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瑛瑛是状元之才这事,吕晓璇在瑛瑛出生前就知道了。
猜猜历史上的禹武宗参加科举时写的那几篇文章后来被哪几家博物馆抢着珍藏?
秋瑜不知道历史上的江百岸第一次和瑛瑛见面时是什么情景,但史书上那位江元帅肯定不敢管太子叫“贤侄”。
吕瑛却很平和地和江百岸交流,言语中还不着痕迹捧了老江几下,明显是希望母亲的同僚能与她相处愉快。
秋瑜现在就开始替老江担忧,等瑛瑛做太子,老江得怎么面对这位“贤侄”啊……
在江百岸主动提出要给吕瑛带来的这批粮写借条时,吕瑛摇头:“我和皇上见过了,此事皇上管了,元帅便不必管。”
江百岸恍然,这句话的信息量其实不小,江百岸深思,皇上已经向琼崖吕家借粮,吕家也应了,可见南海王吕房对朝廷,尤其是皇帝这一系是亲近和支持的。
吕家是琼州、两广一带的地头蛇,他们支持皇帝,皇帝对这两地的掌控力,定然比江浙那边要强得多,有吕家在南边做策应,再让北面稳定下来,陛下在朝中的权威便更大了,君主的权力终将全部收拢到皇帝手中。
江百岸想起自己这些年被朝中卡粮饷的窘迫,发觉局势已经变好,心中隐隐一松。
吕瑛看他的神色,什么也没说,告了退,留母亲和江百岸、几名将军在帐中议事,出去和秋瑜找地方吃饭。
接下来是母亲的战场,她会遵循自己的理念,阻止军队劫掠新占之地。
此时在皇宫之中,秦树焉满脸阴鸷,他瞪着皇后,嘶声道:“你说什么?”
皇后穿着素色衣裳,并不美貌的面上满是冷漠:“开龙爷早年就知道,得过腮帮子病的男子容易不孕,因而挑儿媳时,特意挑了我们家。”
皇后的母亲乃是寡妇二嫁,在开国功臣里,有这样母亲的皇后出身是很不体面的,可她的母亲却很能生,一嫁时生了个孩子,二嫁后生了八个孩子,且有养育双胎的纪录,硬是靠多子多福坐稳了国公夫人的位置,而这位老夫人的子女也都很能生,不过两代,国公府就成了有百多个子孙的大家族。
开龙帝给大儿子挑这么个儿媳也是煞费苦心,要不是他早年从山贼手下救过大儿媳,这门婚事他都不好意思指,万一儿子真不育,那他就是坑了人家姑娘一辈子呢!
而等秦树焉成婚几年都没有子嗣的音信后,开龙帝便彻底断了让长子继承皇位的念头。
原本比起母家是世家大族的皇子,开龙帝对有军功的长子期待更高些,皇三子的母亲虽是皇后,却无容人之量,他怕丽贵妃在自己走后被欺负,在确定让皇三子继位时,还一度动过让丽贵妃殉葬的念头。
与其让丽贵妃在自己死后被蹉跎,被折磨,还不如他带她一起走。
对,开龙帝从没指望过丽贵妃的亲儿子、自己的九儿子梁王……
至于他走后,丽贵妃果真被太后害了性命,而大儿子还是登上皇位这些事,已经入土的开龙帝也不会知道了。
皇后告诉秦树焉:“我来你家是给你生孩子的,可是我没能给你孩子,贵妃能给你,让我挪位子也没什么,毕竟别家没子嗣都算了,皇帝不能没有,否则储位带来的动乱会让许多人家血流成河。”
“只是没想到贵妃私通渭王,孩子也不是您的,所以我也要告知您,陛下,您恐怕是真的不育了,虽然我俩即将分开,但念着多年夫妻之情,我还是劝您一句,尽早从宗室里抱养一个孩子过来吧。”
洛雨媛言尽于此,抛下呆愣的丈夫,抱起一个小包袱,自己走出了凤林宫。
她想,只要那个男人让自己活着走出皇宫,她就彻底自由了,以后她不要做皇后,也不要再嫁人,做男人的妻子没什么趣味,虽然她没有九弟妹那样的武功和勇气去建功立业,也可以游走天下,去见些以前没见过的东西。
谁知走出去没几步,秦树焉奔出来,抓住她的胳膊。
“皇后,雨媛,等孩子抱过来了,让你养成不成?”
