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俘虏圣君的第七年—— by岳千月

作者:岳千月  录入:08-09

就在这时,昏耀忽然感觉颈间落下一滴凉意。
魔王不禁侧过头,看到那分明已经力竭昏迷的俘虏,眼尾不知何时落了一道泪痕。
很快,魔族们凭借其尖锐的鳞爪,迅速攀上了王城的城墙。人类的士兵们并未拼死抵御,而是选择退守内城,与那里的城民们汇合。
三天时间,足以让内城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神母不降临,不回应;神子惨败于魔王之手,甚至据说早就被恶魔蛊惑过;而先知长老,竟也合谋神子欺骗所有民众……
无数平民们直接崩溃了。
神职们第一次被千百道的疑忌的目光围住,他们百般辩解布雷特神殿的清白,可正如兰缪尔所预料的那样——神殿利用神子多年,靠神子的高尚收尽了好名声,现在哪是说分割就能分割开的?
先知长老还在垂死挣扎,他试图再次布下汲取法力的阵法,令“神迹”重新“降临”在自己的身上。
可惜,艾登正在等着这一招。
先知正庄严地在街头发誓,他请人们再相信他一次,说如果这次神母仍无回应,他愿意被钉上火刑架——
突然,亲王大步挤开人群,站在老人面前,拍拍自己的胸膛,说:“那好,大家祈祷过后,你叫神迹降临在我身上!”
先知长老目瞪口呆!
“啊,亲王殿下,”先知强笑道,“请不要开玩笑。您又不是神职,这……这怎么能呢?”
艾登:“圣训有言,人人生而平等。难道神母会眷顾一个神职,多过一个非神职?”
先知的脸先是涨得紫红,又变得铁青。
他怒道:“亲王!王国处在生死存亡之际,您却来胡搅蛮缠吗!”
放在平常,从来不会有人质疑先知的话语。
可现在,迟疑的人们窃窃私语,目光来来去去,竟没有一个为先知辩护。
艾登往前逼近一步:“如果先知信不过我,换别人也可以。”
“乐善好施又每日祈祷的拉姆女士?为了抵御魔族而壮烈地瞎了一只眼的老托曼将军?或者,经营着两所孤儿院的詹德利夫妇?先知,您说呢?”
人们的窃窃私语开始变成大声的议论。
终于有人战战兢兢地开口:“先、先知,要不就按亲王殿下说的吧……可以做到吗?”
做到?先知长老愣了个彻底,一时居然瞪着眼说不出话来。
怎么可能做到!事先不将法阵与接受法力者相连,怎能有“神迹”降临!?
“——怎么了,先知,为何干瞪着我不说话?”
艾登:“你总不会告诉我,这座王城里,只有你布雷特神殿的神职,才是虔诚的善者吧?”
这句话终于点燃了引线,悲愤的民众失控地涌向了神职们。矛盾从控诉升级成动手,他们惊讶地发现,原来这群所谓圣洁之人,也会被凡人的巴掌扇在脸上,且那凡人并不会遭到任何“报应”或“神罚”。
拳打脚踢也不会,吐唾沫也不会,扔石头也不会。
“把这群骗子,”有人吼道,“钉上火刑架!”
“火刑架!”“火刑架!”更多人也叫起来。
“你们疯了,都疯了!!”先知五官狰狞,凄声叫道,“我是先知,受神母庇护的先——”
艾登一拳挥在了先知的老脸上:“呸!”
就在此时,士兵骑马冲来:“艾登亲王!!”
“陛下——陛下他——”
士兵带着哭腔,喊了声:“陛下战败了!!”
“魔族正在攻城,外城即将失守……”
民众们瞬间炸了锅,无数人当场吓得瘫软在地,宛如死神临头;有人放声痛哭起来,还有人大骂不停,怨恨难平……更多人还愣愣地反应不过来,圣君陛下怎么会输给恶魔呢?
