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翔坐在他对面,因为桌子特别小,他胳膊肘撑在桌子上,便几乎凑近了夏迟的脑袋。
龚翔对危险和人心很敏锐,对其他的敏感程度就很一般,例如今天的夏迟颇有些不一样,但他就没发现。
他说:“这个炒饭,还是要就着剁椒剁蒜酱才好吃,还要放些木姜子。”
夏迟说:“不允许吃这个。”
龚翔不解:“我知道他们北方人不吃,你吃就行了嘛。”
夏迟说:“味道太重了,我吃也不行。”
龚翔摊摊手,又小声说:“何安娜要从白龙城过来了。要不,我先去山脚下的检查站那里等她。”
夏迟昨晚就给他转了一些钱了,他认为自己应该好好把工作做了。
夏迟还没说什么,言礼在厨房的后门口现身了。
夏迟自然对言礼的信息素特别敏感,他马上抬头看向了言礼。
龚翔也回头看到了言礼,他有些尴尬,赶紧坐正了身体。
檐廊下的这张小桌子边,只有两把直背藤椅,言礼来根本没得坐,龚翔很会察言观色,赶紧起身说有事,离开了。
言礼过去坐了,他自是发现了,刚才夏迟和龚翔在谈什么私人话题,不能让他知道。
夏迟当然需要自己的隐私,但言礼还是有些吃味。
夏迟问他:“你去吃早饭吧,没饿吗?”
言礼则看着他面前的餐盘,说:“我尝尝你这个。”
“啊?”夏迟愣了一下,把自己手里的勺子递给言礼,说,“这个有些辣哦。”
言礼说:“其实我可以吃辣。”
“哦。”夏迟的确不知道言礼到底能不能吃辣,只是金妈妈从不做有辣椒的饭菜,说言礼不喜欢。
夏迟的炒饭里,红色的辣椒、雪花牛肉粒、玉色的包菜、金黄的煎蛋、粒粒分明的香米等等,可谓色香味俱全,言礼舀了一勺尝了,第一口刚入嘴时还好,但辣味马上就呛到了他。
夏迟赶紧把自己面前的椰子推到他跟前去,说:“你喝点。”
言礼喝了一口椰汁,迅速起身,进了厨房,接了一杯冰水喝了,这才压下刚才的辣味带来的不适应。
夏迟跟着到厨房看他,不由很是不解,其实他都没有放多少辣酱,他觉得自己的炒饭只算是微辣而已,为什么会有人一点辣椒也不能吃呢,这不是放弃了美食的半壁江山吗?
“你没事吧?”夏迟担心地看着他,心说他是不适应辣椒,还是对辣椒过敏呢。
言礼缓了口气,说:“我没事。”
夏迟看着他,心想你都要哭了,真没事吗?
言礼说:“刚才呛到了,不是被辣到。”
夏迟:“……”可是你都被辣得要流眼泪了。
夏迟为他挽尊道:“嗯。被呛到了会很难受。”
金妈妈本来为言礼把早餐推到了主人的饭厅,因言礼要在夏迟吃饭那里吃,只好又为他推回厨房来。
于是,夏迟一边喝椰汁,一边吃炒饭,言礼坐在他对面,吃吐司煎蛋生菜火腿和牛奶。
夏迟看着他那些东西,完全没有想吃的欲望。
言礼说:“你刚才和龚翔在谈什么?”
