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差一点就可以碰到湿漉的布料,菲尔丁眼前一黑,前胸一片闷痛。再睁开眼,格雷已经不见了踪影,自己摊倒在一片破碎的砖石上,一根扭曲的金属水管从腹部直穿而过,滚烫的热水从折断的管口汩汩涌出。
自己竟然被格雷一脚踹飞,砸进对面的男淋浴间,还撞碎了半面墙壁!他敢肯定,这一脚,格雷并没有使用哨兵潜能,一点也没有!但,这怎么可能?!
菲尔丁强忍着剧痛把自己从管道上拔下来。他催动潜能,腹部冒血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愈合,但疼痛却不是那么快就可以消散的。
勉强套上裤子,菲尔丁捂着肚子来到澡堂前台还盆子和毛巾。
一直专注低头玩通讯器的管理员抬起眼皮,瞥了瞥他,把染血的毛巾拿出来,收走塑料盆,从抽屉里翻出扫描仪对着他的面部“滴”了一下,说:“盆半块饼干,毛巾半块饼干,撞坏的墙和水管五盒罐头,可以记账。”
“我盆是好的!”菲尔丁指着管理员刚刚收走的盆子道。
管理员从台子下面抽出一个拧了边的瓷盆——这东西刚刚还在格雷手里。
菲尔丁攥着破毛巾,骂了声“草”。
在菲尔丁被踹飞的瞬间,格雷就离开了澡堂。甚至顾不上是否被菲尔丁发现了自己的秘密,他心慌意乱地逃离了那个地方。负责公共澡堂的管理员只是看了他一眼,就收回东西放他离开。
站在宿舍门前,格雷的心情久久无法平静。
不能再想了,那是对林辞的亵渎和侮辱。
格雷强作镇定,握住门把:忘掉那些东西!带着餐盒去找范四,已经是晚饭的时间了,他会为这些新奇的食物而激动不已。
手中异常的温度让格雷混乱的心冷静了下来——有人打开过他的宿舍门。
能量的传递伴随着温度的改变。正常人无法感知的细微变化对哨兵来说却十分明显。
集中注意力,快速地收集并分析四周的一切信息。不过半秒,格雷确认,就在一个小时前,霍尔曾拉开这扇门,进入他的宿舍——那家伙甚至连遮掩伪装都懒得做。
哨兵宿舍没有锁。大家所持有的生活用品都是一样的,只有食物根据等级和训练量当日分发。哨兵们通常会将食物随身携带,少有人将东西存放在宿舍,所以几乎不会发生“闯空门”的事情。
这样看来,霍尔的目的……
格雷不抱希望地推开门。果然,入目是满地狼藉。被咬了几口的卷饼四分五裂地摊在桌角,还没开过盖的米粥结干在行军床上,绿色的菜汤混着褐色的肉汁撒得到处都是,随送的塑料叉勺裂成几段,死不瞑目。
身上半干的衣服包裹着他,贪婪地吸收热量,徒留下一颗冷得僵硬的心。即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格雷还是感到了一股名为愤怒的情绪,直冲上头顶。
不甘与愤懑叫嚣着要报复回去。
孬种。格雷咬着后槽牙,在心中骂到。
然后,他放下负重包,沉默地打扫卫生。
因为收拾房间,格雷来到海滩时,天已经黑了。
有个熟悉的人影蹲坐在黑暗中,是范四。往日这个时间,范四早就去为饭食奔波了。格雷本以为今天见不到他了。
空着手在范四身边坐下,他突然想要说点什么。可不管打招呼或是道歉,又都不合适。
最终的最终,格雷还是沉默着,像一直以来那样成为听众,等待范四开口。
然而,范四的“幸运后遗症”好像还没有痊愈。对于格雷的到来,他毫无意识,自顾自地沉浸在封闭的思绪里,没做出任何反应。
两人就这么悄然无声地并排坐在冰冷的沙地上。海浪一遍遍拍过沙滩,隐匿在黑暗中的白塔不知疲惫的播放着白噪音。
足足过了半个多小时,一个略显空洞的声音才打破了寂静。
“死了……”
“嗯?”范四没头没尾的话让格雷愣了一下。
“格雷,内城出事了……有人被杀了。”
格雷皱眉看着范四。
离岛机会的争夺虽然激烈,但还不至于残酷到闹出人命,毕竟在排位赛以外的时间斗殴杀人,被抓到,都是要受罚的。
“内城区那个西图澜娅餐厅的负责人,死了。他们找不到凶手。就和那个相机一样……”
死者是个Mute?
