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门往事—— by云雨无凭

作者:云雨无凭  录入:08-12

韦舒霞窄瘦的肩背生不出羽翼,她像是孤独无依、满心冰冷,眼泪从眼角流进了嘴角里,徐鹏不再是玉门城中那个年轻的徐鹏了,韦舒霞也不是温柔青春的韦舒霞了。
他们站在彼此的几米之外,继续着一场因素复杂的争吵。
徐鹏说:“现在想想,你这几个月真怪,接考拉的时候总不去嘉乐那儿,给邱闻介绍女朋友……我现在知道是这么回事,这些都能讲得通了。”
韦舒霞哽咽、抽泣,痛苦地捂住了脸,她说:“我过去是个多好的人啊,是你和丁娇把我变成这样的。”
徐鹏本以为,那件事在时光中被削去锋利的棱角,早就该被淡忘了,然而,韦舒霞心上的痕迹仍旧在吐着鲜血张合,没有生出新肉。
那令韦舒霞从温柔到刻薄,从迟钝到敏感。
徐鹏递给韦舒霞两张纸巾,他用双手扶上了她的肩膀,安抚她,说:“好了,都冷静一下吧,商量商量怎么办。”
“别让他们在一起。”
“我从来没想过嘉乐会是——”徐鹏叹了一口气,说道,“他们在一块儿,在这个社会上要受到多少非议啊,我会劝嘉乐的,我去跟他们聊聊。”
徐鹏的造访十分仓促。
趁着徐嘉乐和丁邱闻在家,他坐公交地铁过来,又在楼下买了一堆食材,给两个人做烙饼吃。丁邱闻打算帮忙摘菜洗菜,却被徐鹏婉拒了,他说:“你去休息吧,去休息。”
作为一个有经验的父亲,他却一时间失去章法,不懂得怎样与儿子的伴侣交流,他看着丁邱闻的背影,陷入深思,开始组织起几十分钟之后在饭桌上的说辞。
徐嘉乐端着咖啡来厨房,问道:“我妈没说她要来?”
“我让她别来的,她在家里休息。”
“您……今天找我有事儿吗?”
“没有。”
“一看就是有。”
“真的没有。”
大葱根部的泥粒掉在了地板上,徐鹏弯下腰,将它们扫干净,他的掩饰很拙劣,徐嘉乐忽然抬起手,在他背上拍了一把,说:“快告诉我,不然我走了,真走了,去外边吃了。”
“那事儿。”徐鹏说。
“说清楚啊,我猜不着。”
“你跟邱闻的事儿,你妈都告诉我了,她怕你怪她没保守秘密,嘉乐,你别怪她,我知道了就知道了,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徐嘉乐深呼吸,把视线挪去了别处,他低声问道:“你是来劝我的吧?”
“你都这么大了,你往东,我也没办法叫你往西,”徐鹏拍了拍徐嘉乐的肩膀,他说,“在咱们的社会当中,还是以传统观念为主的,这个你得知道。”
“你走吧,我不吃饭,你快走吧,我不想听。”
徐嘉乐气得咬牙切齿,他冷淡地看了徐鹏一眼。
“别气你妈了,我和她,我们,都快老了。”
TBC.

第126章 孤独无依-03
徐鹏烧的地道西北菜,大盘鸡、夹沙肉、酸辣三丝卷烙饼,开饭之前,丁邱闻帮忙拿碗筷,他看到徐嘉乐脸色很差,认为他还在为前两天的事生气。
“叔叔,你去坐吧,我来端。”
丁邱闻笑得勉强,他将徐鹏手上的菜接了过去,从厨房捧到餐桌上,他对徐嘉乐说:“吃饭了,嘉乐。”
徐嘉乐站在客厅的另一边,正在摆弄柜子上那盆从头顶生长到了脚下的绿萝,他许久才转过身来,走到了餐桌旁边,挨着徐鹏坐下了。
丁邱闻坐在徐嘉乐的另一侧。
“吃吧,吃个鸡肉,我筷子干净的,”徐鹏给丁邱闻夹了一大块鸡肉,说着话,又挑了一块,放进徐嘉乐的碗里,他咬着烙饼嘱咐两人,说,“快吃。”
“叔叔,做了这么多菜,辛苦了。”丁邱闻端起盛了啤酒的杯子,要敬徐鹏,他站起来了,哈着腰。
徐鹏也站了起来,和他碰杯,说:“好了,快吃吧,家常便饭,别客气。”
今天的丁邱闻显得有些惊慌,他不知道徐嘉乐和徐鹏在厨房里说了什么,加之几天之前风波的余韵,所以,他不知道徐嘉乐为什么一副沮丧的表情。
丁邱闻卷好了一个饼,放进徐嘉乐面前的盘子里,他问道:“你不舒服?”
