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页里别写太多字,客户不高兴看的,要么分页,要么删掉那些不重要的内容。”
杰西卡频频点头,“感谢丁老师教学。”
“别喊我老师啊,”丁昭笑起来,“也不算教,给个建议而已,我再帮你找几个类似的deck,可以多参考一下前面的部分。”
杰西卡感动,“小昭真好!”
两人虽然已不在同组,但时常联系。杰西卡今年正式接手佲仕,丁昭作为品牌的前阿康,常与她分享经验心得。
看她从磕磕绊绊到独当一面,总让他想起过去的自己。两人坐着吃零食,他见杰西卡桌上有个弹簧玩具,伸手按一下,随口说,还蛮可爱的。
“喔这个,麦当劳儿童餐新出的玩具。我之前帮Nate抽的,但不是他想要的,就把这个给我了。”
她拿给丁昭看,“也不止我,组里是个人都帮他抽过,就是怎么都抽不中。我就不明白了,实在想要某个款式,他花钱买一个不就行了吗?非不信邪,他要有你的手气就好了。”
丁昭莞尔:“有些人喜欢浪费钱,我喜欢存钱,观念不一样。”
年中review,他抬头重新回到SAE,薪资也有上涨。每个月底领完工资,他分成三份,一份日常,一份理财,一份储蓄。平时工作累了,翻一翻账户余额,都觉活力倍增,再也不用紧张会收到哪家银行的还款提醒。
替杰西卡看过方案,离开A组前,丁昭闻到一股张扬的香水味——董遐迩那组的女孩们结束午休,飞舞着回办公室。赖茜也在其中。
丹斐项目结束后,她申请调去董遐迩那里,年中一样升了SAE。丁昭与赖茜在业务上交集极少,对方如今服务时尚品牌,衣着光鲜,比过去还要出挑。听说下月她还要飞去巴黎,陪同客户参加时装周,不知道算不算是过上她心目中的生活。
等香味散尽,他经过饮水机,隔壁的小会议室空关,里面并无谁的身影。
晚上饭局,乔蓓让Kate挑地方。Kate说在新加坡吃了太多顿肉骨茶与叻沙,想念本帮菜,于是订了愚园路的洋房小馆。三人坐下,谈到项目执行权,Kate让丁昭解释。
他说完,乔蓓点点头,笑容亲切,“那之后辛苦你与Ryan多对接。”
“应该的。”
他低头,专注动筷——红烧肉软糯,蟹粉吐司过瘾,好吃好吃。
工作谈完,聊天话题变成CO2日常。乔蓓坐在金字塔顶端,却耳听八方,民生疾苦一清二楚,连茶水间咖啡豆换牌子都知道。
提及人员进出变动,Kate问:“Nate是不是最近休假?信息回得慢很多。”
“对,跑两周了,谁知道去哪里玩,问他么,也不肯说,我怀疑他朋友圈都屏蔽我。”
“哈哈,在家陪狗吧,我听说他家那只狗挺不乖的。”
丁昭面色如常,继续埋头吃菜。
乔蓓感叹:“广告人养狗,糊涂啊,哪有空天天在旁伺候。我养个金鱼都不行,一个月换水都记不得一次。”
“你怎么连我一起骂了?”Kate笑说,扭头问丁昭,“上次你给鱼仔买的玩具,它超级喜欢,睡觉也要抱着,我拿都拿不走。”
Kate家有只黑色拉布拉多,退役巡逻犬,外表高大威猛,内里可爱黏人。丁昭见过几次,BD搞团建,Kate常会带它出来一起玩。头回见面就扑倒丁昭,热情地对他左舔右舔。
他对狗似乎有一股天生吸引力,引来Kate玩笑,说真怪,鱼仔最不喜欢陌生人。你身上究竟什么味道,这么令小狗着迷。
“要不是你舍不得,你家那只狗早运去香港了,”乔蓓说,“它爸也不用隔段时间就来烦我。”
Kate笑笑,没接话,将话题翻篇。
一餐饭过去,新项目落户B组,轮到边晔喜气洋洋。
酒店客户进来,缓和了他今年的KPI压力。楼下抽烟时,望向丁昭的视线都柔情似水。
丁昭被他盯出一身鸡皮疙瘩,“你干嘛?”