“他们说,负责人是因为相机被杀的……找到相机的人是我……下一个,会不会是我?”
日落前不久,向导生活区的公共西图澜娅餐厅。
距离晚饭时间还早,偌大的西图澜娅餐厅里只零零散散坐了几桌学生。
林辞避开人群,端着餐盘,在靠窗的巨大置景旁找了个双人桌落座。
与他隔了几张桌子的沙发卡座里围坐着几个向导生,因为置景的遮挡,他们并没注意到林辞。
西图澜娅餐厅人少,格外安静。那群向导的交谈声虽然时高时低,大部分仍清清楚楚地落在林辞耳中。
“梅薇丝晚饭也不吃了?”
“嗯,她还在宿舍呢。叫她也没理我。”
“她怎么了?”
“嗐,她妈妈的遗物叫她弄丢了。从早上找到现在,还没找到。”
用叉子卷起一团意大利面,再用露出的尖锐顶端插起一小块之前分割好的肉丸,林辞从容地将肉和面一口吞下,慢慢咀嚼。银白的餐刀被搁置在一边,刀面干净锃亮,像是刚从消毒柜里拿出来似的。
“这么久都没找到,会不会是被偷了?”
“一只破钢笔,谁没事偷那玩意儿啊?又不值钱。”
“也是。”
“有没有可能是哨兵偷的?前两天不就有人被哨兵偷了东西。虽然最后找回来了。”
“想什么呢,向导生活区向外方圆2公里内,都不允许哨兵活动。随便跑来他们要挨罚的!”
林辞拿着叉子的手微不可见地顿了一下。他想起送自己走到生活区大门的格雷。
“可,不是哨兵,难不成是向导?偷一支没用的钢笔做什么?”
“你忘了,还有那些mute啊!”
“对对!我早就觉得那个舍管有问题,长得贼眉鼠眼,打扫卫生过分积极!”
生活区、甚至南岛驻地的大部分工作人员都是普通mute。他们是人类中占比最多,贡献最少,地位最低的。
因为地位低下,所以“恶”就都是他们与生俱来的东西。向哨出现以前,白种人歧视有色人种;向哨出现以后,进化人歧视普通人。人类的劣根性还真是从古至今,生生不息“永流传”啊。
林辞垂眼看着还剩了一多半的餐盘,突然没了胃口。但不把食物吃完,又太浪费。
“我还是觉得,她自己弄丢的概率大。那些mute没胆子偷向导东西的。”
“谁知道呢。对了,说到mute,我倒是有个消息……”
那个消息,林辞没有听到——有人将餐盘放到了他的对面。
“你好,这里可以坐吗?”张莹莹拖来一把椅子,将双人桌变成了三人桌。莉莉冷着脸直接坐在了林辞对面。跟在两人身后的安琪尔见没了自己的位置,一个人气鼓鼓地找了旁边的空桌坐下。
这个时候说不可以显然也没什么用,林辞:“请坐。”
“你知道向导被禁止进入哨兵生活区的原因吗?”大概是还在为林辞之前的包子行为而生气,莉莉没等张莹莹同林辞寒暄,便单刀直入地问。
林辞摇头,他并不清楚原因。
接到紧急集合的通知,向导们陆续来到生活区的中心广场。南岛派来的工作人员先是对所有人进行了不知名的检测,接着就下达了磨合期时间缩短和禁止向导再进入哨兵生活区的指令。没有对原因做任何解释。
“你还记得那家西图澜娅餐厅的店老板吗?就是那个胖胖的中年mute。”张莹莹看了看四周,接着莉莉的话,压低了声音问。
林辞在记忆中搜寻,想起确实有这么个人一直跟在朴向导身后。他应该就是上午那个负责人口中的“村上”。
将名字和形象对应,林辞同张莹莹点头。