洛皇后没料到秦树焉竟是这样的反应,她愕然道:“陛下已想好抱谁了吗?”
秦树焉低着头,一只手紧紧捏着龙袍,龙尾被他捏得发皱:“爹他说话做事总是有道理的,当初他拿鞭子抽我们这些儿子时,说得最多的话就是你们太笨了,以后老子死了,你们被人耍得团团转可怎么办。”
“我想好了,就抱那个最聪明的孩子!”
洛皇后一愣,想了想:“五弟家的老二?听说他已经背通孝经了。”
秦树焉:“不是那小子,快八岁的人了,背个孝经还宣扬得到处都是,九章算术至今都学不明白,他不够聪明。”
洛皇后:“那是七弟家的老三?听说那孩子会用船称象。”
秦树焉:“……你也多读点书,称象那是好多年前就有人做过的事了,老七家只是东施效颦。”
洛皇后:“那是谁家的?”
秦树焉今年都才三十来岁,他下边的弟弟都是二十多岁,就是有孩子了,孩子也没长大到可以念通四书五经的呀。
秦树焉:“老九家的老大,怎么样?”
开龙帝九子梁王,娶妻曹氏,而曹氏今年才怀上第一胎,孩子要明年才出来,所以秦树焉说的肯定不是那个还没出来的小子,而是另一个。
洛皇后张大嘴:“那可是九弟妹唯一的儿子,琼崖吕家也就这一个孙辈!”
抱其他家的孩子都算了,宗室子弟能天降皇位,那是要全家欢庆的,而且那些王爷才不缺女人呢,被抱走一个儿子,他们还可以继续生,可琼崖吕家却是几代单传,就指着那仅有的天降好崽继承家业,您要抱那一个,吕家能答应吗?
秦树焉:“朕会给他们补偿的!”
最好的总是最贵的,可皇帝挑接班人不就得挑最好的那个吗?何况秦树焉也有他的小心思。
吕家在南海的势力太大了,换了其他宗室子弟上位,万一和吕家干起来,赢了还好,输了那可就是江山易主的节奏,还不如直接让瑛瑛做皇帝,以后南海就是大禹最稳固的领土。
那孩子统治南海可不光是靠军队,他还有神仙后人的光环呢!皇权神权一起上,那叫一个稳如泰山,连秦树焉都羡慕他们家在南海的权威。
没过一会儿,大太监郑尧便带着圣旨、一队护卫奔出了京城,而皇帝、皇后夫妇则留在京城,兢兢业业处理杀掉贵妃、渭王的残局。
洛皇后还是没能走成,因为她发现皇帝真的对后宫宫务一窍不通,自她自闭凤林宫,将宫务交给贵妃管后,后宫都快变成筛子了,如果就这么拍屁股走了,她总觉得对不起已经去世多年的公公。
吕瑛和小伙伴一起找了个空地,秋瑜对旁边使了个眼色,一个肥壮伙夫便满面讨好地过来,铺了布在地上,秋瑜请吕瑛坐上去,又将装煎饼、煎蛋、疙瘩汤的碗摆好,递给他一双筷子、一把勺子。
“这一餐寒酸了点,配不上你。”秋瑜歉意道。
吕瑛摇头:“我这一路也没吃什么山珍海味,你这么快做出热食给我吃已经不错了。”
小孩捧起汤碗,喝了一小口,顿了顿,从表情上看不出喜不喜欢,动作却一如既往的优雅。
这孩子既能去宴席上吃山珍海味,也能站路边吃馕饼,只要他想,什么环境都能适应下来,是娇小柔弱躯壳也盖不住的顽强生命力。
他娇软地问:“你是为我而来的吗?”
秋瑜本能回道:“是,我以为你会需要我帮忙,结果却是你来了以后,我心安了。”
吕瑛用小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像是安慰。
“之后要和我一起回琼崖岛吗?”这是吕瑛第二次提这件事。
秋瑜:“我随时能和你走。”
吕瑛:“没什么要在这交代的?”
