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雨动作一顿,她已经有了许多条皱纹的脸一板起来时,令在场所有人都不敢直视,除了埋头吃饭的神父和看热闹的怀闪。
“您明白您肩上的责任吗?您还以为您还是因为得到了一条漂亮裙子就可以高兴一整天的无忧无虑的公主……”
“砰!”阿拂听得厌烦,把叉子用力往桌子上一掷,憋着满眼眶无地自容的眼泪跑了出去。
她的侍女跟了上去。
阮雨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一封信,推到神父和主教面前,“国王嘱托我交托给神父的,主教您也看看吧。”
怀闪把信封拆开,把里头的信递给赏南。
在拿到信之前,赏南已经差不多预料到了信件当中的内容,在浏览的时候,内容和他预料的出入不大——博拉奇将会迎来他们的第一任女王。但他们未来的女王现在还因为挨了骂在闹小孩子脾气。
在赏南看信的时候,阮雨突显老态,她注视着怀闪,无可奈何道:“很早之前,国王陛下就已经察觉到了教皇的野心,他后来才知道自己的儿子们的残疾都是人为造成,他和王后体内残存着教皇喂下的毒药,他们无法再生育后代,毒药也无法清除,他们唯一的希望就是公主殿下,可公主殿下,她……”
“这次出行,说是游玩,实则是避难,虽然我不明白国王为何如此盲目信任神父,或许他是有自己的理由。公主殿下没有别处可去,她去任何地方都会被教皇的人出卖,在这里也是,可神父您在第一街区的声望无人能比,甚至能超越他们信仰的圣主,只有您,才能保护公主殿下。”
赏南看完了信,和怀闪对视了一眼,“国王陛下准备做什么?”
“肃清掉教皇在王宫内的所有人,教皇曾经提过,您是下一任教皇人选。”
教皇和国王一样,十分信任赏南,赏南往嘴里喂了一块土豆,他慢吞吞地把土豆嚼碎咽了下去,“国王未免太自信了些。”
“如果我是下一任教皇的人选,我为什么要支持公主殿下,教会权利败在君权底下,对我有什么好处?”
“您就不怕,公主殿下成为我的政治傀儡?”
阮雨低下头,“这些都是我思考过的,但这是国王的决定,不是我的,他说,圣主的孩子不会是坏孩子。”
赏南喝了口水,对阮雨抿唇一笑,他将手中的水杯送到阮雨面前,阮雨有些不解,赏南只好放下手,轻轻碰了碰阮雨手边的玻璃杯,清脆地一声响,神父笑着说道:“女相,合作愉快。”
信仰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他们不为某个人,不为某种人,在信仰的支持下,他们希望一切都往积极的方向前进。
譬如阮雨,她深爱博拉奇,就无法对博拉奇的害虫坐视不理,哪怕一把年纪,她依旧满怀信仰,为博拉奇教导着他们的下一任君王。
“我去看看阿拂......”
“你吃饭,我去。”怀闪按住赏南的手背,“我已经吃好了。”
阿拂站在外面院子里抹眼泪,老师好凶,神父也不喜欢她。
她站在雪地里,隔壁教堂的灯光华丽璀璨,身后是热闹的神父小堂,却觉得自己特别孤独,没有人喜欢她。
“您想做国王吗?”
怀闪主教的声音自身后传来,阿拂的眼泪瞬间就止住了,她转身错愕地看着怀闪,令她感到错愕的不是来的人是怀闪主教,而是对方口中所说出的话。
“您说什么?”
怀闪没什么耐心,但他心情好,就另当别论,所以他给阿拂重复了一遍。
“不……不,主教,“阿拂紧张地抓住了衣摆,还求助地去看自己的侍女,她茫然无措地在原地走了几步,她回到怀闪主教,质问道:“父王没有和我这样说过,您这是背叛,您知道您在说什么吗?”
