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酥白见惯了二人吵闹,听罢稍一停顿,把腿上那袋才吃了一个的小笼包递给他。
姜烯条件反射地接了,随后才问道:“你不吃吗?”
“我吃过了,这些是清北买多了的。”
影视城里人来人往,演员们都陆陆续续地到场,温度霎时间比外面高了不少。姜烯点着头,松开几颗扣子透气,坐到两人侧边的椅子上咬了一口,灌满肉馅的包子还是温热的。
宁从的目光从董酥白挪到姜烯,挨个自上而下仔细地看了个对穿。本以为两人会跟以前一样调调情,却没想到一个发呆一个吃饭,半天愣是没讲出一个字。
他“啊”了一声,收起从刚开始就挂在脸上的戏笑,即便两人什么都没干,但他毕竟以前天天没眼色地夹在二人中间,隐约能察觉到他们相处的氛围不太对劲。
只是还没等他多打听两句,导演那边就喊人过去,说是开机仪式准备好了。
一部电影从策划阶段到正式呈现在银幕上,其间不可控制的因素太多,每一次开机都不可能保证接下来一切顺利,桌上供奉的关帝不仅仅是坐镇,也是承载了全组人员对作品的期翼跟祈祷。
妆造师一直在等主演结束来拍定妆照,董酥白过去时居南特意提醒了一句,说摄影老师是个行走的和谐器,让他待会儿听他指令时多注意点,少犯错。
他原先还没摸清这话的意思,但去化妆间要经过摄影棚,听到里面男声带着一连串需要和谐的话语在耳边炸开时才明白过来,不由地倒吸一口凉气。
电影背景定在古代,造型师从发型到配饰,整整拟订了十几套形象。八九层的衣服一套接一套地试,光是确定最终效果都用了三个多小时。
唐兴言和宁从先他一步去摄影棚,董酥白刚粘好头套,边走边系着腰上的带子。汉服结构精致又复杂,拖在地上很妨碍行动,他脚下一不留意,猛地往前踉跄了几步,被人及时从身后扶住才堪堪稳住身形。
与其说是扶,倒不如说是有人轻轻揽住了他的腰。
“哥哥小心点。”
造型师都跟去摄影棚了,这里只剩十几个工作人员。姜烯说话时凑上他的侧脸,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被人听到这声突兀的称呼似的。
一阵酥麻感从脊尾骨直蹿上大脑,董酥白本来也没有要摔的趋势,只是踩到衣角往前跨了几步。但眼下比起贪恋这种接触外他更多的是吓了一跳,这可是公共场合,周围到处都是人!
他绷紧身子,莫名心虚地往周围看去,意料之中对上了几位工作人员担忧的目光,其中一个小姑娘急匆匆地跑了过来:“董老师,您怎么了?”
姜烯的动作很有分寸,一触即离,他自然而然地替人绑好腰带,附和道:“董老师,没事吧?”
董酥白轻咳一声掩住心下的波动,在那小姑娘不放心地又问了一遍后,才温和应道:“没事,脚滑了一下。”
姑娘牌子上写着实习,不知道是不是第一次碰见明星,偷看之余又显得怯生生的。见人说了没事,便果断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
姜烯三两下弄好了折腾董酥白大半天的衣服,嘴里叼着皮筋,边绑头发边看着他笑:“走吧董老师,我也要过去找言哥,咱们刚好顺路。”
第22章 见色忘友的东西!
这种感觉太过奇怪,姜烯人前人后对他的两种称呼,让他不合时宜产生出了诡谲的刺激感。董酥白脑子里猛地闪过“偷情”两个字,赶紧摇头晃散这些念头,拎起衣摆大步流星地往摄影棚走。身后姜烯笑着让他注意点形象,他也只当没听见。
转动把手刚推开门,里面就传来一声粗狂且不耐烦的怒吼。
“脸再往左边侧一点,说了多少遍了?你是听不懂人话吗!”
