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此言,长公主心内有些惊讶,蹙眉问道:“魏拓?”
即墨允颔首:“长主稍安,后面才是重点。魏拓有一表侄叫魏延方,曾于事发前与吴易等人见过面,更重要的是,他见过侯诚。之前许仁铎的事情中,侯诚是个重要人物。”
长公主:“你是说……魏拓是冲着我和叔亭来的?”
即墨允点头:“正是。魏拓是得知了东宫要出事,便想在这其中浑水摸鱼,借机拉下许公和长主,不过当时被许公破了这局。”
“好险。”长公主叹道。
“后来我安插的钉子说东宫准备在千秋节行刺,我立刻把此事告知天家,所以那晚发生的一切他都知晓。行刺是真,不过王禹和我早有准备,就算是绝顶高手也绝伤不了他分毫。”即墨允停顿片刻,方才继续说道,“在这其中还有旁人也在排布,因为刺客随身携带有两块腰牌。”
晟王:“两块?不是只有东宫腰牌吗?另一块是……?”
长公主冷冷地说:“应该是我的。”
即墨允点头:“这便是魏拓的计谋。”
许琛此刻才意识到自己那时竟是死里逃生。
夏翊清却发觉不对,问:“可是那日刺客首领指认的是大哥?”
即墨允:“拿着长主腰牌的那几名死士我解决掉了,带到殿里的是真的混入东宫的,自然不会认错人。当时只有我一人在暗中,行刺发生之时我将去过魏拓家中的那几个人引开,从他们身上搜到了长主腰牌。我解决掉那几人后正好撞见那名刺客首领,便出手将他拦下,但没想到那人身上竟会有东宫腰牌,看到腰牌时我便明白,东宫与长主一样都是被设计的,但王禹就在我身边,那时我已无法再藏起东宫腰牌,这事确实是我疏忽了。”
长公主摇头:“并非院首疏忽,而是当时证据皆指东宫,并未料到东宫也是被构陷的。”
即墨允无奈一笑,道:“是。那时我虽有疑惑,但不能凭直觉向天家回话。”
晟王:“他晕倒究竟是真是假?”
“天家从头到尾都安然无恙,玲珑苑内他是故意的。此事事先只有杜广白和陈福知晓,他并未告知我。”即墨允道,“那晚他晕倒后,陈福让我立刻往福宁殿待命,我便是那时才知道还有计划。他让我带人在东宫盯着,一旦有异动立刻回禀,后来……东宫确实兵动。”
长公主颔首,道:“那时我被叫入寝间,他坐在榻上全无病色,他给我备好衣服,让我随他同去东宫。东宫外我假装传信,却被告知东宫当晚只能进不能出,还有士兵试图刺杀传信之人。我带着他进入寝殿时衍儿正坐在寝殿之中,看到他后还询问他身体如何,称自己十分担忧。后来院首和王禹在外处理好了叛贼,他便让我回福宁殿召你们去东宫,后来的事……大家都知道了。”
夏翊清:“那夜到最后,大哥被于汇反咬一口后,绝望之下说的那些话,足以证明他是被冤枉的,我觉得……”
夏翊清想了想,还是把想法说了出来:“我觉得父亲其实意识到了大哥的事有蹊跷。”
一时书房内的几人都沉默了,晟王从即墨允那里已经知道当时发生的情况,其他几人都是亲眼看着前太子是如何精神崩溃痛陈这些年的过往的,而那句“孤家寡人”犹在耳畔,让几人心里都有些波动。
即墨允说:“那日晨起回到福宁殿之后,天家召我前去,我告诉他此事尚有疑点,若真是东宫意欲行刺篡位,不可能疏忽到带着自己宫中腰牌。但他却说,行刺可以暂且不论,可东宫的轻甲士兵是众人都看见了的,宥王赖不掉。而且宥王已对他心存怨怼,难保不是故意让人携带腰牌,装成自己被设计陷害的模样。”
长公主轻轻摇头,叹道:“好一出大戏啊!”
即墨允道:“天家将此案迅速了结,但我心中还有疑惑,就偷偷探查一番,后来终于发现了这件事幕后之人。”
晟王:“是谁?”
“宏王。”即墨允说道。
夏翊清大吃一惊:“二哥?”
