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兴言听到这才发觉不对,这语气未免也太熟络了点:“你们原来都认识吗?”
“是啊。”宁从就等他这话,掰着手指笑笑,“我们都是一个大学的,我跟小白是舍友,姜烯那小子跟我们不是一个专业,但住我们对面那栋楼,离得也不远。”
唐兴言看了董酥白一眼,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三人又说了一阵就想着提前对对戏,谁料脚下还没挪动半点,一声震天响地咒骂就直冲耳膜袭来。
这声音在场的众人谁不熟悉,六双眼睛齐刷刷地往同个方向看去。果然,导演站在桌子旁脸黑得吓人,挥动双臂对着手机大发雷霆。
董酥白见状眉间一柠,拦下面色同样不好看的副导演,小声问道:“刘导,这是怎么了?”
唐兴言跟宁从见状也凑上来,副导演敲着掌心脾气稳定不到哪去:“唉,明天有场戏的演员腿摔断了演不了。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演个小配角而已,提早说了我们替换别的人选就完事了。谁知道他说的好好的能来,现在突然又说腿还是走不了路,来不了了。你说气人不气人,老张那边就差骂娘了。”
宁从跟董酥白对视一眼,犹豫着打探道:“啧,那这个腿摔断了他也没法预判啊,你说他突然就那么断了也是迫不得已的事儿嘛。”
他不说这事还好,一说副导演更来气,哼哧中连呼吸都粗重了几分:“要真是你说的那样也没办法,但他腿是很早之前就摔了,一周前我们就问过他恢复的怎么样了,能不能来拍。他满口答应说已经好了,铁定准时过来,现在又整这出!”
董酥白递了瓶水给他消气,这种事他也经常见,往往都是舍不得浪费镜头机会又拿不准自己情况的人,到最后闹得鸡犬不宁。
“张导的戏想找个替换的演员应该不是难事吧。”
“找人确实不是难事。”副导朝他眼神致谢,一口灌了大半,叹道,“主要是符合这个角色设定的人难找,原定的人选也不是干演员的,是那个你们年轻人叫什么来着,就是把自己打扮成动画片人物拍照的那种……嗯?”
他话说一半突然顿了一下,眼睛盯在不远处的来人身上突然就闪过丝精光。
姜烯拎着布袋走来,见面就是四人各自打量地看着自己,愣是给他看得一头雾水,还以为是自己带着一帮人来晚拖延了进度,忙欠身道了歉:“不好意思导演,刚刚导航看错路耽误了点时间。”
副导演摆摆手示意没事,绕着他转了一圈:“你叫什么名字?”
姜烯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礼貌地回了他:“姜烯,是言哥的经纪人。”
“那个,是这样啊……”副导演催促三人过去开工,自己则拉着姜烯跟他商量,“后面几天有大概三场戏,演员出了点事来不了了,我们正愁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但我刚刚一看你就觉得你跟我们想象中的角色形象非常匹配的,想问问看你有没有意向啊?”
“刘导高看我了。”姜烯垂下视线,搓动袋子笑着摇了摇头,“我就算了,我演戏没一点天赋,到时候岂不成这部电影的败笔了。”
“哎,话不能这么说。”副导演纠正他,“能呈现在荧幕上的每一幕都是导演组审核过的,败笔这个帽子要扣也只能扣在我们头上。况且这个角色戏份不多,台词也没几句,我有信心能指导好你。”
“再者说了,最早一场戏也在三天后,唐兴言每天收工比较早,你可以让他多帮你琢磨琢磨。”
他又翻出手机缠着姜烯说多了什么,董酥白在跟宁从对戏的时候也时不时分心投去视线,就见姜烯像是面露难色,跟副导周旋了许久还是点了点头,随即人就被带到了导演面前。
董酥白大概能猜到副导找他干嘛,但也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只得趁中场休息发了条微信让他来房车这边。
姜烯过来的时候不知从哪变出一件兔绒外套披在他身上,把他昨晚落下的暖宝宝一并还给他:“上午没找到机会给你,哥哥冷不冷?”
