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多少年了,店主都不一定还在做猫舍。
就算真的在做,也不一定会记得当初的事情。
但郁筠还是没有撤回消息,只直直地盯着屏幕,等待着对面可能永远不会到来的回答。
所幸,猫舍的主人过了几分钟便回复了。
猫舍:【您是之前定下cherry的买主吗?】
猫舍:【但很抱歉,我们这边不泄露客户信息的哦。】
郁筠的嘴唇微微动了动。
他隐隐地有了直觉,于是飞快地打字道:【我知道很冒昧,但这件事对我来说很重要。Cherry后来的买主可能对我有一些过激行为,涉及到我的人身安全,所以希望您能给予帮助,如果可以的话,能否告诉我是不是他?】
一边打着字,郁筠的呼吸一边变得越来越急促。
他用力地眨了下眼,等待着猫舍的回答。
又过了几分钟。
猫舍:【这么严重吗?】
猫舍:【好吧,抱歉,确实是这位。我对这位还有一些印象,因为实在是太特别了。】
郁筠的眼珠子一瞬不瞬地落在屏幕上。
他的眸色很浅,倒映着苍白的屏幕,上面不断跳起的白色对话框,让他的心脏越跳越快。
猫舍:【他在您离开后不久就来到了猫舍,看了几只猫,但是始终对cherry很感兴趣。最后是出了5倍价格,截胡掉的。】
猫舍:【抱歉,先前一直没有和您解释,希望能解决您的问题。】
原来如此。
看着猫舍的话语,郁筠的心跳诡异地慢了下来。
他捏着手机的指尖紧了紧,让脆弱的机身发出了点不堪重负的吱嘎声。
郁筠:【有帮助,谢谢您。】
对面很快便说:【嗯嗯,小事。】
屏幕一点点地在灯光柔和的房间里暗了下来。
郁筠好像被自己冻结住了一样,就这么站在原地。
一直站着。
他的背脊立得直直的,尽管家居服质地柔顺,额发也软软地垂着,但他的姿态和侧脸,即使是温暖的灯光也没有带来丝毫柔和的氛围。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屏幕又亮了起来。
是一条来自宋呈越的消息。
宋呈越:【睡了吗?】
郁筠的指尖发麻似的痉挛了一下。
他仿佛回过神来一样,按了几次指纹,才在屏幕彻底锁定前解锁。
郁筠:【准备了】
他的手指在半空中悬停了一下,而后很快地输入了三个字。
宋呈越秒回:【好呀[/小狗抱抱.gif]】
郁筠看着屏幕上欢快地吐着舌头的边牧,没有回复。
他的唇角没有笑意,垂眸时眼睫投下一点阴影。
如果这时有人看到,会立刻感到一丝不寒而栗。
窗外的夜已深,从透光的纱帘里能看到亮起的万家灯火。
过了一会,也许是十几分钟,也许是一两个小时,郁筠才挪动脚步,向客厅走去。
错错已经睡着了,安静地缩在自己的小窝里,毛茸茸的尾巴耷拉下来。
郁筠关上客厅的灯,原本看起来很是温馨的房间顿时暗了下来。
光线陡然的变化,让郁筠的眼前失去了物体的轮廓。
只剩下一片令人不安的、浓墨一样的黑。
郁筠站在原地,过了会,待眼睛习惯这样的环境后,才缓步回到卧室里。
他躺在床上,思绪万千,一片空茫。
对于郁筠而言,每一个夜晚都曾很安静。
那些树叶摇动的簌簌声,遥远传来的欢声笑语,那些炽热浓烈的情感与深沉的爱意都不属于他。
他只是一个人,孤独地走在自己的路上。
后来他以为客厅里猫咪摇动风铃的声音,以及宋呈越微笑着叫他“亲爱的”的声音是属于他的。
属于他已经慢慢接受,自己往后余生会始终相伴的。
可它们都是假的。
比大洋彼岸的明亮阳光还要虚假。
郁筠始终相信,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那一切他想要忽视的细节,在这一刻终于串联在一起,打破了这虚伪的梦境。
真实又残忍。
原来今天真的可以更倒霉。
到最后,郁筠的脑海里只剩下了这么一个滑稽的想法。
第二天郁筠无声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他往错错的自动喂食机里放了些猫粮,看着小猫哒哒跑过来,而后伸手揉了揉它的脑袋。
错错蹭了蹭他的手心,柔软的毛发很温暖。
郁筠开车来到公司。今天的天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好,他拉下挡光板,一旁镜子上挂着宋呈越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小巧捕梦网。