而艾登亲王,摇晃着后退两步,早已被泪水模糊了眼眶……
他不敢相信,兄长究竟是拼到了什么程度,才独自支撑了整整三天;更不敢想象,落败后的圣君将遭到怎样的对待。
那可是魔王,与神子有着断角之仇的恶魔之王啊。
艾登悲哀地咬着牙关,可现在,他连奔向外城救回兄长都做不到。兄长临行前嘱咐过他,要他替自己完成未竟之愿,他必须……
是的,他必须。
艾登用打颤的手握紧佩剑,他吸气屏息,猛地将其从鞘中抽出,指向前方。
他喊:“不要恐惧,我英勇的国民们!!”
“虚伪的神殿已无法拯救这座危难的城池!来,随我拿起武器,将你们的鲜血,洒向应当挥洒的地方!!”
人族与魔族围绕内城的攻防战,持续了五天。
不少魔族惊讶地发现,一向软骨头的人类,居然也能靠着满腔愤怒,让小小的内城变得意外难啃。
魔族的士气开始消退了。他们从暗无天日的深渊爬到人间,又任劳任怨地跟着他们那位疯狂的断角魔王一路奔袭,到现在还没好好享受过鲜肉和美酒,没有把玩过珍珠和宝石。
再好战的种族,也不乐意受这个委屈。
第五天,昏耀开始意识到,这内城应该是真的拿不下来了。
他放得也果断,次日就让魔族停止了攻势,在外城休息整顿。
第七天,有侦察兵来报,人类四十二座城池的援军正在陆续赶来。
谨慎起见,昏耀还是在第九天的清晨,强令魔族大军撤出了王城,避免被围困在城内前后夹击。同时又派出小股骑兵,拦阻较近的两支援军。
下完这些命令,昏耀站在秋日的暖阳下出了会儿神。
他知道,或许是时候回去了,回到那片深恨而深爱的土地上去。
阳光照耀之地,已经没有了魔族的家。但这一战的收获,至少能让王庭平稳度过接下来的寒冬。
等魔王把该布置的布置好,回到自己的营帐时,发现他那个多日没动静的俘虏竟然醒了。
兰缪尔蜷缩着卧在布毯上,眼眸半睁,神色很空茫,一副要晕不晕的样子。他的手足都戴了重镣,链子则挂在不远处的铁桩上。
圣君毕竟身份特殊,昏耀不想把他和别的人族俘虏一起塞进囚车,索性挂上镣铐,锁在自己的大帐里了。
昏耀扫他一眼:“圣君,睡够了?”
兰缪尔怔怔的没反应。
嘶,这是醒了还是没醒啊?魔王的额角跳了跳,随手拿了温在炉子边上的水囊,大步走过去。
他拽起兰缪尔的锁链,把俘虏提起一点来,粗暴地钳着那截下颌,给人喂了几口热水。
“咳……咳。”
半晌,兰缪尔终于浑身轻颤着咳了两声,眼神好歹是聚焦了。
“别装死,”昏耀看他这半死不活的模样就心烦,“这几天我可没把你怎么样。”
兰缪尔逐渐清醒过来。
“……魔王。”
他沙哑道:“把我的子民放回去。”
昏耀:“。”
让你别装死,不是让你这么放肆!
魔王怒极反笑,手上锁链用力一晃:“你就这个样子跟我谈判?圣君陛下,你已经是我的俘虏了。”
兰缪尔淡淡道:“是,但我还可以自尽。”
他又蹙眉咳了小会儿,等喘匀了气,又说:“魔王昏耀,我曾射断你的盘角,这是终生的残缺。你既然仇恨,就应当更漫长地折磨我,至少……再多一个七年。”
“离开人间,退回深渊,并把我的子民放回去。我许诺,你将拥有一个谦卑而乖顺的奴隶。”
作者有话说:
艾登:(竖起火刑架)卖烤先知喽!卖烤先知喽!只要千字3分钱的烤先知,物美价廉便宜大碗!