“没有。”徐嘉乐摇着头。
“吃吧。”
若是徐鹏不知道丁邱闻和徐嘉乐真正的关系,那么,以他粗糙的洞察,并不会觉得他们的互相关照是反常的,然而现在,徐鹏像在看早已经知晓谜底的谜面。
看到丁邱闻用手去试徐嘉乐额前的温度,徐鹏下意识地挪开了眼睛。
徐嘉乐却低声地责备丁邱闻:“你是真傻还是装傻?他是来做说客的,不明白吗?”
猛地,丁邱闻将手缩回去了,他看了徐鹏一眼,又看向徐嘉乐,问道:“什么意思?”
“我妈跟他说了,他都知道了。”
徐鹏捧着碗喝汤,他用筷子挑起一撮粉丝,可来不及吃进去,又将筷子放下,他皱了皱眉,说道:“徐嘉乐,你能不能好好跟别人说话?”
“我上班、休息不好,还——我本来就烦,”徐嘉乐夹了一口菜,吃进去,说道,“你别指望我脾气好。”
“嘉乐,行了,让叔叔说吧。”
丁邱闻不想在这件事当中扮演一个柔和的、中立的角色,然而,脾气忽然很差的徐嘉乐令他不得不这么做,徐鹏说:“邱闻,我是都知道了,你阿姨全跟我说了,我觉得挺诧异的,从来没想过。”
“叔叔,我们挺好的。”
“先不说别的,不说,”徐鹏摆了摆手,说道,“我今天过来也是想劝劝你们,主要是告诉嘉乐,世间的路有千万条,但不是每一条都容易走,你们选的这条路,就很不容易走。”
“叔叔,我们知道。”
“我三十一岁了,爸,你三十一岁的时候我都多大了,而且我经历了一场失败的婚姻,也有儿子了,我想跟谁在一起和你有什么关系?”
徐嘉乐显得十分烦躁,缘由不止有徐鹏,还有顾夕,他看了丁邱闻一眼,悻悻地将视线收了回来。
徐鹏却说:“你急什么?我是来和你聊的,不是来吵架的。”
“有什么可聊的,虚不虚伪。”
徐嘉乐放下了筷子,他站了起来,打算离开餐桌了,却被丁邱闻抓住了手腕,丁邱闻说:“你别这样,先把饭吃了吧,这么多菜。”
“你别拽着我,我吃不下去。”
“吃点儿吧,我跟叔叔聊,你不用说话了。”
丁邱闻不得不再说几句话,使徐嘉乐的情绪再平复一些,徐嘉乐坐下了,丁邱闻拿起手机,便收到了实时的消息,徐嘉乐写道:我不想在我爸面前提那人,我刚才看到他来消息了。
丁邱闻回复道:我说了只是朋友,你还要我怎么办?和他绝交吗?
徐嘉乐的吃味不是来得没有原因,要经历爱情的磨难期了,顾夕就来了,或许,他正是一种残酷而切实的考验,考验着徐嘉乐,也考验着丁邱闻。
徐鹏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他说:“我的想法是,你们就不要住在一起了。”
“凭什么?”徐嘉乐问道。
“不住在一起,慢慢地就淡了,我也不懂你们年轻人,但感情和感情大同小异的。”
徐嘉乐看来,徐鹏在向两人传授某种拙劣的经验,于是,他的内心更加烦躁了,他说:“不聊了,都吃饭吧,吃完了该干什么干什么,你跟我妈以后也别再过来了,我们都没空。”
“嘉乐,你要听长辈的话。”
“三十多了,还听话?说出去不给别人笑掉大牙?”