随着在车流中的行进,捕梦网不断地晃动着,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陈书烨在早晨来例行汇报工作。但当汇报结束后,郁筠忽然开了口。
“你留一下。”
“郁总,您说。”陈书烨颔首。
“查一下。”郁筠说,“明盛和瞿子轩一派的人的社会关系,他们到底认识谁,是如何在一块参与公司组建的。”
“……是。”陈书烨一惊,赶忙记下。
“还有,我需要宋呈越从回国以来,飞机落地到现在的所有行程。”郁筠继续说道。
他的眸光冷淡,手肘轻轻搭在桌上。
“以及,他在国外就读时的信息。”
“好的。”陈书烨忍不住看了郁筠一眼。
阳光逆向打了进来,让他那张看起来精致得生不起来什么气势的脸蒙上了一层阴翳的影子。
“今天晚上下班前。”郁筠的语气毫无起伏,“会有点为难你,但你应该能做到。”
陈书烨的心脏砰砰跳动。
她很熟悉郁筠的情绪变化。此刻,虽然没有歇斯底里的质问和发泄,但郁筠的表情仍然让她不由自主地有些惧怕。
“好的,没有问题。”她立刻应下,“郁总,调查结果会尽快交给您。”
陈书烨的工作效率很高。
下班前,郁筠就拿到了厚厚一沓报告,以及几页简短的总结。
他翻了翻那几页总结,大致地获取了其中的信息。
明盛的创建人一小部分是瞿子轩的同学。这些年,他们负责的部分比较小,大概就是一些和国内公司的合作,并不是十分重要。
最重要的部分,则都是在国外。
国外事务的参与人员,大部分是来自M国排名前五十的某高校。其中也有相当一部分的成员是华裔,亦或是留学生。
而好巧不巧的是,宋呈越就在这所学校就读。
瞿子轩会莫名其妙地认识那些人吗?
郁筠想。
他一向擅长从剧烈波动的情绪之中缓过来,恢复到冷静的思考状态。
此刻他盯着报告上一个个细小的文字,有些过载的思绪飞快地运转,试图剥开将真实掩盖的茧,窥见这些日子里宋呈越所藏匿的东西。
他需要冷静、客观地思考。
瞿子轩当然不可能这么神通广大。
宋呈越在其中一定有着什么作用。
但宋呈越好像从这巨大的关系网中被一键删除了一样,毫无存在的痕迹。
明盛就如同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他只是瞿子轩的一个处境凄惨的高中同学罢了。
除了这些,宋呈越回国后的行程倒是没有什么破绽,无非就是正常的安顿和找工作,期间夹杂着被宋家刁难的日常。
郁筠挪了挪身子,碰到真皮座椅上没被焐热的冰凉位置。
那一点温度让他的太阳穴跳了跳。而后,他猛然意识到了一件有些诡异的事情。
宋呈越在国外呆了这么多年,回国的时候,就一点也不需要适应吗?
Kerry就是长期生活在国外,偶尔说说中文的典例。尽管有意识地控制了,可说起话的时候还是会夹杂一些英文的常用词语。
但是,宋呈越并不是这样。
他就好像一个长期生活在国内的人一样,一点也没有这种语言习惯。
处处看起来都很正常,但细品之下,处处都显着怪异。
像是有人用谎言,不着痕迹地将郁筠带进了一张隐形的大网。而郁筠身处其中,竟然真的什么都没有察觉到。
这些事情的确可以是合理的,但都必须建立在宋呈越真的是一个可怜无助的绿茶的前提下。
可如果,他不是呢?
如果他并不是真的无依无靠,也不是真的毫无准备地回国争夺遗产的呢?
如果,他们的许多次相遇,信息素医院碰到瞿子轩,被周靖言和杨正琦刁难,被宋惠辰他们欺负,这种种的事情,都是他的有意算计呢?
甚至如果,覃微微的出现,和周靖言解除婚约的闹剧,都来自于他的运作呢?
如果这一切都是宋呈越做的,那这段时间他身上所发生的一切,每一次及时的帮助,都严丝合缝地套进了所有不合理的细节里,直白地向郁筠揭示了那近得几乎唾手可得的真相。
如果都是假的。
包括恰到好处的接近,温柔缱绻的笑容,炽热直白的爱意。宋呈越展现出来的一切,都是假的,都是精心编造的陷阱,都是一个阴谋,一个笑话。
如果……
如果他说的那些话……
郁筠不知道该如何想下去了。
他丢开纸页,一个不慎,厚厚一沓纸从桌边落下,发出嘭地一声闷响,洒在满地。
像是在嘲笑着什么。
他怎么什么都没意识到呢?