即墨允点头:“正是。宥王身边的两名内侍,开宇十四年被杖毙的于海和后来的于汇是亲兄弟,他们一直都是宏王的人。平宁伯和高密王应该记得,早年间在资善堂中,宥王曾经有过一次和穆学士的小冲突,还有更早些时候的丢玉事件,包括那晚他提到的那两份让天家生疑的贺礼,都是于海和于汇从中教唆的。”
许琛没想到当年那些事背后还有这样的隐情,一直默默无闻的宏王,竟然是这样心机深沉之人。
“后来于海因为做错事被杖毙,于汇顶替了于海的位置,一直陪着宥王直到事发。”即墨允说,“我的线人告诉我,太子舍人吴易曾经在三品居见过一人,经我多方探查,那人和宏王的贴身内侍李木是同乡,且是李木远房表姐的庶子,当然那人现在已经消失了。至于魏拓,他一直让魏延方在城中和这些官员厮混,就是为了打探消息,在得知东宫计划后,他一面通过魏延方暗示侯诚拉拢利用许仁铎,一面用高价收买安插死士混入刺客之中。若侯诚那事不被许公察觉,若我没有发现长主的腰牌,那么东宫之事就会变成长主和许公暗中扶植宥王意欲篡位。”
许琛和长公主都沉默了,他们自然明白这其中的道理————陈丘的致仕和后来的赐死抄家,都与定远公府有关,魏拓作为陈丘的姻亲虽然得了豁免没有被连坐,但却被天家冷了好久,而且失了陈丘这一助力,魏拓在朝中的势力也大不如前。
这些年长主许公皆在京中,天家却并未收回兵权,反而对许氏恩宠更盛,魏拓看在眼中,心中更是惶恐。他昔年同陈丘一起对公府打压太过,他本人又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便以己度人,以为公府早晚会报复于他,所以处处提防,时时算计。此番东宫乱局,倒正好教他浑水摸鱼。他非常了解天家对许家的态度,也知道天家最忌惮害怕手握虎符的大元帅同东宫太子搅在一起。天家当年为太子时便是这般,但他决不允许自己的储君做出他当年之事。
而许琛心中更是对小叔刮目相看,当初事情尚未发生,他便借着野菽苑之事埋下了一线“生机”,若腰牌并未被即墨允截获,若事情真的到了最坏的那一步,总还有当时“东宫与公府不睦”这件事,天家多疑,定会再次斟酌。
“还有,前些天高密王贴身内侍安成被人威胁,也是宏王的人做的。”即墨允看向夏翊清。
长公主皱了皱眉,问夏翊清:“怎么回事?”
夏翊清只说安成被人以师父张培的性命为要挟,探听自己和许琛的谈话,但被许琛发现了。
晟王:“二郎这孩子,心思也太狠毒了。”
许琛问:“那现在晟王府外面这些人?”
“有天家的,也有宏王的。”即墨允回答。
晟王冷笑道:“夏祌当我是死人吗?家中府外,他打量我真的不知?”
夏翊清心下一惊,原来不止即墨允,伯父对自己的父亲竟然也没有什么好感,当年父亲究竟做了什么事情,竟让伯父和即墨允都有如此态度?
长公主劝道:“五哥冷静,说不定有什么误会。”
晟王却说:“你觉得这其中还有什么误会?琛儿不也是被跟着吗?那日野菽苑的事不正是因为他被人跟踪才特意闹了一番吗?”
长公主沉默,许琛也默然不语。夏翊清坐在一旁静静地听着,思索着这其中的联系。
即墨允道:“各位都是天家的亲人,我不便说什么。如今外面的人自然察觉不到我,但确实看见了平宁伯和高密王在此处,虽然这不能说明什么,但诸位比我更了解他,你们得想办法才行。”
长公主:“他给叔亭和琛儿的晋封,一个是为着那日东宫之事封口,另一个便是为了札达兰,他还是对我们不放心,所以派人盯着琛儿。可又为什么盯着这里?”
“难道是因为季亭……先生?”即墨允问。
从见到即墨允进来时那般熟络的动作起,长公主就意识到即墨允跟季亭和晟王的关系匪浅。而即墨允这般生硬改口,便更是表明他认识季亭,且对他表字早已熟稔。
“不可能。”晟王道,“他早就见过季亭,我这府里也自有人给他通风报信。”
许琛和夏翊清对视一眼,心内都浮现出一个想法:晟王都被监视着,那自己府中会不会有?