“我还是那句话,你们爱拍拍,不拍滚蛋,别杵在这里浪费大家时间!”
追着声音源头看去,一个光头胖男人正站在摄影机后,指着唐兴言气得满脸通红。魁梧奇伟的身材配上一身极其性感暴露的花边蕾丝,整个人显现出一种怪诞的离奇。董酥白斟酌了一下形容词,觉得还是用望而生畏比较合适。
姜烯见他愣住了,低声跟他解释:“他叫李勉,在摄影界的地位不低,给演员拍定妆照前都会先把剧本看一遍,研究透人物性格才动手。不过他人脾气差得要命,模特动作稍微不合他的意就要被指着鼻子骂,就是实力摆在那里,大家也都不好说什么。”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哥哥再夸我,我可要得意了。”姜烯脚下没停,带着他往前走,神气兮兮,“之前唐兴言拍广告的摄影师就是他,从别人那听说了一点。”
董酥白点着头没有搭话,走到宁从旁边坐下,弯腰空隙间看了眼唐兴言的状态,纵使他在屏幕前一贯保持温柔白月光的人设,被李勉骂了这么久脸色难免也黑了下来,场面看上去很是尴尬。
宁从拧开瓶盖喝了口水:“你剧本看得怎么样?”
“差不多了。”董酥白应道,这是句不含敷衍的真心话。
电影名叫《绝意》,讲的就是江湖名门弟子文舒逸和他师姐陆云为了追查灭凶手被迫在江湖上隐姓埋名,靠替雇主杀人来收集线索的事。
董酥白接到的角色叫公仪向明,玩世不恭却一身正气,偷溜出去云游时刚好碰上文舒逸和陆云,三人因此结缘。一路行侠仗义,凶手的轮廓也随之浮出水面,竟然就是朝夕相处的陆云。
当年陆云为保护师门偷练禁术不当走火入魔,师父带众长老来制服她却寡不敌众,最终惨死她手。数十条人命并没有让陆云清醒过来,反而加重了她的杀念,一夜之间将满门杀害,自己也因反噬伤到根本,丢了记忆。
等文舒逸从山下拎着糕点回来时,看到就是缩在篱笆边瑟瑟发抖的陆云和满地的尸体鲜血。
得知真相的绝望让陆云再次失了神志,猝不及防对公仪向明下杀手,文舒逸不愿师姐手上杀孽再重,便挡了这致命一击。用生命换来陆云的清醒,又用最后一口气让这个从小陪自己长大,永远都温柔和善的人好好活下去赎罪。
他死后陆云也无颜再见公仪向明,孤身一人带上面具隐匿于江湖。等多年后公仪向明再得到她消息时,是她放在自己桌上的一封信,信上的地址通向她和文舒逸的坟墓。
电影的结局最终定格在公仪向明插在坟头的三支香上。
董酥白第一次看完整个剧本的时候,只觉得心脏一阵一阵的闷痛,像是真的代入进角色的绝望,切身实地被罪恶的污水淹到喘不上气。
结局舍弃了观众更为偏爱的大团圆,所有人的最后都不尽人意,但又找不到比这更合适的下场。
董酥白翻看着剧本,上面每一处被荧光笔涂上的段落都能给他多添一分底气,于是他深吸一口气,再次回答了宁从的问题:“应该没问题了。”
“没问题就好。”
宁从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短短几分钟内语气坚定了不少,但他现在属实没经历分心这些。唐兴言拉着一张脸从姜烯手里接过水,朝这边挥手示意他们过去。
也不知道是两人表现力好,还是李勉刚骂完人懒得说话,总之过程还算顺利,众人把心提到嗓子眼,战战兢兢也就用了二十几分钟。
导演说拍摄期只给了三个月,这个时间对于电影而言可以说是很赶,众人歇不了多久就得重新投入工作。剧组附近包的有酒店,但除了晚上睡觉的那四五个小时外基本没人回去。
演员这个职业没比其他职业新鲜多少,每天都是按部就班地过日子,一整天下来可能也只能拍几个片段。董酥白捶了捶吊威亚后发酸的胳膊,端了盒饭坐在房车里吃,宁从也溜过来挨着他坐。
董酥白是个典型的温柔相配疏离心,跟谁都和和气气,但又跟谁都很难处到交心的地步。
但宁从是个例外。
实则两人自毕业后很少有时间见面,都各自为了理想奔波,也就微信上会偶尔说几句话,分享一些近期的喜怒哀乐。可两人待在一起的时候,还是不会觉得尴尬。
宁从咬了块烧白,又塞了口米饭,周围看了一转没找到目标人物:“姜烯呢?他怎么当个经纪人神出鬼没的?今天一天都没见到人。”
“在酒店里。”董酥白聊到这事眉头微微一拧,下意识地戳了戳盒饭,有些心神不宁,“他说不太舒服,兴言今天的戏份上午拍完了,他就跟着回酒店休息了。这两天温度不稳定,可能着凉了。”
“我就说嘛,你刚刚怎么老是被导演喊卡。”宁从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醋叽叽地调侃他,“喂喂,董老师,我今天也一直在擤鼻涕,怎么没见你多关心我两句啊?”