大中午的太阳洒在身上很舒服,但也很刺眼,董酥白让他往旁边挪了点才能直视过去:“副导找你干什么?”
“让我替补一个角色。”姜烯看他睁不开眼睛,顺着光源的方向移动,用后背替他遮下了大部分光线。
“你答应了吗?”
“答应了。”姜烯点了点头。
他是有他自己顾虑的东西,可副导承诺下来的工薪让他现阶段没办法拒绝。要用钱的地方太多,只用花两三天就能让他周转不少的机会上赶着找都找不到,又怎么可能推辞。
董酥白见他没想再说下去的意思,自觉调转了话题:“剧本拿到了吗?”
“副导发给我了。”姜烯顺手转给他一份。
董酥白大致翻了翻,内容是个常年混迹在青楼的职业杀手,被抓到后关进大牢提审。他细看了备注上对角色形象的描写,顿时就明白副导找姜烯的理由。
优与常人的外貌,无可挑剔的五官线条,就算把他扔进青楼里,估计也是分分钟成头牌的程度。
董酥白知道导演是个对演戏极度苛刻的人,火气上来时讲出的话难听得很。姜烯的演技他以前陪自己对戏就能看得出是个什么鬼样,但好在这个角色场景单一,台词也只有在牢里的几条,总体压力不算大。
他暗自松了口气,脸上还是一副无波无澜的样子:“回去好好看剧本,到时候别老出错耽误我们进度,有不懂的就去找人问。”
他说完就打算回片场待命,撑着膝盖刚起身,就被人迈前一步堵回原位。
姜烯眼皮微眯,仿佛从这话里品出了不一样的味道。他环顾四周,确定只有走到特定角度才能看见两人在干嘛后才俯下|身,把一张看上去勤学好问的脸凑到董酥白面前,眨了眨眼。
“那我这两天可以找哥哥问吗,导演好凶啊,我怕到时候一直过不了他要骂我。”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是董酥白脑子里跳出的第一个想法。
他也不知道自己最后到底是为什么答应姜烯的,只知道这人相当守时,当天晚上收工后就准点出现在自己房门口,连带他人一起来的,还有怀里抱的枕头被子。
“董老师?”
见人半天站着没动,姜烯伸手在他眼前上下晃了晃:“发什么呆呢?”
董酥白深吸一口气,目光定在他手里的东西上,表情微僵:“你这是……准备搬家?”
“不是啊。”姜烯察觉出他话里的不可置信,抿嘴笑了笑。
尽管门只开了条小缝,他还是硬挤了进去,把东西往靠窗一侧的地上一放,自顾自地整理起他一会儿的床铺,还顺嘴跟董酥白打好包票。
“我除了请教董老师演戏上的事以外绝对不会打扰你的,别赶我出去了,我房间太大了,我睡不舒服。”
董酥白没听明白他的意思,房间太大跟他睡不舒服有什么必然关系吗?再说酒店的房间大小都是完美地保持一致,他扫眼一周得出的结论是,也就比普通房间大了微不足道的一点而已。
他以为姜烯跟他在这里扯七扯八还是因为怕黑,便把床头的小夜灯拔了给他,语气难免硬了些:“自己回去睡。”
“不回。”姜烯索性两腿一摊倒在被子上,仍他怎么说都无动于衷。
酒店的房间是没大多少,但他总觉得太空旷了,即便是跟在家一样缩在床下睡也还是整夜难安。之前录综艺那次只住几天倒是能对付过去,但现在跟组要长期待在这里,他犹豫再三还是抱了被子找过来。
等了良久不见身后有动静,他心下免不了发慌。
是不是自己不听劝他生气了?
