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黏过来的路湛一会跟他交流画作时说起心情,他身上总带着一种奇特的平和和耐心。
人绝对明白在世间要遇见的事情——
要被人群洪流卷走,去往人群流向的地方。
不决定方向,也做不了主归途。
他说,我算是比较不聪明的孩子,在家属院都属于学习最差的。
路湛一很坦诚,“我也不会觉得羞耻,不论多么优秀,找到自己热爱的事物,才不是虚度一生。”
许西溪很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充满真诚的目光里透露着明亮,他突然伸手抓一下路湛一的头发。
“怎么了?”
“你头发上有东西。”
那双眼睛里的感情突然让他震惊茫然。
路湛一只是掩饰性的笑,我只是喜欢你,一点不作伪。
许西溪自我评价太低,到了令人不解的程度。
某种程度上沈时齐评价他的话也对。
——又自负又自卑。
许西溪知道。
他在缺失爱的能力强总是充满茫然不安。
他辨别着那些欣赏的目光里到底有几个意有所图,也分得清那些说爱他的人只是喜欢美丽皮囊。
可是他身边,甚至他的母亲,从来没有教会过他真正的爱。
所以在面对好意时,他永远骄傲的昂起头,却闭着眼沉默着思索。
过了青春的万分荒唐,走到社会的许西溪更加美丽展开。
没有多少朋友,唯一几个认识的人当然喜欢“正常的”许西溪。
因为过去实在胡闹。
当然也没人接受一个阴郁的疯子。
那样的许西溪其实并没有消失,仿佛又会在某一天原形毕露。
就像有时候正面情绪压不住了内心的暗处。或许缺点什么,只是在这一个夜晚感叹。
其实,他并不愿意割裂自己。
在经历这么久之后他想明白了。
没有哪一段记忆有错,也没有什么时候不该存在。
那些至今视为可耻的记忆,都有挣扎着的痕迹。
或许路湛一也教会了他这一点。
过去并不可耻。
或沉沦或堕落或极端的前进,最起码不该可耻。
暗自揣度下,需要去接受一个糟糕的自己,接受一切的我自己。
从此,滚烫的爱意都不会烧灼,只会让他爱上那些激烈的勇敢。
“他在这个世界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孤家寡人,”
接到电话的第一天,许西溪吃了两顿饭,在第三顿的时候他突然拼命的吐出来。
睡觉……醒来又是漆黑的夜晚。
他不喜欢开灯,从下午就睡下,压根不怎么用灯。
但路湛一在的时候,灯一定是开着的。
不知什么时候。目所能及,有一个人坐在远处奋笔疾书或者用电脑。
这时候许西溪也不会回卧室,那些平板刷咨讯,或者去读一下没看完的书。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个可怕的习惯。
他已经非常习惯有路湛一的生活。
他切断手机,拉上床帘,在睡不着的时候找酒,发现酒起子被路湛一藏起来了。
好像这个人只是来到他身边很短的时间,不到一年,却又在他每一处生活里留下印记。
上次路湛一又独自离开的时候失魂落魄。
他知道年轻人的心情和热络,也有热度用尽的时候。可是路湛一失望的离开的时候,许西溪还是没忍住有些莫名的不舒服。
他看着路湛一每天送东西,会来告诉自己论文和毕业季的事情……
那个小卡片从一行字到几百字,他虽然随便却每次都看到了。
直到最后一次,他说。
“不要再来了,路湛一,你快要毕业了,你应该是个能够听明白我意思的成年人。”
“当时只是觉得你有趣,现在我觉得很无聊,你明白了吗?”
路湛一没明白,在他关门又收回钥匙以后,还执着的看着他。
但是许西溪关掉了手机。
路湛一再次来的时候扑空了,他以为许西溪搬走了,没忍住伤心不已。
等到两天的看海结束,他又重新收拾来找他的许先生。
许西溪这时候消失了。
他以为在沈时齐那里的许西溪,根本和任何人没有联系。
这个没亲密朋友,没有熟人的任性家伙,又不见了。
沈时齐也气急的找。
路湛一跟着助理跑去了墓地。
“三天前他来过。待了一下午才走。”
“状态吗?感觉很冷,没怎么注意,看起来挺悲伤吧?不过来扫墓总不可能带着笑脸。”
…………
沈时齐又打了一次电话,仍然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他有些着急焦躁。
路湛一也在他口中得知上次的事情,不免更加着急。
找不到。
没有消息。
“桐县?他坐车了?”