晟王接着说道:“他的人是盯着琛儿和我的,而二郎的,定然是跟着四郎的。
许琛:“盯着我的我明白,可为何会盯着晟王?晟王如今又不在朝中……”
“长公主轻蔑一笑,道:“当年先帝九子四女,如今除他外,便只有我和五哥,还有早已避世修道的二姐还活着。”
这话说得众人都沉默下来,为着天家冷血,也为着眼下和以后会面对的各种阻挠。
即墨允站起身,说道:“事情我已经如数告知,至于该如何应对,我想各位心中都有盘算。”
长公主起身,向着即墨允拱手道:“多谢院首。”
即墨允连忙起身回礼:“请长主放心,赤霄院永远不会对公府和晟王府做任何事情,我这便告辞了。”
第57章 五十七 条件
即墨允并未离开王府,而是进入了寝殿。他还对昨晚的事情心有余悸,此刻见许箐在床上休息,心中更是难过。
还未待他做什么,许箐已然睁开眼,见是他来,便轻声说:“明之,我不是故意要瞒你的。”
即墨允摇头:“你自然有你的道理。”
“抱歉,让你担心了。”许箐说。
即墨允:“别,你别这么跟我说话,我害怕。”
“那怎样?要我骂你吗?”
即墨允眼神闪避,最后低下头,满含愧疚地说:“你确实该骂我,我做错了一件事。”
“你把从太常寺翻出来的档案直接给高密王看了是不是?”许箐看着他。
即墨允一愣,随即点了头:“什么都瞒不过你。”
“从你决定烧太常寺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在打什么算盘。”许箐叹了口气,“不过这也不能怪你,毕竟昨天我那个样子,你一定慌了神。”
“四郎的医术是跟泽兰学的,也就相当于是药仙谷的传人,我想着他会有什么办法。”即墨允解释道,“我之前问过他,他说若是知道当年你中的是何毒,应该可以解。昨晚我实在不知该怎么办,就去找了他。”
“我知道了。”许箐说,“如果他问你,你就说是受人之托不能相告,如果他不问,你就装不知道。”
即墨允:“这样行吗?”
“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早晚是要知道的,孩子们都长大了,瞒是瞒不住的。你以为这些年琛儿没想过以前的事情吗?这些年高密王不是也没有放弃探究恭敏贵妃怎么死的吗?所以就顺其自然好了,实在瞒不住的时候就如实相告。至于他们会不会去告诉夏祌,那就是命了,大不了就是一死而已,我已经多活了这些年,又怕什么呢?”
“莫要乱说!”即墨允皱眉,“总会有办法的。”
许箐半闭着眼说道:“有些事情存在就是危险。你应该明白,只有死了的人,才能保守秘密。”
“不行!我不会让你死的!”即墨允激动地说。
许箐勉强抬了抬手:“明之,你冷静些,你该相信我的。”
即墨允点了点头,把他的手放回到被子里:“累了就不要说话了,还有我们在。”
“三嫂功夫很好,你别露了痕迹。”许箐已在半梦之间,许久后才喃喃道,“冷……阿禤……”
即墨允立刻起身将门窗关严,再回来时发现许箐已然睡了过去。他站在床边愣了半晌,随后抬手轻拭眼眶,翻窗离开了王府。
即墨允离开后没多久,夏翊清便借口有事先行离开,长公主也带着许琛告辞回府。
待送走众人,晟王三步并作两步回到寝殿,见许箐呼吸平稳,方才安下心来。他取来床边放着的帕子,轻轻将许箐额间颈侧的冷汗拭去。
怎么可能只一夜就完全恢复?那不过是他不想再让孩子们担心罢了。
“五哥,你们瞒得我好苦。”长公主却不知何时去而复返,已出现在寝殿的明堂之中。
晟王猛然回头:“三姐何时进来的?你这又是在说什么?”
“我想琛儿昨晚独自往你府上来,也是为了季亭。”长公主如今这般进入兄长寝殿已是失礼,她没有再迈进寝间,只站在门边说道,“四郎今日在你这里,也是来给季亭看病的,我说得可对?”
“你……”
“那年上元节,季亭尚未说完话就被你拉走,是因为他动了怒后身体不适。”长公主继续说道,“我当时一心扑在琛儿身上,后来你们又离京数年,此事就被我搁下了。如今我倒是想问五哥一句,季亭究竟为何那般恨夏祌?”
“你在说什么?”
“许家家谱上,季亭单名一个箐字。可为何在临越府的户贯册上,许家第四子却是名竼?究竟是家谱写错了,还是有人改了户贯?”