姜烯扭头往后看,哪里还有董酥白的影子。浴室的灯开着,水声是很久后才缓慢响起的。他在原地呆坐了一阵,这才想起有东西忘记拿了,在门口抵好一只笔后回了自己房间。
董酥白平时有泡澡的习惯,在浴缸里最少也要待上十几二十分钟,但今天想着要帮姜烯看剧本,便把这时间省下了。推门出去的时候,正好撞见他扔了两片药片在掌心,就这水一口咽下。
“你吃的什么?”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他嘴上就先问了出去。
姜烯闻言也是一愣,一口水呛在嗓子眼差点没背过气去,显然也没料到董酥白今天那么快就出来了。
浴室里的雾气氤氲,缥缈透明的薄烟笼罩在四周,源源不断地升起,又徐缓有秩地向外蔓延开来,跟浴光灯相称漾出一抹幽蓝。董酥白穿着浴袍,前胸交叠的衣料开叉到小腹,因此脖子上那枚浸过清水左右晃荡的对戒就特别抓眼。
姜烯捶着胸口把那口梗住的水咽下,看着他哀怨道:“哥哥,你差点噎死我。”
董酥白不吃他这套顾左右而言他的话术,走上前拿过药瓶看了看,上面标签也被人撕了,跟之前在他车上看到的一样,顿时悬起一颗心。
“这什么药?”
他不松手姜烯就任由他拿着:“维生素啊,我之前皮肤发炎去看医生,他就让我多补充点维生素。”
董酥白掀开药瓶:“什么维生素?”
“维生素B”
董酥白当场勾出手机查了药效,确实跟他说的差不多。想到自己最近许是因为天气干,脸上也总掉皮,便倒了几粒在手上。
“哥哥吃这瓶的。”姜烯从包里拿了瓶一模一样的给他,“维生素也不能多吃,每天一两颗就行了。那瓶我数过数量的,怕记混了,哥哥拿这瓶去吃。”
董酥白拧开盖子取了两颗,对比跟姜烯刚刚吃的一样:“你把标签都撕了还分得出来吗?”
姜烯把头搭在床上懒洋洋地看台词:“我就只吃这个,有什么认不出来的。”
董酥白吞下药片,随手把瓶子放在床头柜上,翻出姜烯下午给自己的剧本备份想着先不管别的,帮他把台词捋顺了要紧。其实也就是场审讯的戏,难点都在跟他演对手戏的宁从那,姜烯只用配合着讲两句就行。
只是这场戏他还得被宁从打一巴掌,片场最起码有三四个机位,借位不现实,大部分都是稍微控制下力度的真打。
董酥白轻“啧”了一声,心下多少有点不乐意,但这是演员的本职工作,拿了剧本就得对角色的呈现负责。
他代到宁从的角色里记了几句词,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姜烯已经按照剧情需要跪在他面前,仰起脸看着他。
房间里没开暖气,炽光灯的光束在他身上晕开,把面部结构照得很明显。分不清是他本身脸上就带着难以掩盖的倦容,还是他真的入了戏,明明人就这么散漫随性地跪在哪里,董酥白却觉得他看上去单薄极了,好像只靠两只按在地上的手掌才能勉强支撑身体。
他也跟着角色半蹲下身,伸手掐住姜烯的下巴往上抬,迫使他在仅剩的视线范围内只能看向自己。可在对上那人含笑脉脉的情绪时,他脑子猛然当机,一时想不起该接的台词,得亏他业务能力好,能靠嘴唇开合碰撞的肌肉记忆准确复述出来。
他心底狠狠嘬了一口姜烯的演技,剧本要的是犯人经历无数天酷刑之后,虚弱不服输又无所谓生死的冷笑,而不是他现在这种让人忍不住浮想联翩的神情。
果然不是当演员的料!