魔王脸上的笑意肉眼可见地冻结了。
“兰缪尔,”昏耀的眼神变得阴森,“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是,我知道。”兰缪尔平静道。
他当然知道自己所言近乎狂语,但兰缪尔并不是虚张声势——既然魔族如今驻扎在城外,要么是攻城未果,要么是忌惮即将赶赴的援军,破城后又主动撤出。
无论是哪一种,圣君都很清楚,魔族的数量劣势都决定了他们不可能在人类王国的腹地长期作战,不多日就要退回深渊。
当然,纵使如此,以一个战败者的臣服与尊严,交换近千俘虏的性命,听起来依旧很离谱。
没关系,起价总要喊高一点,兰缪尔镇定地想。
他等着魔王发出嘲笑,将他的价值贬低到比烂泥都不如——就像每个讲价的买客开口第一句那样。
但昏耀只是阴森森地盯着他看,却不开始讲价。
兰缪尔被盯得后背发毛,硬是撑着没有露怯。怪异的沉默又持续了半晌,魔王终于低沉道:“告诉我你能做到什么程度。”
兰缪尔:“在不背叛我的国家,亦不背叛圣训中所教导的基本良知的前提之下,我听从你的一切命令。”
昏耀:“假如我要你从此称我为王,身披奴链,在魔族面前永远跪地爬行?”
“假如我割掉你的舌头,剜去你的眼珠,再将你赤.裸地展示在千万个魔族的面前,宣称这就是我的战利品?”
兰缪尔:“若我归属于你,那是你的权利。”
“假如我把你赏赐给我的族人,要你成为一件专供魔族泄愤的贱.货,在生不如死的践踏中度过余生?”
兰缪尔:“选择让渡这份权利,当然也是你的权利。”
“哈,好啊!到时候,他们会叫你舔他们的脚,喝他们的尿,喂你吃泥水和蛆虫。每天会有十几个魔族赶来轮.奸你,再叫他们饲养的猎犬轮.奸你。他们虐打你取乐,还要你发出狗一样的叫声求饶——兰缪尔,你确定你真的知道,自己正在交出什么!?”
兰缪尔仍然说:“我确信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昏耀猛地站起来,眼里像是要烧出火来:“好,很好,你就这样把自己贱卖了!深渊不是人类能忍受的地方,圣君,我等着你后悔!”
兰缪尔怔住,他先是疑惑魔王突然发什么脾气,突然反应过来昏耀竟有同意的意思。
——天啊,难道在深渊里是没有讨价还价这个习俗的?就这么,一口价?
圣君很是震惊,同时赶忙脱口而出:“吾神见证,我绝不后悔!”
所以,人类圣君的臣服与尊严,究竟价值几何?
这种虚无缥缈之物,实在不好说。
只不过,当魔王与圣君完成这个听起来甚至有点胡闹的交易时,双方的内心都充满了做梦般的不真实感。
——是的,彼时他们都坚信,自己用最鸡肋最不值钱的东西,换得了世上最无价的珍宝。
或许是魔王的宽大实在令人意外,兰缪尔又询问,是否可以允许自己和这座王城做最后的道别。
昏耀同意了。至少在兰缪尔真正成为奴隶之前,他不介意给予这位敌人足够的尊重。
那么多人族的俘虏还压在魔族的军中,他相信兰缪尔不敢耍什么花招,于是慷慨地给了圣君三天时间,让他回去疗伤休养,向亲人与国民告别,并带着自己的私人物品回来。
多年后回想起来,确实不太像俘虏的待遇。倒像是个打输了之后,被迫和亲的公主。
回城的路不长不短。但兰缪尔重伤在身,走得很缓慢。
当他来到王城之下,不禁怔了怔。
那座巨大而巍峨的城池已经烙上了战火的痕迹,墙面上到处是魔族鳞爪留下的抓痕,也多了残缺的边角。
更诡异的是,城门外立着阴森森的火刑架,而城楼上挂着十几个焦黑的长条物体,正在风中森然摇摆。
兰缪尔起初没认出那是什么,走近了才骇然看清:那竟是一具具烧焦的尸体。
……王城的天变了。
那天,魔族自外城退走后,士兵与城民们相拥而泣,感恩着神母的保佑。
没有了神殿的教诲,不再遵循刻板的教条,他们用合拢的双掌握紧兵器,而奇迹般的胜利仍然眷顾了这座城池。
所有人都目睹了这场神迹,不是先知和神子所许诺的“庇护”,而是由他们自己亲手创造的神迹……
艾登亲王卸下汗湿的盔甲,高声命令卫兵搬出火刑架。
“绑起来!”