“那个人死了!是午饭的时候,一个摸进去偷厨余的mute发现的。就在他店的大堂里。据说,被发现的时候,人已经被碾成了肉泥……”张莹莹说着,脸色难看地将餐盘中的土豆泥用生菜叶盖住,继续道:“驻地验尸后发现,那个店老板其实已经死了三天了……那种死法不可能是自杀。可凶犯什么痕迹都没留下,指纹、脚印、毛发、气味、作案工具,什么都查不出来。生活在那里面的哨兵竟然什么都没发现!他们没有闻到任何味道,一点都没有……”张莹莹的声音有些发抖。
林辞一愣,一个场景从脑海中闪过:红色的胶皮插锁、紧锁的玻璃门、碎花帘和遮阳板……
难怪他当时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西图澜娅餐厅只有一扇大门可供进出,门从外面锁死,内里的遮阳板却是斜靠在玻璃门上的——是里面的人在门锁后放置了遮阳板。
是凶手和店老板,还是只有店老板一人?又或者是什么其他的东西?锁门的人又是谁……线索太少、太杂乱,可能性太多。
见林辞一直没有回话,莉莉接过了张莹莹的话茬:“你有没有联想到什么?”
说到联想……林辞摩擦着自己的小指,虽然不是亲历者,但张莹莹相机丢失又被找回的事,他是知道的。
同样找不到的作案者。
林辞:“相机?”
莉莉颔首。
相机事件和这桩人命案简直一模一样。
“只因为这件人命案,驻地就决定缩减磨合期到半个月,并禁止我们再进入哨兵生活区。向导生并不是完全没有作战能力,我们几个……”莉莉看了看张莹莹和安琪尔,没把话说完。
但林辞明白了她的意思。
虽然战斗能力比不过哨兵,但向导也是战士,面对普通人甚至部分宇宙生物,他们也是有自保能力的。但驻地却限制了向导生的活动范围,甚至决定提前结束磨合期。
这表示,通过所掌握的线索和调查,驻地认定此次事件的凶手极为危险,且会对向导生不利。而与此次事件有关的向导生,只有他们几个去过哨兵生活区的人。所以……
“我们是最危险的。”莉莉轻声说。
虽然驻地缩短了磨合期的时间,但他们无论如何都还要再住一个周——哨兵离岛手续的办理,最快还需要一个周才能完成。
“或许吧。也不一定。”林辞看着自己的餐盘,不置可否。
“无论有没有用,我都希望尽可能多的得到信息。至少,我们不应该太被动。”
“有驻地和学院老师在,你们……”听出莉莉是想要私下调查,林辞皱眉。从小就生活在向导学院,这座象牙塔中的年轻向导们,总是容易将生活戏剧化,并且天真的认为自己就是整个故事的主角。
“老师们并不能随意进入塔岛。而且,驻地和学院从来就不是一条心。”莉莉的声音更轻,语气也更冷。
“我们是向导,是人类生存进化的灯塔、引路人!独立自主,自立自强是学院教给我们的。我们不能总是依赖别人,我们要靠自己!你应该加入我们!”调整好状态,张莹莹的声音不再颤抖。
没吃完的意大利面已经彻底变冷,凝固的酱汁看起来让人倒足了胃口。
“我是个E级,对你们来说可能帮不上忙,还要添乱。”
“所以你更应该加入我们。”莉莉咄咄逼人地目视林辞。
不想再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林辞看着手边的银色餐刀,忽然问张莹莹:“你的相机呢?我可以看看吗?”