路湛一立刻反应过来。
那是外婆家隔壁的一个县。
他第一次遇见许西溪就在不远处。
是啊,如果之前住在那里,许先生很有可能会回去一趟。
路湛一跟着那些行李就跑。一路上顾不得吃饭就打电话订酒店,又找爸爸帮忙在桐县那里借车。
被找到的许西溪看起来挺悠闲,只是瘦的惊人。
他在度假区闲逛了好几天了,这里的工作人员说,还有每天来偶遇来看他的。
许西溪很坦然,每天定点出门去餐厅吃饭。
路湛一一肚子的担心放回原地,沈时齐没过来,助理如实汇报
一会儿又苦着脸过来。
“沈总说一定让您跟着去一趟医院体检,我们也好放心。”
沈时齐下飞机赶到时看着路湛一突然有些复杂。
“西西,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呢”
许西溪很不自在。“你在忙,我只是出来走走。”
沈时齐叹气,“我就算再忙也会有时间的,西西。你不接电话,我真的很担心。”
许西溪沉默,摆摆手去做其他检查,路湛一也跟着。
——“慢性胃炎。”
沈时齐生气,又不能在此刻说他。只好安排好在这边治疗又匆匆回去。
路湛一毕业了,在许西溪参加了他的毕业典礼后,拒绝了老师的工作室邀请,很快就申请了在附近住下来,顺便照顾许西溪。
“路湛一。”
“怎么了许先生?”
“你为什么留在这。”
路湛一立刻紧张,他知道许先生要赶人,立刻补充道
“我外婆家在附近,正好很久没回来了,呵呵,回来看看。”
许西溪觉得他在扯谎,一点不信。
只好躺着闭上眼睛,心想着他很快会走的。
路湛一还真的有亲戚在这里!
许西溪很被动的喝着路湛一从外婆家里带来的汤,很有一些怪异的想。
但是,很快,路湛一又开始他那种神奇的功能,让人不由自主的会觉得跟他相处很舒服。
亏损的胃最起码很舒服。
养胃粥养胃菜都比疗养院的味道好。
许西溪很快被对方这种死不交流又插诨打科的技术给迷惑了。
最起码真的被人照顾的很舒服,许西溪无不废物的想。
之前觉得对方总会走的,而且肯定也对他很失望,现在只能继续鸵鸟。
至少人的身体快速反应大于心理。
路湛一每天的节奏又让他恢复之前的习惯。
真是糟糕啊。
这样下去,岂不是真的离不开路湛一了?
许西溪一半忧愁一半思量。
可是,最起码,心理也是舒服的。
只要有路湛一在的时间里,空气总是不会过分的安静,且充满鲜活。
怪不得人养病总爱看到鲜花,一个道理。
一个鲜嫩美好的青年人在这里看书,实在是一件很养眼又觉得舒适的环境。
这个养病环境里,许西溪也不再长久的发呆,但是路湛一能看到他眉宇间的痛苦。
之前他已经触碰雷区,自然心中纠结,可是他又想许先生真正快乐起来。
如此反复纠结,看在许西溪眼里有几分幼稚的好笑。
路湛一真的让人很没办法。
某一天,当再次小心翼翼提起,他很随和的开口。
“对不起,之所以对你迁怒,只不过我自己纠结逃避罢了。”
我逃避当下和过去的那些彻头彻尾的愚蠢。简言之,我不想自我谴责。
我也痛恨后悔的人的确真的会万分遗憾。我怕这种悲哀会让人痛苦,难得糊涂傻点也好。
…………
许西溪还在国外走秀时曾经跟一个关系不错的友人聊过。
孤独的两个人喝着酒,然后聊新的烦恼,总之渺渺茫茫,似乎总是无法踏实的生活。