边晔恢复正常,他看过丁昭那个比稿方案,眼中露出几分赞许,“我夸你呀,这次赢得漂亮,我手下AM都不一定能做到你这个程度。”
“多练习,总能做到。”
丁昭夹着烟,忽而皱鼻。边晔往旁边一看,其他公司有人手执白色烟盒。
他笑,“还对万宝路过敏呢?”
丁昭将抽到一半的香烟按灭,说我上楼了。为身体健康着想,他现在吸烟都不过肺,最多两支就停。
回办公室时,正遇上A组来BD借人。
郝思加转战BD,日常做比稿,才华得以彻底施展,几次创意文案写得相当出彩,为他们的比稿方案增色许多。
可怜的是他原先服务的几个品牌。失去这位天才后,客户对接任的文案怎么看怎么不满意,常常挑剔,搞得阿康沟通叫苦连天。
偶尔有空,郝思加会放出时间,替老客户写些文案,全凭心情,催是没用的。有的阿康知道丁昭与郝思加关系近,想从他这里下手,实现弯道超车。
丁昭权当耳旁风,说我说了不算数,请你们排队发邮件申请,他会看的。
时间一长,某些阿康难免怨怼。近期B组借到郝思加写两天迈赫厘,又加上酒店项目的执行权落到边晔那里。司内也不知道从谁那里传出的阴谋论,说BD和B组有所勾连,用词极刁钻,上升至暗中交易云云。
流言传过三人,假的都变真的。AB组始终存在竞争关系,来借人的A组阿康受其影响,冷言冷语,话里话外的意思,客户点名要郝思加来写,急活,BD不借人是故意让他们难做。
丁昭开始还礼貌应付,说你别想多了,不是不做,是你们临时来借人,思加已经安排了其他工作,实在分身乏术,与其和我们纠缠,不如尽快找文案组有空闲的同事,再不济,我推荐你几个free填坑也行。
态度很明确。阿康见他坚持,冷哼一声:“再怎么说,你也是从A组出去的,骨头打断还连着筋呢,行个方便都不肯?还是B组给你什么好处,我也要给一样的?”
两句话已然过火。本来不想掺和的郝思加摘下耳机,刚要动怒。阿康赶紧退开,搬救兵,向门口边招手边喊:“Nate,你来评理!”
他和丁昭会吵架吗?会吗?来个人和我赌。
各群讨论气氛热烈,一批新晋员工看得莫名其妙。资格老些的,知道那层关系,借电脑屏幕遮住半张脸,偷偷张望两人:傻吗!有好戏不看!