他嘴巴叭叭的跟个电报机一样,一一细数董酥白的各种偏心事迹,扭头瞥见当事人还是保持不吭声只顾拨盒饭的动作,也不知道刚刚浪费自己大把口水说的话这人有没有放开耳朵听。
他就知道只要跟姜烯有关的事出现,这人的注意力就集中不到自己身上。
见色忘友的东西!
董酥白往饭里倒了点水,把米粒泡的又软又膨胀后才像喝粥一样配着菜往下咽。宁从本来也觉得剧组的盒饭太硬吃不下,见状学着他的样子泡了点水,连喝带吸地送进肚子里,刚放下盒子导演那边就开始催人。
他们已经连着好几天超负荷工作,想来导演也怕出什么意外,下午的拍摄又很顺畅,便决定提早让众人收工。虽然九点多也早不到哪去,但比起之前熬到凌晨来说已经足够奢侈了。
董酥白找了个理由让曲清北先回去,自己则晃荡到姜烯房间外敲了敲门。等了几分钟不见有动静,他索性一个电话打过去。
铃声“嘟嘟嘟”响了许久,那边才低哑哑地给了些回应,姜烯估计是还在睡觉被吵醒的,也来不及看来电人是谁:“您好,哪位?”
“我。”
董酥白只答了一个字,那边安静了一瞬,显然是认出来了,声音顿时清醒不少。被子产生出轻微的沙沙声,他撑起上半身靠在床头:“哥哥收工了?”
董酥白“嗯”了一声,随后又在把手上拍了拍:“开门。”
“你在门口?”姜烯怔住了,把被子从地板抱回床上,几步下去拿了房卡,就见董酥白手里拎了碗小馄饨站在门外,“哥哥怎么过来了?”
董酥白抿了下嘴,老实说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知道答案,但是不知道怎么说出口合适。跟姜烯四目相对了几秒,干脆绕过他径直走进房间,把拎了一路的馄饨放在桌上。
“吃晚饭了吗?”
“没有。”
姜烯插上房卡摇了摇头,他今天一整天头脑都昏昏沉沉的,强撑着陪唐兴言走完上午的戏份,中午一回来就倒头睡到现在,要不是董酥白的电话,他压根不打算起来。
董酥白揭开馄饨盖,犹豫了半晌,还是没把旁边那袋调味料加进去:“买多了,不要吃太重口。”
“哥哥怎么最近买东西老是买多,我要是不在岂不都白白浪费了?”
