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他昨天说,今天不管放不放假都要来找他。
他这些天以来全身心都沉浸在紧迫的备赛训练中,完全不记得还有这回事。
姜清元这一刻脑子一片空白。
“我……”姜清元肉眼可见地有些慌乱:“对不起,我……”
但这也是和他第一次谈恋爱,不太了解这些有关。
他的脸蛋被人单手捏住,一下阻止了他再继续说下去。
姜清元不得不抬起一点下巴,看着金哥的脸。金十八皱着眉:“没有对不起,不要说对不起。”
“别想这么多。”金十八看着他的眼睛,不觉叹出一口气:“姜清元,你都不知道,你什么都不做,只要人还在我身边,你哥我就觉得自己赚大发了。”
金十八黢黑的眼睛凝视着他的脸,忽而笑起来:“听懂了来bebe儿一个。”
姜清元思考了一秒钟bebe儿是什么。
哦,打啵啵儿。
他此时已经完全被人带着走,浑然不觉被占便宜有什么不对。乖巧地踮起脚,送上双唇。
“再说了,你现在就说对不起了,那你哥我后面准备的惊喜怎么办?”提到这个金十八又肉眼可见地变得非常得意,挑了挑眉。
“惊喜?”
姜清元恍然意识过来。所以今天虽是周末但滨江大道这一整段路没有其他游客,也是被安排好的吗?
金十八老神在在地,先往和姜清元相反的方向不紧不慢地走出两步。示意他找,惊喜就近在眼前。
因为两人拉开了距离。姜清元放眼望去,在这条空旷的步行道上,他果然一眼看到了金十八所指的不同之处。
他忽地将头撇过去。
金十八:“你刚才笑了吧?”
姜清元忍着笑转回脑袋:“没有。”
金十八还在怀疑地看着他,姜清元已经带着藏不住的笑意走上前去。
普通公园里不是有那种很常见的圆形落地花盆吗,白色大理石的,做成花托盆的模样。
这条滨江步道上本来摆放有一整排类似的,作为景观花盆。在姜清元刚才靠在栏杆那看江景的时候,其中某一个大花盆被人悄无声息地换成了:一捧玫瑰。
是的—— 一捧,玫瑰。
不怪自己从刚才一眼都没有发现。这捧玫瑰——能说是一捧吗?一眼甚至看不完整体的庞然大物的花束,目测直径能直逼两米的好大一束花,已经是和公园里那些一人高的景观花坛差不多的大小了。
事实上,花束一变大起来还真就是花坛的形态。这是姜清元这辈子所见过的最大的一束玫瑰花。
到底是谁想到这种偷梁换柱的伪装手法啊!
当初贺超龙提出这个方案的时候,金十八还对人破口大骂:“你有病就去治不行吗?谁家好人送对象的花是伪装成个大花坛奥?”
“不是,藏的地方不重要啊!要不你说说这么大一捧花藏哪?”
当时的金十八:“……”
现在的金十八倒觉得还行。至少效果是达到了不是?
他插着腰,站在姜清元身旁得意地哈哈大笑:“怎么样!九百九十九朵! !”
姜清元看着他的脸,弯起眼睛,十分开心地笑了起来。
他好像能够理解金哥的想法了。也是,按照他一贯喜欢到处藏花给自己惊喜的习惯,这么巨型的一捧花还真不好藏。
九百九十九朵玫瑰的阵仗,他第一次亲眼所见,绝对是非同凡响的。
是最鲜妍的,欲开未开的大朵玫瑰花苞。非常新鲜艳丽,微卷的花瓣像是层层浓红的丝绸,细密柔情地拢住了花心,空气里洋溢着玫瑰的浪漫甜美的香气。
挤挤挨挨热情洋溢的玫瑰,满目烈烈的玫瑰红色快要燃烧到他脚下来了。每一朵都争妍斗艳地盛放着,这里的香气也最为浓郁。
像极了金十八一直以来谈恋爱的风格。热烈,恣意,大大方方地、所有只倾注给他一个人的很多爱意。
第一次见识到这种阵仗的姜清元看着看着,他小小地倒抽一口气。
他的眼睛怎么也离不开这一小片挨挨挤挤的花:“太大了……”
这么多花,都是给他一个人的吗?
