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金丝雀,哪天大少爷玩腻了,也该把折断羽翼刺穿双眼的鸟雀扔出去。
弃之如敝履。
别人是这样认为的。
京宥也是。
“我叫你不要洗澡,你是聋了吗?”欲厌钦灭了烟,跟他说话一直不怎么客气。
命令自己养的小宠物,又夹杂了一点别人以为的……别扭的关心?
京宥从不承认后面那一点,也幸得他头脑清醒。
不然怕是要被大少爷这些年的糖衣炮弹砸出多少自作多情。
“我不洗不舒服。”他说话的时候还稍微垂着眼睛,皱起眉尖,显得很为难。
京宥在他频率点上跳过不知多少次:“你不要生气。”
这果然止了欲厌钦后面的废话。
欲厌钦自然地伸出手去揽他的肩膀。
霸总上半身本就因锻炼稍显壮,京宥还比他肩膀没高多少,一靠近他总要挨半个胸肌。
京宥一直不明白,欲家给孩子吃的什么激素,比一八一的他还高这么多。
欲厌钦抬了抬下巴,对着门外:“以后想看就不必出去了。”
京宥还没下来就在楼上看见下面花园里烂漫的月季。
那妖冶的玫红冠着绿色,活生生编放出了玫瑰的野感。
昨天大雨倾盆,哪儿能有这一丛烂漫。
简直像只被捉来趴在湿草坪上被迫表演的妖怪。
不知道欲厌钦一个电话又折磨了多少个人。
身高长归长,乖张妄为半点没减。
他对某些资产阶级的生活方式和浪漫主义不置可否。
京宥洗澡的时候还酝酿了一会儿惊喜且感激的表情。
他眉宇稍缓,眼角微翘,本就弧度偏上的嘴角轻轻一抬:“谢谢,我很喜欢。”
他对自己今天的官方表演打了八分。
可正宗评委不太满意:“很喜欢?”
京宥没急着补考。
他微耸起肩膀,把手中揽的开衫毛衣外套抖开,顺着欲厌钦放开手的间隙穿衣服。
门口风吹得人抖,别人倒没事,京宥却被吹得一个头两个大。
男人低垂着眼睛帮他拉外套,看人玉白手指藏了大半截在毛衣袖口里,还低垂着脑袋乖乖扣扣子。
“问你话呢?”
青年抬着头,抬头盯着他的脸看了会儿,扣扣子的手还没停,先眯笑着踮脚在他下巴处蜻蜓点水了一下。
他的一切动作都有备份,有好多都已经熟练得不行了。
“是,很喜欢。”
青年笑起来实在太耀眼,迷醉和半慵懒全都掩进了他藏得极深的瞳色中。
欲厌钦并不满意。
他摸不太清京宥每天的情绪。
别说他,就算请了那么多心理医生也没能给京宥找到个合适的情绪宣泄口。
他知道他是不愿意的。
说来他也有错,京宥去公园的前一夜他才把他折腾得不行,故意把这个人搞得第二天躺半天。
结果为了那么个破花,他还真一大早支棱着去了。
男人面无表情直视着他。
京宥同他待的时间太久,能感知出一些他的不愉。
他只好尽量避开视线,目朝前方,一副要去亲眼看“惊喜”的样子。
他脚步移动,欲厌钦没再搂着他。
男人把手往裤兜里一插,身上还混合着烟味与白桃香气。
他落后他一两步,声调悠沉地同他说:“京宥,昨天你去洛滨公园的时候,护城河旁两店处站了个人。”
京宥蹲着,脸庞映在半人高的花丛里,睫毛沾了水渍,淡淡应了声。
洛滨公园离欲家别墅不远,护城河就在公园旁边。
“你知道,昨天你看了两小时月季,汤岳鸣看了你两小时吗?”男人站定在他身后,视线落在他的发顶上。
“汤岳鸣?”
京宥两只手指还卡在玫色月季花底,他情绪一牵动,那朵花便被摘了下来,滚落在地上,沾了泥土。
他站起来回头看着欲厌钦。
“别这么看我,我没把他怎么样。”欲厌钦不想揣度他现在眼里那是什么表情。
男人看他永远都得垂眼:“我只是奇怪,你这边刚刚出去,他就来了,你不顾下雨和身体不适都要去。”
这话的怀疑色彩实在太重了。
京宥双眼定定地锁住男人:“我不知道。”
“欲厌钦,应该没谁比你更清楚我平时接触什么人,去的什么地方。”
欲厌钦也定定地跟他对视了两秒,随后抛去那些话里的质疑,双手从他肩膀上环住这个人。
他驼着背,把下巴放在对方肩膀上,在京宥耳畔说:“宥宥,以我现在的地位和能力能抵御所有外界对你的伤害,除非你自己想要从我的范围内逃跑。”
欲厌钦替他建造的金丝笼,价值连城。
“宥宥,你不想出去被别人折磨得欲生欲死,或者去到那些恐怖的地方,又被我捉回来吧?”