不等张莹莹回答,莉莉抢过话头:“相机在下午就被工作人员收走了。而且莹莹拿回来的时候我检查过,相机没有损坏,拍摄内容也没有丢失。”
林辞想了想,又问:“拍的照片,你有备份吗?”
“有,只要在能联网的地方,我的相机每拍完一张照片就会自动备份到云端。但我拍的都是建筑、风景,我俩早就看过,没有什么发现。”张莹莹一边调出手环的虚拟投屏寻找照片文件,一边说。
铁盘掉落的声音在安静的西图澜娅餐厅里显得格外巨大。
一时间,西图澜娅餐厅里的所有人都向三人这边看过来。
“莉莉!我突然想起来!那天!我们去哨……”安琪尔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嚷嚷起来,看上去像是犯了老毛病。
眼见她就要口不择言地把重要信息当众喊出来,莉莉起身,一个箭步冲上去捂住她的嘴:“回去说。”
同张莹莹对视一眼,莉莉小声对林辞说:“如果你愿意加入我们,就通讯器联系我,晚上我会让莹莹把照片发给你。”说完,便拉着安琪尔和张莹莹离开了。
也就是说,如果不加入,就不能看照片了。
看着三个女孩离去的身影,林辞缓缓地将叉子放到餐盘外侧摆好。
这一番动静下来,即使有置景的遮挡,西图澜娅餐厅里的向导生们也知道了他的存在。
“那个E级在干嘛?”
“是和莉莉她们吵架了?”
“呵,真敢啊!亏得昨天莉莉还帮他出头呢,忒没良心了。”
“毕竟,一个E级向导……”
西图澜娅餐厅里很安静,小声的议论就非常清晰。特别是那几个与梅薇丝相识的向导,并没有故意压低声音。
林辞默默地收拾了餐盘,放进回收车离开,将那些细碎恼人的声音关在了门后。
骄阳似火,悬挂在头顶的正南方,炙烤着这座深处太平洋内部的孤岛。
格雷抱胸站在砖房檐底,没有植被的遮挡,窄窄的阴影无法带来丝毫凉意。
大部分哨兵已经完成训练任务,返回哨兵生活区。
“呦,这不是‘吊车尾的格雷’嘛~被向导养着的人就是不一样啊,连训练都敢翘了!”如此惹人生厌的口气,除了霍尔,也没别人了。
格雷低着头,一言不发。高挺的鼻梁和锋利的下颚在夺目的日光下立体感十足,只一双灰色的眸子不动声色地掩藏在阴暗中,像是连一个眼神都不屑分给霍尔。
嘲讽再次响起:“还在等你的向导先生呢?啧啧,等了一个上午,连根毛都没见到,真可怜。”
因为昨日的约定,格雷比往常早醒了很久,他率先等在了宿舍外。然而,林辞却始终没有出现。
格雷无动于衷的态度让霍尔变了脸,骂道:“呸,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不过就是个踩了狗屎运的废物点心!选择你,那个瞎眼的向导一定会后悔的!”
霍尔的话刺激了格雷,他猛地抬起头。霍尔又在格雷眼中看到了那种不该属于他的凶狠,灰色的眼瞳冰冷淡漠,令人胆颤。
怎么能害怕格雷?!霍尔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编号D-G63391号哨兵,格雷·冯·布兰德特。”陌生的电子音打破了两人的僵持。
格雷和霍尔一同看向声音的来源,是架迷你无人机,长亮的红色指示灯表示它正在工作。
哨兵生活区内不允许使用高科技产品。这东西是从哪来的?