姜清元清澈惊喜的眼睛里倒映着一朵朵玫瑰,盯着面前硕大无朋的花束看了好久。他脸上淡淡的笑意加深了些。这一刻他是真的由衷感到了快乐。
这还没完。
就听身旁一阵音乐声响起。姜清元扭头看去,金十八刚好把手机若无其事地收回裤兜里。
手机放的钢琴曲呀。姜清元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还需要忍耐住自己笑意的时候,但他又很想要保持严肃,只得又一次匆匆别过脸去控制表情。
他再转回来时,面前出现了一颗大玻璃。
这次金十八送的是一颗是大名鼎鼎的绿宝石之王,祖母绿。
这种宝石在宝石界的地位可见一斑,听大名就知道,也是国际上闻名遐迩的贵宝之一。
果然,这才是正常情况下金十八该有的风格。
而这个特殊日子里金十八会选择祖母绿的原因也很简单。一是颜色,刚好和他的大红玫瑰绝搭。
二是,刚好怀念一下他第一次给姜清元送的那个便宜镯子。可以体现出他本人的浪漫细胞。
“谢谢……”
话还没说完,姜清元感觉脚边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在蹭他,低下头。忽地看见一个毛茸茸的三花背影,他惊喜地喊出来:“丧彪!”
此时地上的丧彪身后一条尾巴简直快要竖到天上去了。
它好久没有见到咪,高高仰着脑袋,张嘴喊人的时候嘴巴也使劲儿地张着老大:“咪——呕——”
令人怀念的声音,还是如此熟悉的呕哑嘲哳难为听。
而且好久不见他,丧彪最近又有点夹不住了。姜清元很开心地把它抱起来。
丧彪胖了,抱在怀里是十分温暖的毛茸茸的一坨。
他这才发觉自己和丧彪也很久没见了。不过,花和丧彪是一回事,但是利江旁边这段观景步行道他是怎么做到把人清空的?
可能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方法吧。姜清元也没有太在意,只从中感觉到了金十八的用心。
“条件有限,只能先这样了。”金十八语气中还带些歉意。
无人机、大烟花、大厦LED屏他们也不是弄不起,策划公司不是没找过。按金十八本来的想法,就算把整条步行道上的花坛都换成玫瑰也不为过。还想过干脆大手一挥给他几套利江边上的房子算了。但碍于动作再大点会被姜曼察觉,最后只得忍痛缩减。
姜清元本来应该拥有一个更盛大更精彩的,独属于他的纪念日。金十八都替他记着了。
这些都是他欠着姜清元的。全都是。
可是即使他们只有现在这样简陋的纪念日,姜清元却也满足得不能更加满足了。
如他所料的,姜清元果然对这束花爱不释手。他欣喜地摸摸这一朵,又碰碰那一朵。
如果金十八每次送他一朵玫瑰就代表一点爱意的话,这里这么多的花,都是送给他一个人的吗?
而且,姜清元在满心的欣喜之余,他又还有一点点不合时宜的……茫然。
难以想象。
有人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偷偷为他做这些事情,记得他“答应处对象”的纪念日,送他很多很多花和爱意。而这些都是他特意为他一个人做的。
最后姜清元从这片小小花海中慢慢抬起头。
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金十八走上前,本来是伸手想摸摸他的脸的,但中间他反应很快地将伸出的手换了个方向,手掌朝上盛在青年的下巴处。
也就是在那一秒,蓦地接住了从他下巴上掉落下来的一滴湿润。
—— 一滴泪从他的下巴滑落下来,正正落到金十八手掌上。
姜清元秉性多坚韧多独立的一个人,被外人如何诋毁谩骂、训练上吃再多的苦他都一声不吭,被金十八拒绝那会儿他都忍住了没有哭出来。
现在只是别人对他的一点点好,姜清元就哭出来了。
“金哥。”
“嗯?”
“我……”
“什么?”
“金哥,”姜清元抬起一双盈满泪水的眼睛,他终于把话说完全:“可是我还没有赢棋。”
金十八先是不知道他怎么忽然说起这个,下一秒他反应过来,愣住在那。
姜清元始终觉得这和他从小到大接受的逻辑对不上。
他还什么都没有为金哥做。
虽然他清楚现在的他早已经比不上从前的那个自己,但他多少还有点用处的,他还可以继续比赛,无论是什么样比赛姜清元都会心甘情愿去的。只要再逼着自己去下棋,他就可以用那点成绩,在姜曼面前正大光明地介绍金哥。
不对啊,怎么会是现在这样呢?——他始终只是无端端地站在那儿而已,无缘无故就收到了另一个人许多炽烈热诚的爱意。
这一刻金十八竟然接不上话。
金十八一颗心跟针扎似的,快要心疼死了。
什么样的教育才会让人始终活在自己有没有价值的自我审判中,觉得自己不赢棋就没有价值、就不值得收礼物了?什么狗屁道理啊!
