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地头蛇也不为过。
一心堂想要在细柳村做生意,当然越不过这两家去。
刘大郎驱赶着驴车走进,门口的年轻人见了他,笑着喊了一声“表叔”,而后在对方的帮助下停好了车。
“我娘与张家有点亲戚关系。”刘大郎解释道。
在细柳村这样的熟人社会,除了宁家这种搬来的外姓人,其他的时间久了,都会通过婚丧嫁娶建立起一定的血脉链接。
非要往上数,大家都有亲戚关系。
宁颂点点头,随着刘大郎下车。没走几步,就见另外两人步行走了进来,远远地和刘大郎打招呼。
“呦,我瞧是谁,原来是刘家小子啊。怎么着,怎么几步路的功夫还要赶着你的小毛驴啊?”
话音刚落,刘大郎的眉毛皱了起来。
“这老东西。”
刘大郎不想理会来人,拉着宁颂就走。后面与他打招呼的老翁提高了音调。
“怎么着,跑这么快干什么?是怕了你魏爷爷不成?”
三两步进了院子,左拐右拐,两人算是将那讨厌的声音落在了身后。
只是刘大郎的脸色仍然不大好看。
“糟糕了。”
刘大郎说:“抢活计的来了”
还没等宁颂露出疑问的表情,刘大郎便解释道:“看见姓魏的那人后面的人没?那是魏峰的侄子,在城里学账房的。”
宁颂瞬间懂了。
感情是听说了一心堂的机会,来抢工作的!
不必多说什么,刘大郎见了老对头,就觉得恶心得慌,一路进门脸色都不好看。
这怒气,见到副掌柜朋友,顿时就发泄出来了。
“我说你个憨货,怎么就这么不够意思?一件事托付给我还不够,非得叫姓魏的?”
一心堂的副掌柜的姓张,与刘大郎是一起长大的情分。
年纪轻时,两人曾经已经当过货郎东奔西走,中途有幸遇到了一心堂的前任东家,被聘任做了一心堂一家分店的掌柜。
如今十几年过去,也算是在堂内说得上话的人物。
有这么一层关系在,也是刘大郎默认自己给宁颂介绍工作十拿九稳的缘故。
可谁知道,中途徒生波折,弄得他在宁颂面前都有些不好意思。
“大脚,这回是兄弟的问题,你原谅则个。”
都是多年的交情了,这张副掌柜哪里不知道自己老朋友的脾气,还没等刘大郎说太多,就连忙拱手道歉。
“不过,我也实在没想到会有这一出啊。”
果然,本就是求人办事,刘大郎姿态原本就矮了半截,此刻听到张副掌柜的诉苦,注意力顿时就转移了:“怎么了?这姓魏的不是你找来的?”
“我哪能啊!”张副掌柜恨不得指天发誓。
原来,这一心堂有两个副掌柜,找人这件事原本是张副掌柜的负责,哪晓得另外一人听说了,从中作梗,弯弯绕绕传到了魏峰那里。
“就这么巧?”刘大郎露出了狐疑的眼神。
虽说他不了解一心堂的具体事务,但副掌柜这个层级的情况他还是懂的。
他可不相信为了一个五百文的活计,两个副掌柜能够掐起来。
“怎么不是呢?”张副掌柜脸上露出了真切的烦躁,“最近一个店的掌柜的被东家辞退了,东家准备在副掌柜里提一个上来。”
两位副掌柜原本就因为性格和处事风格不同而有所不和,如今又有了切实的利益作为诱饵在面前吊着,连表面的和平都不装了。
换句话说,由于斗争的白热化,导致一些往日不在意的细节,如今也被提到了需要分出一个你好我好的程度。
“那你没事吧?”
刘大郎的注意力被彻底转移了。
“现在说不好。”张副掌柜将一心堂内部的事情拿出来,是为了让刘大郎消气,如今达到了目的,就不打算再透露更详细的细节。
他顺势将目光转移到了宁颂身上。
“这就是你说的宁家大郎吧?”