见秋瑜不解,吕瑛补充道:“你心软,看到此处,不会什么都不做就走。”
秋瑜沉默一阵,内心为这孩子的敏锐惊叹。
“知我者,瑛瑛也,我回去后打算写一本和卫生观念有关的书,不然我怕有些大夫医死的人比救活的人还多。”
卫生观念?吕瑛细细问了何为卫生观念,发觉和娘在吕家军强调的东西差不多,都是生死间有大用的知识,可禹军的军营并不干净整洁,只能说明母亲那一套在前线没能得到推广。
这孩子是何等聪慧之人,脑子一动,便想明白其中关窍。
首先是人力成本,军中无良医,人手也不够,能照应那些伤重军士已算不错,实则一场仗打完,有些伤得不那么重的脸草席都没得躺,根本顾不过来,何谈做卫生。
可若是要发动军士自己去注意卫生,去打扫营帐,处理好私务,他们也不会愿意。
这些不识字的大老粗大多愚昧,军粮不够,他们吃也吃不饱,还要在战场上拼命,下了战场就想找女人,或者是赌博吃酒来发泄,军官们除了军规外,就不会管得更细,不然怕这些人压力大了会营啸。
像吕家军也有这个顾忌,有位现代作家在小说里说过——逃亡的几艘战舰在很短的时间内会构建新的人类社会规则。
复数的人类身处一个封闭环境里,跑又跑不脱,还没有电脑吃喝,那就是另一个阶级森严小社会形成的元素全齐了,而且大家情绪一旦不稳定,有一点小摩擦,扩散以后就是大事。
禹朝的水军出海时,要是有哪个萌新小兵不会做人,被老兵推海里淹死都没处说理去,而且身处那个环境里,老兵们都会默契地互相掩护,时日久了,几乎没有一个干净的人!
吕家军没这个问题还得感谢大家有同一个信仰,连吕瑛都默认吕家军出海时,在船上带着雨神像呢,大家有啥苦恼都可以在蛙面前倾诉,拉呱一阵总比出人命好。
吕瑛语调冷静:“想要在这里做些什么,只怕处处都是难题,让人寸步难行。”
秋瑜问他:“既是寸步难行,为何你会去改变自己不喜的东西?”
吕瑛:“套用一句你的话,方法总比困难多。”
秋瑜笑了:“你说得对,这就是我为什么要写书了,虽然以我的年纪说要著书,在外人看来和笑话差不多,但我还是要去做。”
两个小朋友手拉手,约好一起走。
吕晓璇也知道吕瑛要回去主管台风季后的岛上事务,不打算久留,只叮嘱儿子:“岛上事多,你别太累。”
吕瑛很诚实地回道:“也不是很累,我把事都交给别人做了。”
马仔那么多,何必事事亲力亲为呢?
小人家又说:“我还要带秋瑜去吕宋找太外祖玩呢。”
吕瑛的太外祖就是吕晓璇的爷爷,她不自觉想起那个热爱动物超过人类的奇男子。
在她的记忆中,爷爷是一个兴致来了会举着幼年小象摇啊摇的猛男,胳膊比常人大腿还粗,爱和海兽说话,一顿能吃两锅米饭。
瑛瑛和爷爷应该会很合得来吧,想到这,吕晓璇无比欣慰地目送他们离开。
吕家军风一般的来,又风一般的走,他们挥一挥衣袖,只留下大批粮食布匹盐糖,对了,还有一尊石蛙像。
那是岚山特意带给吕晓璇的,方便少主在外也能祭拜先祖,说不定在大青蛙的保佑下,那些箭矢都会绕着吕晓璇飞呢!
吕晓璇默默将那本讲述雨神慈爱万民事迹的传教书籍,以及石蛙交给亲兵,抹了一把额头的黑线。
救命了,在吕家水军的船上看一群大老爷们拜蛙都算了,如果连禹军以后也变成那样的画风,她余下的人生怕不是都要和吐槽为伴!
