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确定好时间给你讲。”白珩好奇他作为一个完全没基础的陶艺小白,能在他如此重要的参赛作品上做什么。“我需要提前了解什么吗?”
聂山律故作神秘,“不用,你就是什么都不知道,效果最好。”
听他这么说,白珩也就充满期待地等候安排。
聂山律目送他走入大厦,才启动车离开。他也不比白珩空闲多少,马不停蹄地赶回工坊,继续完成积压的订单。他这份工作的自由度更大,大多数订单可以由他决定交付时间,也就是他最近准备比赛花了太多心思,不然可以更加从容。
他刚停好车就遇上孔岑出来扔垃圾,园区设计狂野,停车场其中一个出入口就紧邻着垃圾箱。而工坊刚好离这个出口更近,聂山律也懒得绕路。
“山哥换车啦?”孔岑冲他抬抬下巴,还递过来一支烟。
聂山律接了烟,顺手想点上,没找到打火机,“朋友的,暂时停这边。”
孔岑给他打火机,“店里有一个你的快递,但看着不像你买的,收件人是写的全名。我们问了陈游,他也不是很清楚,所以快递还在一楼放着,没拿上去。”他是个很细致的人,刚好和项梅影有点大大咧咧的性格互补。
“谢啦,等会我去看看。”聂山律也在心里琢磨着能是什么快递,顺手翻了下网购记录,也没有头绪。
等他看到快递上的寄件人“成文”,就明白过来,同时也更加好奇,三叔能不声不响地寄给他什么。
他拿着纸箱上楼梯,纸箱大得有点挡住视线。
随后,他拆开封条,看清里面是一罐釉料。这一罐釉料是建县聂氏最经典的黑釉,在懂行的人眼里犹如秘方,从不外传。
聂山律看了一眼釉料的状态就又重新密封好。
他那很少看手机的三叔,能秒接电话,他意外地挑挑眉:
“三叔,你这份大礼送过来,不怕被逐出家门?”
“你怎么说话呢,能不能盼点我好的。老爷子没首肯,我敢往外运?”聂成文不知道在哪个茶楼,少有地嘈杂,“我辛辛苦苦给你运过来,人都见不到。”
“我就去露营一天,哪知道能刚好错过,谁能想到你大驾光临的。”聂山律又屏息听了一会,“你还没走吧?”
“马上走了,你也不用跑一趟。我们没这么生分。”聂成汉话说到这份上,聂山律也只好顺着他的意思。
但他其实另有打算,“大少爷回去怎么编排我呢,这怎么还让三叔白跑一趟。”
“你好好用,我也不算白跑一趟。”聂成汉有多人精,没有看着聂山律长大,却对他的水平了如指掌,是聂氏里最早对他青睐有加的人。
可是,他也不算计谁,纯属看不上聂氏未来的接班人。三叔喜欢他源于他们俩的相似之处,他们都是在聂氏的风格上做出新改变的人。比起聂成汉的二哥主张因循守旧,聂成汉就成为离经叛道的人。
但是老爷子并不讲究这一套,他想所有人都得到发展,共同壮大聂氏的名声。
“三叔。”聂山律特郑重地喊他,“你们的心意我领了,但是坯和釉都用聂氏的,哪里还用得着我来做。我答应了我爸妈很多事,总要做到一件吧。”
无论是三叔的青睐,还是爷爷的栽培,他都是感恩而珍惜的,但是这都无法改变他的决定。
“好,比赛结果我们拭目以待。”
聂氏每年都会举办交流活动,有很多学生,但是算得上惺惺相惜的人,只有这对叔侄。
一周后,聂山律在保护中心的群里看到白珩已经上传好数据,他的速度算中等,但这都是他在出差间隙完成的。
聂山律找白珩要了个书单,买了不少相关书籍,没事就看上几页,希望自己能早一点帮上忙。
交流群里也不光是冰冷的任务派发和完成情况,有不少爱好者会在群里分享自己的野生动植物观察情况。聂山律也从中了解到观察野化栖息地这一行为的乐趣,有的人经年累月的观察荒废公园里植物的生长状况;有人在小区里找到人迹罕至的一角,成为小动物的后花园;还有的人喜欢去江河边上,进行鸟类调查。