做模特这一行似乎又是一个复杂浮华的世界,总让人迷茫的光怪陆离。
他不爱送别,无论是送别人还是让别人送。
因为只有那一刻是万分脆弱的,哪怕再满不在乎都会情绪崩溃。
他曾说抱怨这许多年的冷漠和凄凉,讨厌春节的氛围和回想,可再回头、重回头。感动和珍贵都有,只不过很少很少,支撑不了他再去面对整个世界。
他也会渴望那些纯粹的东西,看见两个白发苍苍牵着的手也会深深看一眼。
可是没有那样的爱。
友人觉得他天真。
沈时齐觉得他任性且固执。
可是,也许真的会有,但不会在他身上发生。
就是会有那么一刻,三言两句的惦念,就是抵过千言万语。
面前这个年轻人就是这么神奇。
去年的春节,许西溪没有察觉人间烟火,他的世界也并不热闹。
但年末的时候,天气正好,或许有些冷,路湛一那些聒噪的电话,何尝不是在向他展示一个温暖的、亲和的、期待的世界。
有时候他突然也会明白友人说的话——人会不断被伤害,也会不断被治愈。
他的整个青春都在困顿和疲惫中挣扎,在满桌面的药瓶里昏昏沉沉,容易脑袋发懵也容易失眠。
他明白这一切的原因不在于健康,在于一颗有些下落的心。
迫切的想要破罐破摔的心情。
总是被这个世界上有关于他的丝线拉扯,被拉起来,没有精神没有动力,颇有点浑浑噩噩的活着。
从前是沈时齐,后来他离开沈时齐,放弃了一重保障。
吃饭睡觉,强打精神生活,复杂化简单化。
人生多漫长,易波折,不确定性和复杂性相伴一生。
可安稳如同死亡,生便得有生的意志,这便是长久的心事。
直到他遇见路湛一。
路湛一很好,可就是太好。
他怕自己面目可憎,怕自己溺水般抓住这个人不放,显得万分狼狈。
人只要漂浮在空中太久,总怕下沉。
怕不体面不惹人艳羡,怕一生不壮丽没有谈资,怕一生空有,怕孤独虚无,怕死生无意义,怕荒谬荒诞……
…………
每个人都这样
可来处仍然未变。路湛一的生活道理非常简单,似乎就是像他母亲说的那样,“活的简简单单。”
生活本身就是生活本身,谁都要柴米油盐生老病死的活。
这都是路湛一这个很年轻轻的孩子教会他的。
敬仰艳羡还是平凡自己,这都是生活中的选择,何苦怕这一生,又何必怕下沉。
许西溪从路湛一那里明白了许多道理。
从心而论,他这个活了三十年的人,很多时候甚至比不上路湛一这个大学刚毕业的年轻人。
路湛一真诚坚定,充满温暖的力量。
有梦想有憧憬,眼睛里都是充满明亮的光。
但许西溪回顾自己,仿佛透明的这些年,想到路湛一亮晶晶的说着对于未来对于爱好,他才发觉空洞。
他从前只觉得不想再和沈时齐这样空白的走下去。
但他也不明白自己究竟是要过怎么样的生活。
路湛一一出现,他的柴米油盐就会温暖的多,同样是饭菜,总是比厨师精心做好的舒服的多。
在那一年春节,他看着路湛一热闹的过年,好像真的能够被那些热闹的氛围感染到一般。
他看着路湛一在跟长辈撒娇,看见路湛一忙碌着放鞭炮……那些烟火气仿佛真的能透过来,让他觉得万分温暖一般。
他突然明白了很多事,好的未必好,坏的未必坏。
在这些空洞的生活里,总会夹杂一些珍贵的东西,譬如最后的温柔,譬如路湛一的傻笑。
所以才会躲开啊,他怕路湛一太好,才觉得万分自卑。
许西溪仍然很嫉妒那些将每一天重复的生活过得很充实的人。
一个人,真的能够很愉悦的过这么机械的一天吗?