然而吕瑛离开没几天,来自皇城的特使便来了。
御前大太监郑尧亲自过来,惊动了整个军营。
那郑尧还算稳得住,过来先宣旨,告诉吕晓璇,吕大人,您升官了,以后您就是琼国公!
吕晓璇十分惊喜,吕瑛走前和她透过口风,那一万多担粮食应该能把她的爵位升一升,可她以为给升到侯爵就顶天了,没想到哇,大伯直接给了她一个公爵位!
这可怎么好意思。
接着郑尧就问:“小世子呢?”
吕晓璇:“柿子?我这没柿子,柿饼也没有,要不我给您拿一把香蕉干过来?”
瑛瑛这次可带了不少果干给妈妈解馋,吕晓璇穿越前已经四十来岁,因为早年吃甜食不节制,不光牙齿不太健康,还有点胰岛素抵抗,这辈子便很注意这方面的问题,她一个人也吃不完那两千斤的果干,正准备和同僚们分享呢。
郑尧跺脚:“哎呦,国公爷呐,杂家说的小世子便是您儿子啊!”
吕晓璇终于听懂了,她指着军营大门:“瑛瑛早几天就回去了,现在应该已经出海了吧,您要有事和我说,我写信给他。”
郑尧顿时满心完蛋。
吕家人出了海就彻底没人追得上了,若知道那孩子走得这么快,他便该直接去泸港堵着了!
要知道圣上原本的意思是让吕公爷升官,而他则以带吕瑛去京城游玩的名义带孩子走,至于那孩子进了京城后,还还不还给吕家,就是另一回事了。
吕晓璇还奇怪呢:“您找瑛瑛什么事啊?”
郑尧听到这,脑门流下一滴冷汗,他踟蹰片刻,说:“不是杂家要找小世子,是皇上要找,皇上喜欢小世子,想唤他去京城玩呢。”
吕晓璇的刑警敏锐性在这一刻有了反应。
她一把揪住郑尧,把人扯到无人之地,开始用话术套话。
过了一阵,吕晓璇带着怒意吐槽:“好样的,我说怎么给我封公爵呢,原来是拿爵位跟我买孩子呢!”
就算早就知道儿子要登基,真有人拿爵位和她换儿子时,吕晓璇还是本能的不快。
她的瑛瑛又不是货物!任何东西都不能买他,若大伯要瑛瑛去做接班人,那就该好好的和她、和吕家、和瑛瑛谈!反正不能一张圣旨就要把孩子抱走!不然和抢有什么区别!
这既是不尊重她这个在前线拼命的将领,也是不尊重瑛瑛。
吕晓璇也有脾气的,她一拍桌子:“等着,等我把襄阳府拿下来,我亲自去京城找陛下谈谈!”
郑尧:……
皇后娘娘早就说过了,陛下抱吕家的孩子不能用和抱其他宗室的孩子一个路子,看吧,吕公爷果然生气了。
而吕瑛如今果然如他妈妈所料,带着马仔和小伙伴风驰电掣般赶到泸港上了船。
根据吕家军传统,大家出海前要拜神,九幽的甲板上,妈祖娘娘和一只端庄的大石蛙并立在高台上,吕瑛面无表情地将自己出门时买的糖葫芦放在他干娘、祖宗面前做供品。
有船员感动抹眼泪:“孙少爷真是敬爱长辈,连孩子最爱吃的糖都能供上去。”
接着华美静、岚山等人站到吕瑛身后,整整齐齐的下拜。
“天妃娘娘保佑,雨神爷爷保佑,愿这一路风调雨顺,呱!”
这群人拜神又拜出了新花样,据说是大家看到吕瑛和海兽说话时会偶尔发出一些海兽特有的“嘤嘤”声,于是他们决定用呱来表达对雨神爷爷的崇敬之情。
秋瑜被氛围带动着,也上去敬了炷香,对那大青蛙虔诚道:“呱!”