“是我改了户贯。”许箐的声音从床榻处传来,“三嫂过来说话吧,我如今这般,也是瞒不住的。”
长公主并未挪动,而是说道:“我不便进去,季亭,你……好生休息,待你好些了我再来。”
“三嫂进来吧。我并不介意,况且,总要让你看看我如今的情况,你才好安心。”许箐顿了顿,又轻声道,“子隽,扶我起来。”
晟王走到床前,小心地将许箐扶起,放了几只软枕让他靠着,又在他身边放了懒架儿借力,而后坐在床边,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待看到许箐已安顿好,长公主才迈进寝间,她坐到一旁的圈椅上,道:“这些年,你辛苦了。”
许箐默然。
“你若早些将此事告知于我,或许不必受如今这般苦。”长公主垂首叹息,“那年……我曾受命从克烈取来一种剧毒交与他。我那时还小,虽知道毒药致命,但因着他周遭危险环伺,被他三言两语哄骗过去,将毒给了他。到后来,我听闻东宫那位公子急病离世,派人去查探,却发现昔年东宫侍从几乎全死,便知事有蹊跷。我……战场之上死伤皆为命数,可战场之外……当年那位名动天下的白身公子,是我在战场之外杀的第一人。”
许箐面色平静地问道:“三嫂可是有悔?”
“自然有悔。我年年去他墓前祭拜,只希望他不要怨恨于我。”长公主说,“偶尔午夜梦回,总是会想起那人,我虽未曾与他谋面,但也听得他的事迹,本该是个功臣良相,前途无量之人,却白白将性命断送在阴谋之中。”
晟王心中难过,起身走到桌边,待静了心神之后方才回转,将盛了清水的茶盏放于许箐手中。
许箐摩挲着手中的茶盏,淡淡说道:“药可毒人亦可救人,就连砒霜也可入药治病。药在人手,毒在人心。三嫂不过是给了药而已,可那毒却并非你亲手所下。”
“可若没我,自然也就没有那毒。”
“三嫂这话说得有趣,若想置人于死地,难道非要用毒不可吗?一把匕首,一根粗绳,即使是这杯子,摔到地上变成碎片,都可以取人性命。”许箐将盏中温水一饮而尽,才继续说道,“更何况……他既想杀人,便是谁都拦不住的。”
“季亭,若那人活着,可会怨我?”
“那人已死,如今不过一抔黄土而已,何谈怨与不怨?”
“他不怨,那你呢?也不怨我吗?”
许箐轻轻摇头。
“那你为何不早些告知于我?你次次出游必往北疆,难道不是去寻解……”
许箐打断道:“我曾猜想过与你有关,但一直无法确认。我身体已无大碍,三哥也不知当年的详情。我不想让你们替我烦心,更不想让你同他手足相疑。子隽不在朝,他们二人无非年节庆典远远见上一面。可是三哥三嫂担着仲渊边疆的安稳,你们若是与他离了心,仲渊又该如何?我虽是个赌徒,却也不敢真的拿天下百姓的安稳去赌。”
“可你的身体就不顾了吗?”
“一具躯体而已,又算得了什么?我已多偷得二十年,又有所爱相伴,早就赚足了。”许箐轻轻将手覆在晟王的手背上,“子隽亦懂我。”
长公主垂首默然,半晌,于袖中取出一物递于许箐,道:“昔年无知,这个,希望能稍作弥补。”
许箐只略看了一眼,便将那纸条放在一旁:“已然足够了。三嫂不必为我再多做什么,更不要告诉三哥我如今的情况。”
“你依旧不能全然信我?”
“三嫂莫怪,如今这世间,能让我全然相信的,唯子隽一人。”
长公主凝视许箐片刻,终是笑了起来:“我自是无法同五哥相比的。那便罢了,不过我该再送你一份礼的。”言毕,长公主向着窗外一指,袖中飞镖顺势而出,窗纸瞬间被鲜血染红。
“公府都已用上了你制出的隔音窗,晟王府这纸窗,也是时候该换了。”长公主轻蔑一笑,“你们不好处理的,便让我来罢。今儿我过府给五哥送生辰贺礼,不慎弄湿衣衫,在内院换衣之时发现一名院子行迹可疑,意欲窥视,便处理掉了。明儿一早我就进宫去同皇后娘娘说,我一不小心伤了五哥身边用了多年的内知,五哥怕是要怪罪我,要请皇后娘娘替我斡旋一二。”
“你不必如此的。”晟王轻叹一声。
“这么多年,养个猫儿狗儿也该知道朝着主人摇摇尾巴,绕着腿边蹭上一蹭,可见有时候人还不如畜生。”长公主站起身来,“窗外我自会处理干净,莫脏了你们的手。昔年我错害一人,今日这般只算是稍作补偿。季亭你好生休息,我不打扰了。”
待长公主离开,许箐便也不再强撑,直接挪来懒架儿倚在了晟王怀中。
“睡会儿罢。”晟王轻声哄道。
许箐将刚才长公主递来的信纸放到晟王手中。
晟王接过一看,十分激动:“这……?这是……!!”