丁邱闻沉默聆听着父子两人的争辩,他埋下头尝了一口徐鹏烧的青菜粉丝汤,将汤里的虾皮一个个挑出来、吃掉。
顾夕问丁邱闻:最近开心吗?
当然谈不上开心,可是,丁邱闻不能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他只说:不是开心也不是不开心,忙工作,抽空休息,就这样。
顾夕说:等到你生日的时候,我送你一个礼物,我已经挑好了。
丁邱闻说:不用。
到时候再说,现在先不聊这个,上次在你家附近,遇到你男朋友,他是不是误会了?
那就好,要是给你造成困扰就不好了。
丁邱闻仰头吸入新鲜空气,然后,放下了手机,徐嘉乐今天没有睡在他身边,而是去了隔壁房间,这张床忽然变得宽阔,令丁邱闻有些不适应,他想了想,还是坐了起来,打算去看看徐嘉乐。
敲门之后,徐嘉乐没有回应,于是,丁邱闻推开门走了进去。
正像他猜测的那样,徐嘉乐已经睡着了,疲倦足以打败躁郁,只有在工作之外,他们才有空闲为了爱情争吵。丁邱闻上了床,躺在徐嘉乐的旁边,他想靠在他的怀里,重回天气变热前那些浓成蜜糖的日子。
有那样几次,丁邱闻以为那就是永远了。
徐嘉乐醒来了,他把丁邱闻揽入了怀里,他动情地吻他,后来,用嘴唇贴着他的面庞,询问现在是否可以做。
“好,我去准备一下。”
丁邱闻挣脱他,从床上坐了起来,这一瞬间,他感受到了徐嘉乐压抑在热烈之下的冷淡,然而,丁邱闻是愉快的,在争吵中,对方这样的请求是难得的。
TBC.

第127章 生日前夜-01
工作忙并不是坏事,两个人的关系暂且没有迎来恶化的时机,在家时能说得上几句话,然而,总能感觉到隔阂的存在,徐嘉乐将顾夕对丁邱闻的亲近放在了心上,而丁邱闻没能找到疗愈他的方法。
两个人都有些懈怠,所以,所有说不清的事就这样拖了下去。
事态严重的起因是——顾夕在车子的后备箱里装满了白玫瑰,他不像说辞中那样,只是为丁邱闻挑选了一样礼物,而是在丁邱闻生日的前一天夜里,给了他一个有些俗套、有些浪漫的惊喜。
气球从后备箱里飞了出来,满车箱的鲜花馥郁把丁邱闻抱了个满怀,LED灯牌上写着生日快乐,礼物的盒子有好几个,上面印着奢侈品牌的商标,顾夕说:“一点心意,没告诉你,我实在是莽撞了,希望你可以原谅我。”
“不会。”丁邱闻心中的诧异还没有消散,他小心地摇着头,看向他。
顾夕说:“生日快乐,邱闻,知道你明天可能有别的安排,所以今晚就陪你过了。”
“其实不用,我都不怎么过生日——”
“以后会一直过的,就算没别人,还有我。”
顾夕着实不够深情,他说出这些话,显得那样熟练而自然,他还是有一些矜持的,抬起手摸了摸鼻尖,继续说道:“能认识你,我觉得挺——幸运的吧。”
“我也是,”丁邱闻低下了头,他再抬头时,就露出了微笑,说道,“谢谢,但礼物我不能收,花可以收下。”
“你必须收。”
“不收了,”丁邱闻摇着头,他原本只是答应了坐顾夕的车去见吴茜,他说,“我还要去见朋友,实在是很不方便,如果既麻烦你送我过去,又收你的东西,太不好了。”
“邱闻,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生日礼物而已,你收下吧,我已经准备了,”顾夕的表情凝重起来,他想了想,说,“你们待会吃完了给我打电话,我过去接你,顺便把这些给你送回去。”
丁邱闻说:“顾夕,我不是一个人住。”
“你男朋友今天不上夜班?”
