。墙上挂着沉重的马鞍、马镫、辔头和缰绳。
「原来有钱白人的性爱调教室长这样啊。」亚歷克感叹道。亨利从他身后走过,从墙上的钩子上取下一条粗皮带,亚歷克差点没晕过去。
「什么?」亨利漫不经心地说,经过他身边,把门绑死。他转过身,一脸无害而不可置信的表情。「这叫做马具室。」
亚歷克扔下自己的大衣,跨了三个大步来到他面前。「我其实不是很在乎。」他说,然后抓住亨利愚蠢Polo衫的愚蠢领子,吻上他愚蠢的嘴唇。
这个吻很棒,又深又热情,而亚歷克无法决定自己要把手放在哪里,因为他想要同时碰触亨利的所有地方。
「吼。」他怒气沖沖地低吼,把亨利向后推开,然后故作嫌弃地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圈。「你看起来超蠢的。」
「我应该要──」亨利退开一步,把一只脚放在旁边的椅子上,准备把自己的护膝拆下。
「什么?不,不要拿下来。你穿着。」亚歷克说。亨利僵在原处,像是刻意在摆姿势一样,大腿大张,一只膝盖抬起,布料紧绷在肌肉上。「我的天啊,你在干嘛?我看不下去了。」亨利皱起眉头。「不,老天,我的意思是──我真的会被你气死。」亨利小心翼翼地把靴子踩回地上。亚歷克好想死。「过来啦,靠。」
「我有点困惑。」
「我他妈也是啊。」亚歷克觉得自己一定是前世造了什么孽,才要受这种折磨。「听着,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这整个东西──」他比了比亨利的全身体上下。「──真的让我……很有感。所以我必须要。」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跪了下来,开始解开亨利的皮带,拉着他裤头的扣环。
「喔,天啊。」亨利说。
「对。」亚歷克同意,然后拉下亨利的四角裤。
「喔,天啊。」亨利重复,这次带着满满的感觉。
这一切对亚歷克来说还是好新,但是跟着自己脑中过去一小时不断重复播放的各种细节,这对他来说也不是很难。他抬起眼,看见亨利的脸色潮红,表情呆滞,嘴唇微开。看他的样子,几乎都让亚歷克心痛了──运动员式的专注、身为王室的一切装饰全都为了他而敞开。他正看着亚歷克,眼神深邃而迷茫。亚歷克直直地回应他的目光,两人全身上下的神经都集中到单一点上了。
一切发生得又快又下流,亨利不停咒骂,虽然这还是让亚歷克觉得不可思议的性感,但这次脏话之间还夹带着称赞,不知为何似乎更火辣了。亚歷克没想到「很好」用亨利的白金汉口音说起来会是这样,也没想过高级皮革赞赏地滑过他的脸颊、或是戴着手套的拇指滑过他嘴角的感觉会是这样。
等到亨利结束后,他让亚歷克坐在长椅上,然后让自己的护膝派上用场。
「我还是很不爽你。」亚歷克像战败般向前一倒,额头靠在亨利的肩膀上。
「当然了。」亨利模稜两可地说。
亚歷克把亨利扯过来,给了他一个又深又流连的吻,和自己说的话完全搭不上边。然后他们吻了又吻,亚歷克决定不要去数、也不要细想。
他们安静地熘出马具室,来到保母车等待的赛马场出入口时,亨利碰了碰亚歷克的肩膀,手掌压进他的羊毛大衣和肌肉。
「我想你短时间之内应该不会出现在肯辛顿宫附近啰?」
「那个鬼地方?」他眨了一下眼。「可以的话当然不会。」
「喂,」亨利咧嘴笑了起来。「这句话可是对王室的大不敬。是抗命,这是会被丢进地牢的大罪喔。」
亚歷克转过身,倒退着走向他的车,挥起双手。「不要拿大好时光来威胁我。」
[电子邮件内容:西元二○二○年,三月]
寄件人:A
收件人:亨利
主旨:巴黎行?