以先知长老为首的神职们,已经被封印了法力,套上了罪犯才穿的麻布长衣。
卫兵用浸油的麻绳在他们身上绑了一层草席,然后不顾其疯狂挣扎,将罪人们推上了火刑架。
艾登又喊:“点火。”
先知扭动身子,在麻绳和草席的束缚下死命蹭动,像一条被按在砧板上的肥鱼。
“艾登亲王!你疯了吗,都被恶魔附体了吗!?”他嘶吼,“我是百年的先知,受神母庇护的先知——”
自幼接受神殿教育的卫兵们脸色有点发青:“亲、亲王殿下,真的要……”
艾登在火刑架前举起了双手:
“如果我的行为冒犯了神母,就叫神的惩罚降临在我头上!”
青年的嘴唇紧紧抿着,虽未说更多的话,但那褐色的眼睛里蕴含的勇气与愤怒,化作足以震撼人心的力量。
“烧!”人群中传来一声暴喝。
“烧!”“烧!”
在层叠的声浪中,艾登推开卫兵,亲自点燃了火把,一步步走向火刑架。
“不,住手,停下,一群愚民!!神母不会放过你们的!!你不能,不能——不——”
“我可以。”艾登恨恨道。他红了眼,俯身在先知的耳畔,“你记住,这把火,是我替兄长点的。”
说着,青年丢下了火把。它触到刑架下堆积的稻草、树皮与油星,立刻熊熊燃烧起来。
火焰迅速往上攀爬,转眼间包裹了先知的脚趾,然后是小腿和大腿,紧接着是腰部、胸部、头颅……
“啊!不!救我!救我!啊啊——救我,啊——”
老人在火焰中嚎哭尖叫着,刑架间不停传来木质爆裂的声音。
“我是——先知——啊啊啊——受神母庇护的——啊啊啊啊!!”
先知那凄厉的尖叫,先是演变成咒骂,比任何一个街头混混嘴里骂出来的污言秽语都脏。
然后又变成求饶,比最胆小的窝囊鬼痛哭起来的样子都要低贱。
火焰令丑恶无所遁形。
城民们瞪大眼睛,沉默地见证这一切。这场处死一个罪犯的火刑,竟然比集体祷告的礼拜更加肃穆。
随着时间流逝,那声音哀弱下来,但人肉烧焦的味道却在风中变得浓郁。
最后,那个老人终于不再发出任何响动。
火焰燃尽,浓烟渐散,刑架上只余一具焦黑的尸骸,宣示着一个愚昧的时代的终结。
“好!!”
人群中爆发了欢呼,“好,好!烧得好!”
“烧死骗子们,烧毁利用神母的布雷特神殿!!”
布雷特神殿从高处跌落了,它跌到最肮脏的泥泞中,接受万人践踏的命运。
在接下来的几天内,与先知长老沆瀣一气的神职们,仗着神母之名欺压剥削过平民的金太阳骑士们……统统被愤怒的人们推上了火刑架。
这一切,兰缪尔都未能亲眼见证。
但他很快便以另一种方式切身地领受了。当圣君走进城门后,很快有平民认出了他,高喊了一声。
紧接着,千百个人在很短的时间内聚集过来,兰缪尔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类似棍子的东西“咣”地一记抡在后背——
“唔……!”