程诺文气色一般,丝毫没有休假过后的容光焕发。他首先了解情况,阿康抢在丁昭前面与他解释:大客户那边的急活,要指定文案,我们也没办法,好话软话说尽,BD几位还是不同意施以援手,说要先做B组“没那么要紧”的工作。
口吻极其委屈,仿佛BD个个恶人。
颠倒黑白还挺在行。丁昭由对方说完,没急着反驳,他等程诺文消化。
半年间,两人的交谈次数寥寥无几。中间一度有两三个月,程诺文都在外拓展业务,日常事务全部交给庄晓朵代管。
偶尔他们在公司迎面碰上,也不多话,视线都做规避。程诺文面无表情,自己表现更加直接,每次撞见,满脸都写上勿扰。
交叉过的两条线早已平行。除了群发邮件,程诺文再没私下找过他。
此刻对方蹙眉,问丁昭是否郝思加真的没空帮忙,这份工作的确紧急,如果需要排队,他们愿意等。
他平视程诺文,忽然笑一笑:“我重申一遍,这次B组是提前发邮件申请,程序上没问题,我们先做他们的活也没问题。A组有紧急工作,找我们救火,当然可以,但我们帮不帮是权利,不是义务。BD一个季度的工作量不比客户组少,我们抽空解决大家的问题,也希望大家能体谅我们的不容易。”
他看向寻衅的阿康:“哦,刚才忘记说了,以前我在A组,确实学到很多东西,记得最深一点就是,做什么事都要有规矩。”
“BD和你们A组没有上下级关系,想借我们组的人做事,以后麻烦先发邮件过来。”
丁昭沉声道:“走完流程再说。”
一番话抄送程诺文,意思:不帮,又及,管好你的人。
但凡阿康换个方式,或许也不会演变得这么糟糕。但无论手下做成什么屎样,搬出程诺文应对,他来了,过错都在他头上。
程诺文脸色沉郁。身边的阿康还想争论,他做个安静的手势,对上丁昭眼睛,“抱歉,是我们这边考虑得不周到,这次我们会自己解决,下次有需求,再麻烦你们。”
看戏的众人:谁今天请假?这么精彩一幕,居然错过,太没福气。
程诺文找来庄晓朵,让她去文案组找艾瑞克帮忙。等庄晓朵办完进小会议室,程诺文拉下百叶窗,询问她手头几个项目的进度。
“合同流程都走完了,加上这些,丹斐的坑算是填平,今年KPI应该没太大问题。”
他对庄晓朵说辛苦,东西交接给我就行。
对方观察程诺文脸色,问:“你怎么不把假休完?。”
“在家没事做,不如来公司。”
她知晓程诺文假期的用途,不多做评判,指一指他肩膀:“要不要我替你找个粘筒?”
程诺文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不必了。”
他摘下肩头一簇狗毛。叉烧变本加厉,本月学会开门,成天在他衣帽间作威作福,拿外套当毯子。
庄晓朵不打扰他,轻轻关门出去。
等彻底无人时,程诺文停下动作,伸手按住左腹部,长长吐气。疼痛缓和后,他重新整理思绪,继续回邮件。
这封,客户异想天开,要趁早打醒。
那封,供应商一团浆糊,需逐个厘清。
休假期间,他被勒令不得工作,积压了不少琐事。打开邮箱按照轻重缓急一封一封回复,直至清空。
小会议室安静如死,在封闭的盒子中,时间流动失去意义,还是闹钟突然响,提示他到点吃药。
出去倒水碰到艾瑞克,对方正打电话,看见程诺文,打个招呼致歉,嘴上继续说:“好好我马上回来,英文作业我来看,你别气呀,替我亲亲宝贝。”
他挂断,叹一声,对程诺文说不好意思,我老婆盯我女儿功课发脾气了——哎你们那个东西不急吧,我还差一点,不急我明天早点继续帮你们弄。
程诺文看手表,已经过了九点,客户早下班了,没有硬留有家室者陪自己加班的道理。于是说你回去吧,明天白天做也来得及。艾瑞克听后,大喜过望,冲去工位拿上包就走了,全程不超过半分钟。
办公室只有零散几个人,BD区域关上灯,远远看去是一团漆黑。
他回到会议室,打开宠物摄像头,画面白花花一片,估计是被叉烧踢倒对着天花板。
训狗的老师,前后找了不下五个。每个人上门前,皆是自信满满,对他说一定没问题。教了两天,无不狼狈道您家这只我爱莫能助,定金我退您,还请您别给差评。
狗学校也去了,没用,他打过骂过,小狗完全不予理睬,甚至现在都不与他睡在一起,夜夜趴在客房床上。半夜他想趁小狗睡着抱回主卧,叉烧一碰就醒,挣扎着跳下去,回到该去的位置。
程诺文重新拉开百叶窗,视线正对的那张桌子已经换了其他下属来坐。三月A组进了一批新阿康,庄晓朵组织迎新吃饭,他参加,一一问候,听他们说abcd不同的英文名。
想起某个人,对自己摇摇头,庄晓朵一句笑语:他叫小昭!