“他今天明天都休息,要是他看到了,我都不知道怎么解释。”
“或者,我过两天再给你送过去,他什么时候不在,你可以跟我说。”
丁邱闻猜想,顾夕的初衷大概不是冒犯,可这些话听起来实在令人遐想。
“邱闻,”顾夕说,“你要是不收下,我真的要生气了,你要是老这么客气,那咱们以后……玩不到一起了。”
丁邱闻感到恍惚,他一时间无法判断顾夕真诚与否,年轻男人就站在他面前,穿着很商务风的服饰,他是结束了会议直接过来的,执意要送他一段路。
没再多说什么,顾夕打开了副驾驶位的车门,他说:“走吧,不然你要迟到了。”
坐进了车里,系上安全带之后,丁邱闻几番思索,才说:“对不起,我不是那种意思,能有你这样的朋友,我很开心。”
顾夕的表情还是有些严肃的,直到车驶出了停车场,他才露出了一点笑容,说:“好了,我没生气。”
“那就好。”
“礼物收下吧。”
“我——”
“收下吧,算我求你。”
这是来自一个骄傲的人的恳求,丁邱闻先是预设了坚定地拒绝他,然后,只能点头,说:“行,你不要再生气就好。”
“邱闻,说实话,我真的挺喜欢你的。”
“不要说这种话。”
“要不是被别人抢先了一步,我现在肯定早就把你追到手了,”这算是变相地表明心意了,顾夕一边开车一边说,“我以前也谈过男孩儿,但和你是不一样的感觉,没意思。”
按道理说,话题应该更加深入了,丁邱闻却问他:“谈过几个?”。
“就……两个。”
“挺好的,不用想都知道,你是个很好的另一半。”
车窗外是夜幕下的京城街市,霓虹把天际熏染成皎白的,清风掠过树枝,落下晃人的晕影。丁邱闻的视线没有落处,他在车窗外扫视着,只听顾夕说:“咱能好好聊聊吗?你别老是转移话题。”
丁邱闻的语调有些冷淡,他说:“聊吧,说清楚,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
“邱闻,你能给我一次机会么?”
“什么机会?”
“我喜欢你,我要在一起的机会。”
车辆拥堵在路上,这一刻,顾夕的神情那么郑重,他看向丁邱闻,却没有找寻到丁邱闻的目光,丁邱闻说:“要我再告诉你一遍吗?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那又怎么了?说实话,我就没拿他当过敌人。”
“你这么自信?”
“自信是好事。”
顾夕这个人充满魅力,他不足够温柔、体贴、“好”,有冷漠、跋扈、不可一世,和网络文学中那些强势的男主角无差。
“我不能给你你想要的机会,”丁邱闻说,“如果你真的了解我,你就知道我不会答应的。”
“没关系,你再想想。”
“做朋友不好吗?”丁邱闻忽然有感而发,他说,“做朋友,很大程度上永远是朋友,但做了恋人就不一定了,分开之后很有可能变成仇人。”
夜色渐浓,人随拥堵的车辆游弋,仿佛误入了大洋深处的鱼潮。几个小时之后,丁邱闻就满三十三岁了,他尚且过着一种漂泊无依的人生,好不容易有了爱情,却要化解其苦涩,忍耐其泛滥。
顾夕换了个话题,他问:“你觉得惊喜怎么样?”
“我很感动,很喜欢,以后不要再这么铺张了。”
“铺张?”顾夕忽然笑了,他说,“你瞧瞧,那人都让你过的是什么日子。”
“平常人的日子啊。”
“我不忍心你这样,你值得最好的,”顾夕的语气很平,他讲着一些老套的话,冷冷说道,“你可能觉得我说话不好听,无所谓,我还是要说,你才三十岁过一点,还有很多机会去做想做的事,可现在这种情况,你被生活缠住了,我——”
“好了,你别说了,再说我真的生气了,”丁邱闻只好直白地打断对话,他说,“我没想过把自己的未来寄托在另一半身上。”
TBC.