张副掌柜与刘大郎的审美是一样的,见到宁颂的一身装扮,顿时眼睛一亮:“小友好风姿。”
宁颂谦逊地笑了笑,向张副掌柜拱手问好。
如果说张副掌柜在面对好友时,是亲近夹杂着熟稔的态度,在面对宁颂时,就变成了和蔼可亲的长辈。
“好好,别担心。今天的情况有些复杂,但你放心,张叔一定竭尽全力。”
张副掌柜一句话,顿时拉近了距离,也安了两人的心。
宁颂再次拱手道谢。
三人一行向前,穿过了庭院,来到了会客的花厅外。
一路上,陌生的仆从们忙忙碌碌,见到张副掌柜时,都颇为恭敬地打招呼。
张副掌柜也颇为熟稔地与人点头回礼。
“你们先在外面等等,我进去与东家的说一声,商量一下具体的情况。”
张副掌柜将两人托付给了一个年轻的小厮,不一会儿,小厮手脚利落地上了两盏茶。
刘大郎与宁颂两人只好坐着慢慢品茶。
由于这一番意外,刘大郎的心思早已经不在那五百文的工作之上,反倒是担忧起了好友的升职。
若是因为他的原因错过了这次机会,恐怕他很长一段时间内心中都会过不去。
可他也没有忘记今日这一行的目的,一时间有些左右为难的意思。
“刘大哥放心,一切以副掌柜为重。”敏锐地察觉到了刘大郎的心思,宁颂反过来安慰他。
言下之意,是愿意在两者利益冲突时,优先放弃自己的利益。
刘大郎的喉头滑动,心中生出几分歉疚。
正当他打算与宁颂好好说上几句,亦或者是给一些别的承诺,用以安抚这体贴的小兄弟时,屋外忽然传来了脚步声。
不多时,一群陌生人走了进来,其中就包括方才在门外有过一面之缘的魏峰与侄子。
只不过,方才在外趾高气昂的魏峰,此刻正与侄子满脸带笑,紧紧地跟在一个大腹便便的男子身后。
那人进门后,一眼就见到了刘大郎和宁颂,大约是好奇两个陌生人的来历,放慢了脚步。
谁知魏峰先一步上前,附在他耳边说了两句,那中年胖子挑起了眉梢,刻意扫了这边一眼,而后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
这人什么意思?
刘大郎怒火顿起,但下个瞬间又想到是在别人的地盘上,生生地将恼怒憋了回去。
见状,那中年男子更是得意。
正想乘胜追击,却见那看茶的小厮迎了上来,犹豫片刻,悻悻地转过头,拂袖而去。
“就是那位副掌柜?”当那中年男子进门之后,宁颂侧头问道。
“嗯,他姓郑。”
对于方才对方的做派,刘大郎觉得如同吞了苍蝇,浑身犯恶心。
“不必理会他。”刘大郎说道。
说是不必理会,可刘大郎的表现,分明不是不在意的模样。
宁颂怕他气坏了,只好开口安慰他:“不必担心,我见这位郑副掌柜恐怕比不过张大哥。”
“怎么说?”
刘大郎被宁颂的话吸引了注意力。
那看茶的小厮似乎也好奇宁颂会发表什么样的论断,佯装倒水,假装侧耳倾听。
“俗话说得好,做生意和气生财,在这一点上,张副掌柜就领先许多。”
刘大郎点点头:“这倒是真的。”
就刘大郎所知,与张副掌柜交往的,没有说他做人不好的。
“还有吗?”光是这一点,无法安慰刘大郎的焦虑。
宁颂假装没有发觉那小厮在偷听,笑道:“当然还因为一心堂的东翁需要张大哥这样的下属。”
“哦?”
“您想,药堂近两年来不光是采药收药,还积极义诊扩大影响,想必药堂是要大展一番宏图,而张大哥就是这样能够开疆辟土的能将。”
闻言,刘大郎止不住点头。
他并非是没有见识,也不是心态不稳,只是突如其来被卷入风波中,难免有些患得患失。
听到宁颂的论断,他未必能够全信,但也被宁颂笃定的态度所感染。
是啊,无论如何,他应该相信自己的朋友。
被安慰好了的刘大郎定了定神,缓缓舒了一口气,端起茶杯来闭目养神。
在一旁的小厮趁机上了水,退下去的时候,没忍住看了宁颂一眼。
这小子,看上去穿得土,没想到真有几分见识。
他是一心堂内部人,自然晓得自家事。也正如宁颂所说,东家这两年那确实有着想要扩张的想法。
至于两位副掌柜嘛,东家怎么想他们不知道,但他们内部确实是更看好张副掌柜的。
平静了心情,两人在外继续等待,然而,今日的剧情发展仿佛真要因为两位副掌柜的斗争而平生波澜一样。
过了不久,张副掌柜便从屋里出来,对着两人抱歉地笑了笑:“今日怕是还要给两位添麻烦了。”
分明是来找工作,为何还要有“添麻烦”这一说?