过去看他脸色的人今天给他脸色看,说话斩钉截铁,毫不动摇。
蛮好。要不是被堵得没话说的人是自己,他该骄傲一下。
丁昭远比他想象中坚强——Kate的确没说错,做BD的洞察都这么准吗?她当时同意要走丁昭,真是一笔成功的投资。一次失败,丁昭很快走出。进BD第二个月,已经独立赢下小型比稿,速度快得他都吃惊。
新加坡那个酒店集团,他和乔蓓争取过执行权,结果今天接到通知,判给B组了。边晔给他发条信息:要你割爱了。
……不会发中文可以不发。
上半年他在办公室时间不多,难得遇到,丁昭看见自己,表情冷冷。然而对上别人,庄晓朵、杰西卡,永远带张笑脸,也不再像以前那样,需仰头看谁。
会议室还有个未拆的玩具袋,程诺文放在那里,始终没有去碰。有段时间,他因为没抽到最想要的款式,强迫症一样买童餐回来,请组里每个人试一次。
太多次失望,他只好留下最后一个,当成荒岛余生里汤姆汉克斯永远不会拆开的那个快递。
又来了。那种难以名状的窒息感。他闭上眼,告诉自己应该很快过去。
未果。睁眼的那个瞬间,他才发现,这一积郁在胸口的陈旧顽疾,已经很久无法随他的不在乎而轻易消散了。
第81章 坏解释(3)
从新加坡回来后,BD暂无新比稿,丁昭去B组做项目交接,每天大半时间和边晔待在一起。
两周过去,边晔体恤他为B组如此操心,硬要请丁昭吃顿好的补一补。他推不掉,说行吧,太贵的不吃,负担重。
边晔说那有什么问题,他知道丁昭爱吃辣,请他去了一家做湘菜的苍蝇馆子,门面极窄。边晔穿个三件套坐在塑料板凳上,也不拘束,与光膀子的老板称兄道弟,指着丁昭说这是我的关门弟子。
谁你徒弟,不要说这种会引起误会的话,Kate才是我老板。
丁昭严正声明,着实逗乐边晔,笑眯眯望着他。丁昭当他摆设,双椒鱼头鲜掉眉毛。边晔的确会吃,不愧是CO2的桌边大王,餐桌酒桌牌桌办公桌,就没有他不懂的。
“菜怎么样,合不合你心意?”边晔问。
丁昭点头,“比有些贵得离谱的餐厅好吃很多。”
“那当然,天价米其林好吃是应该的,家常小炒做得出神入化可不容易。”
丁昭停下喝水,“你到底要说什么?”
来之前他就猜到,边晔找自己肯定不是请客吃饭那么简单。
“这两周你在我们这里工作,感觉如何?和BD,或者A组比起来呢?”
“环境不同,不好比较。”
小鬼,和我打太极?边晔微笑:“来B组吧,小昭,我替你和Beth争取AM的位置,薪水涨幅可以到这个数。”
他伸手做个数字,丁昭看完,按捺住加快的心跳,默默往盘里伸筷子。
“我听说外面也有猎头挖你,你都做了拒绝,说明你还是想留在CO2,对吗?所以你也应该在心里考虑过,来我这里的可能性。”
相识以来,“来我这里”这句话边晔不知道讲过多少次,丁昭分得清真假,多数时候就是嘴上说说,然而现在,边晔并非在开玩笑。
“最早我来找你,其实是撬边。Nate多久不带人了,突然长条小尾巴,我总归好奇,要能收过来自己用,哪怕是个笨蛋,我也无所谓,可以趁机打击一下我的竞争对手,何乐而不为。”
边晔收起笑容,三十后段成年人认真起来,织造的压迫感绝非常人能比。
“现在不同,我是诚心想请你进我团队。老实说,B组阿康什么德行,我最了解。他们精明是精明,也够圆滑,吃喝玩乐,点到为止地搞些客户关系,不难的。但论脚踏实地,你远远超过他们。当时你进BD,我也猜你干不了两天,结果半年了,你越干越好,还给我送个客户,所以我认为,你绝对还有潜力值得挖掘。”
“谢谢。”
丁昭缓缓说:“但把酒店那个项目给你们,BD已经被内涵和B组有内幕交易,我要是真的来,他们该传我是你儿子了。”
“我可生不出你这么大的,”边晔笑了,夹杂些许惋惜,“你拒绝,是吗?”