他语调实在太冷了,威胁的气味很重。
重得仿佛那环在他脖子上不是双臂,而是条粗壮的蟒蛇,随时能绞碎他的性命。
“宥宥,我很爱很爱你。”
京宥平淡听完,还是忍不住地攥紧双手。
他轻轻反问:“是爱吗?”
这声音太小,小得甚至没能从他的喉咙里爬出来。
欲厌钦皱了皱眉:“什么?”
“我不跑,我从来没跑过。”京宥放松了手指,勉强着自己的神色,“我不跑,和汤岳鸣也没有任何来往。”
欲厌钦放开了他。
男人刚才的依赖温情昙花一现,冷嘲道:
“京宥,我不明白你是什么圣父脑水,换做我,汤家一家都该进监狱。”
京宥回过头继续看月季:“他们已经……对我很好了。”
“很好?”欲厌钦越听越觉得他白痴。
男人今天穿着黑色衬衫,手指在身前摆弄的时候便衬得极明显:“辍学、弃疗、人口买卖?很好?”
京宥连连皱眉,不想接话。
他一向反感别人聊到他的家庭。
他自六岁便被送入汤家,汤父母是他合同上的养父母,汤岳鸣便是那俩口子领养他一年后意外得的孩子,现在算来小他七岁,正是快念大学的年纪。
汤家领养他没多久就出了变故,汤母的弟弟是个好赌的无底洞,而扶弟魔汤母硬生生地拽着整个家庭向下滑。
彼时他们穷得寒酸,汤母和他的身体都差,便早早让京宥辍了学,跟着汤母在外面摆摊子拿点钱。
至于人口买卖……
“往好的想,没有赵江程,我还遇不到你。”京宥从不觉得那家人欠他或者他欠别人什么。
赵江程是汤母赵江雨的赌鬼弟弟。
他的小舅舅。
几年前他就和那个家庭完全断绝关系了。
“那我还得谢谢他。”欲厌钦就当京宥脑子坏掉,不再多言了。
京宥仿佛想起了什么,不再关注月季,演戏备份到此结束。
他扭头来朝欲家外面的大院子喷泉看去。
要说他谢谢赵江程,那还真是信口胡诌。
他的小舅舅几岁就知道偷别人小朋友的玻璃弹珠,十多岁更是进出赌玩场合,思想歪性格卑劣。
京宥遇到欲厌钦,是阴差阳错撞到上的买主。
别人进出夜总会叫歌舞升平、不醉不归,他小舅舅进出那叫地下买卖、毒酒不忌。
他数了数,好像当人能做的渣事赵江程全占了。
上不敬不孝父母,下不养不供妻儿,旁还拖累姐姐,淫害外甥,嫖赌毒PUA一个不少。
他其实一直奇怪,赵江程人生到底是怎么长的,能蜿蜒曲折得他都啧啧称奇。
也或许,只有这样置之身外奇怪的时候。
他才不会人格失控,叫身体里的怪物溜出来把这个人扼死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
第4章 吸血鬼(1)
京宥在衣间稍稍抬起手,指尖忍不住地颤动。这种身体不受控制的感觉似乎重现过许多次。
青年的睫羽下垂,在黑色微茶的瞳子里映出一片阴影。
他出生自云京城,不论是离现在的琼晏市还是离从前汤家在的焦前市都很远。
可云京是最繁华的地带,他六岁以前都是被自己的父母带大的,大概是原生家庭出了问题,他才被送给了汤家。
至于为什么说是“大概”……
他精神有疾,能够专心做一件事情已是难得,更不要提大脑里支离破碎的记忆了。
所以在去焦前市以前,他对自己原来父母的记忆已是少得不能再少了。
只知道父亲是医生,母亲可能是小有名气的明星,汤母以前是他们家的保姆。家中出了变故,不知道父母给了汤家多少钱财,又把他托付给汤母养。
“我今天还有课,你忙的话就先去公司吧。”京宥大病初愈,本就病恹恹的样子更加了一层霜。
“或者说,不忙,可以送我去学校吗?”
欲厌钦眉宇一沉,就要命令他在家。
青年仰起头来,柔和的微笑浮在脸上:“厌钦,会送我的吧?”