“您以为您为什么会在这么恶劣的天气之下被送出王宫?”怀闪语气淡淡的,“您的哥哥们都是残疾,博拉奇人民不会接受一个残疾做他们的国王,您的父王母后身陷囹圄,你身边跟了多少老师,您知道吗?”
阿拂虽然年纪小,但却并不笨,怀闪主教从没和她说过这么多话,他不是这么无聊的人。没人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怀闪主教问自己想不想,事实却是,她没有拒绝的资格。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阿拂被送出王宫,国王的打算,只有天真的她还浑然不知。
她环视四周,周围驻守着一圈一圈的士兵,这些都是生面孔,不是常跟在她身边的……是父王挑选的?
她还想到自己这次出行完全超出公主出行规格的礼仪,想到随行的还有许多士兵和备受父王赞赏的大臣们的后代,还有她更换的课程和明明应该为博拉奇服务的这些老师们,想到母后站在王宫大殿里流下的泪水,她当时以为母后是舍不得她,所以她拼命向母后挥手。
“难怪老师对我说那样难听的话,我……主教,那我的父王母后,他们…..”阿拂红着眼睛,她受到了惊吓。
“活下来的几率不大,王宫里的人已经被古物清洗过好几遍,但只要国王杀掉教皇,神父就可以自然被推上位。”
阿拂的脸比周遭的积雪还要白,“主教,我不要当女王,我要我的父王我的母后。”
“那您去向博拉奇的人民说,说您想要把他们交到魔鬼手中。”怀闪完全不为所动,他是死神,见过最多的就是哭泣和眼泪。
阿拂久久地没有说话,她眼泪大颗大颗落在脚下的雪地上,被眼泪砸到的积雪都融化了,留下一个个黑色小洞口,她爱她的家人,可她也不能放任博拉奇堕入地狱,她受到人民的爱戴和供奉,就应该为他们付出与牺牲。
“没有什么办法,救下他们吗?”
“可是杀掉教皇,为什么一定要将我送走?我可以和大家共进退,我不怕。”阿拂的心情大起大落后就再也没起来过,她以为自己出来是玩儿的,结果还要上课,而在之后得到的消息的对比下,上课已经算不得什么了。
“大概是国王不想冒险吧,如果教皇知道国王留下的遗言是让您成为女王,您也会被杀掉,王宫外面才是最安全的。”
“外面太冷了,请您进去吧。”
阿拂已经无法正常思考了,她从朦胧的落地窗看见了担忧地看着自己的阮雨,委屈和害怕瞬间涌上心头,她一把推开怀闪,跑进屋子里抱住阮雨。
怀闪面无表情地拍了拍被阿拂碰过的地方。
国王这不过是赎罪罢了,毕竟在他之前,教会统治还没有像现在这么极端。
如果他真的无辜,死神不介意出手相助,可惜他不是。
他不受控制地又想起了那个晚上,他们比阿拂哭得还要凄厉,但没什么用,他们完全无助,没有主教和神父拯救他们,更没有无数士兵愿意为他们献出生命。
他们轮为案板上的鱼。
身后传来不轻不重的脚步声,苍兔站到了他面前,他戴着厚厚的围巾,半张瘦削的脸被裹掉了一半,浑身的疤痕都被挡在衣料下,他咳嗽了几声,说道:“主教,我想休息两天,最近太累。”
怀闪垂下眼,挡住红色的瞳孔,“你想休息就休息,没必要和我说。”
“闪闪,再见。”苍兔动了动嘴唇,最后只做了最简单的道别。
苍兔离开得很快,路上的风太大,他裹紧了大衣,身影很快消失在路上。
他离开后不久,赏南从门里出来,见天上的雪越下越大,他蹲下来,用手在地上扒了半天,捏了一个拳头大的雪球,在手里掂了掂,抬手把雪球朝怀闪的后背砸去。
雪球没捏太紧,一砸,就全散了,哗啦啦全掉在了怀闪脚下。
怀闪不耐烦地转过身,在看见是赏南的时候,他咧嘴笑起来,有些恶劣,还含有威胁,但仔细看,还有隐隐的宠溺,“神父,您不想活了吗?”