1999年的夏天来了。
过去的半年里,丁娇的人生仿佛触碰到什么奇怪的界限,于是,从放纵的、自由的、欢愉的极端,走向枯燥的、平庸的、麻木的极端。上班的时候,她总是曲着脊背,坐在仓库的旧桌子后面,将各种清单和手册一页接着一页地翻过,她不再坐在办公室窗前那盆碧绿的兰草下,不再吸引最体面的男人们的目光。
而那些以前不敢冒犯她的男人,有了和她交谈的胆子,他们觉得她落魄,亦然觉得她放荡,觉得她跌落神坛、唾手可得了。
丁娇的瘦脚滑进了白色尖头皮鞋里,夕阳落下一片,令她溺在当中,仿佛,那光是一团橘红色的水。要下班了,丁娇不但换了鞋子,还换了衣服,脱下一身旧工装,换上了白色丝绸衬衫,湖蓝色的裙子。
姓陈的男人,给这条街上的几个单位打扫卫生,他们都叫他老陈。当丁娇锁上了仓库的大门,一转身的时候,他正站在她的身后,吓了她一跳。
“你吓死我了,”丁娇说,“怎么没有声音?”
她惊慌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前,然后,绕开了老陈,继续往前走去,走之前,还对他说:“快回家吧,都下班了。”
男人的身形矮瘦,皮肤常暴露在室外,所以晒得黝黑泛红,他有四十多岁了,平时总一口本地乡下的方言,却执意要说几句普通话:“管理员,你以前真的是大老板的情人?他们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仓库所在的小院很安静,丁娇不理会男人,踩着高跟鞋继续朝前走,他在后面追上她,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说:“你跟我说说。”
“你干什么呀?胆大包天了你?”
丁娇从老陈的脸上看见一种猥琐的嬉笑,她挣扎着,想把手腕挣脱出去,老陈说:“现在大老板不要你了,也没有男人愿意要你,咱们两个抬头不见低头见,想一想挺合适的。”
狭长的过道催生着穿堂风,风撩动丁娇的裙摆,拂过她堆在肩上的头发。丁娇大喊着“来人”,大喊着“救命”,她使劲地挣扎,终于把已经淤紫的手腕抽了出来。
夕阳晃上了二楼的屋檐,丁娇踩着高跟鞋,大步地逃跑了。
在这城中,独属于戈壁的空寂总会少一些,可是,玉门的油快被采尽了,人越来越少了,丁娇经过了丁邱闻的学校门口,靠在一棵树上大口地喘气,现在,孩子们已经在陆陆续续放学了,路上的人很多,她基本安全了。
十几分钟之后,丁邱闻没有出现,徐嘉乐倒是率先出现了,他忽然朝着丁娇跑过来,说:“阿姨,你怎么来了?”
“嘉乐!”丁娇欣喜地对他微笑,说道,“我正好路过,索性等等你们。”
“阿姨,你心情不好?”
徐嘉乐并没有妄想得到最真实的回答,丁娇先是摇头,后来,揉了揉带伤的手腕,说:“就那个给单位打扫卫生的老陈,他脑袋有病,抓着我的胳膊不撒手,吓死我了。”
“阿姨,他对你耍流氓了?”
“没事儿,就是吓着我了。”
丁娇埋下头从手提包里找东西,后来,拿出两张十元的钞票,递给徐嘉乐,说:“小事儿,你别告诉邱闻,待会儿和他去吃点儿东西,我就先回去了。”
“阿姨,我不跟他说,我也不要钱。”
“拿着,邱闻还老是收你爸妈的钱呢,”丁娇把钱塞进了徐嘉乐的裤子口袋里,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我要走了,不然被人看见你跟我说话,有同学该欺负你了。”
“我不在乎。”徐嘉乐说得干脆。
“嘉乐,和邱闻天天在一起玩,有人因为这个说你吗?”