刘大郎满心疑惑,宁颂却隐约间猜出了什么,眉梢微微动了动。
只听张副掌柜继续说道:“是出了一些问题,这活计归属,恐怕还得我们东家说了算。”
“魏峰那厮搞了什么花招?”刘大郎下意识是觉得是另外一边耍了花招,抢走了这个机会。
张副掌柜摇摇头:“不是这样。”
原来,这一份五百文的工作并不是重点,而是在他进去禀报时,遇到了东家与东家的朋友。
对于两位副掌柜的争执,东家倒没有什么明确的表示,只是那位来乡下散心的朋友颇为好奇。
因此,东家开口,吩咐两位副掌柜将自己推荐的人带进来,由两人当面考校一番。
“这……”刘大郎拧起了眉。
虽说考教的不是副掌柜本人,在如此关键的时间点里,与两位副掌柜息息相关的比拼,似乎也具有着不同的意味。
说到这里,刘大郎的神情中已经带有着几分忧虑。
他虽然对宁颂有些信心,但不代表着他能完全保证己方的顺利。更何况,他虽然不直说,但魏峰那侄子,也算是科班出身。
宁颂能行吗?
与刘大郎的焦虑相比,张副掌柜看上去却是仍然淡定,伸出手拍拍宁颂的肩膀,让他别紧张。
“别考虑我,考虑你自己。”
与自己的前程息息相关,到了这时候,张副掌柜脸上甚至还带了笑意:“就算是想要拿下这份工作,不也得通过考核吗?”
无论谁来考,都是一样的。
宁颂笑了笑:“我明白。”
他听懂了张副掌柜的意思——无论旁人如何打架,交火如何激烈,于他来说,不过是眼前需要抓住的一个机会罢了。
在来的路上,他已经从刘大郎那里获得了准确的消息,一心堂在细柳村会收购五日。
一日五百文,也就是说五天内他能够赚两贯五百文。
这些钱,足够他给宁淼和宁木买一身好衣裳,并且美美吃一顿,并且还有剩余了。
“您放心,我会当做自己的事情来做。”
如果说张副掌柜在此之前,心中不是没有思考着补救方法及退路,此刻听完宁颂的话,反倒是生出了两分希望。
“好!”张副掌柜为宁颂的表态叫了一声好,“若你当真拿下这份工作,我定当给你奖励。”
显然,张副掌柜所说的,是除了这份酬劳之外的奖励。
宁颂点点头。
这厢,张副掌柜三两句将接下来的状况讲清楚,很快,屋内就有人叫他们进去。
“东家与齐先生等着呢。”
作为细柳村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张家的大宅与青川县的大户人家相比亦不落下风。
就比如此时宁颂等一行人在小厮的带领下,穿过了一道长长的游廊,才到了一心堂东家正式会客的地方。
“这是张家的正堂来着。”
刘大郎到底是细柳村的土著,很快反应了过来。
张福掌柜点头道:“是,这次七叔父把正堂让出来,给我们东家待客。”
不必多说,张福掌柜姓张,自然与这张家脱不了关系,单论亲戚关系,他得将如今张家的家主叫叔父。
“老太爷倒是贴心。”刘大郎嘀咕了一句。
无怪他疑惑,实在是一心堂虽然也称得上是大产业,可张家亦有经商之人,如此说来也太过客气。
刘大郎的好奇心只短暂地在脑海中转了转,而后就消失不见。花厅与正堂之间的距离并不长,眼前已经是目的地。
“进去之后少说话。”这句话,是张副掌柜吩咐刘大郎的,怕他受两句魏峰的刺激控制不住。
“我自然知道。”
随着这句话落,很快,三人一起跨入了正堂,越过屏风,一眼便见到了坐在上首的三个人。
一人年逾半百,鬓角发白,据宁颂猜测,应当是张家的主人张老爷子。
坐在主人左手边的,是一个中年男人。
男人相貌看上去平平,嘴角含笑,看似将“和气生财”四个字刻进了骨子里,可在打量人时眼中偶尔闪过的精光,让人不敢小瞧。
按座位来看,这位应当就是张副掌柜等人的东翁,一心堂的所有者。
确定了这两位的身份,堂上另外一位的身份就很好猜了,想必就是那位东家的朋友。
“东家的朋友是从州府来的,老爷子对他很客气。”张副掌柜的见两人疑惑,趁着没有人注意的时机,小声提点道。
宁颂恍然。
他听懂了张副掌柜的言外之意,想必这位东家的朋友也有一些来历,这才让张家权衡之后让出正堂来待客。
在主人面前,私下交谈不大礼貌。张福掌柜只是小声说了一句,就住了嘴。
此时,郑副掌柜等一行人也到了,进门的时候见到了宁颂等人,脸上的神色带着隐隐的傲慢。
“那就开始吧。”两方到位,东家没有浪费时间的意思,这就示意身边人行动。
拉了刘大郎一把,退到了一旁。
刘大郎颇为这一心堂的效率吃惊,小声问:“这么快?”
