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糜摇了摇头,决定还是先解决眼前的事。只见仓糜特霸气的一指井口,冷声道:“朱瑾,下去。”
靠,这话怎么听着那么像朱瑾,去死!朱瑾撇了撇嘴,刚撩起衣摆,准备听龙大的话去死,屁股上忽然被人一踹,瞬间便以每小时九十千米的速度飞了下去,时间静止的瞬间,朱瑾欲哭无泪,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该死的仓糜,踢死老子了!
仓糜一挥手封住井口,转身头也不回的向轮回之门走去,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
回龙界,神龙亦回首,仙魔难停留!
双脚踏上这块土地之时,仓糜便时刻忍受着刀割刃剐之苦,‘初衍祖石’在此界的一处荒冢之中,那里是传说中人皇的葬地,仙石置于其中,当可保无虞。
此界山势嶙峋,灵气匮乏,整片大地皆是赤红色,其上草木不生,更是风雨无常,时而阴风怒吼,时而血雨倾盆。
很不巧,仓糜来的时候正赶上下雨,漫天的血雨扬扬洒洒的泼在他的身上,将他黑色的长衫渲染的更加肃杀,丝丝缕缕的长发也因雨水的冲刷而沾湿在脸上,粘腻的感觉让仓糜十分难耐。
忽略耳边那些厉鬼的惨叫声,仓糜一路直奔人皇墓,终于在一处黑色的枯树林中找到了早已坍塌的墓冢,仓糜松了口气,小心的撅开坟墓,里面横陈着一具巨大的红漆棺椁,棺椁中却空无一物,只在一角放置着一个巴掌大的白玉雕花八角盒。
修长的五指缓缓拂过玉盒表面的花纹,在上面停留了半刻,仓糜这才轻叹息着将盒子拿了出来。
当白色的玉盒缓缓开启,一阵乌光便迫不及待的当先溢了出来,明明只是光而已,却在瞬间割开了空气,使得整个空间有一瞬间的凝滞。
待乌光驱散,仓糜才调转玉盒,白色的玉盒中内衬着一层暗红色的软帛,中间静静的放置着一枚鸽子蛋大小的石头,石头呈暗黑色,与雪白的玉盒形成鲜明的对比,不过此石黯淡无光,平平无奇,实在看不出竟是混沌至宝,这便叫‘石’不可貌相吧!
仓糜修长的手指轻轻触碰到石头表面,还未有动作,一道乌光便毫无预兆的从石体上射了出来,粹不及防之下,仓糜一下子被笼罩在了乌光之中……
耳边依稀传来悲壮的战歌声,那音调似曾相识,仓糜皱了皱眉,想要睁开眼睛,却发现双眼好似粘在了一起一般,无论怎么使劲都睁不开,浑身更是疼的如同有人拿着无数把钝刀缓慢的割剐似的。
仓糜的睫毛使劲的眨动着,眼珠子在眼眶中转个不停,直到那一声族长传来,他才猛地挣脱了桎梏,双眼怒睁而开。
身体重新回归控制,仓糜瞬间翻身而起,却只见天空中无数神龙飞舞,流光溢彩间,血珠飞洒,好一派壮观凄凉的美!
仓糜目龇欲裂,他的噩梦又再次上演,他本不愿想起的,可是,这生机断绝的回龙界,不就是那最后一战的主战场,那众神覆灭的乱葬岗吗?避无可避,来到这里之时,就该有觉悟的……
只是,当过往的伤疤再次被揭开,那撕裂般的痛还是扯的人心神皆痛,不但没有愈合,反而裂的更深。
仓糜就那样,再次看着自己的族人死伤殆尽,看着众神凋零陨落,可他有什么办法?他自己也难逃宿命啊!
茫然的伏跪在地,听着耳边不断响起的呼喊声,和那一声声追魂逐命般的族长声,仓糜忽然在想,自己苟且偷生至今到底为何呢?是为了报仇?可是仇人已死,故人已逝。若说不甘,沦落到如今当真生不如死。那么,自己好像真的没有活下去的必要啊!
举世苍茫,唯吾一人,亦不过苟延残喘耳,又何必?何必执着?
仓糜缓缓闭上眼睛,任凭血泪滴落在赤红色的大地上,他想,这一切都可以结束了!