“傻子。”金十八轻轻把掉眼泪的姜清元抱入怀里。
因为你值得啊。
没关系,姜清元掉下的眼泪都由他来接住就好。
最好是让姜清元永远都不再流泪。
很快,姜清元就又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他从金十八怀里推出来,目光还无法从送给自己的那束花上移开。
他的表情看起来竟还很遗憾:“可惜我带不回去了。”
“这有啥的。”金十八在他身旁站着:“我办公室大,就养我那儿呗,我替你养着,拍照给你看。”
姜清元闻言,亮晶晶地眼睛看向他,还很有礼貌地询问道:“真的吗?”
小模样也太招人稀罕了。
金十八实在忍不住故意想逗他:“假的。”
但在此之前姜清元已经小跳起来,搂住他腰身、整个人钻进了他怀里:“谢谢金哥!——”
终于从他身上看出了一点属于年轻人的活泼情绪。他整个人变得生动起来。
“你还有办公室?”
“嗯。”金十八不知在想什么,低头吻了一下他发顶,这才意有所指地道:“等下次,下次带你去看。”
金十八从那夸张的玫瑰花山里拔出来一枝,给姜清元拿在手里玩。
“这些花怎么办?”临走之前,姜清元有些不舍地看着那束花。
金哥的车只有两个轮子,放不下的。
“有人来收。”金十八只是道。
姜清元今天就只请了一个上午的假。两人在花坛后面找到了丧彪的猫包。他们的车离开之后,不远处,咯吱咯吱地踩着一辆小三轮的神秘人就出现了。
贺超龙吱呀一声拉下刹车,
没错,他就是那个“有人”。
这花好看吧,价格更好看。那是一束花吗,那是九十九大个达不溜。
——有钱人的快乐就是这么超乎他的想象。贺超龙也是最近才知道,连花这种玩意儿还能有奢侈品牌。而且就这么大一束今天刚下飞机来的大马士革玫瑰,九十九个达不溜。
咱也不知道这花是能永远不死还是怎么滴,夺吓人你说。
还得是奢侈品这玩意好啊,不坑穷人。
总而言之,这九十九个达不溜让别人来运他可不放心。
把东西弄上车之后,贺超龙又以一己之力哼哧哼哧地踩着小三轮,载着后斗的九十九个达不溜离开了那里。
金十八送他回棋院。
中途应姜清元的要求,特地停下来在路边找了个垃圾桶,因为那杯刷锅水喝完之后的袋子不能随地乱丢。同时金十八看到一旁有便利店,顺便进了店里去买烟。
于是独自在店门外等他出来的姜清元第一次自己坐在这台酷炫的金属大家伙上面。
单边的脚架稳当十足,即使只有他一个人也不用担心掉下去。
金哥的这类车子在他眼里全都长得大同小异。但没开过车看过车跑,坐的车多了,现在的姜清元看一眼就知道不同型号不同长相车子后座可以坐的正确位置分别在哪里。
脑海里想象着金哥双手握着车把上身前倾时的帅气画面,姜清元坐着坐着,他的人往前挪,不觉就移动到了金十八坐的位置。
金十八今天开出来的是辆宝马仿赛。
仿赛是专为公路行驶加入跑车概念的车型。特点就是那对抗风阻的大包围设计和锋利的流线型车头,攻击感压迫感拉满。
握住车把之后的姜清元小小地惊讶了一下。没想到这辆车竟这么沉重,他不用点劲儿的话整个人差点被这重量带过去。
看金十八平时毫不吃力的轻松模样,姜清元一直还以为这就跟驾驶普通摩托车差不多。
看来他是拉不动整辆车了,于是姜清元便只是学着金哥平时驾驶的姿势,一双手臂笔直前伸,把住车头。
白净清秀的手端正握在了金十八平时握的车把上。
姜清元心中有些新奇。想象着两人位置互换,自己载着金哥在马路上飞驰的样子。
但很快他就再也新奇不起来了。
好巧不巧。就在姜清元一个人小小地体验驾驶乐趣,假装自己在开车的时候,他一个转头,和一位代表正义的黄皮肤摩友对上了眼神。
姜清元:……
他动作僵住在了那里。
就见远处的马路上,一个黄皮肤的正义摩友,正在穿过人行道,迈着一双长腿朝这边走来。刚才两人就是隔着一段距离对上的眼神。
姜清元脖子僵硬地转过脑袋。
什么叫做骑虎难下。他现在算是知道了。
怎么说呢,正义摩友——交警同志本来是不在执勤时间的,他只是过来这边的便利店买瓶水。
忽而瞧见店门口停着一辆造型拉风的机车,换做平时这类车辆应该是检查重点。但此时这辆车停的地方倒是没问题,车上一个小青年手上也抱着头盔。怎么看都挺遵守交规的,不在检查之列。
出于职业本能,他靠近一点试试。嗯?没走?