连客气都不客气两句?
张副掌柜的睨了他一眼,无言以对。
客气什么?两位副掌柜是东家的下属,没有寒暄的必要;
找来的宁颂也好,那魏峰的侄子也好,都是来求工的,东家要说几句,也得确认了是谁才说。
凭白浪费自己的时间在陌生人身上干什么?
何况,以他对东家的了解,如果不是那位齐公子想要看热闹,恐怕是这公开的比拼都不会有。
就在刘大郎与张副掌柜低语时,方才站在东家身边的管事已经开始行动了,他发给了宁颂和那名叫魏捷的人一人一张纸。
纸上是密密麻麻的计算题。
宁颂大致扫了一眼,发现其中大多都是加法和减法,虽然数字大多比较复杂,但也不算是困难的题目。
如果是考这个,那倒是没有什么难度。
与他想法类似,另一边,魏捷神情也带着几分轻松。
两位面试者的反应自然瞒不过管事的眼睛,只见他笑吟吟地补充道:
“两位想必知晓了我们这份活计的性质,其中要求之一,就是速算能力。”
“所以,两位请立刻将题目算出来吧。”
管事的在“立刻”二字上加重了音调。
不,是口算。
与书面的计算相比,实时的口算显然难度更大。
魏捷显然顿时明白了其中的差异,脸上的轻松之色顿时消失不见。
“两位谁先开始?”
随着这句话,压力算是瞬间给到了面试者。
宁颂小时候随着大流参加过奥数班,或多或少地接触过一些速算技巧,对此并不担忧。
何况,他也有着自己的打算——哪怕算错,第一个上场也有着一定的心理优势。
只是,事不遂人愿。
魏捷抢先一步,打断了他:“不知是否可以用算盘?”
“就算需要当场计算,也可以用算盘来帮忙。”说着,魏捷脸上露出了些许自信的神色。
旁人不知,但他却晓得自己的优势在哪里——他拜的师父,有一手极好的算盘绝技。
每当月底年末,他的师父都依靠着自己的速度优势而在一众账房内脱颖而出,很快成为了管事。
这绝技他好不容易学来,虽然不如师父,但对付这个毛头小子,想必是足够了。
“哦?当然可以,但让我瞧瞧你的速度。”
魏捷默念口诀,飞快地拨弄着算珠,计算出了第一道题。
“倒是不影响我们收药材的进度。”
显然,管事对魏捷这一手小绝活颇有兴趣,连带着望向魏捷的眼神都多了几分满意。
“……这不公平!”就在管事允许魏捷使用工具时,刘大郎在一旁皱眉。
张副掌柜拍了一下他肩膀。
什么公不公平?
只要是能够运用在实际工作场合的,不影响正常工作流程的,当然可以用出来。
所谓的比试,不就是挑出合适的人选吗?
“小宁会不会算盘?”张副掌柜敏锐地问道。
还真是大概率不会。
算盘这东西,都是账房们压箱底的绝活,轻易不会全部交给徒弟。
宁颂先前是读书的,来了细柳村之后也没接触过账房,恐怕当真不会这个。
想到这里,刘大郎自个儿也觉得棘手——这都是什么事啊,给宁颂介绍活计的时候,哪能想到会遇到这样一个竞争对手。
正如刘大郎所想,无论是原身还是现代的宁颂,都无法凭空变出一个算盘绝技。
身为县丞公子的原主不必多说,生长在二十一世纪的宁颂,在上学的时候算盘也被计算器取代。
因此对于他来说,此时此刻看到魏捷口中念念有词的打算盘,非但没有类似于紧张的情绪,反倒是颇为好奇。
这种好奇,是与见到古文化传承是一样的。
宁颂拿不出绝技,也没有表现出反对的意思,于是,现场就变成了魏捷一个人的舞台。
随着算珠清脆的响声,计算题的数字一个一个地被报了出来,管事没有公布答案的对错,可脸上和煦的神色却骗不过人。
“不错啊。”爱看热闹的齐公子没想到自己无心插柳,竟发现这穷乡僻壤中还有一个能看的账房。
东家微微颔首。
这一招算盘绝技在他眼中当然不算什么,可考虑到魏捷的年龄,评判标准自然要随之降低。
在两人说话的时间里,魏捷成功地计算出了所有的算术题。虽然其中几道颇为复杂的题算错,可也算是成果斐然。
“你休息一下。”
忽略魏捷眼神中露出的惊喜,管事将目光投向了另外一个人。
比起年龄,宁颂比魏捷还要小三岁,如一株笔直的树一样,挺拔地立在一旁,看上去精气神十足。
“你需要算盘吗?”