第33章
永恒的黑暗中不知时间几何,再加上周围绝对的黑暗,让朱瑾有种置身地狱的感觉,这种漫长的煎熬让人几欲崩溃,若不是对仓糜的信任,恐怕朱瑾早就忍不住发狂了。
可即便是知道仓糜不会骗自己,但这种窒息的安静和对事物的未知性,还是让朱瑾坐立难安,起先他还可以趟着睡一会儿,后来也可以走来走去打发时间,可坚持到现在,朱瑾已经不知道冷静为何物了,他只知道,他快要憋死了!
憋死还好说,最崩溃的是,四周绝对的黑暗中,总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窥视着他,仓糜说这里很安全,可朱瑾就是有种被野兽盯上的感觉,背后的寒毛止不住的往外冒不说,就连后脑勺的头发也发出密密麻麻的炸裂声,这是……未见先怂了?
朱瑾承认自己怂了,他就不该听仓糜的,就不该来这什么鬼地方,仓糜说他会回来,可是他的死活他自己都不确定,还拿什么给朱瑾承诺?而且仓糜也说了,如果他回不来,此界会自己封死,朱瑾的灵魂便会飞回他的身边。那前提是,朱瑾要怎么死?这里时间凝滞,老死是不可能了,而且身体到现在也没感觉到饥饿,饿死又被排除了,那怎么死?自杀?别逗了!这破地方,连个毛都没有,拿什么杀,用头发勒死?用舌头把自己噎死?还是说自己把自己掐死啊!无论哪一样,是个正常人都做不出来好不好。
而现在,朱瑾有了一个最体面的死法:活活憋死!俗话说的好,不说话憋不死你,可是不说话能憋疯人啊!疯疯癫癫而死,那灵魂还能到仓糜身边吗?
唉!这年头,傻瓜真多啊!一抓一大把,还脱光了上赶着往上送。
再次原地一百圈蛙跳之后,朱瑾终于支撑不住翻到在地,躺在这无尽的虚空里,朱瑾有种飘荡在宇宙银河中的放逐感。
就在黑暗一点一滴侵蚀,几乎逼死朱瑾之时,黑暗的空间中忽然传来一阵破空声,紧接着,整个空间一颤,一个人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朱瑾面前。
“呵,睡着了?”
男人的声音低沉醇厚,轻声说话时让人心底荡漾不已,朱瑾唰的睁开眼睛,正对上对方漆黑深邃的瞳孔。
看到朱瑾一动不动的发愣,男人讶然失笑,揉了揉朱瑾的发旋,声音轻佻的上扬道:“怎么?傻了?”
“你回来了!”朱瑾抿了抿唇,眼眶酸酸的,差点儿就喜极而泣了――娘的,这死龙总算是回来了,他还以为真要等到山无棱,天地合呢!
仓糜勾着唇点了点头,然后伸手将朱瑾拉了起来:“等着急了吧?我这就带你离开。”
看着对方温和的笑容,朱瑾有些呆愣:“你东西找到了?”
“是啊,要不然也不敢来带你离开啊。”仓糜眯着眼睛笑了笑:“走吧,先离开这里再说。”
跟在仓糜身后,朱瑾任凭仓糜带着走,大概是为了快点离开这里,仓糜的脚步显得特别急促,就连气息都仓促了几分。看着那人黑色的衣襟,朱瑾的眸子沉了沉,手掌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仓糜快走了几步,背后的气息忽然停滞了,俊秀的眉眼紧蹙,仓糜的表情划过一丝不耐,却又转瞬即逝。转头一看,朱瑾正站在后面仰望着黑暗的穹顶,表情有一丝悲伤。
“怎么不走了?该不是还留恋这里吧?”仓糜返回朱瑾身边,表情依旧温和,看不出一丝异常,就好像刚才生出不耐的那个人不是他一般。
朱瑾没有看他,依旧看着远处的黑暗,宽大的黑袍裹在身上轻轻飘荡,带着几分萧瑟之感。仓糜皱了皱眉,刚想开口,朱瑾忽然轻笑道:“你说,这永恒的空间,是不是就是我的葬身之地了呢?”