正是这些爱好者怀着无限的热爱,才能发现生活中无人在意的角落,也是动植物的栖息地。聂山律也想到工坊附近总是不缺少鸟类的光临,园区毗邻城市公园,绿化有着得天独厚的条件。就连没怎么经营过后院,都能凭借花盆吸引来各种鸟类。
这天,他特意在工坊附近,寻找一处人烟稀少的地方,很快就找到了。这是园区与公园连通的小道,通道尽头是园区和公园各自的铁门,园区的这处门无人看管,公园那边又常年是锁上的。没什么人会走到这边来,即使误入也会看见尽头紧闭的门就折返。
可是这样两道门并不会影响小动物的往来,聂山律在小道一旁的树林里找了一截陡坡,挖出水坑。
等到下雨的时候这里就会蓄积上一处水源,吸引更多动物来歇脚,他将红外相机架设在水坑附近的树上。
他准备每周都来回收数据,不知这个水坑能给他带来多少惊喜。
白珩掐着点上传参赛作品,他总算是在截止日期前一天完成了作品。最近工作强度高,还有临时出差任务,哪怕他晚上加班,也远远超出他的计划节点才完成作品。
总共有八类设计图需要提交,他的设计图纸文件比较大,每次打开都要费一点时间。他又再次检查一遍,确保比赛要求的信息都包含在内,才关了电脑。
白珩揉了揉眉心,才意识到周围已经彻底静下来,小区里平时就很安静,现在夜深了连鸟鸣都停了。
他给同事刘天梁回了消息,自从上周他提交方案后,时不时就会提醒白珩一句,尤其是这几天催得更紧。
这段时间他也能收到聂山律的观察报告,迷上野化地观察的他,还处在兴奋期。每天都能辨认出新的鸟类,聂山律进步很快,看得出来他花了不少心思。他也是真心喜欢这项活动,并不仅仅是出于和他接触的目的。
白珩:你能观察到白眉山鹧鸪很幸运,这也是濒危物种。
聂山律:总觉得它和白颊山鹧鸪长得太像,可能拍到它白天活动就能看得清楚。
白珩:多等等总会有的。
聂山律:你这么晚还不睡?
白珩给它讲了作品上传的事,有着深夜少见的亢奋,毕竟这是他忙活快半年的事告一段落。如果他有幸进入决赛,还需要去进行答辩,到时候他只要有空就会去现场,而不选择视频答辩。
聂山律给他打来电话,似乎是想要更好地和他共享这难得的时刻。
“终于忙完啦,我感觉这段时间你太忙,都不怎么好找你。”聂山律听起来也是清醒而激动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完成了比赛作品。
“你的比赛作品呢,我这几天都有空。”白珩看到窗外的树枝颤动,一只鸟腾空而起。
“我那个不着急,你要不好好休息几天。”聂山律不自然地咳嗽一声。
“那就后天,刚好是周六。”白珩略过了休息的建议,鸟的黑影烙在他的视网膜之上。
聂山律没有再推脱,直接和他敲定时间。他们很快就结束通话,第二天还有工作,经不起这么肆无忌惮地熬夜。
温泉山庄进入过方案阶段,两边跑开会的情况就多了起来。平心而论廖仕风还算懂行,提的各项意见,大家的接受度都不错。在去开会的路上,白珩不止一次听到同事夸赞良心甲方。
“差不多了,再夸下去我都以为你有其他目的。”造型组组长说。
周宸翻了个白眼,“别这么嫉妒,舍得花钱的甲方确实不多嘛。谁不是能省就省。”
“别人又不差钱。”白珩接了一句,“这种高端度假区,如果不舍得花钱,就不会是这种定位。”
“珩哥,你之前是不是就认识廖总呀?”周宸性格外向,用俗话讲有点“缺根筋”,别人只敢想的事,她就能问出来。
“不算,只是见过。”白珩不会在意试探,也没细讲。除了几个合伙人,其他同事并不清楚他和津地控股的关系。当然仅凭搜索是看不见蛛丝马迹的,他既没有这个心思,家里也不会给他压力。
“你是不知道,咱们组接下这项目其他组有多眼红。”周宸说得有些上火,语速加快,“那天我找二组的人打听一个材料商,居然遮遮掩掩不给我讲,还说你们还差这一个渠道啊?”