霸总没彻底沉下去的眉毛又轻轻挑动起来,他伸手拦住青年瘦弱的肩:“嗯,看我心情。”
京宥眉眼弯弯,煞是摄人:“今天是开心的吧?”
“你运气好。”霸总冷哼。
他身体确实差,去了无数医院,请了无数专家团队看,甚至欲厌钦还疯到去找了算命先生,给他解命里劫数。
得到的结论无一不是这孩子娘胎里带的弱,且命中带煞,天生多舛。
京宥撑在车窗的内折框上,手指轻触在脸颊上,给本病态的脸庞上戳了两道红印。
啧,病后果然更没办法集中注意。
欲厌钦在他下车之前把他手肘扯开,让他把样子弄清爽了,再套上围巾才把他送下去。
青年一如既往地按照礼节,站在车门口对里面的人微微鞠躬,以表感谢,然后再转身朝还有些距离的大学城门口走去。
欲厌钦在车里一言不发,脸色低沉得难看。
等看不见青年的身影,这辆高调的长型黑色轿车才静悄悄开走。
京宥还是觉得有些凉,他揉了揉被欲厌钦顺得过紧的头发,怎么弄都觉得不舒服,最终把脑后的小皮筋摘了下来。
他不擅长弄这些秀气东西,从前跟着汤母都剪的是门下十块钱的平头,迎合欲厌钦的喜好才留了长发。
果然,力道不对,被皮筋弹开,给指腹来了道红印。
京宥皱眉,站在原地盯着手指上的痕迹看了一会儿,才慢吞吞蹲下去捡地上断掉的皮筋。
再站起来的时候险些没站稳,眼前顿时发黑,耳鸣跟着来。
连带着呼吸都沉了几下,好不容易恢复视力,他才缓缓把东西丢到垃圾桶里。
早上洗澡还是太任性了。
京宥给门卫看了证件,进入校园。
汤家虽然让他辍学帮着汤母做生意,但是京宥天生读书的料子,在各种学校门口小钱没赚到什么,课本倒是捡了不少。
汤家不如何,但是汤母和汤岳鸣对他是极好的,那时候瞒着赵江程,瞒着汤父都给他买了不少书,汤家小孩的课本也几乎保持得崭新送给他。
不过终归是学得不系统的东西,加之没什么时间。他十六岁的时候也才磕磕碰碰摸索完初中的东西,后来是遇见了欲厌钦,才全盘学起来。
再后来,他天才般两年靠着化学竞赛保送了琼晏市最好的大学,大一的时候又固执地转到了该学校的医学院,他们学校医学生本科五年,硕博连读还得五年,期间可以实习。
他还有四年就可以正式毕业,参加规培了。
如果手没有被欲厌钦毁过一次的话。
不过他也是清楚的吧,关于……欲家只是把他当个玩意儿现在顺着他心思来读书,真毕业了参不参加工作根本是看欲厌钦的意思。
他的人生是被全权掌控的。
不过还好,现在的这些成绩是靠他自己得来的,这一切欲厌钦都没有插手过。
京宥深呼吸一口,还是更喜欢学校的山茶花香气。
“京宥?”前方有人同他打招呼。
京宥身体太差,加上欲厌钦管得严,其实来学校的时候不多,除了做实验必须来,大部分时间是在欲家待着。
所以他的同学基本没见到他几面。
要不是这个人长了一张太过惊艳的脸,同班同学都没几个记得他。
也是因为这人长了一张太过惊艳的脸,见过他的都知道是谁。
他围着围巾,头发又披散下来,挡住耳朵,正有些聋。
京宥抬眼看去,正面遇上舍友。
“哇,真的是你啊,我隔老远就看见一个人像你。”舍友三步并两步跑过来,面色潮红,应该是刚结束晨跑。
“啊,顾添。”京宥仰起脸来,那迎着早阳的面容叫人呼吸一窒。
顾添赶紧拿毛巾擦了擦脖颈上的汗,一看他这风衣长袖的模样没忍住问:“又生病了?”
“嗯,昨天着凉了。”京宥敷衍着。
他不喜和人交际,也不擅长与人交际。
青年的音色不加遮掩,里面的心不在焉被人听了个精光,顾添神色一暗:“我们学校好多人在校门口总遇到个人,听说是你弟弟?”
京宥浑身一僵,问:“谁?”