半个月过去后,宋呈越准时踏上了J市的大地。
他的航班时间不早,乘车让司机把他放在小区门口时,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门口的花店正张罗着准备关门,宋呈越拎着行李箱路过,正好看到店主愁眉苦脸地收拾着一束玫瑰花。
那束玫瑰看起来成色不错,被精致地包裹了起来。但店主的表情却是十分难看,像是在面对什么棘手的问题一样。
宋呈越见状,便拎着行李,上前问道:“您好,这束玫瑰卖吗?”
他的五官在浓烈的夕阳映衬下看起来愈发的温和,颔首的模样十分有礼貌。
“啊,卖的。”店主一回头,晃了下神,而后便找到救星似的苦笑道,“前一个客人跑单了,正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呢。”
“那好啊,”宋呈越也笑,他的笑容温柔浅淡,似乎想到了什么十分美好的事情,眼尾弯着,神情快乐又愉悦,“多少钱,我扫码。”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顺便,您能帮我一个忙吗?”
“可以啊。”店主欣然应允,“我给你打个折吧。”
如此这番下来,站在门口的宋呈越,除了行李箱外,另一只手臂里还挽了一束花。
玫瑰还很新鲜,看起来娇艳欲滴,映得宋呈越深邃多情的桃花眼更加勾人。
他空出一只手,识别指纹,轻车熟路地推开了公寓的大门。
门被推开的那一瞬间,宋呈越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客厅沙发上的郁筠。
窗帘没有拉上,从大片落地窗外可以看到天边翻滚的云层,半是阴沉半是浓烈。两种颜色激烈地碰撞在一块,将郁筠的影子拉成长长一条,显得他愈加纤瘦单薄。
像风一吹就走,抓也抓不住。
宋呈越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便笑得更开心了:“亲爱的,你怎么回来了,这么早?”
听见声音,郁筠抬起头来。他漂亮的双眸在夕阳的映衬下闪过一点光彩,接着宋呈越便听到他“嗯”了一声。
“你回来了。”郁筠说。
宋呈越将行李拉进房间里,把怀里捧着的玫瑰花朝前送了送:“亲爱的,回来路上给你买的花,你喜欢吗?”
郁筠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伸手接过玫瑰。宋呈越碰到了他的手背,只感觉有些异常的冰凉。
“怎么了?”宋呈越皱眉,下意识地就想揽过郁筠的手暖一暖,“感冒了吗?怎么手这么凉?”
他的大手包裹住郁筠的手背,而始终没有什么剧烈情绪的omega轻轻地抬了下眼,问道:“对了,你是在哪里接的错错?”
“嗯?”宋呈越似乎诧异于郁筠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怎么突然问这个?”
郁筠的唇角扬了扬。
“刚刚靳羽迟对我说,很喜欢错错的面相。”他解释道,“所以想去接一只有血缘关系的。”
“噢,这样啊。”宋呈越便大方地笑,“我在国外接的,一会我帮他联系联系?”
话音刚落,宋呈越清晰地感觉到郁筠的手顿住了。
好像终于尘埃落定,得到了什么确认一样。
门被风吹得‘砰’地关上,发出一声震响。
房间里一片寂静。
宋呈越瞬间意识到了什么。
他的面色陡然一变,飞快地说道:“对不起,亲爱的,我当时……”
他试图攥住郁筠的手,但郁筠却在宋呈越反应过来之前抽走了。
他抱着那束和夕阳一样浓烈的玫瑰,目光清淡冷漠。
“亲爱的,你听我解释,有的事情我没有告诉你,是因为我……”宋呈越上前一步,神色惶急,“对不起,对不起,我现在全部都告诉你,全部都告诉你好不好?”