赏南指了指头顶的天,笑得单纯灿烂,“主教,博拉奇的天快亮了,高兴一点。”
第114章 死神颂歌 【终章】
怀闪蹲下来,他不怕冷,堆了几大堆雪,赏南蹲在他旁边,“主教,您要堆雪人?”
“神父,离我这么近,我等会会借用您的脖子暖手。”
赏南挤到怀闪面前,脖子露出来,“那您暖吧。”
怀闪看了赏南一眼,他戴着黑色的围巾,围巾往下面扒了一段儿,露出一小片柔软白皙的皮肤,一接触空气,立马竖起一片小绒毛。
“可是您如果感冒了,我还得照顾您,好意心领了。”怀闪把围巾重新给神父围上。
到此时,院子里已经有了十一堆雪,他就是要堆雪人,连屋子里的马利维都发现了,马利维执事从厨房里抓了一筐胡萝卜和一筐各种颜色的扣子出现在了他们旁边,“堆雪人吗?加我一个!”
他还说:“阿拂公主还在哭,她的老师们都在安慰她。”马利维还不知道公主到底在为什么而哭。
怀闪很快堆出了第一个雪人的模型,他给了它两颗浅蓝色的扣子当作眼睛,胡萝卜用他不知道从哪儿拿出来的小镰刀切成几段长条,加上嘴巴之后,这个雪人看起来很高冷。
“她叫别允,她马上将要从教会学校毕业,前往圣危尔亚第一医生学校学习。”
听见怀闪的声音,赏南呼吸一滞,他手中还抓着一把纽扣,他没去看怀闪,但他知道怀闪一定很难过。
马利维疑惑:“别允?主教,是您喜欢的人吗?”
“不是,我喜欢的人在执事您的身边。”
“哈哈,您别开玩笑了,我旁边可是我尊贵的神父啊。”
赏南发现怀闪还记得他朋友们的每一个特征,他们平时的喜好和习惯,他们的年龄和性格,他眼睛都变成了红色,只有自己能看见,马利维跑去了不远处堆了一只符合他自己审美的雪人。
雪窸窸窣窣地落下,怀闪的头顶都变成了白色,中间隔着一个没有装饰眼睛和嘴巴的雪人,他直接跳到了最后一个。
“这是我伟大的神父。”怀闪向赏南介绍。
神父是纯黑色的眼睛,博拉奇少有,博拉奇最多的是浅棕色,像琥珀,像琉璃,像玻璃。神父的眼睛却像宝石。
“那个空着的呢?”
“兔免执事。”
博拉奇的冬天寒冷刺骨,并且每一天都比前一天要冷。
这种天气,前来大教堂做圣告的人都少了许多,赏南和怀闪也得意忘形忙里偷闲,赏南每日在书房回复许多来自全国各地的信件,来信人覆盖各个年龄段,他们都是慕名想要求得神父的指引。
除了回信,就是配合马利维最近正在进行的搭防寒棚善举,工程完成预计时间最多十天,许多流浪汉也加入了施工队,马利维给他们一定的报酬,进度又拉进了许多——神父的配合主要是给钱,不停地给钱。
但肉痛的往往是马利维执事。
其余的时间,神父和无聊透顶的主教犯下了十条以上圣主在书中所说过的罪行。
罪行1:书房是净化思想与灵魂的地方,赏南和怀闪在书房接了吻。
罪行2:神父小堂的圣告小厅是和圣主对话的地点,他们接了吻。
罪行3:告解室可以宽恕圣子的一切罪行,然后,神父差点被邪恶的主教在告解室中扒光了衣服。
阿拂则在短短半个月,瘦了一大圈,两颊的肉也凹了一大块进去,除了上课,她大部分时间都满脸忧心恐惧,丁点声音就能吓到她。
但阮雨老师说她最近上课认真了许多,半个月进度超过之前三个月加起来的进度,是她教过的最有天赋的孩子,她私底下悄悄和神父还有主教说:阿拂一定能成为博拉奇最年轻最聪颖的君王。
“神父,多谢您和主教愿意照顾收留阿拂。”