顾添回想起那个孩子一身朝气,同京宥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语调也有了怀疑。
“他说自己叫汤岳鸣,这几天都来学校问过,说这个点应该都在校门口不远处的咖啡厅等你。”
京宥心中一跳,被围巾遮住的唇齿轻碰:“谢谢你,是我认识的人,但不是我弟弟。”
“哈哈我就说嘛,你们完全长得不像嘛,而且你们穿着也很不一样,吓得我还以为是你的又一个小迷弟呢。”顾添松了口气,有些尴尬地侧头。
京宥被他这话说得微愣:“嗯,确实不是我弟弟,谢谢你,顾添。”
“啊没事没事,要不然……”短发大男孩的话说到一半,见茶色风衣的青年已经转身朝校门口去了。
顾添放下手,自言自语:“哎真是,怎么又走了,我还说要不要一起去那家咖啡店喝杯咖啡呢。”
他又看了眼校门口,握了握拳,转身继续跑起来。
京宥已经和汤家很久未曾联系过了,当初欲厌钦一手把赵江程送进了监狱,但是给了汤家不少钱。
具体数额他不清楚,但足够汤母治各种病,给了汤父一条在焦前足够富裕的产业链,不论汤岳鸣怎么败家,支持汤家三代富裕都是没问题的。
这也是他在欲家这么多年未曾跑过的原因之一。
他确实贪财。
自从他同汤家断绝关系之后,就连汤岳明给他写的信都轮不到他收。
这个比他小七岁的弟弟……
京宥小跑了一段,又实在胸口难受,停下来缓缓走,老远就看见那店名大得离谱的意大利咖啡店名称。
能常坐在这种店里喝咖啡的,基本都是能挨到欲家脚跟层次的人。
视线似乎扫到了什么,京宥动作一滞。
他根本没想和汤岳鸣见面。
只不过这家分店负责人是欲家熟人,要是看见了他这个曾经极其粘人的弟弟,要怎么和欲厌钦打小报告。
他不想参与,所以本来打算和老板留个信,叫他赶走汤岳鸣,别再找他了。
哪成想,汤岳鸣根本没在店里喝咖啡。
还有些青涩的少年背着书包,面容红润,五官清秀明晰,穿着卫衣长裤,蹲在咖啡店旁的小巷道喂猫。
一抬眼,和京宥视线正正撞上。
京宥脸色一寒,一只手折起围巾,转身就走。
没走几步就被人捉住了手腕。
京宥触电般猛地拽回手,少年没怎么用力,很容易被他拽回来。
京宥回头站定,从前可以俯视的小孩子,现在也不得不令他微抬眼。
小少年扬起他最擅长的笑容,稍稍低头看着眼前的人:
“好久不见。”
“哥。”
“我好想你。”
三句话,让京宥如坠冰窟。
京宥错开和他对视的视线:“你认错人了,抱歉。”
汤岳鸣眼疾手快拦住他转身的动作,又迅速收起手:“怎么可能认错呢,哥。”
“哥留长发了,变得更好看了,但是我不可能认错的。”
“哥,你不想我吗?”
彼时天天放学回家就知道粘着他的小男孩,就算冒着被父亲毒打的风险,也要偷跑出去和他一起卖小摊的小男孩,现在已经长得这么大了啊。
京宥没敢抬头:“我说,你认错……”
“我没有认错!”汤岳鸣激动起来,又笑起来,“哥好厉害,我打听了好久才知道哥原来读的是琼大的医学院啊,怪不得之前在琼大没找到过哥呢。”
琼大的本校地址和医学院是分开的。
京宥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应该是害怕吧,是对汤家的害怕,还是对欲厌钦的害怕?
一时竟分不清。
眼前眉目清秀阳光的少年还在喋喋不休:“哥,这三年,过得好吗?”
“我还有两年就高考了,我已经参加了化学竞赛的培训班,我一定也能考到琼大的医学院来的!”
他们完完全全分别已经三年了。
上次分开时,小男孩哭得满脸鼻涕泪痕到处都是的样子似乎还在昨天。
京宥颤了颤唇:“我不是你哥。”
少年像被突然拧住,连眼神都暗下来:“哥,你是我哥啊。”
“是不是那个王八蛋对你不好,哥你等我考上学校,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能……”
“你疯了?”
京宥打断他,尽全力在遏制浑身轻颤,“你的学费是谁给的?赵江雨的病是谁治的?汤岳鸣,你疯了?”
这话他说得很冷,他几乎没有……
不,他从来没有,对小男孩用这种语气说过话。
汤岳鸣捏紧拳头,早阳从他背后撒过,印得少年短褐的发丝颤着金光。
而京宥整个人都埋在高楼大厦相互交错通融的阴冷阴影里。
“我果然没认错。”汤岳鸣语气自嘲。
京宥不想废话,转身就要走。
“哥,前段时间,云京来了几个人,来找我们。”
青年身形一顿。
第5章 吸血鬼(2)
“来的人穿着很正规的西装,四个男人两个女人。”汤岳鸣眉头垂下来,“哥,他们说,是来找你的。”
“?”京宥回过头去,没吭声,茫然把面容铺了个清晰,“我?”