公平起见,管事的自然不会偏袒一方,忽略另外一方。
“不必,我不会用。”宁颂的回答一时间让在场其他人心情复杂。
刘大郎被宁颂的实诚给惊到了,恨不得立刻捂脸。而位于他们对面的魏峰,则露出了嘲笑的神色。
“既然不会,那就开始吧。”管事对于宁颂的回答并无过多的反应,只是平常地吩咐道。
魏捷主动地让开,退到了一旁。
在他听说宁颂不会算盘的那一刻,对这份活计的把握就十拿九稳。
“那我开始了。”
正在在场他人好奇身处劣势的宁颂如何应对时,他拿起了纸,开始念起了题目。
题目之后跟着一个数字。
那便是该题的答案。
负责当考官的管事的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等到宁颂答出了三个题,这才跟上来。
然而,在他核对完结果后,表情变得有些奇怪。
……就这么夸张?
一张纸上统共三十个题,魏捷拨算盘花了半个时辰,而宁颂只用了一刻钟。
其他人的反应,在疑惑、好奇、质疑之后,变成了平静。
他们根本不相信宁颂有着这样的算力,没见魏捷借助算盘,也需要满头大汗吗?
不过是随口乱报罢了。
与魏峰等人看好戏的心态相比,站在一旁的魏捷的心情笃定多了。他同样怀疑宁颂是在炸胡。
可若是这样,主考官为什么不叫停,反而是放纵这一场闹剧呢?
魏捷心中一团乱麻。
在室内众生相下,宁颂报完了最后一个题的答案。管事嘴角嗡动片刻,神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报出了此次的结果。
“三十个题,全对。”
“这不可能!”郑副掌柜与魏峰异口同声。
魏捷脸色发白,颤声道:“不、不可能!一、一定是他记住了我刚才的答案。”
对于魏捷深知考题难易的魏捷来说,他宁愿相信是宁颂记忆好,也不愿意宁颂是靠着自己的计算得出的答案。
郑副掌柜与魏峰如同得到了合适的借口一样,连续朝着宁颂发难。
管事的察觉到了东家投来的目光,恭敬地行了一个礼:“两人的考题并不相同。”
这一句话,完全地排除了魏捷所说的可能性。
上一秒还在喋喋不休的郑副掌柜两人如同被卡了脖子的鸭子,嘴角张张合合,就是说不出话。
张副掌柜与刘大郎的眼神中露出惊喜的光芒来。
“你是读书人,你读过《算经十书》?”上首,那位所谓的东家好友,被称为齐公子的人好奇地问道。
东家适时地为旁人介绍好友的身份:“这位是从州府来的齐公子,是江南春晖学院院长的高徒。”
顿了一下,东家继续道:“是去年淮县院试的案首。”
“案首“二字一出,其他人也顿时明白了这两个字的重量。
这齐公子年纪轻轻,就已经有了秀才功名。
“秀才”的功名,在被古装剧熏陶的现代人看来太过于普通。
先不说主角们不会从秀才做起,就连将配角的身份设置成为秀才都会觉得太低。
说起“秀才”,似乎总会和“穷”联系在一起。
可是,在重视科举与读书的大雍朝,“秀才”的功名相当难以获得。
一个读书人,要先通过“县、府”两次考试,才能被称为童生。
童生之后,又得通过“院试”,才能正式进学,被称为秀才。
纵观整个细柳村,到目前为止,只有一个年龄很大的秀才。
这位秀才老爷早早断了科举的念头,凭借着官府减免田税徭役,很是积攒了一番家财,在家里做了富家翁。
而眼前的齐公子显然又与细柳村的老秀才有所不同。
一心堂的东家介绍他的时候,先说他是春晖学院院长的高徒,又点名是院试第一名。
有人脉,有成绩。
更重要的是年轻。
这样的秀才,显然是要冲着更高的功名去的。
这也怪不得张老爷子要专门拿出正堂来待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