“编号D-G63391号,格雷·冯·布兰德特,请跟随无人机前往集合点,精神结合即将开始。请……”无人机上搭载的播放器尽职尽责地下达着指令。
同一时间,近百架相同的无人机正在哨兵生活区和训练场内飞行、悬停,告知着那些被选中的哨兵们同一个消息。
精神结合?现在?
不只是格雷和霍尔,经过他们附近的哨兵也震惊地看过来。
磨合期开始还不到一周,这就要正式结合了?!
“精神结合即将开始,请……”无人机按照设定好的程序,反复催促着格雷。
从屋檐狭窄的阴影下步出,格雷跟上了无人机。
——————
南岛驻地,研究院办公楼的会客室。
朴智恩挺直腰背守在门外。
除实验楼外,南岛的建筑都是普通的钢筋混凝土结构,虽然装修时有加装隔音层,但无论质量还是价格都无法与哨兵宿舍使用的最新材料相媲美。所以朴智恩现在隐隐能够听到门后的争吵。
“驻地已经加快了哨兵离岛手续的办理,再有一个周,那些学生就可以进行那个该死的结合测试!而你们,私调无人机进入哨兵生活区,违规提前进行精神结合!向导学院就是这么做事的?!”庄一鸣气愤地将一叠报告摔在办公桌上。他是南岛驻地的首席研究员,大校军衔,是整个南岛的最高负责人。但他是个Mute。
“这是学院领导层经过讨论决定的,报告昨天就已经提交给南岛驻地方面。只有您没给通过。”对于庄一鸣愤怒的责问,珍妮丝毫不在意,依旧姿态闲适的坐在会客用的真皮沙发上。
只听名字,很多人会将向导学院误认成普通的教育机构。实际不然,向导学院对所有向导负责,是地球最高管理机构之一,与“向哨联盟”、“Mute联合组织”一同维护人类的安稳和平。
而南岛驻地不过是向哨联盟下医学研究管理会的一个分支。仅对塔岛的南北两岛具有管辖权。
另外,当代社会环境下,Mute的地位远低于向导。所以,即便珍妮丝只是个小小的年级主任,仍可以同庄一鸣平起平坐。
“我是塔岛的首席执行官,有权对你们提交的申请不予批复。”庄一鸣被珍妮丝的态度气得不轻,挖苦道:“昨天下午刚出的事,不到十分钟您就提交了报告。连一个视频会议都没开。哼,贵方领导层还真是敬业!”
“早在我的学生被偷走私人物品,而驻地又查不出犯人的时候,我院领导就已经对您的管理方式存疑了。”珍妮丝慢慢说道。
“有这样一个‘犯人’在岛上,学生的人身安全根本无法得到保障。我们必须采取必要的措施,毕竟在向导的生命安全面前,您的个人意见是可以向后放一放的。”珍妮丝摘下金丝眼镜,慢条斯理地擦拭镜片,打着官腔还不忘讥讽回去:“说到敬业,在监听监视网络通讯方面,驻地方也不遑多让啊。”
“凶手很可能就是哨兵,我们还在进行调查!你们这么做,就是在引狼入室!”庄一鸣强行按下怒气。
珍妮丝:“距离盗窃事件已经过了四天,我可是到现在都没见到调查报告呢。”
“你当这事是这么简单就能查出来的吗?!你们现在的做法才是枉顾向导生的安全!”