尊敬的不知道哪里的亨利王子殿下:
别逼我记你的称号。
这周末的保育雨林募款活动在巴黎举办,你会去吗?
你前任殖民地的第一公子
* * *
寄件人:亨利
收件人:A
主旨:Re:巴黎行?
致英国附属地的第一公子亚歷克:
首先,你该知道如此刻意胡说我的称号有多么不妥当,这般大不敬已足以让我下令将你制成王宫沙发的椅垫。你该庆幸的是,我觉得你和我的起居室装潢不太搭。
其次,我不会去参加巴黎的募款活动,因为我事前已有其他安排。你可能需要另寻在更衣室里勾搭的对象。
敬祝 安好
威尔斯亲王 亨利王子殿下 谨此
* * *
寄件人:A
收件人:亨利
主旨:Re:巴黎行?
让人头超痛的不管你是谁的亨利王子:
有那么大一根皇家权棍插在你屁股里,你居然还能坐下来写信也是挺厉害的。我记得你明明很喜欢被我「勾搭」呀。
反正那里的人一定都很无聊。你要干嘛?
讨厌募款活动的第一公子亚歷克
* * *
寄件人:亨利
收件人:A
主旨:Re:巴黎行?
喜欢逃避责任的第一公子亚歷克:
皇家权棍的正式名称是「权杖」。
我被派去参加一场在德国的高峰会,假装自己好像真的懂什么风力发电。我要在那里听穿着吊带短裤的老人上课,然后和风车合照。英国王室决定表态我们在乎永续能源──或至少我们想要看起来像这样。一派胡言。
至于募款活动的宾客,我以为你也觉得我很无聊?
祝 安好
慷慨激昂的王子殿下
* * *
寄件人:A
收件人:亨利
主旨:Re:巴黎行?
让人反胃的王储:
我是最近才注意到你不像我以为的那么无聊,有时候啦。尤其是你用舌头那样做的时候。
专门在半夜寄问题邮件的第一公子亚歷克
* * *
寄件人:亨利
收件人:A
主旨:Re:巴黎行?
专门在我早上开会期间寄来不恰当邮件的第一公子亚歷克:
你现在是在调戏我吗?
祝 安好
帅气的王室异端
* * *
寄件人:A
收件人:亨利
主旨:Re:巴黎行?
尊敬的王室性爱大师:
如果我要调戏你,你马上就会知道了。
例如:我这整周都在回味你的唇紧贴着我的画面,所以希望你能来巴黎让我付诸实行。
我也希望你知道怎么选购法式起司,我超没概念的。
想要买起司和咬咬的第一公子亚歷克
* * *
寄件人:亨利
收件人:A
主旨:Re:巴黎行?
让我在早上会议把茶洒出来的第一公子亚歷克:
我讨厌你。会想办法离开德国的。
(飞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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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神秘博士(Doctor Who)》,英国广播公司(BBC)制作的长寿科幻电视剧。
亨利真的从德国跑来了,他和亚歷克在小丘广场旁一群吃可丽饼的观光客旁碰面,身穿一件正蓝色的夹克,脸上带着邪恶的微笑。两瓶红酒之后,他们跌跌撞撞回到亚歷克的饭店房间,亨利跪在白色大理石地面上,用深不见底的蓝色大眼望着亚歷克,而亚歷克不知道世界上有什么语言可以形容他。
他好醉,亨利的嘴好软,这一切都法式得让他忘了把亨利送回自己的饭店。他忘了他们不会一起过夜。所以,他们一起过夜了。
早晨时分,他发现亨利蜷曲在他身边,他的嵴椎在背上形成一个个尖锐的小凸起,但当亚歷克伸手去碰触时,他发现那其实还是软的。他的动作很小心,不去吵醒他,因为他难得好好睡着一次。客房服务送来了脆皮法国面包、塞满杏仁的甜塔,还有一份世界报;亚歷克要亨利翻译给他听。