真神奇。换平时他这么慢悠悠的速度走过去,对方不是掉头就跑就是紧急拐弯,就算在等红绿灯也要先跑为上。
但车上这小青年一看平时就是遵规守纪惯了的人。
那他就再走近几步了?真要过来了?
那一刻姜清元也很想躲。但身下这台气势张扬的大家伙怎么也缩减不了存在感。随着摩友的靠近他身体愈发僵硬,还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等到店里的金十八察觉到不对,急忙等待店里的自动门打开后第一时间冲出去看之后,就见到眼前的一幕。
正义摩友伸手拧走了这辆机车头的车钥匙。对着车上的姜清元敬了个礼。
“您好,请出示一下驾驶证。”
姜清元:……
金十八:……
在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大十字路口,站在中间交叉的安全岛上,站在一起的金十八和姜清元人手一块宣传教育牌子。
“驾驶摩托车请牢记:有牌证,戴头盔,限两人,靠右行。”
姜清元看自己手中举着的这块醒目无比的大红色KT板牌子上面写着的几行卖萌泡泡字。
事情是这样的,为提高广大市民的安全文明出行意识,做到行车规范、平安出行,近日s市正义摩友联合志愿者,在市区各主要道路对存在轻微交通违法行为的驾驶人采取柔性执法的劝导教育。
治的就是金十八这种嚣张到常在河边走的法外之徒。
所谓柔性执法,简单说来就是要那些被抓到的法外之徒像这样举着这块宣传牌子在这里站上十分钟。
经过一番解释之后,正义摩友终于了解了情况,也知道了姜清元并不是无证驾驶的事实了。
但不带头盔,活罪难逃。
马路上飞驰而过的车辆带起一阵阵尘土味的风,法外之徒姜清元手里端端正正举着一块牌子,他额前刘海被轻轻吹动。画面几分萧瑟。
姜清元还看到了,不远处的那个路口,还站着几个不服不忿的黄毛以及他们那几辆被收缴的鬼火。
就在姜清元看着那边的时候,他身旁举着牌子的金十八还跟正义摩友在谈判。
金十八(嚣张但是举牌版):“不是,你就直接扣我分不行吗?”
正义摩友:“也可以。扣分加罚款,就可以不用举牌。”
金十八毫不犹豫地要直接说就这么办,身侧的袖子却传来小小的拉扯力道。
“金哥。”
金十八就先顾不上这边了,先转过头,又怕他声音太小自己听不到,特地俯下一点身子听他说话。
正义摩友还在看他们想刷什么花招。
就见那个很有气质的青年小声在大高个混混的耳边说了几句什么,大高个看表情还有点不乐意。
随之金十八对姜清元说:“那我一个人在这罚站,你去那边等我。”
站呗,反正他一个人怎么站都无所谓,但姜清元是公众人物,金十八比姜清元本人都还更更看重他的名声,死活就是不能连累姜清元。
姜清元安慰他:“没关系的。十分钟很快就结束了。”
他清楚自己的影响力还没有金哥想象中那么大。只是对方太紧张了。
上次他和贺超龙还在红绿灯路口出车祸了,不是也无人在意他吗。
姜清元继续道:“不会有人看到的。”
金十八皱眉:“那我喊人来帮你举。”
还在一旁盯着的正义摩友:“你小子油盐不进是不是?”