姜烯坦然地勾唇笑笑,他没什么胃口,但又舍不得浪费董酥白带给自己的东西。坐在床上咬了几个,觉得没味道实在难以下咽,便顶着那人不满的注视小心摸过那袋调料包加了一点。
馄饨分量不多,要不了一会儿就见了底。他把空盒子扔进垃圾桶,四肢提不起劲,躺回被子里偏过头,分不出是赶人还是挽留:“哥哥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董酥白倒了杯热水端在手上,热气腾腾地往上飘,在他眼前糊了一小片雾团:“……我晚上没事。”
姜烯精神还有些不济,从他这句并不直白的话里听出了“不急”的意思,也放下心来,把灯的亮度调到最低,留了光线,但也不至于刺眼。
“那哥哥走的时候帮我把门关好。”
房间是单人房,董酥白只能拉了条椅子坐在边上,也不清楚坐了多久,等人睡着后才从柜子里翻出体温枪在他额间测了一下。跟他猜想的一致,但好在只是低烧。
他算着楼下药店这个点没关门,便托曲清北去买了盒感冒药,保险起见没让他直接送来这里,而是自己去他房间拿。
热水冲开颗粒,他挨着杯壁,试到温度差不多的时候才想去叫床上的人起来。手刚碰到被子,就感受到一连串轻微的震动,只是没等他找到是什么东西,姜烯就半睡半醒地从被窝里摸出手机,看到屏幕的瞬间愣了愣。
“怎么了?为什么不接?”
董酥白察觉到异常,伸头想看看,却被人躲了过去。
“没……没怎么。”姜烯连眨了好几下眼睛才睁开,没想到董酥白还没走,清了清嗓子也懒得坐起来,“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晚点醒了再回。”
他都这么说了董酥白也不好多管,刚把感冒药端到他面前,手机又不合时宜地连震起来。人在生病时候的力气不值一提,董酥白皱了皱眉,不顾手机主人的反对一把夺了过来。
屏保上是自己这部电影开始前拍的定妆造型,从角度来看应该是姜烯当时在旁边偷偷拍的。屏幕没解锁,只能在上面看到弹出的微信消息跟几个未接电话。
备注都是同一个人名——杨伟成。
第23章 是不是自讨苦吃?
这人董酥白认识,是姜烯那个赔钱舅舅,平时吊儿郎当的不务正业,跟名字里的成功伟大没有半毛钱关系,好不容易娶了个好姑娘还因为自己没上进心让人提了离婚,就留下一个四五岁大的儿子一起生活。
不过话虽如此,他人却实实在在不是什么坏人,好与坏也并不能只酌情一方面就急于盖棺定论。
在董酥白印象里,他对自己跟姜烯一直都疼爱有加,甚至能说有求必应,该有的优良三观他也一一传输到位,这么些年把他儿子拉扯的更是有模有样。
是个很难对其下定义的人。
手机震动没有要停下的征兆,姜烯将其拿回来反扣在被子上,也没有接的打算。两边都固执地寸步不让,最后还是董酥白这个局外人开了条路,接二连三轰炸的信息量应该也不是小事。
“接吧,说不定是要紧的事,你不接他一直打过来也浪费时间,要回什么我可以帮你回。”
似是被这句“浪费时间”劝动了,姜烯迟疑了一下,随即划开屏幕,干净利落地停了一张电话卡。跟随这个举动一起停下的,还有从刚才开始就催命一般扰人心烦的响动。
“这样就行了,我知道他找我什么事,晚点我再打回去。”
姜烯目光牵在自己手指上,说着又要躺下去,侧过头闷闷道:“哥哥先回去吧。”
董酥白手里的药再晾就得冷了,他手肘抵在床头拦住那人即将挨到床面的脊背,脸上没什么反应,伸手推着杯口,是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姜烯看了眼里面黑不溜秋的液体,拖拖拉拉地端在手上,怕他误会自己意思,又轻声解释:“我让你回去不是要赶你走,我巴不得你一直待在这里陪我。但今天导演难得开恩提早收工,你们最近赶进度每天也睡不到几个小时,我休息一会儿明早就没事了,哥哥还不如趁现在赶紧回去补个整觉。”