“在BD可以帮公司比下更多项目,不好吗?”
“站在赚钱的角度,我是无任欢迎,不过小昭,做BD挑战大,成就感强,却也很消耗人,你要一直往上推自己,不给自己一些休息的时间,很容易物极必反的。”
丕卦吗。丁昭继续吃菜,长时间不语,过会才说:“你在给我看相?”
边晔笑容舒展:“说过了,做阿康,技多不压身嘛。你看你老板,Kate年纪比我还大,每天精神和十八岁小姑娘一样,她瑜伽练得都可以去做教练了。”
“找点喜欢的事情多做做吧,人活着,不该只有工作的。”
完成酒店项目的交接,丁昭回BD,新的案子无缝衔接。某天Kate与乔蓓开完会,将BD众人叫到作战室,宣布:“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们想先听哪个?”
当然是好消息!同事们异口同声。
“我们有个五千万的项目要比。”
众人张嘴,坏信息呢?
Kate道:“客户是UEE。”
UEE开放比稿,新系列的营销方案,邀请发给好几个广告公司,包括CO2。
经历过许方纶事件,乔蓓对这位品牌主可谓爱恨交织,CO2与UEE堪比一对怨侣。乔蓓天天关注对方动向,T&H但凡做了什么大campaign,她都会挑剔一遍,说就是一坨狗屎。午夜梦回,又忍不住给几个管理层发信息:你们说要CO2来这个项目,该走什么方向,我觉得blablabla
如今一方主动言和,于钱于理,乔蓓都不该回绝。中间牵线的人给她透风,说UEE是想和各位出色的代理商多建立联系,看看大家的创意。她面上冷静,说我考虑下,实际人一走,立马找Kate进办公室,围着房间一圈圈转。
转到最后,她一锤定音:参加,拼一把。
周一,早十点,港汇中心。
受邀比稿的代理商今日纷纷前往UEE,一起接brief,顺便露个脸,清楚有哪些对手。
Kate与丁昭代表CO2出征。两人到后,Kate与几家公司的代表认识,先去寒暄。她做BD,深谙广结善缘的道理,与同行交流从来不会故作姿态,该吹就吹两句,说谁谁拿下哪家业务是当之无愧,顺势套些情报,打探UEE此次发起比稿的用意。
丁昭挑个距离近的位置坐下,刚开笔记本,一群人忽而涌进会议室,打断众人的交流氛围。
隔壁的同行嘀咕:这么多人,T&H过来打仗呢?