“说什么傻话!别怕,我这就带你出去。”
“呵呵……”朱瑾笑着低头看向仓糜的眼睛,那一双漆黑的墨瞳从来都是淡漠雍雅的,此刻却有着朱瑾从未见过的温柔,他忽然想,要是仓糜真的会这么温柔的看着他就好了!恐怕此生都是看不到了。
“仓糜,你这次是去找什么东西呢?”朱瑾突然发问,让仓糜呆愣了一瞬,朱瑾没等他回答,继续说道:
“知道吗?其实我很高兴,临死前能再次见到仓糜,哪怕……只是个山寨货。”
仓糜的瞳孔骤然紧缩,薄唇缓缓开启道:“你如何……”
“我如何得知是吗?”未等‘仓糜’说完,朱瑾便露齿一笑,琥珀色的瞳孔中是一种万事随风的清淡,他笑着抿唇道:“因为,仓糜那家伙,从来都没有这么温柔的对我说过话啊!还有,你也太着急了一点吧!言先生。”
仓糜一愣,下一刻放声大笑:“有趣,我竟不知你们相处的那般无趣,看来,倒是我高估那条龙了!”话音刚落,仓糜那颀长的身体忽然变淡,黑色的衣襟缓缓变成了暗红色,而那张清冷绝世的脸,也化作言卿的容貌,浅笑晏晏!
第34章
言卿的嘴角噙着一丝温和的笑意,丝毫看不出是他逼得朱瑾到此境地,朱瑾也不说话,清淡的眸子移向远处,他本以为等到了,却不想……
本来言卿伪装的已经很像了,可是他的脚步实在是太匆忙,太急促了一些,仓糜那人做什么都是不骄不躁的,哪会有这么心浮气躁的一面,更何况,比起仓糜,言卿的气场差了可不止一筹。
面具破裂,言卿浅笑着靠近朱瑾,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拂过朱瑾苍白的脸颊:“我本来也想装的像一点的,不过这个空间实在古怪,我坚持不了多长时间,倒是让你发现了,看来,你还不是那么傻嘛!”
“呵……”朱瑾冷笑一声,并没有躲开言卿的手,任由对方在他的脸上抚摸,他只是有点好笑:“言先生,你以为我对你那么客气,是白痴的认为天下都是好人?如果以好换好是傻的话,我想不出该怎么面对遇到的所有人,处处揣度,累的,只会是自己。”
“你是在对我说教?”言卿冷哼一声,十分不悦,想他活了几千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什么事情没经历过,他所见到的人心,是朱瑾像都不敢想的。
朱瑾笑了:“我只是在说自己。言先生……我只是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抓到我呢?”这个问题困扰朱瑾很久了,在他的意识里,他就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了,活了二十几年,买彩票都没中过洗衣粉,怎么忽然就成了妖怪惦记的香饽饽了?
即使是到现在,朱瑾还是礼貌的叫他言先生,言卿蹙了蹙眉,温雅一笑,始终不失风范,却没了对朱瑾解释的闲心,他看了看四周挤压而来的黑暗,轻笑道:“你会知道的,但不是现在。”
朱瑾一愣,身体猛地被一股力量席卷,接着便是翻江倒海的眩晕,等他再次清醒之时,已经是在昆仑山中的蔚蓝湖畔了。
言卿站在苍茫雪山之间,暗红色的衣袂随风飘荡,长发遮掩下的红眸默默的注视着由远及近飞来的两人,那赫然是朱瑾和他自己,只不过那个言卿,此刻已经淡化到虚无了。
言卿暗沉着眸子,看着那个黯淡的人影在空中消散,急忙伸手接住飘落而下的朱瑾,而他那一向淡雅的容颜,也因那个言卿的消弥而苍白了几分。
“可恶,竟然为了这个小家伙浪费了一条枝干!”言卿喃喃了一声,低头看着怀里的朱瑾,少年恬淡的眸子安静的注视着他,没有丝毫情绪的模样,竟和某龙如出一辙。
言卿撇了撇嘴,心中满是不屑,那昆仑之渊乃是神之领域,他一介妖灵,根本无法涉足其中。也是福缘,言卿少时修炼之时,曾得到过一位高僧点化,并赠予一串佛珠,那高僧虽已不在,但佛珠依旧通灵,这才能让他的一缕枝条进入昆仑渊,而那条枝干,却也承受不住神力磨压,功成身退了。
“好久不见啊朱瑾,为了见到你,我可是费了好一番功夫啊!”言卿轻笑着看着怀里的人。
朱瑾皱了皱眉,两个言卿绕的他头疼,可他依旧面无表情的从言卿的怀中起身,拍了拍刚才被言卿抱过的地方,这才冷冷的开口道:“现在可以说了吗?为何一定要我?”