他模煳地记得,他告诉过自己,他们不会做这种事的。但现在这已经变得不太清楚了。
等亨利走了之后,亚歷克在床边的便条纸上发现亨利留下来的字:尼可.巴瑟洛缪起司舖。留给你秘密一夜情的对象起司专卖店的地址,亚歷克真的不得不承认,这完全就是亨利的作风。
稍晚,萨拉传了一张内容农场的萤幕截图给他,上面写着他和亨利「本世纪最佳男男恋」的故事。文章里整理了很多他们的照片:几张来自州际晚宴,还有他们在格林尼治的马厩外对着彼此微笑的画面,另一张则是在巴黎,一个法国女孩的推特上贴的偷拍照,亚歷克靠在一家小咖啡馆外的椅子上,亨利则正在喝掉两人之间的那瓶红酒。
报导下方,萨拉心不甘情不愿地写了一句:干得好,你这个小废物。
他想,这就是他们的应对方式了──这世界会一直把他们两人视为最好的朋友,他们也要继续这样保持下去。
客观来说,他知道自己该自律一点。这只是单纯的肉体关系。但是固执又完美的白马王子会在他高潮的时候大笑出声,或是在奇怪的半夜时分传简讯给他:你这个卑鄙下流无耻的恶魔,我要亲你亲到你连话要怎么说都忘记。亚歷克其实满吃这一套的。
亚歷克决定不要想太多。通常状况下,他们一年只会见几次面;他们得用点创意来安排各自的行程,或是和他们双方的团队甜言蜜语几句,才有可能在他们的身体有需求的时候见到彼此。至少他们还有一套面对国际公关关系的策略。
后来他发现,他们的生日只隔了不到三个星期,这代表在大部分的三月之中,亨利二十三岁,而亚歷克二十一岁。(我就知道他是个该死的双鱼座,茱恩是这么说的。)三月底,亚歷克正好在纽约大学有一场选民登记运动,而当他把这件事传给亨利时,他十五分钟后得到了亨利简短的回应:把纽约的慈善机构事务改到这个周末了。到时候纽约见,准备好好给你一顿生日教训。
当他们在大都会博物馆前见面时,摄影师们已经一个个现身了,所以他们握着彼此的手,亚歷克则露出拍照专用的微笑说道:「我现在就想要跟你独处。」
在美国本土,他们的行事就更加小心了,两人分开进入饭店,亨利由两名随扈伴随着从后门进入,片刻后,亚歷克则和卡修斯一起进来,后者心知肚明地笑着,但什么都没说。
这一次的过程中充斥着香槟、接吻、以及亨利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生日杯子蛋糕上的奶油,黏在亚歷克的嘴边、亨利的胸口、亚歷克的喉咙、以及亨利的双股之间。亨利把他的手腕摁在床上,把他整个人都吞噬,亚歷克醉得一塌煳涂,魂都飞了,感受着二十二岁生日这一天,某种一生只有一次的放纵。而另一个国家的王子的脑袋可能正好合用。
这是他们几个星期内的最后一次见面了,而在各种逗弄与也许一点点的拜托下,他终于说服亨利去下载了Snapchat。大部分的时候,亨利传来的都是安分的、衣着完整的性感照,让亚歷克在上课的时候坐立难安:对着镜子的自拍、沾着泥土的白色马裤、或是穿着俐落西装的照片。某个星期六,当亚歷克正在看公共事务电视网的节目时,亨利传来了一张他站在游艇上,对着镜头微笑的照片,金黄的阳光洒在他的裸肩上,而亚歷克的心脏节奏变得好怪,他不得不把脸埋在手心里整整一分钟才恢复正常。
(但是,嗯,还好啦。这也不是全部。)