外面已经乱了,古物的亲信下到各个街区进行大型的讲道,内容却颠覆了以往的温和风格,这次讲的是独立与选择。
赏南和怀闪偷偷跑出去过一次,被分派到第一街区的是沓哒,沓哒没有看见站在人群最后面的神父和主教,他在雪地里高谈论阔古物的博爱宽容,用博拉奇近些年暴露出来的问题暗指国王德不配位。
从沓哒的神色中不难看出,效果并没有比他想象中要好,第一街区的市民们窃窃私语着,神色凝重,他们不是非常赞同沓哒的话。因为神父的执事曾经在不久前说过,他们要感谢一切赐予他们安康平静生活的人,古物不是圣主,他们信仰的是圣主。
第一街区早就被神父潜移默化地影响了。
一周后,沓哒在中央广场斩杀了两个流浪汉,第一街区开始了博拉奇历史上第一次反抗游行,他们的诉求是:请古物亲自给两位无辜的市民道歉。
冰天雪地里,许多人的头发和胡子都被冰雪糊住了,可他们寸步不让,高喊着平等与权利。
沓哒居住在圣危尔亚大教堂,在出事当天,他便慌里慌张地去找了神父。
赏南靠在巨大的座椅中,他待在温暖的室内,平和安宁,他听着沓哒说话,表情是恭敬的,姿态是漫不经心的,令沓哒不禁暗自咬牙。
“主教,圣主说生命高于一切,圣子与国王平等,您如此践踏生命,我要如何才能帮到您呢?”
沓哒觉得神父变得不一样了,上次见到他,明显还是略显青涩的小男生,可才两个月未见,对方就连他也轻视了起来。
“他们,只听您的。”
赏南:”可是,我听圣主的,我从不为有罪之人进行辩护。”
沓哒的眼神从隐忍到爆发,他咬牙切齿地离开,拿不配合的神父毫无办法。
出了这样的事,宗座只会责备他莽撞没有大脑,而不会去斥责袖手旁观的神父,相反,这样正义凛然的神父,宗座才会欣赏不已。
但沓哒仍旧连夜向古物去了电话,告知了对方目前第一街区的情况,民众不配合,国王乃至他的血脉就不可能被视为地狱派来摧毁博拉奇的魔鬼。
知晓过后,古物思考了一会儿,对问身边的执祭,“阿拂公主,在神父那里,是吗?”
“是的,”对方点头,沉默过后,他用略微讽刺的口吻说,“国王可真是狡诈,他明知您不愿意将神父拉进漩涡,故意为之。”
“是啊,”古物枯瘦的手指放在嘴巴,痛苦地咳嗽了几声,“神父是纯净的,只有这样的他,才会义无反顾地维护身在王位的人,不管是谁,他都会维护,因为他在乎的是整个博拉奇,而一旦有了私心,神父就不是神父了。”
“那,我们必须杀了公主才行。”
古物这一咳嗽,一直没停下来,他伏在桌子上,执祭不停地为他叩着背,十分担忧,“唱诗班的比赛因为冬天提前到来也叫了停,可您的身体怎么办啊,要不然,我去王宫里找几个孩子,您先应付应……”
“宗座,”站在门外的侍从突然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一个高瘦的男子,“有个声称自己以前是唱诗班的同学的执祭前来拜访您。”
咳嗽得痛苦极了的古物眼中立马流露出垂涎与贪婪,他停下了咳嗽,缓缓地朝门口方向伸出手,嘴角几乎上扬到了高耸的颧骨,“来,快来,好孩子。”
神父小堂。
怀闪主教招呼都没打一声便离开了。
风雪凛冽,赏南和阿拂两个人面对面在餐厅用晚餐,阿拂沉稳了许多,看起来像是突然从十六岁跳跃到了二十六岁,她不发一言地往嘴里喂着食物。
赏南也是。
[14:黑化值清零。]
赏南手中的叉子没拿稳,掉在了桌子上。
阿拂被吓到了了,“神父,您怎么了?”