许箐点头:“三嫂这次是彻底站在我们这边了。”
“你!这可是救命的东西啊!你怎么这般淡定?”晟王激动得手抖。
“别抖,我难受。”许箐缓了缓,道,“你就没想过三嫂为什么现在把这个毒方给我吗?”
晟王立刻扶住许箐,低声问:“你是说……她有求于你?”
许箐点头:“她想让我保护孩子们,不是现在这种带着到处玩耍,偶尔稍加提点的保护,是必须要护孩子们周全。”
晟王:“那你怎么想?”
许箐笑了笑,拉下晟王的手说道:“这条件这么诱人,我当然要接受了。”
“你可想好了?这样你可算是同夏祌作对了。”
“我这些年也没少跟他对着干啊,只不过他不知道是我罢了。”许箐轻轻摸着晟王的手,“阿禤,你知道什么事让夏祌最难受吗?”
“什么?”
“对夏祌来说,最让他难受的是,他永远活在一个死人的算计和阴影之下。”许箐嘴角挂着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晟王低头看着他的神情,有些无奈地说:“真庆幸我不是你的敌人。”
许箐缓缓闭上眼睛,呢喃道:“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和爱人。”
晟王抱着许箐,在他额头上落下一个吻,说:“有我在,安心睡。”
“……”许箐已经睡了过去。
到了晚间,平宁伯府的书房之中,一只黑色的木鹞落在了镇尺之上。
许琛立刻打开木鹞拿出信来。
“知白,见字如面。
“这两日发生之事让我有些惴惴不安。二哥一向安稳踏实,却没曾想有如此心机,大哥如今已经遭了暗算,我心知接下来便是我。这些年来我步步小心谨慎,却依旧逃不脱这样的命运。父亲和大哥相互猜忌,二哥设下惊天陷阱,意图戕害大哥,这便是我未来要面对的命运。
“我总想与你多说一些,但总也寻不到合适的时机,心中实在难过,便写了信给你,还望你不要嫌我才好。
”和光。”
许琛想了想,提笔写道:
“和光,
“我知你心中所想,但你我早已同在其中。你且看今日所知之事,若非你的贵人相助,此刻我全家便同令长兄一样的下场。此事与你我毫无关联,也仍有人想将我们设计其中,可见阴谋和诡计始终围绕在我们身边从未停过。有些事信中不便详谈,五日后巳正,清河坊三品居,我请你品茶。
”知白。”
即墨允进入夏翊清书房时,夏翊清正在清理手中信件。见夏翊清神情慌张,即墨允便转过身去背对着书桌,说:“四郎莫急,我不看便是。”
片刻,夏翊清道:“我收拾好了。”
即墨允转过身来笑着说:“四郎果然不一般,我求了他许久,也不过只有一只木鹞而已。”
夏翊清略想了想,道:“是了,你怎么会没有呢。”
即墨允:“我今日来是给四郎解惑的。”
夏翊清却说:“多谢明之,不过我什么都不会问。如果我没猜错,许世叔身上有着一个惊天秘密,那秘密你知道,伯父知道,知白或许知道但应该并不全面,姑母……应该在猜测,所以之前也是不知道的,定远公或许和你知道得差不多。我知道他身上的毒已有十余年了,这陈年旧事既然已经被你们封存了这么久,就不该再让我知道。”
即墨允微微欠身:“多谢四郎体谅。”
夏翊清:“不过既然是秘密,那就该藏好便是。我只是担心昨夜知白身后是否有尾巴。”
即墨允摇头:“四郎放心,定远公府和平宁伯府相通,两座府邸周围都有暗卫,若有人夜间靠近必死无疑。”
“那白日里我们在晟王府院中闲谈,也无事吗?”夏翊清追问。
即墨允笑道:“能给你做出那种机括暗器之人,怎么会不给自己长居的府邸设下机关?晟王府所有院落殿宇的屋顶瓦片都做了特别的设计,以我的轻功都只能稍作停留,更别说普通人要躲在上面偷听了。”
“可是伯父家中的……”
“无碍。”
夏翊清松了口气:“那我便放心了。”
“四郎就不担心一下自己吗?”即墨允问。
“我?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即墨允:“先是设计了安成,后又派人盯梢,你该有所防备的。”
夏翊清:“第一次未成功,第二次被发现,若是个聪明人便该知道我不会像大哥一般任人宰割。更何况我如今不过是个郡王,他不会真的对我怎么样。”
“你倒是想得开。”即墨允说。
夏翊清轻轻叹了口气:“不过是揣度人心罢了。都是皇宫里长大的孩子,谁又真的傻?若宏王真的将我视作对手,那我便也不怕和他斗一斗。最起码……我还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