在这些照片之间,他们会聊亚歷克的竞选事业,亨利的慈善事业,还有他们两人的公开活动。他们也聊到阿波如何宣称自己完全爱上茱恩了,并且在他和亨利相处的时候,有一半的时间都在疯狂地颂赞茱恩、或是拜托他问亚歷克她喜不喜欢花(喜欢)或是异国鸟类(喜欢看,但不想拥有)或是做成她脸形状的珠宝(不喜欢)。
很多日子里,亨利都很乐意收到他的讯息,也回得很快,带着幽默感,对亚歷克的陪伴和他脑中纠结的思绪饥渴不已。但有些时候,他会被某种阴暗的情绪给淹没,讲话会尖酸刻薄很多,变得既陌生又脆弱。他会以这样的姿态面对亚歷克几小时或几天,而亚歷克开始了解到这是亨利的阵痛期、忧郁情绪的小小发作、或是一切都太累人了的时候。亨利讨厌这种时刻。亚歷克希望自己帮得上忙,但他其实不太介意。他只是对亨利的阴暗面、他恢复正常的过程,以及在这之间各种各样的其他情绪同样有兴趣。
他也发现只要有正确的楔子,就能戳破亨利淡定的言行举止。他喜欢提起那些会让亨利一讲就停不下来的话题,像是:
「听着。」某个周四晚上,亨利在电话的另一边热烈地说。「我不在乎乔安纳有什么话好说,雷木思.路平绝对是同到不能再同的同性恋,我绝不接受别人的反对意见。」
「好吧。」亚歷克说。「老实说,我同意你的看法,但是还是请你解释一下吧。」
于是接下来亨利就开始一连串长篇大论,亚歷克听着他说,一方面觉得有趣、一方面又不得不赞叹,直到亨利讲到自己的结论:「我只是在想,身为这该死国家的王子,如果真的要说什么英国的正向文化里程碑,我们大可做到不出卖我们自己的小众族群。人们美化了佛莱迪.墨裘瑞、艾尔顿强、或是大卫鲍伊,容我说一句,他们可是在七○年代时在街头大跳杰格舞步的人。但那种美化就不是事实。」
这是亨利的另一个习惯──他会丢出他读到、看到或听到的分析,让你知道他同时有英语文学学位、又对自己国家的同性恋歷史有广泛的研究。亚歷克一直都知道美国的同性恋歷史──毕竟他父母的政治生涯一直都和这有关──但直到他搞清楚自己的状态后,他才开始和亨利一样认真参与。
他开始理解自己第一次读到石墙风暴时,为什么胸口会有一股难以平复的骚动,或是当二○一五年美国最高法院通过同性婚姻法案时,他为何会有那种隐隐作痛之感。他开始在空闲时间大量阅读:诗人惠特曼、一九六一年伊利诺州法、一九七九年旧金山暴动、以及纪录片《巴黎在燃烧》62。他在办公桌上贴了一张照片,镜头中是八○年代的某场游行,一个男人穿着一件夹克,上头写着:如果我死于爱滋──别埋葬我了──把我丢到食品药物管理署门口就好。
当茱恩某天经过办公室来和他吃午餐时,她无法把视线从那张照片上移开,脸上的表情很诡异,跟亨利熘进他房间后的隔天早上、他们喝咖啡时,她看他的表情一样。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继续边吃寿司、边聊着她手头上最新的计画,想要把她所有的笔记集结起来,做成一本回忆录。亚歷克不知道这一切会不会被她写进去。如果他快点告诉她,也许有机会。他应该要快点告诉她了。
很奇怪,和亨利现在的关系反而让他了解了自己很大的一个部分。当他陷入自己的思绪,开始想像起亨利的手、结实的指关节和优雅的手指时,他不懂自己为什么从来没发现。当他下一次在柏林的一场舞会见到亨利时,他再度感受到那股引力,拉着他乘着礼车跟在亨利后方,然后用亨利自己的领带把他的手腕绑在饭店床铺的柱子上,而他觉得他又更了解了自己一点。
两天后,他参与了每周固定的简报会议,而萨拉用一手抓住他的下巴,硬是把他的头转到一边,仔细看着他的颈侧。「那是草莓吗?」