但是路湛一可以。
他自己总是把很多事情搞的糟糕,很多时候,很失望,又不敢太失望。
情绪始终悬在一个危险地带,自己也不知道生活的尽头是什么。
晴天的时候太安静,雨天的时候太孤独。
每一天,嫌吵闹,嫌麻烦,嫌孤独。
孤独嘛,人生来孤独,无论任何人都是过客而已。
只是这话说的太大太满总是容易痛苦。
“享受孤独”,从来不算是什么高明。白纸上写的似乎特立独行,生活里才发现未到此处。
三十岁了,他才明白这个道理。
自从十八岁母亲离开之后,他开始一个人生活,那时候每天夜里的月亮他都记得。
纯灰色的窗帘总觉得沉沉压在心里,他开始动手拆掉了窗帘,月光全部照进来。
好几天几乎没怎么睡着,甚至觉得,人的情绪是像水一样流动着的。
还记得高中课业繁多,旁边桌子上和墙上每天都会贴着奇怪的便利贴,然后趴在那里翻课外书,生活陷入一种奇怪的停滞,思绪在流动,但生活根本无法进行。
他无法承认自己不能独自生活,尽管早就可以做到学会所有独立生活的技能,但就是没办法运转。
这不可能。
他那样想逃离这个家,逃离对他非打即骂的母亲,逃离那些痛苦,可是他真的开始新生活了,他却做不到成熟优雅的过好自己的生活。
饭是会做的,但做给自己吃难度很大。
按时吃饭很难,按时睡觉很难。经常会忘了自己有没有吃饭,然后脚步悬浮着去学校。
那一年,他默许自己这种近乎沉寂的生活,陷入一种死胡同的情绪。
大多数力气和时间用来自己跟自己作斗争,这时候恍然觉得,哪怕衣食无忧,他也失去了一种好好生活的向往和动力。
这显然不对。
沈时齐是在某一段时间拉他一把的人。
他们在天台莫名其妙开始对话,作为富二代的沈时齐也没有带着流言的目光看许西溪这个转校生。
他给许西溪换了新的窗帘,把他扔掉的习题整理好,给他收拾了乱成一团的桌洞。
那是第一次,他坐在不在拥挤杂乱的课桌边,看着沈时齐给他滤平课本的折角,那么一丝不苟的样子…
突然泪流满面。
许西溪始终是一个拒绝不了这种别纯粹好意的人。
沈时齐永远是排名榜第一的天之骄子,家世和天赋都让人仰望的人才。
而许西溪毕竟是一个流言加身,阴沉细瘦的异类。
没有人愿意接近一个看起来就阴沉沉的人。
高中的许西溪沉默寡言,作为一个熟人眼里家喻户晓的私生子,他的便宜父亲终于在中考之后注意到了这个便宜儿子,将他放进了这所有名的高中。
当然,并没有培养人才的打算,只是带着天然的嫌弃,觉得不像太跌份丢人罢了。
许西溪水涨船高,算是一朝踏入好日子。
但是并没有。
他那个不甘又可怜的母亲,从来都没有被放在眼里正视的母亲。
就这样被轻飘飘略过。
男人根本没有打算看她一眼,甚至多给一笔钱。
她只是一个自始至终的傻傻的小三,既被别人家庭厌恶,也为男的所耻辱。
那时候,她万分痛苦癫狂,只是将这种不甘和痛苦发泄给唯一能够理解的许西溪。
在许西溪看来,她几乎毁了自己全部的人生和尊严,失去底线,又一而再再而三的陷入痴狂,本身是一个万分可怜的人。
前提是在她死去之后。
在那之前,面对这个生活在仇恨和癫狂中的女人,他最大限度的温柔只能是忍她的一切。
无论是砸东西还是突然起来的一巴掌,他都会觉得可怜又悲哀。
他本可以不再回到那个阴暗可怜又随时会得到一个飞来的东西砸伤的家。
可是又犯贱一般,在看着一群人回家过节,他也回去。
看着那张相似的脸,说着嘲讽怨毒的话,他再顶着伤口回学校。
满校流言。
那时候他恨着这个女人,可是在她过世之后又觉得悲哀。
她离开以后,许西溪面临高考,沈时齐准备出国读书,两个人最后一次见面,遥遥的看上一眼,他不知道,突然就觉得自己站在泥地里。
从前觉得能拔出来,最起码不体面不美观,也能自若的走出去。
可是,他突然低头,看到自己仿佛注定的沼泽般的人生。
好像原来被他认为是泥地的、那些被嘲笑辱骂殴打的那个女人所带来的一切,都消失了。
可是有些东西,拨开之后才发现,更深的深渊。
他注定了抹不掉这些东西所附加的人生。
他的多疑悲欢,他的极端和自我厌恶,还有挥之不去的自毁情绪。
远远的一个照面,沈时齐点头,他低着头……
此生都不会见面了。
可是有一天突然见面,许西溪仍然是更坏更极端的脾气,沈时齐却主动靠近了。
他形容沈时齐。“看着离得很远,认识之后嘛……”
“觉得更远了。”
…………
就在那一年,许西溪十八岁,他的母亲死于癌症。
他茫然痛苦里拒绝了被照顾的选项,选择了独自生活。
他拥有一笔对自己来说不小数目的生活费和存款,也有了属于自己的公寓。
从前他跟沈时齐所讲的,逃离后的生活就是这样。
他会很开心的。
不再面对一个糟糕的环境,不再面对一个癫狂又从未爱他的母亲。
可是他过得不开心。
虽然从一开始就没有人管他的开心不开心。
他也只是恨。
原来他也只是想那个女人来爱他,来关心他。
可是,无论怎样,她走的平静,好像这样偏执的一生都得到升华。
可是许西溪就像一个被留在那里的人。
他内心重复的痛苦着“求不得”。既怨恨又痛苦。
一个人的生活,仅仅两年,正如沈时齐当初跟他说的。
“你总得有自己想做的事情吧?”