“没怎么,您功课怎么样了?”赏南重新换了把干净的,心不在焉地和阿拂说着话。
[14:苍兔死了。]
古物胸口汨汨地往外冒着鲜血,他的血和所有人都一样,是鲜红色,冲进来的侍从和执祭执事们迅速将偷袭者按在地上,他们立马叫来了古物的私人医生,他们都能看见古物的生命进入了倒计时。
兔免被高高举起来,他没有任何挣扎,平静的的眼神注视着不停往下落着雪花的夜空,从忧郁的夜空中,他看见了万米。
“兔兔啊,我腿长,当然要穿裙子啦。”
“你嘴里说不好看,干嘛还一直往我腿上看,伟大的圣主啊,请您一定要惩罚苍兔这个可恨的色鬼!”
他受到惩罚了,他今生失去了万米,来世也不会再有。
兔免身后的几双手一齐发力,兔免便像一只玩偶一样被丢出了天台。
当有需要的时候,死神就会赶来。
苍兔坐在墙角,看着朝自己走来的怀闪,怀闪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何必?”
“闪闪,你忘了你为什么会成为死神吗?如果失去神父的话,你只会变成比现在可怕百倍的东西吧。”
“我只是不想活了,闪闪,以前你不懂,现在你难道还不懂?”苍兔看着刀锋上闪出自己苍白得风一吹就会散开的脸,“‘为了死去的人,所以选择更好地活着’或许有人能做到,但我做不到,我已经杀掉了古物和老师们,我也是罪人,闪闪,送我们一起下地狱吧。”
怀闪的镰刀拎在手里,黑色的发丝在他身后朝同一个方向扬起,“你下不下地狱,我说了算。”
很晚很晚,赏南才等到了怀闪,怀闪出现在院子里,赏南出去看的时候,他将代表兔免的雪人完成了。
他的眼珠漆黑,眼眶通红,“神父,我的最后一个朋友也死掉了。”
神父在屋子里没穿鞋,出来时也没来得及穿上鞋,他赤着脚踩在积雪上,跑过去抱住可怜的主教,什么话都没说话。
古物去世的消息第二日传来,他的情妇与孩子们说要为他风风光光送行,可到了下午,国王与王后去世的消息又传了出来,跟着公布的,还有国王与王后的死因——两人常年被古物喂食毒药,身体早已不堪一击,不止如此,古物还戕害了他们的王子们,只有公主幸存。
顿时,与古物所有有牵连的人,包含古物本人在内,人人喊打,别说风光的葬礼了,由于古物玷污了圣主的名声,违背了圣主的意志,犯下了滔天罪行,他们甚至要将古物的尸体吊在城门三天三夜。
不过,在知道古物的遗言是要将教皇位置传给第一街区的神父以后,他们的怒气大消。
神父是真正在为圣子们服务,他所搭建的防寒棚庇护了许多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如果神父成为教皇,就能为圣子们更多的服务。
在神父成为教皇的消息带来的欣喜中,阿拂一名公主成为国王都没有造成太大的抗议声音——女性总归是更要善良宽容。更何况,阿拂公主一直都乖巧听话。
这一切都发生得极快,完全没有给赏南反应和准备的时间,他的神父小堂一时间门庭若市。
大家都知道他不日将进驻王宫,成为最年轻的一任教皇,趁最后的这段时间,众人纷纷来向神父告别。
流浪汉们集资给神父做了一顶教皇佩戴的皇冠,比国王规格的要小许多,胜在精致用心,顶上还有几颗润白的珍珠。
阿拂公主在国王死讯传出时就带着车队赶回了王宫,走的时候泪水涟涟,她还是个小姑娘呢。
怀闪主教仍然是主教,不过他已经许久没到圣危尔亚大教堂打卡上班了,他更多时间都是在神父小堂厮混……具体来讲,不是厮混,是在考试,没完没了的考试。