兰缪尔此时重伤未愈,内外都脆得像个裂纹遍布的瓷器。
他疼得眼前一下子全黑了,再也站不住,踉跄地摔倒在街头,鲜血立刻从他浑身的“裂纹”间涌出来。
民众愕然了一瞬,不少人被吓住了。挥棍子的人哆嗦着:“我,不是,我——没使劲——”
但仍有激愤者从后面推开那几个无措呆立的家伙,指着这位战败的国君,历数其罪状。
“神殿一直在欺瞒民众,是不是!?”
对于布雷特神殿这些年伪造神迹的恶行,兰缪尔供认不讳。
转眼间,这破败的街头上,所有人都在辱骂圣君的卑劣。
有人泪流满面地离开了。片刻后又回来,将一桶脏水泼在了兰缪尔的脸上。
“呸!”那人悲怆地大喊,“什么神子,你是骗子!”
“圣君陛下,我们曾经那么敬爱您!可您……”
又有人厉声逼问:“说,神殿是怎么教你用那些伪善的伎俩骗人的!?”
兰缪尔原本只是闭眼承受着怒骂,此时却一愣神,他仰起惨白的面容,被阳光和人影晃得晕眩。
那声音又拔高了些:“那些年,你布施时治疗过的病人,也是假的吧!?”
“我……”
兰缪尔蒙了,这位过分年轻的圣君从未面临过此等局面,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辩驳。
他坐在肮脏的街头,按着还在渗血的伤口,怔怔地露出有点可怜的迷茫神色。
民众又七嘴八舌地指着他:
“肯定是假的,骗我们感恩戴德,好拥护他当圣君!”
“艾登亲王才是自小被老圣君养在膝下的皇子,兰缪尔不借着神子之名揽集声望,怎么胁迫父君立嗣?”
“我听说断了盘角的魔族都很弱的,可他连断角的魔王都打不过!”
“那是当然,骗子没了骗术,就本相毕露啦!”
更多荒唐的罪名一个个被安在兰缪尔头上,其中甚至还有逻辑彼此矛盾的。圣君愣了一阵子之后,大概已经看清了自己的处境,便垂下眼,决定沉默地听着宣判了。
也有一些城民开始觉得不是滋味,但温和者总是难以拽住激进者,只能默默离开。
谩骂不停升级,突然有一道喊声格外嘹亮:
“兰缪尔·布雷特已经叛国了!他勾结魔族,他是人奸!”
圣君跪在了神殿前。
布雷特神殿已经被大火烧成了断壁残垣。
人们勒令兰缪尔跪在这里忏悔,并就“圣君有没有叛国”这事展开议论。
“有没有?”“怎么会没有!”“如果没有,他凭什么能从魔王手底下平安回来?”
兰缪尔仍穿着出战时那身银雪般华贵的长袍,上面却已遍布血迹和污渍。
深金长发凌乱地遮住了柔美的面容,他眉眼低垂,正在逐字逐句地念诵忏罪文。
有人走上前,居高临下地问圣君:“你自己说,背叛国家和子民,你有没有?”
兰缪尔沉默一息,嗓音嘶哑:“没有。”
那人又问:“你还有什么想对这座王城说的话?”
兰缪尔疲倦地闭上眼:“……对不起。”
于是那人转过身,宛如一个得胜的英雄,兴奋地振臂大喊:“听吧,他承认了!”
远处,另一些人满脸惶惶。
有个老人愁眉苦脸,连连摇头:“要我说,陛下是犯了错,但那些人也实在……”
“谁叫圣君平日里装得那么高尚?现在被拆穿了,多吃点苦头,也算自作自受。”
“哎呀,行啦,还是快去通报给艾登亲王吧,这样跪下去要出人命的呀。……”
天不作巧,卫兵的通报没能及时送到亲王那里。
艾登太累了。魔族攻城的时候,他披挂铠甲,亲自作战。魔族出城之后,他又惩治先知长老等一众神职,将兰缪尔收集的证据逐一拿出来示众。
好不容易局势稍微稳定下来之后,他就再也熬不动,回到皇宫睡了个天昏地暗。
艾登睡了整整两天,醒来之后只觉得饥肠辘辘,侍女连忙奉上餐食。
亲王一边嚼着面包,一边揉着自己酸痛的大腿。
确认了魔族没有去而复返之后,他松了一口气,不禁又想起杳无音讯的兄长。
不知为何,交战的那几天,魔族虽然宣传自己的王俘虏了圣君,但它们既没有将圣君的头颅挂在旗子上耀武扬威,也没有将圣君的人压到阵前示众。
艾登便不禁怀着一丝希望,或许兄长是成功逃脱了呢?