“‘我们来自云京,是来找一个叫做京宥的人的。我们是他外公这边的人。’,原话是这么说的。”
汤岳鸣盯着地板缝隙间特意设计的花纹轨迹神色沉沉:“事情不太好,哥。”
京宥觉得生个病可能脑子烧坏了,一个前半生一直在追寻的答案,在好不容易决定放弃的时候突然冒出来。
他道:“在你们家的人是汤京宥,已经被卖走失踪很多年了,汤岳鸣,你没必要找过来。”
“你还在生我的气吗哥?”小孩子的情绪一焦愁,声音也跟着嗡起来,“哥,我要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
京宥望着他那张秀气饱满的脸庞什么情绪都没有,从前这个弟弟一哭闹他便整个身体揪着心一起疼。
现在也许也是疼的吧?
“我原谅你了,很久之前。我说过的,你没必要总拿这个……”
没必要总拿这个卖乖。
“没必要总拿这个同自己过不去。”他到底是心软的。
京宥把表情调柔和了许,发自真心地劝:“小岳,别再来找我了,欲家不希望我们再有任何沾染,好吗?”
汤岳鸣停顿了两秒,却说:“哥,他们好像不是来寻亲的。”
“那……”京宥更不明白了。
“他们态度很恶劣,警告我们一家,说你……说你是杀人犯。”汤岳鸣不放过任何在京宥脸上出现的表情。
青年很平静,像是没听见一样:“什么时候需要他们来操心了?”
汤岳鸣似乎要随时哭出来:“不是啊哥,不是之前的那件事啊哥……”
京宥知道小孩子不会撒谎,他和小孩从前挨那么多打大半是因为汤岳鸣每次跟着他出去摆摊回来都不会造谎。
所以那种强烈的情绪瞬间笼罩住他,浑身僵硬甚至覆盖过了之前的轻颤。
“……什,么?”
“他们说,是和十多年前,你父母死亡有关的。”汤岳鸣几乎瞬间察觉出他的不对,语言踌躇起来。
“哦,所以他们是怀疑,家里的小孩杀了两个大人,然后病了一场失去记忆,又到了新的家庭里吗?”京宥反问。
他不大会发脾气,就连气急了也只是颤着音低声询问。
或许他的所有脾气都被装在另外一个容器里面了吧。
“哥,你先冷静啊哥。”汤岳鸣伸出手就想框住他的双肩。
京宥后退一步避开他,语气森森:“汤岳鸣,是京家养我养得好,还是汤家对我好,你不会猜不出来吧?”
“我要是那样疯的人,赵江程现在会还在牢里面过着日子吗?早就死在我手里了吧。”
他这话说得太没有底气了。
没有底气到汤岳鸣都没有回答。
藏匿在黑暗里的青年恍然笑了,摸了摸自己的鼻根,头稍偏,发尾就从围巾里跳了出来。
京宥轻笑了一声:“对不起,我说错话了。”
“我还真就有那么疯的吧。”
汤岳鸣急着就想回答,看着青年掩藏在发丝里的眼神却突然如哽了一颗石头,一时半会儿没能发声。
“你走吧,别再来找我了。”京宥冷声赶客,“要是京家的人再找你们,也不必管。你找得到的位置,以云京那边的势力不可能找不到,杀不杀人的,查了才能说话吧。”
青年转身就走,这次步伐毫无停顿。
他又回到了琼大的寝室,打开自己的房间看着床铺被堆满杂物,一声不吭挪到书柜前去抽书。
他们寝室很大,是和公寓差不多的环境,所以一个寝室里住了四个人。
说到关系,也就顾添和他关系稍好一些吧。
“哟,回来收书啊?”另外的舍友从房间里出来,正好正对着他的门缝,似乎也没什么针对性道,“那个,不好意思哈,你的床铺上我暂时放了点东西,我是看你基本不怎么在。”
京宥看着下面几乎被划出痕迹的床垫,摇了摇头:“没事,你用。”
虽然琼大的住宿费贵,但似乎因为在欲家前几辈就给这所大学有点投资,所以他在这里读书倒没花欲厌钦多少钱。
京宥不怎么和人打招呼,自顾自蹲下来找之前放在宿舍的书。
还好,书没被动过。
他好像已经习惯了一切的微末枝节。
不论是在别人看来侵犯他的事情,还是对他不利的事情,似乎都激不起他任何的反抗意识。
没事的。
就这样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