“啊,对了。您是Mute,可能不太清楚。向导对其所结合的哨兵具有绝对控制权,所以这些进入生活区的哨兵不存在任何危险。另外,驻地管理系统的筛查结果显示,在那个Mute死亡的时间段,并没有任何哨兵的定位数据出现在那里。这份文件,相信您也看过了。我院认为您的调查方向存在问题,已经向联盟进行了交涉,并申请了特别行动组织的支援。最晚明天一早,他们就会带着‘提前精神结合’的许可书抵达塔岛。”珍妮丝说完,给自己续了杯茶,原本冒着热气的茶水已经变温。
“那就等你的‘许可书’来了再说!杰拉德,现在就去终止她那愚蠢的精神结合!”庄一鸣一拍桌子,厉声指派自己的秘书传达指令。
一直站在庄一鸣身后的紫发男向导对着珍妮丝轻佻地挑了挑眉,打开自己的通讯器,开始执行上司的命令。
虽然瞧不起Mute,但庄一鸣说的没错,他确实是塔岛的最高长官。珍妮丝代表学院方可以私下做一些事,却无法阻止庄一鸣的终止命令。
眼看杰拉德收起通讯器,珍妮丝没好气地说:“说起来,比起哨兵,我个人倒是觉得Mute是凶手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哨兵会无法探查出普通人的作案痕迹?天方夜谭!”庄一鸣被珍妮丝这句话气红了脖子。
“就像您能够成为首席研究员一样,未必是不可能的事。”
“你!”一心埋头做研究的科研人员终归还是比不过教师的伶牙俐齿,庄一鸣怒不可遏地从座椅上弹了起来。
“嘿,珍妮丝,人身攻击可就不对了。大校好歹也是我们的上司,你说话注意点~”一直站在庄一鸣身后的人向前跨了一步,挡在了庄一鸣的前面。
“你的上司。不是我的。”杰拉德的行为令珍妮丝不悦,但碍于对方的向导身份,珍妮丝还是收敛了下自己的态度:“虽然你现在隶属于向哨联盟,但你仍旧是个向导,学院永远对你负责,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他可不会觉得我在向他拐,我们的‘愤怒的小鸟’大校只会觉得我是在帮你~”杰拉德嬉皮笑脸地冲珍妮丝摊手。
珍妮丝白了他一眼,起身同庄一鸣道别——精神结合暂时无法进行,她也懒得呆在这里和这位研究员先生两看相厌。
庄一鸣是咬着后牙槽对珍妮丝说出“再见”的。
女向导的衣摆刚消失在闭合的门后,一个不锈钢茶杯就砸到了门上。
“傲慢!自大!不可理喻!这就是向导!”庄一鸣扔杯子的手还在颤抖。
“大校,我也是向导啊~”杰拉德捡起茶杯放回庄一鸣手边。
“说的就是你们!”庄一鸣毫不客气地点了点他。
“别生气了,庄小鸟。其实让哨兵进入向导生活区也不是没好处。多发生一个案件,我们就可以多得到一点和‘他们’有关的信息。”
“不认字你可以不用叫我的名字!每多发生一个案件,就有可能多死一个人!”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您也不认识他们。”
“你给我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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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导生活区外的一处简易板房内。
“滴”的一声,格雷脑内的芯片被暂时消除了磁性,失去了所有功能。
因为精神力的作用方式同电磁波极为相近,为防芯片影响精神结合与精神域保护,哨兵脑中的芯片都会被暂时消磁,直到他们再次回到塔岛,或者死亡。
“让下一个进来。”手持消磁装置的工作人员挥手让格雷离开。
然而刚走到门边,身后的工作人员却又叫住了他:“等等!”
回过身,格雷看到那人快速地在通讯器的操作屏上点了几下,说:“精神结合暂时终止,你们先在外面等着吧。”
下午两点,正是一天中气温最高的时刻。工作人员已经离开,一群哨兵们被晾在原地,烈日的曝晒让他们汗流浃背,但他们不能离开。
格雷在人群中穿梭,各式各样的交谈声从他耳边经过。
“怎么突然停止结合了?”
“鬼知道啊!不少人都还没进去呢,管理员就走了。你们住得离西门远真倒霉,不然按等级排,怎么也不会让那些低级的家伙先进去。”
“没有芯片监视的感觉怎么样?”
“感觉……我还以为我在做梦,哈哈哈……”
范四呢?被选中的哨兵应该早就到齐了,格雷却始终没发现范四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