亚歷克僵在原地。「我……呃,不是吧?」
「我看起来很笨吗,亚歷克?」萨拉说。「这是谁种的?你为什么没有让他们签保密协定?」
「我的天啊。」他说。认真说,萨拉最不需要担心资讯外流的对象就是亨利了。「如果我需要保密协定,我早就告诉妳了。安啦。」
萨拉不喜欢人家对她说「安啦」。
「看着我。」她说。「我从你还会在抽屉里贴贴纸的时候就认识你了好吗。你觉得我会看不出来你什么时候在说谎?」她尖锐而缤纷的指甲戳上他的胸口。「不管那是谁留下的,那最好是在竞选期间你准许会面的女孩子之一。你离开我的视线之后我就会再寄一份名单给你,以免你已经弄丢了。」
「最后提醒你一下。」她继续说。「我说什么都不会让你任何白痴行径毁掉你妈妈──我们的第一任女性总统──成为继该死的乔治.布希之后第一个没有连任成功的总统。你听懂了吗?如果有必要,我会把你锁在房间里一整年,你可以用摩斯密码考期末考。如果你需要管好你的小头,我可以帮你用钉书机钉在大腿上。」
她若无其事地转回去埋首在她的笔记上,好像不知道自己刚刚才威胁要取他性命。在她后方,他看见茱恩坐在桌子旁,同样也非常清楚地知道他在说谎。
「你姓什么?」
打给亨利的时候,亚歷克从来没有真正和他打过招唿。
「什么?」对方的声音和往常一样饶富兴味,慵懒地问道。
「你的姓啊。」亚歷克重复道。现在是傍晚时分,官邸外头正狂风暴雨。他躺在日光室的中间,正在读着工作要用的草稿。「我有两个。你用你爸的姓吗?亨利.福克斯?这听起来超屌的。还是王室的姓比较重要,所以是用你妈的姓?」
他听见电话另一头传来摩擦声,便猜测亨利可能躺在床上。他们已经好几个星期没见了,所以他脑中立刻就浮现了那个画面。
「官方姓氏是蒙克里斯顿─温瑟。」亨利说。「跟你的一样是连字。所以我的全名是……亨利.乔治.爱德华.詹姆士.福克斯─蒙克里斯顿─温瑟。」
亚歷克瞪着天花板看。「我的天啊……」
「没错。」
「我还以为亚歷山大.盖比瑞尔.克雷蒙─迪亚兹已经够糟了。」
「你这是根据谁命名的吗?」
「亚歷山大是开国元勋,盖比瑞尔则是外交守护神。」
「这简直就是命中註定了。」
「对吧,我连选都没得选。我姐叫卡塔莉纳63.茱恩,是取自那座岛和茱恩.卡特.凯许64,但我的就是个自证预言。」
「我的确也有两个同性恋国王的名字。」亨利指出。「我这也是预言啊。」
亚歷克大笑,把他的竞选资料夹踢到一边。他今晚不会再用了。「三个姓也太惨了吧。」
亨利叹了一口气。「在学校里,我们都只是用威尔斯而已。不过现在在皇家空军里,菲力已经是温瑟中尉了。」
「所以是亨利.威尔斯啰?那还好啊。」
「一点都不好。你是为了这个打来的吗?」
「也许喔。」亚歷克说。「就当作我是对歷史好奇吧。」但事实是,他想听亨利微微拖长的语调,而他在打这通电话前已经犹豫了一个星期了。「讲到对歷史的好奇心,跟你说一件事:我现在所在的房间,就是南西.雷根发现雷纳德.雷根被枪杀的房间欸。」
「老天。」
「也是老二总统跟他家人说他要请辞的房间。」
「抱歉──谁是老二总统?」
「尼克森啊!听着,你现在是在毁掉这个国家所有祖辈呕心沥血的成果,在强夺公民所栽培出的美丽鲜花。你至少要知道基本的美国歷史吧。」
「我不觉得强夺是个正确的字眼。」亨利朗声说道。「如果是如此,那我至少该有处女新娘可以抢。但现在显然不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