“谁啊,说话这么难听,下次我也这么怼回去。”平面组组长立马说。
“下次这种情况你可以和我说,这不是告状,但这么明显的情绪化,你就该把我推出去受这份压力。”白珩开着车,平静又笃定地说。
“我也不是受这种气的人,等下次他们求我们的时候就知道了。”周宸真没想着告状,始终没透露对方的身份。
“走吧,下车。我们把项目做好了,他们自然没得说。”白珩鼓励大家道。
有时候压力来自四面八方,团队齐心就能不畏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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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还是廖仕风带着两个项目经理和他们开会,讨论重点集中在第三区的规划上。原本这一区域是作为温泉山庄的核心房型,与多数小而精的联排温泉别墅相比,这一区域是完整的独栋别墅和后山花园的设置,更加注重私密性。
“上一版方案我们团队都一致认为很优秀,尤其是将温泉池与别墅作为黑白棋子的设计理念,我们公司的设计团队都开会研究学习。”廖仕风一来先捧了他们,这不算好预兆。
“但是我们内部也有了一个新想法。”
乙方最怕听见甲方的新想法,足以让所有人都捏一把汗。
廖仕风示意项目经理打开投影仪,项目经理也接过话题,屏幕上显示着山庄的核心区域。“这一区域我们想以度假住宅区的概念,单独出售。所以无论是设计风格,还是动线都需要再考虑考虑。这一点就麻烦你们了。”
“定价大概在什么范围?”白珩应对变化,没有任何怨言和拉扯。
“高于市场价一倍,主打私密性和圈层资源。”另一个项目经理接话道。
“需要有连通温泉山庄的通道吗?”
项目经理朝廖仕风看去,他便说:“你们有什么意见,我们想看看你们在技术上有没有难度。”
白珩看着总图组组长,张姮平时总是笑嘻嘻的一个人,现在也同样如此,她轻轻点头说道:“我记得在山庄东南区域有一个天然湖泊,并且还不是温泉水。可以找专业团队做测绘,如果条件合适,把湖泊当作天然屏障,修建住宅区最合适。”
这个方案他们内部讨论过,算是大家都很喜欢的,只是当初大致估价超过预算,就被否掉了。总图组的人对此都念念不忘的。
白珩也提供另一种思路,“如果想维持原址,就凭借植物造景做隔断。园区动线重心偏移,住宅区采用新动线。”
廖仕风沉思片刻,才说:“我们先找人看看湖泊情况,如果不行就用第二种方案。我们再来过一下细节。”
对面三人都对方案细节进行提问,上午时间过得很快。除了住宅区需要重新规划,其他区域基本就定下了。设计滨水建筑对于设计压力要小一些,方案只需做增加,但是就成本而言提高不少。决定权在甲方,他们只能等待。
“中午一起吃个饭吧,这段时间我们肯定害你们加了不少班。”廖仕风主动邀请。
白珩想了一圈,组里人中午也没有要紧事就欣然赴约。
睦城置地集团大楼里有食堂,也有单独的中餐厅楼层,但是名声在外的是旁边的粤菜食府。传闻食府老板是离职的中层领导开的,内心有个大厨梦还真让他做成功了。
今天他们就在粤菜食府的包厢就坐,平时二楼的包厢要提前半个月排号,却总有那么几个包厢常年为睦城置地预留。
“我点了一些招牌菜,你们再点一些。”廖仕风将一本厚重的菜单递给邻座的白珩。“如果你们想喝酒,就试试这里的招牌桃花爆珠。这酒就是常诘他们厂的,老板喜欢就破例引进。”
白珩大致扫一眼,选了一份叉烧,菜单又递了出去。
“谢谢,廖总没喊上商务,不然我们怕是下不了桌。”白珩真情假意地谢一句。
“毕竟这大中午的,把你们一群设计师灌醉了,对我们有什么好处,还指望你们出方案呢。”廖仕风打哈哈道。
“嗯,以后再说。”白珩纯属调侃,他们拿多少预算做多少事,也没想着抢标,根本轮不上他们一群技术人员来喝酒。
上菜速度正是恰到好处,第一批上来的菜大家以茶代酒祝福一圈,就解决得差不多了。
熟悉之后,众人也就放开了一些,不管大老板开始正常吃喝。
“刚才说的湖泊,你有没有团队可以介绍的?”廖仕风询问道。“我记得去年津地控股有一个湖上项目,堪称赏心悦目。”
“我们事务所有渠道,下午就能给你。”白珩夹了一块红米肠,“还是,你要其他渠道。”白珩以近乎肯定语气说出这话,没有装听不懂。
不知不觉间,周围都安静了一些,大家都留神听着他们的谈话。
“只要专业的,都可以。如果是津地白董能给我这个面子,那我必然登门拜谢。”廖仕风举了举茶杯,态度诚恳。
他短短几句话,就在无形中点出白珩与津地控股的关系,他显然知道白珩的同事对此并不知情。
“我回去问问。”白珩说得模棱两可,也没挑明到底问谁。
其实他想弄清楚这个合作商,甚至都不用通过白沣廷。津地集团的设计院早就向白珩抛出过橄榄枝,随便哪个总设计师都会帮忙。
但是别人点名白董事长,那这次想要的关系就没那么简单。
虽然两家地产公司互为竞对多年,但那只是地位上的针锋相对,两家的业务范围早就区别开来,有着井水不犯河水的意思。
下周回家的时候,白珩准备提起这件事,反正决定权在白沣廷。
一桌人吃得差不多时,该聊的事都已经有了眉目,饭局临近尾声,廖仕风也看了几次手机回复着消息。
照例还是廖仕风送他们出来,经过前台的时候,大堂经理递给他一个精致的外卖袋,“廖总,这是您订的餐。”
廖仕风接过道了谢,正要回复消息之际,一不小心碰到上一条语音放了出来。虽然他很快就停止播放,白珩走在他旁边也听得一清二楚。
那是聂山律的声音,说着艇仔粥好吃。
廖仕风收起手机,用着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你知道我认识他六年,见他换过多少个男友?”