他知道现在不该让这些有失分寸的想法动摇心念,于是咬着舌尖,喉结上下动了动,殊不知这一系列的反应在姜烯眼里也像是在蓄意蛊人。他把手肘顶在董酥白大腿上,戳动着上面的痒痒肉让他作为支撑点的那条腿不受控制地抖了几下。
平衡被打乱,重心就向左侧偏移了一瞬。
“你干什么?”董酥白稳住问他。
“叫你一下而已。”姜烯压低角度咬了咬他的虎口示意放手,“董老师,你掐疼我了。”
他把那只把依旧禁锢在自己下巴上的手握在掌心,凑到一个能清晰嗅到董酥白身上沐浴露香味的距离,笑问道:“哥哥分心了?”
两人的呼吸在狭小的空间里交织缠绕,董酥白艰难平复下胸腔的一小块颤动,尽量让自己看上去跟平常无异:“我没有。”
“那就是我分心了。”
姜烯也没固执到非要他承认,试探性地往前蹭了蹭。腾出一只手撑在他身后的床沿上,用膝盖前段插进他两腿间的空隙里,跟某样东西保持了一个相对危险的间隔。
董酥白只感觉到自己耳边的喘息声越来越重,姜烯深邃的五官就这么在自己眼前放大到只剩一个鼻尖。嘴唇随即被一股湿热的气流包裹,像是很快要贴上来,却又在即将触及顶点的时候骤然停下。
“哥哥,侧边还有位置,不躲开吗?”
要躲开吗?
董酥白脑袋嗡的震了一下,个位数的天气不可能会热,但他此时此刻就是感到浑身火烧似的烫起来,一直从脊背过电一般烫到颅顶。
周遭依旧是安静的,可他心跳震得通天响。伪装需要精力,时间长了也容易懈怠。面对姜烯落在自己身上那种藏匿与2角色之外的滚烫目光,他不想承认自己活了二十五年了还要像个青涩小子一样在他面前露出局促不安的样子,所以只能逃避地把这些声响的缘由归结到其他地方。
比如灯就应该再开大点,对戏就不应该选在床和窗户的夹缝里,晦暗昏沉的氛围就不适合干正事。
姜烯视线自上而下地在他身上来回巡视,董酥白压下那股让他觉得处于劣势的情绪,反客为主是他惯用也熟练的手段。
他不太客气地一把钳制住压在自己腿上的手肘,往前倾身,在下一秒就要与那股热流交汇的时候却被人猛地反应过来往后一撤。
董酥白挑了挑眉,姜烯脸上的错愕让他有种扳回一局,重新拿到主动权的舒畅。
他淡淡笑道:“该躲开的是你。”
姜烯短暂地怔愣了几秒,显然董酥白刚刚举动让他受了不小震惊。但这几秒过得很快,快到董酥白撑着床铺还没发力站起来,就被人强硬拽了回来,有什么硬物重重撞在嘴唇上。
姜烯力度把握得好,不会很疼也不会像蜻蜓点水那样一触即离。他舌尖安分地待在口腔里,仅仅只吮吸着唇瓣浅尝辄止。像是一种试探性的标志,只要董酥白萌生出一丝一毫厌烦的情绪,他都能瞬间从留好的后路上体面退离。
搭在床上的手渐渐朝董酥白的后背靠近,不动声色地将两人距离拉得更近,指腹慢慢搓弄他的后颈。
两人的亲吻没有声音,没有呻吟,也没有喘息。
姜烯嘴里遗留着刚刚巧克力豆的味道,董酥白还从中察觉出一丝很淡的低档烟草味,他有些失控地遵从心底本能的欲望让这个吻持续了一段时间。
好在姜烯没有要继续下一步的打算,在董酥白那点理智彻底回笼前松开了他。
“……这也是剧本里有的情节吗?”董酥白平静地看着他。
亲是他先亲上来的,现在满脸不自在的还是他,反倒像是自己占了他便宜。
“不是……”
姜烯低下头,情绪驱使大脑做出的下意识举动,在他这阵冷静下来后也觉得过界,毕竟自己前不久才刚说过不会在别的事上打扰他。
他掀开一只眼睛去看董酥白,后者好像并没有他想象中的生气。
董酥白卡着时机站起来,把手机往床上一扔,看都不看一眼地上蔫不拉几的人:“今天就先过这么多,时间不早了,我明天早戏,赶紧去洗澡睡觉。”
姜烯不情不愿地答应一声,走进浴室前还不忘再回过头来打量董酥白的神色。
“哥哥,你没生气吧?”