直到夜晚,老圣后匆匆赶来,含泪道:“艾登!我的孩子,他们说你的兄长叛国了,这到底……”
艾登猛地站了起来,咣当一声带翻了椅子!
“谁放的狗屁!”他甚至丢了皇族的礼仪,气得发抖,“兄长为了护城连命都不要——”
老圣后急切地打断:“可我刚刚听说,兰缪尔如今就跪在外城,跪在布雷特神殿前忏悔啊!”

艾登在深夜里骑马出了皇宫,忽然发现外面下过雨了。
他心里慌得要命,一路挥鞭催马,赶到布雷特神殿前,只觉得心脏猛地收缩。
“——兄长!!”
兰缪尔早就跪不住了。远远望去,那身影倒在烧焦了的神殿废墟前,衣角浸在积出的雨水间,像一朵被踩脏了的白色莲花。
艾登再也忍耐不住,他滚下马背,仓皇地冲了过去。他将兰缪尔冰冷的身体抱进怀里,跪地失声痛哭。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你要这样……!
艾登甚至有些无法理解了,以兰缪尔的法力,纵使伤得再重,难道还反抗不了那些平民的欺凌吗?
都到了这个地步,圣君还是宁可忍屈受辱,也不愿对平民动手吗……
忽然,兰缪尔动了一下。他吃力地睁开眼,眼底有微弱的光:“……艾登?”
“你来了,我在等你……”
“是,兄长,是我来了。”
艾登恨不得抬手给自己一个耳光,他来得太晚了……
眼眶里又涌出酸涩的泪雾,他只能强颜欢笑,努力地用袖角擦去圣君脸上的泥水污渍:
“没事了,兄长,不好的事都结束了……你看,布雷特神殿已经倒台了,你想做的都做到了……”
他说着又哽咽起来,一股怨恨冲上咽喉。
被千夫所指的时候,圣君绝望过吗,心冷过吗?他曾经想做的事,做到之后的如今,后悔了吗?
艾登咬了咬牙,不敢再提神殿,只放轻声音说:“来,我去叫马车,我们回皇宫吧。兄长先好好睡一觉,我去把所有的真相公之于众。等兄长明天睡醒了,那些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全都——”
“……艾登。”
冰冷的手指忽然抚过青年的脸。兰缪尔虚弱地弯起眼眸,温和而有些无奈:“不要这样。”
他吃力地伸手,摸着弟弟的脸颊,说:“我说过的,你忘了?”
“无论我遭受什么,都是应该的报应。是我挑起了子民的怒火,怎么能够事后怪罪其灼热呢?”
艾登愕然睁大眼睛:“你……”
兰缪尔缓慢地坐了起来,垂眉笑着。
他的眼眸居然不再黯淡了,反而很清澈,就像是被这一场刚过去的夜雨洗净了所有的伤痕。
多么奇怪,明明坠下云端,被踩入了泥底,可是在这个夜晚,圣君的眼眸比任何一轮明月更加皎洁。
“咳……再帮我最后一个忙吧,好吗?”
兰缪尔温柔地眨着眼着说:“我想去做一件事。不知道能不能做成……但无论成功与否,艾登。”
“等到战争的余波平息之后……请你寻找当年迦索之战的知情者们,在适当的时候,或许两三年后吧……将两百年前的魔族真相告知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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