吕瑛只觉得眼前这一幕太让小人家没眼看了。
只有上了瑛瑛的船,才能真正感受到与风雨作旅伴是怎样浪漫而惊险。
戴着斗笠、雨披的青蛙石像端坐于甲板上,大大的眼睛严肃注视着将蓝天染黑的乌云。
看到这种景象,大部分跑海的人腿都要软了,就怕自己殒命于此,只有吕瑛乐了。
小人家撸袖子,叫岚山和旗官去通知各船挂帆,连帆是什么角度都要说好,等风雨过来了,整支船队就是“呜呼起飞”的状态,直接飚了出去。
就是太刺激了,有时能看到老高的浪,身处禹朝的古老海船上,秋瑜心跳得和打鼓似的。
一般在这种场景下,吕瑛的反应是:“要么情况不严重,不用慌,要么情况很严重,慌也没用,淡定。”
而其他船员的反应就比较简洁明了,一个字可以概括所有。
听孙少爷的话,心里多拜拜蛙,大家都会平安回家。
知道这件事里最魔幻的地方是什么吗?
那就是不管风浪多高,吕瑛居然真的带着这支船队平平安安回了琼崖岛,甚至连船只都没什么损伤,做做日常保养,一天不到就能继续出海送货了。
多么神奇的气象之子!
秋瑜踩上琼崖岛土地的时候都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再回想一下一路上跟着船队的海兽们,他忍不住问吕瑛:“瑛瑛,你知道迪士尼吗?”
吕瑛:“什么迪士尼?是和叶城主、胡汉三一样的故事里的人吗?”
秋瑜:“迪士尼不是人,是一个……形容词,比如说你这种可以和动物说话、又长得特别好看的,就可以叫迪士尼小王子。”
吕瑛抿嘴一笑:“你以前还叫我青蛙王子呢,我吕家普通门户,哪来那么多王子给你封的。”
秋瑜:老吕家的门户可不普通。
小人家没把这个当回事,秋瑜也不指望拿裤裆藏雷、手撕鬼子当睡前故事的吕警官会和吕瑛说迪士尼,这一程吃海鲜吃得他快吐了,特想换个口味,尤其是柔鱼,他短期内都不想再看到那玩意了。
不知道为什么,海兽们一个赛一个的爱嘬柔鱼(鱿鱼),秋瑜穿越前姓游,打排球时被无良队友们戏称“鱿鱼”,这一路看到水手们钓柔鱼喂海兽,真是给了他不少心理阴影,还做过自己成了海兽口中美餐的噩梦哩!
吕瑛如他所愿,先转头将船队众人遣散,分发了饷钱,让他们回去休息,转头回去拜见吕房,待和吕房说了此次外出的见闻,便提出要求:“外祖,今晚想吃些地上的东西,海上的东西吃腻了。”
“路菜粗糙,既回了家,便该吃些精细的补补。”吕房颔首,指着秋瑜,“你也来吧。”
地上的美味,即鸡鸭鱼肉、地里的时蔬、树上的鲜果当晚便都上了桌。
吕家没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只要别吃饭吧唧嘴、筷子敲碗就好。
吕房指着正中间的菜式:“这是文昌敬上来的鸡,肉质鲜嫩,用椰子水炖煮出汤来,汤水鲜甜可口,加入虾肉一起吃,便更鲜了。”
吕瑛吃了几口:“是还不错,台风季吹歪不少椰子树吧?”
吕房:“别说椰子树了,桑树、甘蔗、农田都受损不少,我全程跟着,让台风吹得最猛的琼崖岛东北面做好了防护,有些损失还是避免不了。”
吕瑛:“唉,一到台风季,这座岛就离不得人,幸好您在。”
吕房:“总有一日我会不在,那时就该你娘和你来守岛了,这些跟你出去的五百人听话吗?”
见吕瑛应了一声,吕房便说:“以后他们都归你了,你也有了两个县的地,养五百人的兵是没问题的。”
这就是要开始将手头的军权慢慢转移一部分给吕瑛了,秋瑜一边捧着碗狂吃,一边在心里感叹吕瑛其实命还挺好的。
不管是秦树焉还是吕房,吕瑛的长辈都不是特别贪恋权力,只要确定了接班人,就会开始给小瑛瑛铺路,这让吕瑛接班时的路特别坦顺,权力交接时也没造成什么大的损伤,让瑛瑛继位后开拓事业时也更方便些。
这也是后世史学家们一致的观点,不过根据秋瑜这阵子船上拜蛙的经验来看,其实只要吕瑛有心,他想要什么势力,那势力最后也肯定是会归他的。
秋瑜不是没见过吕家水军,和那跟着吕瑛出海的五百人可完全是两副样子,被吕瑛调教过的五百人明显忠诚度和纪律性更高,而且令行禁止,吕瑛指挥船队时如臂指使,可见那五百人分明已成了吕瑛的形状!