“没有。”董酥白面无表情地催人赶紧进去,“我如果生气了,你现在就应该抱着枕头被子站在门外。”
他坐回床上,直到那扇慢吞吞合上的门彻底关紧后才惴惴呼出一口气,攥着的拳头慢慢松开,自暴自弃地在头上用力砸了几下。
没用的东西,他暗骂自己一句。
视线落床底的被子上,又不得不揉着眉心开始发愁。
他虽然不排斥姜烯在自己房间筑巢,但如果明天曲清北早上来接自己去片场,他应该怎么在不被人发现的前提下光明正大地把这人送出去?
短短一瞬间他设想了不下五种方案,但事实却是他并不需要操心这些。
第二天一早,等董酥白被闹铃吵醒的时候,地上早就没了姜烯的身影。他下床看了看,枕头被子全被人塞到床底藏着。
这间房间的采光不是很好,一连几天的大太阳只有今天能勉强覆盖半个阳台。董酥白临出门前把床底的东西一一拽出来,挨个平铺到台面上晒,收拾好自己后才跟曲清北去了片场。
剧组的进度因为一些私事推迟了几天,空出来的时间刚好能给姜烯再做做功课。接连两三个晚上他都缠着董酥白虚心请教,加在一起也凑不出一百个字的台词,他反反复复调整了好几遍情绪才勉强对味。
董酥白不下一次觉得他还是适合当个花瓶,站那让人围着欣赏比较靠谱。
掂量了一下他现在的程度,过关应该是没问题了,于是强调了几遍要多留心的事项就准备关灯休息。
下午拍戏的时候宁从带了些好茶分给同组的人,想来是董酥白常年喝咖啡提神惯了,对咖啡有依赖也有抵抗性,难得几口茶喝下去,竟然还害得他失眠一场。
数羊、自我催眠、闭目养神,什么偏门招数都使了也只能进入浅睡,大晚上的他怕吵醒姜烯也不敢大动静翻身,摸到手机看时间,已经快四点了。
他从另一侧下床,润了口温水在嗓子里,走到床尾时才看到原本应该躺着人的地方这会儿空空如也。
阳台的门紧闭着,他没推开,站在内侧向外看,就见姜烯背对着他,一身睡衣坐在摇椅里,双腿随意架在矮凳上发呆。他胳膊旁的桌面上摆了烟灰缸,手里还夹着一根还剩一半的烟。
董酥白没发出一点声响,他整个晚上几乎可以说是没有意识混乱的时刻,连窗外车轮卷动风速的次数都数的出来,可他竟然不知道姜烯是什么时候出去的。
他先敲了两下玻璃,随后才推开门。这个点外面仍是灰蒙蒙一片,只有天边泛起的一小块橙红边线预告着它即将破晓。
姜烯听到动静,回过头,又看了看表:“哥哥醒这么早?还有一个小时,再回去睡会儿。”
董酥白见他脸上没有半点惺忪,估计是醒了有段时间:“你在我房间打地铺就是为了来阳台上抽烟?”
姜烯把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自从知道董酥白也抽烟后,再被他看到自己抽烟就没有之前那种做错事的慌乱,伸着懒腰站起来:“我是睡醒了,平时也是这个点起啊。”
董酥白皱着眉大写的不信,思来想去也只能想到一个理由:“一会儿就要怕你的戏份了,紧张?”