“呵,你竟然不知道,看来我倒是误会那条龙了,他竟不是为了得到你。”
得到我?朱瑾的心猛地一跳,差点儿因言卿的这句话而失了分寸。
而言卿说到这里,竟像是可惜一般的摇了摇头:“啧啧,守着这天生的造化体不用,却去傻傻的送死,真是一条十足的呆龙啊!”
朱瑾眼睛一下子瞪大:“你说什么?什么造化体,你说清楚?”
言卿轻笑一声,娓娓道来,原来,从他第一次见到朱瑾,就被朱瑾身上的气息所吸引,朱瑾的体质很特别,是一种极其罕见的体质――造化体。
造化体顾名思义,这种体质天生有着造化万物的能力,藏在人身体之中时不显不露,只有功力深厚之人才能察觉,当然,仓糜也是能够感觉到的,因为毕竟是龙族嘛!而这种体质,一旦被人以外力吸收,吸收者功力大增不说,体质也会发生根本上的改变,从此修行一途要顺畅的多,这就是言卿这么执着于朱瑾的原因。
听到自己这坑爹的体质,朱瑾有种无语问苍天的冲动:这尼玛什么坑爹设定?妥妥的唐僧肉啊!就这么牛逼的技能,对主人却没有半点用处,徒为他人做嫁衣啊!这不是张开双臂鼓励着蜂蝶涌来嘛!
朱瑾有些欲哭无泪,早知道自己的设定这么牛掰,倒不如让仓糜吃了他,死在那人的手里,倒还称心如意,总好过做别人口头之食。
言卿缓缓的靠近捂着脸的朱瑾,轻笑道:“现在,可以死的瞑目了吧?”
谢谢诶大哥,谢谢你这么贴心,还怕我死不瞑目,你这么圣母不如你自己去死好了!朱瑾腹俳一声,并没有说话,他知道自己今天在劫难逃,他是个孤儿,也没有什么放不下的,只是有些遗憾,最终也没有等到仓糜,再相见,真的,是遥遥无期了。
“如果你没有遗言,那我就不客气了。”言卿笑了笑,俊美的脸颊凑近朱瑾,贪恋的吸了口气:“马上就要渡劫了,有你,这天劫再也威胁不了我了。”
身为妖灵,言卿自然是逃不过那天罚之劫,而他的天劫已然近在眼前,若不是如此,他又怎么会拼着折损一条枝干而定要带出朱瑾呢!
朱瑾勾了勾唇,嘲讽一笑,闭上了眼睛,他有什么遗言?就算有,也不能告诉眼前这人啊。朱瑾站在雪山之中,蔚蓝湖畔,宽大的黑色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一如仓糜在他身边,无所畏惧。
任凭言卿靠近,任凭灵魂离体,朱瑾不言不语,他只是在想:仓糜啊,等你回来,就见不到我了!
如果黑暗是地狱的深渊,那么黑暗中微弱的光亮便是灵魂的救赎!