但郁筠就只是这么望着宋呈越。
好像没有任何歇斯底里质问的意图。
只是刚才的一瞬间,他便已经得到答案了。
“一天时间。”他说。
“一天时间,你搬走吧。”
“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宋呈越的眼眶迅速地红了,从郁筠的视角里,甚至能看到他眸子打转的眼泪,和那怎么也掩盖不住的执拗,“是我的错,亲爱的,是我的错……”
郁筠抱着玫瑰花的手臂收紧。
多美好,可惜就是假的。
“宋呈越。”他说。
“我不和骗子结婚。”
他的双眸通红,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一样。
郁筠看着他这副模样,一瞬间竟然不知道他是装的,还是真的这么伤心。
但不论是真的假的,郁筠都不想再继续了。
“我……能不能……”宋呈越的嘴唇颤了颤,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不能。”郁筠简短地拒绝了他的请求。
“你现在搬走吧。如果今天不方便,我可以出去住,你明天再收拾一下。”
宋呈越和郁筠对上眼神,两人视线交错。
一边冷静得有些无情,另一边有些颤抖,像是仍无法平心静气地接受这个事实。
“……好吧。”宋呈越闭了闭眼,语气好像有些委屈,“我……我现在就搬走,好吗?”
他还在试探,但郁筠还是冷漠地看着他,说:“行。”
宋呈越一滞。
他呆呆地看着郁筠,眨了下眼,双眸里含着雾气,半晌才开口:“好吧。”
声音听起来很低落。
他放弃得很快,在原地站了一会,才转身进了房间。郁筠坐回沙发,听到衣帽间里传来窸窸窣窣收拾东西的声音。
要走了。
郁筠想。
整件事结束得太过迅速,以至于郁筠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的茫然。宋呈越叫了人来帮他。很快,到夜深时,房间就已经清空了。
剩下宋呈越一个人,单手抱起错错,在门口看着郁筠。
郁筠默默地看着。
他的腰背挺得很直,姿态骄矜。宋呈越还没走,他便想保持这样攻击性的模样,竖起刺来隔绝宋呈越可能有的试探。
“我走了。”见郁筠没有什么反应,宋呈越忽然说。
郁筠瞥了他一眼,没回答。
宋呈越只好自顾自地说了句“再见”。他怀里的错错不安地动了动,喵了一声想要从他的怀抱里跳出来。
“哎……”宋呈越一边艰难地将错错搂了回来,一边抬了下头。
郁筠又瞥了他一眼。
“关灯。”他说。
没有别的话了。于是宋呈越的双眸忽闪了一下,掠过一丝奇怪的、挣扎的光,便退后一步,关上灯,顺便关上了门。
砰地一声。
在满目的黑暗里,没有任何活物的房间中,郁筠才终于撤下强撑的力气,靠在沙发上久久不语。
晚上他又失眠了。
转天疲惫地来到公司,还没调整好状态,就看到陈书烨仿佛见鬼了一样窜进了办公室。
“郁总!”她一开口声音就劈了个差,“郁总,那个……”
“有事说事。”郁筠心情不佳,抬了下眼直接打断道。
“那个,”陈书烨动了动嘴唇,说,“明盛那边新换了一个负责项目的人……”
郁筠第一时间竟然没有想到责怪明盛这三天两头换人的行为,心中陡然冒出了一个可怕的预感:“换人?换谁?”
“换……换了那个。”陈书烨结巴了一下,“换成宋先生了!”
顿了顿,她继续艰难地说道:“现在宋先生在外面想要见您,您看是……”
宋先生?
宋呈越?
郁筠这才恍然间意识到,昨天的结束只不过是一场新拉锯战的序曲。
宋呈越还想干什么?
“让他进来。”郁筠咔哒一声将手中的钢笔丢在桌上,冷声道。
陈书烨出去后,没过一会,门就开了。
宋呈越穿着身西装,身姿挺拔,走廊的灯光勾勒出线条凌厉的肩背和长腿,看起来气质斐然。
郁筠记得那身西装还是自己买的。
他们多次荒唐前宋呈越都穿过这件衣服,它被弄皱了很多次,每次又拿去干洗店熨烫好送回来。
郁筠看着他,他也看着郁筠。
两人隔着点距离遥遥对视,宋呈越率先眨了下眼,露出了郁筠熟悉的、可怜兮兮的笑容,低声叫道:“小筠。”
郁筠听到这两个字,心脏猛地抽了一下。
“别装了。”他冷冷地说道,“堂堂明盛创始人,也需要装可怜吗?”
宋呈越被郁筠直白的揭穿哽了一下。
他的笑容淡了下来,双眸里的光芒浅浅,过了会才说:“你……看出来了啊。”
郁筠的眼神不闪不避:“难道现在,还应该看不出来吗?”