秋瑜甚至开了个脑洞,就是如果瑛瑛他大伯并非不育,而是有了自己的孩子,而长大的瑛瑛又想要做皇帝,以他的性子大概率会开启明抢模式,以他的战斗力,承安帝那压根不存在的崽怕是会下场惨烈。
所以历史充满了偶然性,某些事情却又是必然的,比如吕瑛想要得到什么,他就一定会得到。
当晚两个小朋友当然是睡在一起,托华美静的福,吕瑛这次身子骨养的不错,长途劳累的也没生过病,只是需要多吃一个月药膳补补元气。
只要小孩不病,大家伙就都松了口气。
吕瑛给华美静和随他出门的侍女们都放了假,晚上只让几个仆妇倒了热水洗了洗,便钻到已经被秋瑜暖好的被窝里。
秋瑜见他过来,连忙将毯子挪他身上盖好:“你们琼崖岛可热了,现在可是七月,也就你还要盖东西了。”
瑛瑛躺好,分了一角搭秋瑜小腹上:“肚子着凉的话,会拉肚子哦。”
秋瑜没拒绝小朋友的好意,将那柔软的小身子搂了搂,给吕瑛拍背背:“要不要听故事?”
“迪士尼的故事吗?”
秋瑜想了想:“嗯,给你讲个《白雪公主》故事好不好?”
吕瑛随口一应,在少年温朗的嗓音中,伴随着室外的蝉声,以及琼崖岛永远不止的海风,墙角的香炉静谧燃烧着细细一支驱虫药香。
虽然秋瑜讲的那什么白雪公主的故事,落在吕瑛耳里,就是西边的公主和继后抢夺皇权、最后被隔壁国家王子捡了便宜的阴谋,和秋瑜口中善良的小公主得到爱情的美满结局不是一回事。
不过吕瑛也累了,他没有打断秋瑜的讲述,只是闭上眼睛,靠在少年的胸膛。
这一晚,秋瑜进入了梦境,他看到一个青年站在可以看到海的坟包旁,墓碑上挂着一只海螺。
那青年很是高挑,目测一米八八是有的,对方穿一身青色锦缎,衣袖处是暗纹,浓密的乌黑长发随风飘荡着。
秋瑜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恢复了前世的模样和身高,因为他可以俯视对方了。
他上前几步,叫道:“你是谁?”
青年回头,如同春神般秀美绝俗的面孔上满是淡漠,眼中含着寂寥,可是在望见秋瑜时,那双眼睛却瞬间亮了起来。
美丽的春神欢快地叫到“鳅鱼!”,整个人如小鸽子一般扑到秋瑜怀里,一股淡淡的檀香侵入秋瑜的鼻间,他下意识搂住对方,就像每次吕瑛扑过来时一样。
两辈子第一次被大美人投怀送抱的秋瑜惊醒了,怀里一片空空荡荡,他一咕噜爬起来,照年古镜映着少年惊慌的脸。
靠在他怀里睡着的小朋友不知何时已没了人影,根据往日经验,秋瑜会早早起来蹲马步打拳,这是他在武当留下的生物钟,吕瑛是一定要睡到日上三竿的,可这孩子现在跑哪去了?
不会又是燕教主看着被剁的手指念头不通达,思来想去还是跑琼崖岛来偷孩子了吧!
秋瑜连忙跳下床,想要去找吕瑛,却见吕瑛正坐在院子里吹着晨风,天光微熹,院子里的栀子花、绣球花、桔梗都开得热烈,芬芳香气交揉在一处,风一吹,便好闻得很,吕瑛手里捧着一支桔梗花,头发披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