朱瑾本以为再也不会见到光明了,他以为他的生命已经随着言卿的到来而结束了,可意外的是,当身体的感觉消散,灵魂堕落之时,他反而觉得自己飞了起来,像个气球一样晃晃悠悠,转眼间就飘荡到了一个血红色的世界。
这个世界沟壑纵横,赤地千里,天空中不时闪过紫红色的闪电,映衬着血雨淋漓的云层,像是森罗地狱一般。
这是哪里?朱瑾茫然四顾,却在一处黑色的树林中看到了一个浑身血腥的男人,那个男人躺在血泊之中,身上的衣服已经分辨不出是黑色还是血红色的了,就连那黑色的长发也被血腥沾染的一缕一缕的,湿嗒嗒的贴在脸上,与苍白的脸颊形成鲜明的对比。宛如厉鬼一般。
朱瑾有些茫然的看着男人额头上的岔角,脑袋木木的,有些反应不过来,身体却不由自主的向男人身边飞去,好像那里就是他的归宿一般。
男人躺在地上,颀长的身体微微蜷缩在一起,胸膛上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有气息,可是直到朱瑾靠近,他也没有任何反应。
朱瑾蹲在男人身边,无神的双眼细细分辨着男人的眉眼,男人俊朗的容颜十分熟悉,气息也不陌生,可是就是想不起来他叫什么名字,明明觉得就在舌尖儿上的,可是任凭怎么想,就是说不出那几个字。
朱瑾木讷的脑子丝毫转不动弹,下意识的伸手去戳男人的脸,却只触到一片冰冷,心里有个地方在叫嚣着:就是他,叫醒他!可嘴巴就像被线缝了起来一般无法张开,脑子也迷茫一片。
手指戳过,在男人苍白的脸颊上留下鲜红的指印,男人俊秀的眉眼轻蹙,紧闭的眼眸颤抖了几下,终于舍得睁开了。
那是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睛,瞳孔如同最完美的黑曜石镶成,比那天幕上最耀眼的星辰都要明亮几分。只是那么好看的眼睛,此刻却没有任何神采,茫然地睁着眼睑,像是个丢了灵魂的活死人。
朱瑾蹲在原地看着男人发呆,直到对方的眼睛终于聚焦起来,转而看向他时,他也只是动了动眼珠,却没有任何情绪。
朱瑾的身体如幻影般缥缈虚无,看在仓糜的眼睛里,成功的让他死寂的黑眸泛起了波澜。仓糜挣扎着起身,看着双目无神的少年,目龇欲裂!
他怎么也没想到,与朱瑾的再次相见,竟然已是天人之隔,少年清秀的容颜就在眼前,他却再也触及不到了,若不是临走时留下的一缕印记,牵引着朱瑾的一丝魂魄归来,恐怕朱瑾早已魂飞魄散!
千险万难,都已经坚持过来了,可是那个人却不在了,他做的这一切又有何意义呢?蜉蝣撼树,无力回天罢了。
仓糜有些好笑的张开手,掌心里黑色的石头冰冷地躺在手中,他于生死之间回眸,为了朱瑾还是选择留在这泱泱浊世,可笑的是,他所停留的目的却已经消逝,那个少年,只在他的生命中留下淡淡一笔,便急流勇退,徒留他扼腕叹息。
手指缓缓将石子握紧,仓糜修长的指尖轻轻触碰朱瑾那一抹缥缈的魂魄,像是对待稀世珍宝一般小心的将那缕残魂包裹起来,放在手心里的祖石之上。
仓糜起身,任由漫天血雨冲刷着身上的血污,看向遥远苍穹的黑眸缓缓变红,直至血红一片,他勾唇冷笑:那是他第一次决定要保护的人,如何能任由别人蹂躏!
漆黑低垂的天幕猛然划过一道血红色的闪电,击落在赤红色的大地上,溅起一片焦土翻腾,而随之而来的,是无数道水桶粗细般的电光,恍如灭世般从天而降,就在这浩瀚雷霆中,一条黑色的巨龙腾空而起,百余丈长的身躯横亘在天穹之上,直将天光遮笼。
那黑龙一路纵横,挟带着毁天灭地的雷霆之力,越过无尽时空,于昆仑之巅盘旋停留,凄厉的龙吟如唤如泣,像是在等待着谁的应和,却只换来阵阵清风,夹杂着无比的死寂:这世间,再也不会有人叫着他的名字,等待着他的归期了
昆仑山蔚蓝的圣湖畔,一道红色的身影盘膝而坐,本该冰天雪地的世界,却因他的到来而花繁似锦,一树树艳丽的桃树凭空升起,如锦缎般直铺向天地,直到整片峡谷都被桃红覆盖,直到天空都被映成红色,而那静坐之人始终孑然不动,置万千锦绣于无物。
未及片刻,本来晴朗蔚蓝的天空忽然狂风大作,黑色的云层不断翻滚,天边像铅块一样沉重压抑,而在那黑云翻动之中,一条黑色的巨龙舞动着他的獠牙,缓缓的逼了过来。
第36章
漫山遍野的桃树围绕着蔚蓝的湖水,红与蓝的交织映衬的昆仑圣湖如梦如幻,而那本该碧空如洗的蓝天,却因为黑龙的到来而铅云密布,厚重的云层几乎压到了湖面上,天地在一瞬间黯淡了下来。随之而来的,还有群蛇乱舞似的在云层中乱窜的紫色闪电,以及那龙族自带的绝世威压。
黑龙庞大的身体探出云层,一双冰冷的眸子没有任何感情波动,看向言卿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盘膝而坐的红衣男子抬头,嘴角带着一丝戏谑的笑,狭长的眸子里是勾魂夺魄的璀璨光芒,言卿的皮相着实生的好,而在吞噬了朱瑾之后,他的容貌变的更加精致,气息也强大了数倍。
一人一龙天地对峙,言卿忽然勾唇一笑,邪魅丛生的捋起一缕长发:“前辈来找小生何意呢?莫非是思念小生,不远万里来解相思之苦?”