宋呈越轻轻叹了口气,上前一步,开口:“小筠,对不起,用这种方式再来见你。但我有些话想对你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郁筠做了个制止的手势。
“首先,我们的婚约作废了。”他说,“希望你不要继续这样称呼我。”
宋呈越怔了怔,双眸里的光微微有些黯。
“然后,”郁筠的目光逼向面前的alpha,“你想要解释什么?除了你假装自己没能力解决遗产以及宋惠辰他们,假装接近我利用我的身份以外,你还需要解释什么?”
“我……我还有别的想对你说。”宋呈越急急忙忙地开口,“小……郁筠,我并不是想利用你,我是真的想和你结婚。”
郁筠重重地呼了口气。
“别装了,”他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宋呈越,别装了。”
“你不累吗?在一个你不喜欢的人面前装作顺从,你不累吗?”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也多了点尖锐,但仍然在竭力的维持下保持住了冷静的模样:“从前发生的事情,我承认,的确有一部分是因为我的失察。但现在我无法接受你的行为,不论你有什么目的,我这里都不会再配合了,明白吗?”
他放在桌下的手不自觉地攥紧用力。
一直以来,他都不曾羞耻于直白地表达自己的诉求与想法。
但此时此刻,看着宋呈越与以往如出一辙的表情,那股如有实质般的怒火一路从心脏烧上天灵盖,几乎要破土而出。
是,他是错信了人。
但他可以结束这一切,让所有错误都停在昨天。
“是真的。”宋呈越早就不复刚进门时的优雅柔和,他走上前来,双手压在桌面上,一叠声地解释道,“我告诉你,我现在全部都交代给你好吗?”
“不必。”郁筠按着桌面推开转椅起身,仰头直视宋呈越,“你的想法我并不想关心,就算你说了,我也不会接受,所以你没必要废这番口舌。”
“不管你原不原谅我,我都想告诉你。”宋呈越的语调带上了点哀求,他弯着背脊,试图以一个温顺的姿态和郁筠平视,“从一开始,从那个遗产开始,就都是假的。”
郁筠的眼眸骤然一冷。
什么意思?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他的心脏被骤然提起,像是吊起了一股气。
“从遗产开始,都是假的?”
他一字一句,语调中少有地带上了震惊。
“……是。”宋呈越低声道,“没有遗产,我的父母什么也没有留给我。这笔遗产,是我伪造的,实际上里面都是我自己的钱。”
“我伪造了一笔遗产,给了我自己一个回国寻求庇护的理由。其实……其实就是想来找你。想给我自己一个和你结婚的……理由。仅此而已。”
“其他人都不知道,宋家也不知道,他们只以为这是我父母留下来的钱。”
郁筠的呼吸微窒。
原来是这样。
“你……你和周靖言的婚约,也是我破坏的,”他继续飞快地说道,生怕郁筠会不耐烦,“覃微微不认识我,因为我让别人将覃微微安排进那个考察团,让他和周靖言遇见。”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郁筠,连斟酌词句的时间也不敢花:“然后……然后他们相爱了,我就找到时机在你面前出现。”
“我不想让他和你结婚,我做这些事情都是要破坏掉你们的婚约。我真的很爱你,我没有办法眼睁睁地看着你和别人结婚……对不起,是我做的不对,我向你道歉,希望有机会……”他轻轻地顿了顿,“可以原谅我。”
郁筠盯着宋呈越,看着宋呈越垂下的眼睫,将一切和盘托出时不安的姿态,以及在裤缝处蜷紧的手指。
他很紧张。
可郁筠却完全无法相信他所说的话。
他和周靖言订婚前洽谈的那一长段时间,宋呈越都有很多机会可以阻止这场婚约。
他为什么不做?为什么一定要订婚后破坏?
还有,他为什么要抢走错错,自己带回国外养着?
这到底是为什么?他的欺骗是为了什么?他说谎到底是想要达到什么目的?
这些统统都无法从宋呈越的话语中得到解释。
郁筠有些没来由的失望。
他被高高提起的心又重重地落下,狠狠地摔在冰冷无情的水泥地上,也许是彻底地变成一摊碎片了。
这些漏洞百出的言论经不起仔细的推敲,只是又一场想要他回心转意的戏码。
宋呈越还在说谎。
这个骗子。
“没必要。”郁筠的语气又重新平淡了下来,“就算没有这些事,我知道周靖言是个什么样的人之后,也不会和他订婚。”
宋呈越双眸闪了闪,仿佛扬起了些希冀。
“但我们也没必要谈下去了。”郁筠却是一锤定音般冷漠地说,“宋呈越,我没办法相信你。”
宋呈越的眼神彻底地黯淡了下来,他的嘴唇翕动了一下,面色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