“这和我没什么关系吧。”白珩也没表现出多大的兴趣。
“说实话我也没数过,但是朋友就我一个。”
“朋友?”白珩不甚在意地笑笑,赶上同事的步伐。
周末,白珩在母亲的一再催促之下回了家,自从他大学搬出去之后尽量保持着每周回家的频率。但前提是大家有空的时候,家里三个人能凑齐的时间并没有那么多。他好不容易的休息日只想在家补觉,可是这次聚餐还有其他原因。
入户花园门前,母亲姜岚带着白珩的侄女小鱼儿等在那,隔着老远就冲他挥手。
小鱼儿一开始很怕冷脸的白珩,自从发现他老是给她带零食和玩具就逐渐喜欢上了,尤其是带她出去玩的时候。
白裴大学毕业就结婚,女儿都四岁了,两夫妻在国外生物研究所工作,每年休假才回国。
这次聚会也是他们一家人的接风宴,小鱼儿正在学中文,日常对话没问题,一着急就只会说英语。
饭桌上一大家子人其乐融融的,白珩觉得他父母心态确实很好,同龄人孩子都大了,也从不见他们过问他的感情生活。
“哥,你明天有空带娃不?”白裴朝他打眼色。
“免费保姆?”白珩看了一眼旁边在偷听的小鱼儿,“你一天零花钱多少?都给我,可以考虑带一天。”
“两盒牛奶,三个水蜜桃。”小鱼儿一手拿着勺子,一手曲着手指算。
“这么多,那明天你带我出去玩。”白珩给她夹了块鳕鱼。
可惜,亲妈在一旁拆台。“人精着呢,每天给她五刀,原样拿回来,不知道遗传的谁。”
白裴给女儿解释明天爸妈要出去,不是故意抛下她,结果只是他一个人在那表演深情。小鱼儿吃着五颜六色的时蔬炒饭,还祝他们节日快乐。
也是这时候,白珩才意识到明天是七夕节,他和聂山律约好了在工坊见面,根本没意识到这是什么日子。
“堂叔你不过节吗?”小鱼儿问,丝毫没注意所有人都看着她,“如果你没空,我可以自己玩。”
“带你去玩泥巴。”
小鱼儿没听懂,他就用英语解释一遍,这次认真说着陶艺。
“我还没小鱼儿想得清楚,明天你真有空?”白裴又问了一遍。
“有事,带着她也可以。”白珩觉得这一辈子是折在傻堂弟手里了。
第二天一早,白珩接上小鱼儿出发去工坊,而姜岚还让家里的阿姨随行,生怕他带娃有什么闪失。
“今天我们这么早出门,是为了早点吃饭吗?”
“你又饿了?”白珩瞥一眼后视镜,小鱼儿在安全座椅上好奇地看着窗外。
“我们午饭会吃冰淇淋吗?”人小鬼大的小鱼儿已经学会挖坑了。
“吃,回去你记得给你爸妈坦白。”白珩昨晚就收到他弟弟发来的一串零食列表,都是她可能想吃的。
他们到工坊的时候,聂山律已经等在咖啡区,似乎是难得早起的精神十足。
聂山律与以往不同,认真系着咖色围裙,就像他只是工作间隙在等人。
“怎么还带了个小尾巴来?”聂山律招呼道。
“别人是为了吃冰淇淋来的。”
“才不是,我是来认真做陶艺的。”小鱼儿辩解说,还扯了扯特意穿的背带裤。
聂山律被她逗乐,“跟我来,我找老师教你。想好今天做什么?”
“一只北极熊,看起来吃得很饱的那种。”
“这种可以吗?”聂山律从架子上拿出一个棕熊盘子,耳朵和鼻子是突出的异形。
小鱼儿摸了一会,点点头。
聂山律也拿了条小号的围裙给她,“自己能穿?”