夏迟愣了愣,他知道自己瞒不住,瞒住了言礼也会不高兴,他尴尬地看着言礼,说:“龚翔有个叫何安娜的朋友,我也认识,他约了她来有点事情,但怕你们知道他要在这里见朋友不高兴,就想自己去接她,瞒着你们。你知道,现在山脚那里的检查站对上下山的车辆都要检查,她要来,不太容易。”
言礼心想这不算什么事,夏迟和龚翔却偷偷摸摸的,可能是因为家里的氛围是规矩太多太严格了。
言礼对这种情况很是感同身受。
他出生,家里就是处处规矩,做错一点事都会马上被纠正,自己也从来不敢带朋友回家,因为朋友也会被家里处处审视,让人很不舒服。
言礼说:“没事。想招待谁就招待谁。我让高叔给检查站打电话,报备你们朋友的信息,对方就会放行,不需要专门去那里接人。”
夏迟很是感激地道:“谢谢你。”
言礼说:“不需要对我道谢。你让龚翔把你们朋友的信息发给高叔,高叔去报备一下就行了。”
夏迟道:“好的。我马上告诉龚翔。”
他便用通讯器给龚翔发了信息。
夏迟这样坦荡,也完全不隐瞒何安娜的个人信息,言礼便没有多想何安娜这个人的事了。
至少在此时,言礼还没有想到夏迟这样坦荡是一种策略。
言礼又对夏迟说:“你之前不是让我帮你查查你老家的情况。”
夏迟说:“根本不需要查了,龚翔都告诉我了,我家以前的房子、地和山林都被征用,现在是个保护区了。”
言礼看他因这件事精神低迷,知道他很难过,便说:“我让人去做了详细的调查,最初还想是不是可以把那个地方买下来,但那片地方现在属于通天塔保障系统的范围,无法购买了。不过,你以后想再回去看看,我们可以想些办法去看看。”
他说着,打开腕式通讯器上的折叠面屏,投射了夏迟家如今的情况。
夏迟凑过脑袋看过来,面屏上的图景,同他之前熟知的家完全不一样了。
房子没有了,菜地和果园也没有了,种了其他树木,他家的痕迹被从这个世界抹除了。
图景转移,夏迟在山谷里看到了一块很奇怪的地方。
他指着那里说道:“这里我记得以前是个山坳,我家在这里的树上建过一个木屋,是我的观鸟观星基地。现在这里的这个绿色好奇怪。”
言礼看了一眼,说:“这个是一种叫幻景平台的东西。”
夏迟疑惑:“是什么高科技东西吗?”
言礼笑道:“是的。用了光影设备,遮掩里面的真实情况,扰乱其他人的观测。”
夏迟说:“也就是这里本身是什么样,是被遮掩的?”
言礼说:“是的。这里如今是一个秘密研究基地的停机坪和出入口,在这种光学幻景平台的遮掩下,其他人就发现不了它了。”
夏迟说:“这么高级吗?”
言礼说:“是很成熟的技术,也不算高级吧。”
“哦。”夏迟不太懂这些,又问,“这里现在这么机密,我们还可以去吗?”
言礼说:“等之后找找机会。”
夏迟一脸谨慎地小声问:“是什么秘密基地?难道你知道?”
言礼失笑,说:“暂时不能告诉你。”
夏迟哎了一声不再问了。
于是, 他和何安娜在家打了一次照面。
看来,虽然言礼说让夏迟想招待谁就招待谁,但其实也要对他见的几乎每个人都把关。
何安娜则有点发懵, 她的那辆小皮卡停在言家前庭的车道边, 龚翔先去车边迎接了她,小声对她嘀咕了两句后, 才带着她去见了言礼和夏迟。
何安娜就是个本地姑娘, 身高大约在176公分的样子,皮肤较黑,甚至比龚翔还黑, 从她的身形就看得出,她是个矫健的行动敏捷的人。
龚翔向言礼介绍了她, 说是自己的朋友,何安娜, 是一个镇上的警詧。
言礼判断龚翔没有撒谎。
何安娜则有些拘谨, 这还是她第一次突然来这样的一个大宅里,再者, 言礼的漂亮程度, 完全超出了她之前的想象。