正常接brief,每家代理商来两到三人足矣。T&H却派出一支六人大队,走成三角形,带头那个姿容出众,一枚眼下痣,还是丁昭印象中那样。
许方纶作风高调,身后几人比起同事,更像他带来的保镖,乌泱泱落座,直接占了大半张会议桌,态度相当豪横。
某个小型热店来开会的代表,屁股还没坐热,直接被挤走,势单力薄也没办法,只能换位置。
丁昭见了,主动挪椅子,示意自己身边还有空位。
他这么一动,很快吸引许方纶注意。对方悠闲坐着,嘴角上扬,向他轻抬下巴,算是打过招呼,随后扭头与身边人耳语。
参加多次比稿,丁昭见过不少T&H人员,但与许方纶出现在同一间会议室,还是头一回。他有心理准备,开会前,丁昭私下问边晔UEE是谁负责,对方回个名字,附带一句:你小心喔。
近年国际4A式微,T&H背靠海外广告集团,进入中国多年,却稳坐行业龙头,营收一路上涨,所获成功与其强硬的行事风格密不可分。
单是客户组阿康,T&H就有超过百人,公司守则只有一条:VENI VIDI VICI。
我来我见我征服。alb泡泡若是提问最讨厌业内哪家公司,T&H毫无疑问勇夺第一。他们出来抢业务,都如猛兽夺食般凶狠,一只利益桌上的豺狼,被同行诟病已久。
丁昭清空思绪,专注看笔记本。Kate坐回他身边。她与许方纶也认识,目光相接,交换一个平淡的笑容,均不进眼。
隔不久,UEE的客户队伍进来,看上去是多个部门联合。有几家代理商立即围上去,想在正式开会前聊上几句,顺便拉拉关系。
许方纶对这场景失笑,他起身,拨开人群,一一准确喊出每个客户的名字,立即夺去客户注意力,将对话权紧紧握在自己手中。
其他代理商插话困难,碰了一鼻子灰,只能退下。
待会议正式开始,客户队伍按部门顺序,各自梳理此次新系列的比稿需求。
UEE做户外产品起家,后来转战运动市场,发展势头极好。由于广告预算丰厚,这两年一直是T&H的核心客户。按道理,新系列的营销项目该由T&H这个leading agency主导,现在却广发英雄帖,透露出的信息就很微妙。
某家独食蛋糕,时间久了,难免引来周围人不满。这次参加比稿,众位代理商或多或少都存了一些私心,想尽可能挖走点生意。局面与当年CO2和佲仕有些相似。
丁昭认真记笔记,突然收到Kate的信息:你看Allen。
众人都在卖力消化brief,生怕听少一句话。唯独许方纶,他单手抵着头,模样闲散,时不时轻轻打个呵欠。
Kate:这么放松,显然没当我们是威胁。
两人继续记录会议。结束后,Kate与几个认识的代理商还有情报分享,丁昭独自在楼下吸烟点等车。
他点上一支烟,转动脖子放松,背后有人发出轻笑:“能借个火吗?”
丁昭回过身,当着许方纶的面收起打火机,“你那边五个同事,不至于一个打火机都凑不出吧。”
被戳穿的许方纶也不恼,“本来想找Kate的,但看她好忙,是不是跑去和其他agency的人一起开小会讲我坏话?”
“疑神疑鬼是神经衰弱的体现,建议你向医生咨询。”
哈!还挺伶牙俐齿。许方纶扫过他身上穿着,又落到丁昭空无一物的手腕,微微扬眉,“上次碰见你,打扮要比今天亮丽很多啊——噢,我懂了,你转到BD,都不跟Nate了,他应该也没义务要教你该怎么穿衣搭配。”
“多看时装杂志就能学会的东西,我不需要谁来教。而且衣服这种东西够穿就行,要有闲钱,我宁愿用来保养脑子。”
“也不能这么说啦,”许方纶摸出自己的火机,施施然点上万宝路,“Nate有时候很讨厌的,会逼人学很多东西,我有时学不好,他还会凶我,不过凶一凶也有效果,好多他教的事情我都记得很清楚,能在T&H做这么久,我是真的想念他,也离不开他,”许方纶故意顿一顿,“的教育。”
手上烟卷烧过头,丁昭干脆灭掉,“哦。”
许方纶吸烟的动作一滞,等他继续发言,丁昭却只是将香烟屁股扔进垃圾箱,与他平静说我的车到了,先走一步。
他接上Kate。回程,女人在车上提起许方纶,问他找丁昭说了些什么。
抹去有关程诺文的对话,丁昭说对方主动攀谈,挑衅含义居多,大概是觉得CO2与其他广告公司一样,过来给T&H陪跑。
Kate哂然一笑:“在T&H待久了,个个自大狂,好像全世界都只配做他们的垫脚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