那时候是17岁的许西溪,18岁的许西溪仍然在街头走动,目光茫然。
他仍未想通生活的意义,刚有尝试结束的念头就被沈时齐劝退……
一个理科生声情并茂的跟他讲述演绎了自杀的一百种失败案例和方法。
许西溪坚持苟活着。
突然有一天,已经在漫长的压抑里他意识到这个问题。
于是当又一次少年的沈时齐问他时——
“你之后,想要做什么?”
“过一天是一天。”
…………
“你挺适合当明星。”
“得了,为什么?”
“显而易见。”
“脸好,别嫉妒。”
许西溪收敛笑容。
“总觉得,好像来不及说我恨她,来不及向她证明说我会过得很好,我和她不一样……我甚至来不及向她展示,你看,我又变成了你这么悲哀的人……她就已经死了。”
可是,她死的时候,又变得很奇怪。
“她为了自己的爱情,赔上了一切,后来,她却没有临走之前见那个男人一面。”
就只是拉着他,跟他要说很久很久的话。
许西溪很茫然。
她躺在那里,像一朵即将腐烂的玫瑰,可以看出曾经的美丽。
但她已经老去,尽管她只有不到40岁,可是颓败和暮气充满在这个不幸的身体上。
路湛一在和老师打电话。
许西溪终于从漫长的神游中醒来。
他看着这个年轻人。
他活力,善良,俊朗,也热情。
他在最好的年纪里,有梦想有未来,还拥有热爱的事物。
他毕业了,应该好好的去享受旅行,去看看这个世界。或者进入顺利的行业内。
总之,不该在这里浪费时间。
可是路湛一充分的装聋作哑。
“我好了,我要出院了。”
路湛一犹犹豫豫,跟医生商量了一遍之后——
“没错,是有些贫血,对,还容易头晕。”
医生突然明白了潜台词,“再住院观察一下吧,别急着出院。”
路湛一得逞。
许西溪格外咸鱼。
在这件事上他说不过路湛一。并且,他并不讨厌。
只是有点闹脾气。
路湛一立马走过来,准备了一堆东西来安慰他的许先生。
“等再过一阵子天气凉快,我们去湖边玩,又清爽又舒服。”
许西溪表示太累,但路湛一锲而不舍。
“那边环境很好,花草茂盛,还有夜市。”
好吧,是有点想去的。
路湛一偷偷笑。
他又开始异常开心的状态,让跟他通话的家人差异不已。
“小湛,最近有什么开心事啊?”
明明不久前还每天苦哈哈的脸,每天带着难过的表情。
路湛一想到许西溪不好意思,“奶奶,我最近在外面逛,挺开心的。”
奶奶不懂,仍然乐呵呵,“那就好,好好玩吧,给自己多买点好吃的。”
许西溪在一旁听见老人哄小孩子的语气,又别扭又觉得不好意思。
让别人的孙子每天伺候他什么的……确实有些尴尬。
可是,他还是很乐意听路湛一跟家人打电话,比看剧还津津有味。
路湛一开始还怕影响他休息,也怕许先生觉得烦躁,后来发现他并不讨厌,也待在病房打电话。
有时候开着视频对着背景墙,很认真的聊天,还不忘跟许西溪不好意思的笑一下。
许西溪被他这一笑弄的莫名其妙,觉得这小孩黏糊糊的。
可是心情很好。
他尤其喜欢路湛一和爷爷奶奶老人家通话,总带着一股亲密的温馨。
他从来没有爷爷奶奶或者更年长的长辈,因此对这种更为好奇。
尤其是老人家对待大孙的宠溺,总是能从对话里听得几分安心和温馨。
就是莫名的,觉得很温暖。
路湛一和他周围总是带着这种温暖的力量。
路湛一也注意到了许先生,并且在对方要求他每次在这里打电话的时候。
没有疑惑和惊喜,他甚至还有些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