她是见过不少长得好看的人的,她上的是警官大学,学校里英姿勃发俊美漂亮者不乏其人,但那种土里生长起来的小年轻的帅气好看,和面前这位“言礼”完全不一样。
何安娜不知道应该怎么描述自己的所见所感, 言礼长得好看, 矜贵, 文雅,温和, 当被他的灰蓝色眼眸注视时,就像是被太阳落山即将迎来夜晚的暮色笼罩,让人想到平和、温柔、清凉,拂面的山风,清香的草木,浩大的天地,远处即将隐入暗夜的山峦……
直到言礼离开,何安娜才理智回笼,意识到刚才言礼还和自己握手了。
夏迟则要亲切得多,何安娜也看得出,夏迟就是和他们一样的本地人。
夏迟也长得漂亮,但和言礼那种让人不敢多看的好看不一样,夏迟像山里的精灵一样,纯粹,热烈,没心眼,让人亲近,一见就像可以做朋友。
何安娜曾经见过夏迟的照片,但如今面对的真人则要比曾经见过的照片里的孩子大不少了。
何安娜先被夏迟带着参观了房子,然后三人就去了三楼。
三楼空间很大,如今已经被做了一番布置,用屏风做了隔断,把言礼的工作区域隔开了,另一边则布置成了本地的待客室模样,地上铺着纹理细腻的竹编垫席,摆着很大的矮桌,藤编蒲团,矮桌上有水果、鲜花、茶水和点心。
这个房子隔音很好,招待何安娜坐后,夏迟一边把茶水为三人倒好,一边说:“安娜姐,真是非常感谢你,愿意来这里。”
何安娜之前还忧心忡忡,此时面对夏迟,夏迟似乎有一种让人放松的特质,她已经松快了很多,说:“不用谢我,这些也是我应该做的。”
夏迟对龚翔说:“龚翔,你去给金妈妈说,安娜姐要在家吃饭,让她多准备一点。”
何安娜想说自己不在这里吃饭也可以,但马上意识到夏迟要和自己谈的事,应该不想让龚翔听到,她就没出声。
夏迟又问何安娜:“安娜姐,你有忌口吗?”
何安娜说:“我不能吃太甜的东西。”
龚翔毕竟是给龙嘉做过几个月助理的人,很清楚自己要怎么做,他应后赶紧起身,出了门去,出门时专门为两人关好了门。
何安娜见房间里只有自己和夏迟了,便说:“我想过,你会回来找我。”
夏迟说:“谢谢你,一直记着我父母的事。”
夏迟从小生活在山里,所接触的人和事都很有限,虽然也听父母师长以及镇上的其他居民不时就会讲到各种凶杀案件,甚至知道西南西灵地区的治安在全帝国范围内都属于不太好的,因为这里民风彪悍,认可私斗、同态复仇等等一系列被帝国法律严令禁止的行为,但夏迟小时候自己可从没有想过,自己会遇到这种凶杀案,总觉得这些事都只是人们嘴里的谈资而已,与现实相去甚远。
如今,他已经知道,这些凶杀与死亡就在自己身边,自己就是这鲜血与死亡的世界里的一部分。
何安娜作为本地警詧,她应该会经历很多人的死亡,本地的治安差,警匪一窝,她肯定也知道很多警詧为非作歹谋财害命的事,既然会经历这么多这些事,那忘记数年前的一次谋财害命,也是可以理解的。但她还一直记着自己父母之死,还为此内疚,夏迟自然感谢她,并认为她从始至今,依然善良,从未泯灭良知。
有人也许初时会有良知,会想要帮助他人,但漫长的时间,一直处在污水之中,要始终保持不染,可不容易。
何安娜说:“因为我知道,你父母的那件事,不会这样结束。”
夏迟疑惑:“为什么?”
何安娜捧着夏迟为她倒的茶,说:“因为你父母出事后,有人来找我做过调查。我想,既然这样,也许这事是会被人一直记着的。”
夏迟知道她是指高玉清高姐姐让人帮自己去调查时的事。
夏迟说:“是的。当时有人帮我去查过我父母出车祸这件事。也是她告诉了我你的名字。”
何安娜看了看时间,说:“我还是给你说些有用的吧,我下午两点就得在滨海大剧院报道。”
夏迟说:“滨海大剧院?”