教皇的贴身主教需要通过层层的考试选拔,考题千奇百怪,能考三次就通过的人已经是凤毛麟角。没有通过考试的人,连成为古物执祭的资格都没有,如果是主教的话,条件只会更苛刻。
怀闪考了四次还没通过,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双手伏在桌子上,不及格的卷子都被他的头发撕得稀巴烂。
反观小教皇,他的生活就要惬意许多,在前来拜访的人陆续减少后,他只需要配合王宫内裁缝试试衣服,背背教皇守则,浏览一些古物留下来的书籍。
古物的书,越看越令人发凉,他觉得人心可以被他任意操控,他觉得世间所有一切都可以被他踩在脚底下,他信奉鲜血能带来新生,没有鲜血滋养的生命,是无法长久的生命,更加谈不上健康。
他也信奉圣主,他相信圣主会给他想要的一切,相信圣主能为他所用,他甚至病态地认为那些被他残害的生命是得到了他的宠幸和爱怜,“死亡是至高无上的荣誉”的出处也不是圣主,而是由古物本人所撰写。
赏南把自己发现的一切整理成册,在每个古物的观点后面都指出古物自私残忍的本性并给出圣主相应的原话,最后交给马利维,由马利维将册子印刷过后发到博拉奇每个人手中。
而古物大部分的遗留,都被赏南在院子里销毁了,还没化的积雪被烧出了一片黑黢黢的土地。
之前那一批服务于古物的人都被清理了个干净,包括格尼,格尼被阿拂发配去了第七街区,格尼还挺高兴的,她在离开的那天同怀闪说:“主教,其实我早就想去第七街区任职了,那里有许多需要帮助的女人们。”
快要入驻王宫的前两天,怀闪的考核通过了,他很有志向地成为了可以驻守王宫的大主教,和他一同进宫的大主教还有第二街区的坦娜和第七街区的狮时。而被新选入为小教皇服务的执祭执事主教们则太多了,赏南一个名字都没记住。
反而是怀闪,把每个人的详细资料都查看了一遍。
其中有好几个人在个人介绍中情感充沛地叙述了自己对小教皇的崇拜,对未来教会建设的美好展望,怀闪把他们都记住了。
他占着小教皇的座椅,双腿大开,懒洋洋的,“圣主会送他们下地狱。”
教皇的加冕仪式由女王亲自举行,上一任国王的加冕仪式就曾由教皇主持,阿拂在此之前特意给神父小堂去电,希望赏南可以为她加冕,赏南拒绝了,并解释了为什么不能由自己给她加冕,不仅如此,赏南还希望阿拂可以适当地从教会手中收回一部分权利,比如博拉奇官员的任职罢免,这都不应该是教会可以左右的事情。
加冕仪式当天,赏南朝阿拂行了博拉奇的跪拜礼,阿拂从旁边取了属于教皇的皇冠,亲手给赏南戴上,她弯下腰亲吻赏南的额头:“宗座,圣主会像庇佑我一样庇佑您。”
自此,博拉奇迎来了他们最开明最为人民着想的女王和教皇,上任年龄也是最年轻的。
教皇在之后的三年内,将手中的大部分权利都交还给了女王,女王越来越成熟,也主动从教皇手中夺回了一些。
直到赏南提出想要搬出王宫,另找地方居住。
阿拂大惊,她只是不希望教皇手中权利过大,不希望博拉奇变成自己父王在时那样,她不是想要赶教皇离开。
她慌了神,再次变回了几年前的小姑娘模样,只不过她现在衣着华丽气势威严,她站起来,“教皇如果离开,圣子们会以为我待您不好,我需要您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