“以前有,最近没有了,阿姨,你不用担心我,他们越是说我,我越要和哥待在一起,我要替他分担,陪着他。”
说着这些话,徐嘉乐的脑海中尽是丁邱闻在学校里无端的遭遇,他鼻子一酸,咬着牙,又冲丁娇微笑,说:“我现在长大了,胆子不小了。”
丁娇把淤血的手腕藏在了袖口之下,她抬起手摸了摸徐嘉乐的耳朵,说:“那我走了,你们可以先玩会儿再回去,要注意安全。”
徐嘉乐却急忙地嘱咐丁娇:“阿姨,你要小心,小心那个人。”
然后就是道别,丁娇步行离开了这条街道。
只看见,夕阳的幕布前,放映着的是她的剪影,她晃动纤细腰肢,用裙摆扬起轻快的浪朵……
她的发梢流动在指缝里。
初夏,星期六的午后,徐嘉乐在丁邱闻的卧室里写作业,丁邱闻刚从午觉的睡梦里醒来,他说:“我觉得我睡了很久,现在几点了?”
“三点多。”
“我妈走了吗?”
“阿姨说她待会儿就回来了,让你别乱跑,外边太热了。”
“我梦见我在吃饺子。”
“你饿了吗?”
“不饿,也不知道为什么梦到……”
两个人随意地聊着,漫长的午休令丁邱闻更加困倦了,他撑着下巴坐在床上,看到徐嘉乐脊背上的布料洇开了汗水的痕迹,于是,他拿起放在床头的扇子,给他扇风。
“你怎么不开风扇?”丁邱闻问道。
徐嘉乐缓缓地转过头看他,说:“太吵了,你在睡觉。”
“你想那么多干什么?我真的服你了,徐嘉乐,根本就不会影响我。”
天气还不到最热的时候,徐嘉乐感受着身后传来的阵阵凉风,他终究还是站了起来,坐到床上去,抢过了扇子,对丁邱闻说:“我给你扇扇。”
“我不热。”丁邱闻甩了甩自己干爽的头发,他冲着徐嘉乐笑,漆黑的瞳仁里有亮光,也有引人遐想的力量,他像是一只狐狸,将下巴放在膝盖上,灵动狡黠,在徐嘉乐眼前打了一个响指。
“真的不热吗?”徐嘉乐不由自主地凑近了他。
“你摸摸,我骗你干嘛?”
丁邱闻微凉的掌心贴了上来,徐嘉乐却觉得那是微烫的,他们脸对着脸,在床上坐着,徐嘉乐用一只手打着扇子,另一只手在丁邱闻的手里。
徐嘉乐的手指僵直,它们顺着丁邱闻的肩膀滑上去,最后,落在了他的脖子上。
TBC.

第129章 生日前夜-03
谁的皮肤都在出汗,但,丁邱闻的脖子微凉,徐嘉乐的手指炙热,徐嘉乐再往前凑了一些,他控制着心跳的速度,说:“哥,你身上真凉。”
“没错吧?都说了我不热。”
丁邱闻露出了得意的表情,他的手仍然抓着徐嘉乐的手,这次,是从脖子的侧边滑向后颈,他还没感觉得出徐嘉乐手指的僵硬,更加听不到他隐秘的心跳,不知道他的心事。
徐嘉乐像是要把自己的手送出去,他没有任何要挣脱的迹象。看向丁邱闻时,徐嘉乐的目光是温柔又胆怯的,但不完全是胆怯的,他开始设想一些几乎不可能发生的事,譬如——猛地抱住他,或者是,下一秒就凑过去吻他了。
丁邱闻还是抓着徐嘉乐的手,他说:“我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
“你喜欢的那个人……你还喜不喜欢?”
“还喜欢。”
“嘉乐,你就告诉我吧,说不定我还能帮你追呢,她到底是什么女生啊?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丁邱闻松开了徐嘉乐的手,徐嘉乐的手几乎僵在那里,丁邱闻躺下,他于是也躺下,一边用扇子给丁邱闻扇风,一边说:“我不好意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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