小鱼儿没少穿过围裙,可是腰带难住了她。见状,阿姨过来帮忙。聂山律把教学老师介绍给小鱼儿,看她认真学着捏泥,就冲着白珩指了指手表。
他小声地说:“我那边还有半个小时,就到你发挥的时候了。”
“先上去。”
“你放心把小朋友留这?”聂山律确认道。
白珩挑挑眉问:“这有什么不安全的?你不如担心我现在都搞不清状况,等会给你帮倒忙。”
两人给小鱼儿说明情况后,离开了前厅。白珩意外的是没被带上三楼,聂山律站在一道被刷成墙体同色的暗门前,“走这边,带你去烤炉看看。”
他们来到工坊的后院,一间小平房里放着电窑和气窑,还有几个货架靠墙放着,远离炉子盛放烧制好的瓶瓶罐罐。
“一会时间到了,我会把茶盘拿出来,你选些东西放在中心的位置就行。”聂山律推给他一个纸盒,里面是鸟的羽毛,多数是小灰的毛色。
“完成的效果是怎样的?”白珩大概明白了,也更加好奇。
聂山律找了图片给他,“这种方法叫乐烧,你动作快点就行,高温会在瞬间将羽毛碳化,羽毛就会成为黑影印在茶盘上。”聂山律拿着一根小灰尾巴的换羽,一点点将它理顺,“这之中存在很大的随机性,世上不会有完全一样的乐烧作品。每一份独一无二正好配小灰,盒子里还有我从野化地捡回来的羽毛,我想换下毛都意味着新生。希望我们也能有一个新的开始。”聂山律将理好的羽毛交到白珩手里。
郑重得如同奉上真心。
聂山律总是以不经意的语气,说最难以回答的话。
白珩没有给出答复,聂山律接到客户的电话,一时间处理不完。白珩也帮不上忙,他晃了晃烟盒,聂山律意会给他指了个方向。
一支烟的时间并不能改变什么。
当年他们才分手的时候,白珩通过一场骑行算是把自己拉回正轨,但是怕自己前功尽弃就趁着出国换掉了所有联系方式。
这样一来,他再也不怕从老同学那里听到聂山律的任何消息。
可是一年之后,他放假回家又鬼使神差地加上了几个同学,结果真正彻底消失的是聂山律。一毕业,再也没人联系得上他。
白珩从那天开始抽烟,没有什么惊心动魄的刺激,也没人教他,他却连一口也没呛着过。就像他刚好缺少这些气体交换,去填补想要叹气的冲动。
他灭掉烟,转头看见聂山律出来,“时间差不多了。”
白珩已经选好羽毛,放在桌子的边沿,只待聂山律的信号。
聂山律用长铁钳夹出茶盘,还冒着丝缕热气,“我把它放好,你就可以开始。”
不出十秒,白珩完成了他的发挥,即刻就能见证效果。
羽毛着落在陶盘,瞬间只剩黑色粉尘吸附在表面,还有刺啦声不绝于耳。
碳化的黑影铺散在素色的茶盘中心,隐约有着火苗的形状,基本符合聂山律的要求。
“很好,作为第一次玩乐烧的人,能做到这种程度很少见。”聂山律也终于轻松地笑着,“晚点我再上一层透明釉,我的参赛作品也完工了。”
“为什么偏偏是我?”白珩一动不动地直视他,似乎还没从刚才争分夺秒的紧张中脱离出来。
聂山律收拾着工具,“好玩吗?如果你喜欢,以后都找你来。”
“我没说乐烧。为什么你要在十年之后再追我?”白珩这次不准备给他退路,反而是近乎逼问似的又靠近他一步。
“当然是因为喜欢你。”聂山律说完就像等待宣判一样,安静地看着他。
“你知道我不可能答应你。我们之间有很多问题没解决,如果对此视而不见,结果不会有改变。”
聂山律总是拼命朝前看,仿佛只有白珩还被困原地,但是白珩已经没有时间陪他再玩一场知道结果的游戏。
这十年的时间是切实流淌过两人,容不得半点忽视。
“我知道。”聂山律微垂着头,刚才的意气风发都不见了。在这里,原本是属于他挥洒才气的地方。“我欠你一个解释,但我那时候就是想分手,觉得这是对我们都好的选择。你可以当我冠冕堂皇找借口,但我说的是实话。”
“好,我信你。”白珩仅仅是接受了这样的一个理由,总好过死得不明不白。
但这不代表他将接受聂山律的表白,“我不是想吊着你,我没想好怎么处理我们的关系。就像你说,如果你遇上合适的,也可以重做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