这话说的放肆,轻狂暧昧的语气任谁都会愤怒,只是仓糜如今已经没了与之对峙的心思,看着言卿身上那抹纯净的气息,他瞬间就会想起那个早已消逝的男孩儿,如果不是眼前此人,他又何必要跟朱瑾阴阳相隔?
仓糜漆黑的眸子闪过一道红光,毫无征兆的向地面之人俯冲而去,而地上那个红色的身影,也在同时长身而立,浑身气息尽放无遗。
言卿修长的右手轻握,而后缓缓平举,随着他的动作,漫山遍野的桃花脱离桃树,缓缓的漂浮到了天空之上。
“呵,进阶后的第一战,就拿你来试手!”言卿缓缓勾唇:“说起来,能手刃一条神龙,这可真是莫大的荣耀呢!”
“吼……”回答他的是仓糜愤怒的咆哮声,或许连仓糜自己都没有想到过,有一天他竟然会为了一个人而失控至此,万载光阴,他从不知心疼为何物,纵然是族灭之时,也不过是无力和悲凉,却从没有过得知朱瑾死时的窒息与心痛。
仓糜巨大的身体甩动间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声音,隔着地面十丈高,仓糜龙嘴一张,一道黑色的水柱喷涌而下,如匹练般砸向地面的红衣男子。
“破。”言卿双手结印,看着呼啸而来的水柱,猛地双手平举,那漫天的花瓣便在顷刻间变成了一把绝世利剑,迎刃而上,直直地穿过从天而来的水柱,下一刻骤然爆发,带动起漫天落花流水。
水柱刚破,仓糜巨大的头颅已至身前,随着泰山压顶般的气势,言卿一下子被掀飞了出去。
“哈哈哈哈……有趣,着实有趣!都言神龙之躯可比神兵,今日看来当真不假啊!看来本座以后可有一件趁手的兵器了!”
将神龙当兵器,言卿的野心的确不小,仓糜冷哼一声,天柱般的龙尾横扫而来,漫山的桃花应声破碎,化为齑粉。
身处桃花中央之人双臂一伸,一跃上天,修长躯体一跃化为参天桃树,周身沐浴在雷海之中,仿若擎天之手。
一龙一树在雷海中相交,不断迸发出通天法则,桃妖身上的枝条如神鞭一般抽动挥舞,诺大的天空硬是被交织出一片空间牢狱,将黑色的神龙牢牢禁锢其中。
仓糜庞大的龙躯盘旋缠绕,龙尾之处猛地爆发出雷霆之力,如罚天之鞭一般抽动而来,生生将言卿所造的牢笼撕裂了开来。
随着龙尾的肆意翻搅,本来遮天的桃树被绞的支离破碎,粉红色的花瓣漫天飘舞,于碧水蓝天之上纷纷扬扬洒落而下。
仓糜几乎是以命搏命的打法,成功的让言卿生出了恐惧之情,他刚刚吞噬朱瑾,修为得来的不易,不想就这样浪费在仓糜手下。而且修为是小,以仓糜现在的状态,几乎可以说是豁出命了,对上孤注一掷的神龙一族,即使是妖王也要退避三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