何安娜也没什么隐瞒,说:“冯音怡今晚七点半在滨海大剧院办演唱会,我们这种基层小警詧也被抽调去做安保了。”
夏迟想到了这事,他之前认识的几位太太就给他发过信息,说有这个演唱会,问他要不要去听,要去的话,可以去他们所在的专用包厢。
不过夏迟经历了那个“绚烂夏花Omega俱乐部”的事后,就不太想去参加这种Omega之间的聚会活动了。
他对冯音怡和演唱会,都不感兴趣。
夏迟说:“是去保护冯音怡吗?”
何安娜说:“我也不太清楚,更可能是做演唱会的观众安保。明星自己会有安保的吧。”
“哦。”夏迟说,“那真是辛苦了,大晚上要执勤。”
何安娜笑了笑,说:“还好,我比较喜欢冯音怡,她唱歌很好听,长得也漂亮,是个大美人。Alpha里虽然有很多大美女,但像她那样细腻的很少。我去演唱会做安保,不就是免费听演唱会嘛。希望可以把我安排在内场,就挺好的。”
夏迟一想,说:“你想去内场啊,那我一会儿帮你问问,可以把你安排到靠近冯音怡的地方不?”
何安娜知道住在龙首山东山上的这些富贵人家的能耐,她虽然心下觉得不适,但没有拒绝夏迟的这份好意。
夏迟不是准备找言礼帮忙,他准备找自己Omega太太圈子里的“朋友”帮忙。邀请他去演唱会的几人说过,他们所在的包厢就在最靠近舞台的地方的楼上,是最佳视野。既然这样,那么让他们帮忙叫何安娜去他们的包厢那里做安保,不就拥有最佳视野了,而且Omega的包厢,人少,不会被挤到,也安全。
何安娜为了不浪费时间,给夏迟讲了自己所知的当年的事。
当时,何安娜才刚到龙颈山县警詧局里上班没有多久。她是西南地区最好的警官大学毕业的学生,她从小就具有很高的天赋,天生视力好,听力好,像山里的野生动物一样敏捷矫健,力气也大,夏迟和她在这一方面倒是很像,所以,得益于天赋,何安娜又很努力,她当年以同年级里的第一名毕业了。
虽然成绩这样好,但她没有家世,又因AB之间的性别歧视,她是Beta,好单位宁愿要成绩最差的Alpha,也不肯要她这个年级第一名的Beta,再者,她还是女人,所以,当然没能留嘉灵城这样的大城市了,回白龙城来,白龙城更是一个关系社会,最终靠她妈找了孔叔的关系,花了十万块钱,进了龙颈山县警詧局上班。
何安娜对县城的情况是很了解的,短短几个月,警詧局里的那些腌臜事,她也看在眼里,她感觉痛苦,不想干警詧这个工作了,但她妈之前花了十万块钱才让她入职,她想着至少要把这十万块挣回来才辞职,所以就继续熬着上班了。
夏迟父母到警詧局报案求助那天,对何安娜来说,本来也只是最最普通的一天。
她喂了警犬之后,就从后面的院子走近路回前面的大厅,她走的地方是一个巷子,巷子一边的墙壁,是他们警詧局局长办公室的后墙,这面后墙上有窗户,不过窗户玻璃常年封着,窗帘紧闭。
她听力非常敏锐,不比局里警犬的听力差,她走过巷子时,便清楚地听到了局长办公室传来的声音。
她短短时间对这警詧局里的各种腌臜事了如指掌,也与她听力太好有关,她自己也为此感到苦恼,她本来不想听局长办公室里的交谈,但这事实在超出了她之前听过的那些腌臜事的范畴,所以她停下了脚步。
局长和他的心腹在办公室里,在和其他警詧局的人开视频会议。
何安娜听后就明白了到底是什么事。
局长的熟人,一位共同利益者,是一个小黑社會组织的头目,他是一位叫易晨安的男性Alpha。这人何安娜在警局里见过,他曾经来找过局长。此人抓了几个Omega要去卖,其中一个Omega叫夏迟,夏迟居然从易晨安关押人的地方跑了出来,到了画眉镇警詧分局报警,说出了易晨安关押人的地方,那里还有Omega,请求画眉镇警詧分局去解救那些被抓的Omega。