金十八:“……啧。”
姜清元就轻轻弯起唇角笑。
最终两人商量的结果,金十八不情不愿地对正义摩友道:“啊,罚吧罚吧。”
姜清元清亮的瞳仁看着他,又看了看那边的正义摩友,在旁无声地表示赞同。
在姜清元的认知里,他们有错在先,现在罚站也是应该的。
罚站才是对的。这样金哥也能记住以后要戴头盔的教训。
他还笑的出来。金十八仰头望天,此时此刻很想给自己点上一根烟。
啊,行吧。不就是罚站吗。
常言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以后要再有出门他就直接把那破头盔焊脑门上了。谁来都不好使。
车来车往川流不息的大十字路口,其中就在某个红绿灯之下某个不起眼的安全岛上,站着一高一矮两个被交警教育过举着警示牌的人。
矮一点的身影端正地举着牌子,目不斜视,认真罚站。
高他一头的那个身影,同样是双手举牌却是吊儿郎当得多,还用那块牌子给身边的人挡太阳。那块牌子在他手里生生被拎出了板砖的气质。
而就在和他们隔着一条马路的位置,对面有一辆通体漆黑的豪车反常地停靠在路边。这边车来车往,而那辆车不知道已经在那停留了多久。
此时的单向车窗玻璃内,满脸惊怒的姜曼正死死攥紧着手边的门把手。
没有看错的话,此时眼前被交警抓到在路边举牌的,是此刻原本应该在棋院专心训练备赛的儿子,姜清元。
姜曼一瞬间差点还认不出来。
从来都雍容优雅的女人从车内径直坐直了,一双怒不可遏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个方向看。
但那个熟悉到骨子里的身影她绝不可能会认错。
光是看那两人站得这么近,他们之间自然亲昵的互动,旁边摩托车头上插着的一朵不知哪来的玫瑰……姜曼还有什么好不懂的?
脑子里像是刚发生过一场无声的爆炸,她耳边嗡嗡作响,死死地盯着那一处看,直到眼前忽而一发黑。
坐在车内的姜曼人竟然不稳地晃了晃,她一手撑住额头。
“姜姐!没事吧?”一旁的助理连忙地想要上前扶住,下一秒又被狠狠地一把推开!
姜曼现在勃然大怒,手劲儿也奇大。车里没人敢说话,助理被吓得不敢轻举妄动,前头司机则更是大气也不敢喘。
他们这个上司平时不怒自威的气场已经很让人心惊胆战了。今天情况更糟,可以说是助理跟随姜曼的这几年来,第一次见姜曼发这么大的火。
太久没遇到能如此让她大动肝火的事情,姜曼只感觉此时太阳穴突突跳得厉害,盛怒之下的心跳声也如擂鼓般怎么都平静不下。
从那阵头晕中缓和过来后,姜曼冷静下来些许。
她的视线又落到车窗外那个十字路口,她儿子身旁那个保镖身上。
目光在触及到那个人的小臂上还露出来小片青黑蜿蜒、狂放不羁的纹身时,姜曼太阳穴又是重重一跳。
流里流气,混混做派,怎么看都是个穷酸保镖!这种街头地痞到底有什么好的!
也值得她那个向来都无欲无求的儿子姜清元,像现在这样陪他一起在马路边罚站?! !
姜曼心头那股火气蹭地又烧起来了。她甚至都不用想象,光是看着眼前这一幕她就能肯定,要真跟这种人在一起了,姜清元以后这种不三不四的日子还有的是。一眼看得到头的。
她花了二十多年的心血培养出来的优秀儿子,将来结局就是这副鬼样子。
这个混混保镖身边相关的人姜曼当时也查了,她记得还有一个同样流里流气的姓贺的,长得像云南怒江的,全都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想她当初竟还把重心放在查那个保镖的身份这件事上,现如今当务之急是这个吗?!!
难以想象但凡她要是发现得要是再晚一点……
女人素来优雅的一双眼睛里此时沁出森然冷意。隔着玻璃,直勾勾地望向远处那两个并排站在一起的身影。
心中快速思考过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一桩桩一件件事情,她企图从中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这世上果然没有什么事情是空穴来风的,早在前段日子闹出偷拍事件的时候她就早该想到。
可就是偏偏,姜曼忽略了这个可能。
不,当时她并不是没有往那个方向想过。恰恰相反,所有方向她都想了,但唯独这种可能性是最先被她忽略过去的。
这一切的根本原因只有一个:姜清元才是姜曼认为最不会背叛她信任的人。
但这也是到今天为止了。
还在盯着那个方向的两个人看,车内姜曼忽而极其自嘲地冷笑了一声。
……事到如今再想这些没用的又有什么意思。
涉世未深养在高塔上的天真大小姐们容易被外面这些乱七八糟来路不明的小混混吸引——这种烂俗的破事姜曼在圈子里早都听烂了。
不过幸好。
幸好。虽然整件事情怎么看来都是荒唐至极,愚蠢到无可救药了——但幸而,至少还是发生了一件稍微还能挽回的事。那就是这两人的事情是她姜曼在今天先发现的。
只要她姜曼还在一天,她的儿子姜清元就绝不可能跟那种烂泥一样的货色沾上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