“有点。”外面抓不到风,但单靠一身睡衣还是挡不住寒意,他怕董酥白待久了着凉,便跟他一起回了里面,“你们专业演员每天都得被导演喊着骂,更何况我就是个一没天赋二没经验的外人。”
好在孺子可教,至少对自己的认知还算准确。
董酥白在心里补充一句,嘴角勾起一抹笑:“张导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你认真了、尽力了,他也不会逮着你不放。”
姜烯卷回被子里欲言又止,董酥白不明白他在纠结个什么劲,但等两人正式开拍的时候,他才知道姜烯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
第27章 “抱着吧”
他上午的场次刚结束,本可以提早回休息室待着,但他在门口徘徊了一阵还是决定留在片场,就像第一次目送自己徒弟登台,总归是当师傅的心里有些紧张。
只有几个镜头的配角跟群演无异,衣物也不会经过特意挑选,破烂不堪的料子染满血浆,沿着姜烯的身体线条贴合垂落。道具铁链缠绕在他两只小臂上,固定住手腕将其吊过头顶,整个人被妆造凸显出一种脆弱的美感。
他跪在地上像是真的在害怕,嘴里干巴巴地念着台词,双腿连动着整个上半身都在轻微发颤,只是这点反应呈现在镜头里的表现力刚刚好。
董酥白突然就能明白以前古人总用的美人计为什么会成功,即便这人实打实的就是个细作,这幅样子倒在自己面前,自己恐怕也狠不下心对他干点什么。
他在旁边看着觉得没什么大问题,但导演还是拍着手掌喊了咔,指向姜烯难得没有发脾气,揉着脑门提醒道:“情绪表现没有问题,但是演员不要躲镜头啊!再来一条!”
轨道老师闻言也很无奈,片场一共四个机位,两个远景两个特写,几条下来硬是没一个能用的。
这已经是拍的第五条了,宁从下手不算重,可姜烯右脸还是留了一道红印子。董酥白就坐在侧边,清晰可见他额头上冒出的薄汗,不易察觉地拧起眉尾。
他一下分不清这些情绪是演技还是本能反应,要是演技那自己之前说他没天赋还真是说错人了。
姜烯微微喘了口气,也不想再耗下去耽误时间,抱歉地看了眼导演示意他继续。
这遍过得很顺利,导演又多拍了两条备用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姜烯跪得腿有点发麻,撑着地面站起来,先跟导演道了声谢,随后才借口去洗手间独自一人出了片场。
董酥白见他脸色难看,也跟曲清北说了声去洗手间,快走两步跟过去。
杂物间放了几框没用的道具,除此之外就只有一张跟课桌尺寸相配的椅子。里面空气闻得人难受,是一种长时间没通过风的恶臭,直往鼻腔里冲。
董酥白推门进去的时候姜烯也被这点动静吸引注意,见到是他眼底闪过一丝难堪,顿了顿,自觉地让了半边位置给他。
“你跑这里来干什么?”董酥白站在他跟前问他。
姜烯没做声,伸手够了够距离,觉得差不多,便抱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胸口下面。
董酥白察觉出异常还想继续问,可环在腰间的手越收越紧,任他怎么掰都掰不动一点。
姜烯沉闷的声音传到他耳朵里:“哥哥别推开我了,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马上就放开你。”
董酥白动作一僵,闻言当真动都不带动一下。
“我没打算推你。”
他叹了口气,贴紧着自己的那具身体还在发抖,但幅度很小,等周围安静到没有一点声音的时候才终于挨着布料传了过来。
董酥白把手伸到半空中,犹豫良久还是轻轻搂在姜烯肩上。
“宁从打疼你了吗?”
姜烯摇了摇头:“没有。”
董酥白安抚性的在他后背来回抚摸,视线逐渐落在不远处的纸箱上:“……为什么怕摄影机?”
当时要是导演不说,他根本都没注意到这个点,还以为是别的问题导致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重来。被提醒了一句才想起来,似乎从他跟姜烯重逢到现在,这人就没出镜过一次,连大年夜他妈要求的全家福合影都被找他理由糊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