何安娜听到这里时,心里就是拔凉拔凉的,知道这些人根本不会去救人,贩卖Omega,是一项一本万利的大生意。一个Omega,最便宜也要卖几十万,贵一些的可以卖到几百万,她甚至听同事很猥琐地说过那些绝色Omega有价无市,卖到几千万上亿都可能。西灵国地区,相对于帝国政治的中心地区来说,更加偏远,穷人多,也是自然生育派最多的地区,所以民间Beta生出Omega和Alpha也多,也有人说这里受到灵巫的注视护佑,所以这里更容易产生Alpha和Omega,这造成了这里严重的罪恶的人口贩卖,最主要是贩卖Omega。有这个生意后,就有黑社會专门干这事,但Beta是几乎难以发现Omega的,只有Alpha才对这些Omega敏感,所以有的黑社會也专门培养Alpha去民间找没有被纳入帝国Omega管理系统的Omega。
这样大的生意,消费Omega的人群又是那些有钱的Alpha,这个贩卖链,黑社會就不可能自己吃下所有利益,其中到底会牵涉多少利益集团,即使何安娜也只了解很少一点皮毛。
画眉镇警詧分局的局长是县警詧局局长的下属,所以第一时间来找县局长商量这件事了。
县局长便说,把这个Omega给易晨安送回去。
何安娜心更凉了。
镇局长答应了下来。
这时,县局长的心腹说:“领导,我听说有不少头面人物都给来白龙城的那个大人物送了人去,您何不也给他送个这样的礼物呢?他必定会承您的人情的。”
这个大人物,镇局长甚至不知道是谁,便问了起来。
县局长说,是杨相的儿子,在这里做特首的杨姝琼杨总的弟弟,专门管Omega的权益部门的处长。
县局长看来被心腹说动了,又问,那个Omega长得好看不。
镇局长说,来报警的这个Omega虽然黑了一点,但是个美人坯子,眼睛又大又黑又亮,瓜子脸,挺鼻梁,看着就招人喜欢,但Alpha到底会喜欢哪种Omega,就不是他清楚的了。
县局长说,现在都流行长得白的Omega,长得黑,可能不大好。
心腹说,大家都送长得白的,我们送个黑美人,说不得反而显眼,能被记住。
县局长知道心腹的意思,把这个Omega给大人物送去,即使不能讨得大人物的欢心,那也不是送去给易晨安。心腹之前一直对他说,易晨安不是安分的人,一心要攀高枝,不值得信任,易晨安和他们一起的这Omega的生意,易晨安绝对私底下有藏着掖着不少事,没给他们报实,就该给易晨安一些教训才对。
县局长思索后,便同意了,让心腹负责把这黑美人给那位大人物送去。
心腹立即就去办了,让人去镇警詧局那里接人,拾掇拾掇送去大人物那里。
要把礼物送去大人物那里,也不是谁都可以的,就连这个县局长也没这地位本事,心腹还是有些办法,可以接洽到能和大人物那里搭上线的人。
这些人云淡风轻便让别人的命运滑向了地狱。
何安娜听了个全程,她知道自己对这些事都无能为力,每天都是这些腌臜事,但她什么改变都做不到,这甚至让她厌世。
这就是一对普通的中年山民夫妇。
男的长得较高大,面庞黝黑,五官深邃, 眼神锐利, 步履矫健,女的虽然纤瘦, 但看身形就知道她健康灵活, 行动敏捷,带着一种“灵巫赞美的灵性”。
两人找何安娜报警,说他们是哪里哪里人, 孩子可能是被劫走了,孩子十五岁, 身高170的样子,男孩儿, 叫夏迟。
听到“夏迟”这个名字的时候, 何安娜只觉一股寒意从自己的尾椎骨直窜天灵盖。
孩子的母亲还拿出通讯器,调出孩子的照片让何安娜看。
照片里的夏迟稚气未脱, 正如镇局长所说, 长得有些黑,眼睛又大又黑又亮,瓜子脸,挺鼻梁,很讨人喜欢, 带着“灵巫赞美的灵性”。
要是这还是会选“灵巫”侍奉者的年代, 说不得这孩子可以被选上。
何安娜脑子一片混乱, 几乎没法理清这对报警的夫妻到底说了些什么。
何安娜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她知道他们的孩子现在处在什么状况, 但她要怎么办?她要告诉他们吗?