董酥白听他讲得有理有据,也没说走还是不走,只淡淡吐出两个字:“喝了。”
姜烯瘪了瘪嘴,还试图跟他打打商量,谁料刚张嘴就被人毫不客气地重复一遍:“喝了。”
董酥白不用脑子想都知道他要说什么,从小就惯了一身抗拒吃药的臭毛病,倒也不是因为怕苦,就是单纯不喜欢口服药这个选项,有点什么小病小痛能打针就打针。小时候他感冒发烧董酥白去他家探病,不出意外都能撞见他妈跟逮老鼠一样追着人满床绕圈圈。
不容分说地把杯子塞到他手上,董酥白从口袋里拿出随身携带的巧克力豆按在膝盖骨:“赶紧喝了,喝完就给你。”
他一个不喜甜的人习惯靠这些东西缓解焦虑,说到底还是因为姜烯。以前他心烦意乱的时候,不论躲在哪里,那人总能找到。他会高深莫测地递来一包巧克力豆,然后又笑眯眯地告诉他,甜味能包容下世间所有忧悒。
姜烯知道反抗判死刑,认命地叹了气,趁着药汁还有余温一口闷了下去。
“对了。”董酥白翘着二郎腿靠在椅背上,突然想到什么,两指模棱两可地在大腿上发出轻微的击打声,“兴言最近跟我吃饭的时候,经常会带几盒他另外点的菜,说是特意给我准备的……”
姜烯回味着口腔的苦涩,满不在乎地“哦”了一声。
董酥白眉宇往上挑起,接过空杯子,履行承诺把手中的巧克力豆给他,继续刚才没说完的话:“但都是我不吃的,好奇怪啊,是吧。”
剧组里一直都能自己点外卖,就是考虑到方便的问题,很多人都直接将就配发的盒饭敷衍了事。
唐兴言近段时间一直跟他和宁从吃饭,一两次还能说是巧合,但他每回端来的盒子都能精准踩进自己的黑名单,要说背后没人搞鬼天王老子来了都得连发三声疑问。
姜烯那口药喝下去堵得慌,面不改色地揉捏着喉结,大有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是啊,我也觉得很奇怪。”
他瞥见董酥白眼底的戏谑,蠕动地卷回被子里:“哥哥快回去了,下次再有今天这么长的休息时间就不知道要等多久了。”
“知道了。”
董酥白就知道跟他脱不了干系,能这么了解自己口味的人也找不出第二个了。见他还是犯困,顺手把仅剩的那点灯光灭了,一个人包裹在袭来的黑雾里静静发呆。
姜烯像是很缺觉,按他的说法自下午到现在怎么着也睡了好几个小时,但这会儿才过了没多久,周围原先的安静就又被均匀的呼吸声穿插其中。
在朦胧黑暗里待久了,眼前也逐渐适应起来。董酥白轻轻挪动椅子往床边贴近了点,低下头,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姜烯那里。以视线为墨笔,他一点一点描摹起这张过分好看的脸,明明五官都没有任何变化,但以前那股张扬凛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生活磨砺过的疲惫。
可他自己好像也是如此,宁从在某天片场休息的时候,也对他说过同样的话。
他寻思间,撑在床沿的手被一股温热气息覆上。
董酥白浑身一僵,整个人都停滞了几秒。悬着心确认姜烯只是潜意识的反应并没醒后,索性从椅子上挪到床边,任由他握住自己。
手机待到一半就没电了,他也没留意自己是什么时候离开房间的,只知道躺回床上没多一会儿,曲清北便照惯例出现在门外,让他准备准备今天要出外景。
简单洗漱上了妆,开车过去用不到半个小时。他本想阖眼多贪几分钟懒觉,奈何折腾了半天没成功,转头见曲清北坐在后座独自出神,便也跟过去坐在跟前。
曲清北的瞳孔伴着他的动作动了,就听见董酥白问他:“清北,你之前不是跟我说你是研究人类的专家吗?”