她只觉一阵反胃,同事看她脸色苍白,额头冷汗直冒,状况很差,来报警的夫妻也发现了她的不对劲,以为她是突发疾病,赶紧叫人来救她。
她被扶到了后面的办公室,另外的警詧接待了这对夫妻,这对夫妻又说了一遍自己孩子可能是被绑架的事。
局长心腹听到了他们叙述的事,过去说,他们孩子年纪不小了,十五岁,也许是离家出走了,这还没到48小时呢,警局不给立案,让两人自己再去找找。
两人很受打击,不断述说绑架的可能性非常大,希望县警詧局可以立案,因为他们之前在镇上的警詧局,也被打发了,说不给立案。
局长心腹很生气,说局里事很多,让两人别来纠缠,先自己去找人,48小时到了还没找到,再来这里立案。
那对夫妻没有办法,只好离开。
何安娜从后面办公室跑出来,看到两人背影萧索的样子,痛苦万分,她跟着两人去了停车场,在停车场里,她把两人叫到一个没有监控的角落,对两人言之凿凿地讲了两人的孩子是Omega,被局长安排人送去给某个大人物了。
两人非常震惊,简直不敢置信,并恳请何安娜告诉他们,那位大人物是谁,在哪里。
何安娜并不怎么关注政治事件,所以她虽然知道那个大人物是杨相的儿子,但她不知道杨相到底有多少个儿子,这又是哪个儿子,再说,要是这牵扯到杨相的头上,这对夫妻怕是更麻烦。再说,她哪里知道大人物住哪里呢?
何安娜只好说她不知道。
要是是其他夫妻,定然就要辱骂何安娜作为警詧居然在之前任由公民被贩卖了,现在又不肯帮忙说出实情。
那对夫妻却没有这样,两人还安抚了何安娜两句,说一看她就是刚毕业的学生,不懂世界险恶。她来对他们说了真相,两人已经非常感激她了,她不知道大人物是谁,住哪里也没关系。
何安娜心说两人这是指不麻烦她了,因为要是她说了,也许她就要担责。
但真实情况是她真的不知道,她赶紧强调:“我真不知道是谁,在哪里。”
夫妻问:“那谁知道呢?”
何安娜说:“我们局长,还有你们刚才遇到的那个黑瘦黑瘦的五十来岁男人,是我们局里的副局。”
夫妻俩说:“小妹妹,我们知道了,你别让人知道,是你告诉了我们这些,不然你会很麻烦。”
两人转身走了,何安娜只觉得天上太阳的光芒都带着寒意,她难受极了。
等她在外面心情复杂地磨蹭了一阵,甚至走回只隔了一条街的家里去埋着脑袋哭了一场,再回到警詧局时,便发现警詧局的大厅里已经一片狼藉,她十分震惊,听同事说,是之前来报警的那对夫妻在这里大闹了一场,让局长和“军师”副局交出他们的儿子来。
何安娜问:“那后来呢?”
同事说:“局长差点拔槍了,后来把两人请进办公室里说了些什么,那对夫妻然后就失魂落魄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