“哇,董哥你竟然还记得啊!”他刚刚还萎靡不振的,顿时满血复活,英雄难得用武之地,亮着眼睛打听,“是有什么事要问我吗?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不是我的事,是……是我一个朋友。”董酥白斟酌了一下语言,“他……跟他男朋友之间闹了点矛盾,后面就分开了一段时间。然后……再见面的时候他说不准是什么心情,反正也做不到冷嘲热讽,就想着当这个人不存在,不搭理就好了。就是有时候,又忍不住对他的事上心……”
他一长串话说的挺没逻辑的,矛盾磕绊又没有重点,曲清北听到最后才找到话里唯一一个问号,还带着一丝自嘲似的叹息。
“你说他这样,是不是就是自讨苦吃?”
曲清北想问多一点细节,但别人的事董酥白也不一定知道多少,于是便折中道:“是不是自讨苦吃只取决于当事人自己,毕竟是他身在其中,我们作为旁观者没资格下结论的。”
“而且视若无睹跟针锋相对,这两个相对极端的反应代表的都是还没放下。真正放下一个人的时候,是你能跟他坐在一张桌子上谈笑风生,但彼此之间不会再有任何的感情牵连。”
“而且不论是爱人还是朋友,矛盾这种东西都得分类而论。如果不是原则性问题,能说开的为什么不说开呢?冷战是最伤害感情的处理方式。”
董酥白手掌撑在软皮坐垫上,用力往下压出一块印子,闭了闭眼,半晌后才又缓缓睁开:“如果就是原则性问题呢?”
“具体是什么?”
董酥白顿了顿:“他如果……跟别人上过床呢?”
曲清北“嘶”了一声:“董哥,你朋友是亲自抓到的吗?如果是那就没什么可犹豫的,赶紧跑啊,这种人还留恋什么啊。”
第24章 “我怕导演骂我”
车子平缓停在路边,刚刚的问题董酥白终究是没给出答案。他确实不是亲眼所见,有的也仅仅只是手机里的几段视频而已。
曲清北临下车前拉住他讲的话,一直到他走进目的地时都还在回味。
“董哥,可能是我这个人比较轴,毕竟现在这个时代眼见都不一定为实呢。有些东西如果放在我身上,我一定要亲自看到、确认到才能给自己一个交代。反正不过两种可能,要么就释然,要么就死心。”
董酥白捏着山根揉了揉,他昨晚买馄饨前还在超市带了几个暖宝宝,走得急全落姜烯房里了。想打个电话让他记得拿过来,手机那边传来的却是忙音。
备注上显示的名字是“姜饼的倒霉爹”,他这才记起他没有姜烯现在用的号码,这还是他之前的电话卡,应该就是他昨晚停掉的那张。
打电话是没戏了,他便发了几条微信过去。
冬日清早的风吹在脸上跟刀刮一样疼,董酥白昨晚熬了大半夜,脸色差得要命,眼下明显的有乌青。定好妆造了他也不能用冷水洗脸,便找曲清北要了点风油精揉在太阳穴勉强吊一吊精神。
唐兴言跟宁从是后面才来的,见两人勾肩搭背有说有笑的董酥白也不意外。虽然两人对手戏不多,但宁从毕竟是他跟姜烯之间关系的知情者,留意到唐兴言有意无意地接触后反应比当事人还大,立马提起十二分精神替他那位姜姓好兄弟站岗。
董酥白走近几步,保留节目似地向后面看了看,没等董老师发布考卷,宁从同学就上赶着填了答案。
“姜烯在我们后面那辆车上,马上就到了吧。”
董酥白哑了一下,默默闭上嘴,有种心事被人戳穿的尴尬。眼神放哪里都觉得不对,但两人都看着自己,又不得不说点什么:“他不是兴言的助理吗?怎么不跟你们一起来?”
“原本是一起的,但有辆车的司机临时有事得回家一趟,那房车又是个高级货,他们开不明白。”冬天拍夏天的戏实在要命,宁从缩着身子往手心哈了口气,“刚好姜烯那个从小泡在人民币里长大的家伙知道怎么开,就让他去救个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