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送君戍故烟—— by歇羊

作者:歇羊  录入:08-26

林析沉冷哼了一声:“大抵?”
无论如何,尹濯也不会明明白白把查到的事情放出来,他只能告诉林析沉是真的,但真相是什么,需要拿出诚意。
林析沉挥了挥手,“请墨宝。”
正修书往与尹濯,刚刚递交之际,宫里来了人通报,下人快言快语道:
“总指挥!北疆来报,说找到失踪已久的七皇子殿下!!!”
七皇子刘穹仰,先皇后第七子,诞在二月十五,这是做官的好命,而也本该死在蛮荒之地的七皇子。
林析沉毫笔一顿,许涧跨下台阶,再次询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下人以头抢地,“大人,宫中传召的消息!”
许涧心存疑虑,回首看向林析沉。
林析沉冁然而笑,未置一词。
先皇的正统儿子基本上全死在宫变,而每一具尸体,皆是出自江御的寒刃下,他亲眼杀的人,忽然蹦出来是诈尸了吗?
江御得到的消息比林析沉快不了多少。
他逗着西域进贡的鸟,百无聊赖地戳它的翎羽玩。鸟儿在笼子里乱窜,逃离伸进来狂躁扎刺的签杆。
“哪儿来的七皇子?”
“说是乡野里寻来的,寄养在一家佃户家,身份发现了便立马送到当地知府,现在被知州捧在手里,好吃好喝招待着。”
江御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他下手从来不留活口,不留隐患。
江御不知道他会拿什么文书证明身份,却没有丝毫忌惮,语调冷冷的道:“是该派人好好去护送一下我金枝玉叶的小侄子。”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分了卷嗷,

第73章 “你以为我对谁都这样吗?”
这七皇子尚存于世的消息传入朝会,可谓是掀起了轩然大波,复起的水面之下,多少心思皆掩在横飞的浪涛。
林总指挥一马当先,一份慷慨激昂的奏疏呈到御前,其陈词给人一种警死护送的忠直,仿佛下一秒就要把人带到京城,等着熬死自己持扶持他人上位。
江御横眉竖眼,默默后上奏折,着实气怒,使“啪”地一声甩到案上,牙缝中挤出几个口:“皮痒了。”
江御装傻充愣,硬是顺着前言,草拟了份下达奏折转呈中书省,大有成全他去的意思。
郁丹门生听见点风吹草动,每纷纷从善如流地表示一片赤子忠心,却亦然是跟在林析沉屁股后面说道。
个个畏首畏尾,这下子都暗中揣摩不动圣心——江御是想杀还是想留?
当地知县捧着前朝朱批视如珍宝,倘若身份经过核实,谁会留一个虎视眈眈的野崽子。
无论林析沉意欲何为,郁丹门生绝对不会让原本计划好的西行作废——
不支走他,该怎么整饬朝堂,还如何划分势力?
饶是一番恳言,工部清清嗓子说些模棱两可的话,掰扯皇子身份,怎么流落到苦寒之地云云,但凡沾一点点的护送意思,就是退避三舍。
没有人敢收拾这个烂摊子。
皮球最终踢回来了江御脚边。
江御一脸愁绪,他哪里知道凭空冒出来的小皇子,他分明记得七皇子在宫变前就被他解决了,是个十多岁的小屁孩,放到现在应该十七八吧。
“你就这么着急换掉我吗?”
江御点了点前儒送来佐证的案卷,只等着七皇子认祖归宗了。
“陛下。”陈方域侃侃而言,积压的阴郁模糊了他的神色:“当初不是您亲手料理的吗?尸体也是您亲手埋葬的。不过是一个跳梁小丑,乡下来的野崽子,何况七皇子本身就生父有待考究,何必挂心。”
陈方域的话头是他也不知道的意思,江御略有所思地点点头。
他并不相信。
可这一切都太顺理成章了,陈方域有兵,有钱,甚至有十六部本家的助理,万事俱备,不就是差一个能掌政的傀儡皇帝吗?
陈方域似是为了打消他的疑虑:“西北路远,此次风声大,也难免惹来杀身之祸啊。”
江御心领神会,低声笑了,索性直言不讳:“好啊。那我就等着七皇子曝尸荒外的消息。”
远方有人扬鞭策马,扬起了滚滚尘沙,仿佛能透过这惊天巨涛,闻悦千里之外的西北。
中年人身着短衫,以粗料裹面,只得露出一双褐色的眼睛。
大小城池早已经陷入了十六部的掌控,沙尘之下,是被奴役的安国百姓,沙尘之后,是一个个家破人亡的缩影。
中年人向把守的汉子作揖,士兵们面面相觑,最终领了他进了城门。
城后修筑了条汉人街,一应俱全的商店稍有生机,把城门之外的残骸隔开。
中年人小心翼翼地走进了高楼簇拥的花角,穿过平平无奇的狭窄巷子,映入眼帘一番极乐之景。
杨万不敢多做环顾,三叩九拜,陡然抬高声音:“恭迎七皇子!”
“哪门子七皇子?”
林析沉打着哈欠,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捻灌木旁的杂草玩,不甚在意:“忽而跳出来的皇室,越是有人替他直言,就越是可疑。”
呈堂证供皆是有迹可循,而今不过等着接小皇子回来,认一认人,再者,一个屁大点的小孩子,掉进朝堂这汪深水,不得被啃得一点肉渣不剩。
许涧对此没有深究的意味,倒是提到:“倘使七皇子荣归,你该怎么办?”
许涧颔首侧立在院子里,颀长的影子快把庭院明晃晃的阳光全然遮蔽了。
他没有用尊称,口吻倒像是来自朋友的询问,并没有那么锋利的语气,又像是再平常不过的发问。
他该怎么办?
江御的登基不合宗法,要是有名正言顺的血统,林析沉便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拥立其他。
能独当一面也好,他可以尽心尽力上谏,年幼懵懂也罢,他不在意担个恣睢奸佞的名头,他甘愿从一点一滴引教、成就新皇。
可是来不及了。
林析沉延了抹温和的笑,将双手支撑在灌木旁的水缸边,道:“你想让我杀谁?”
你想让我杀谁——杀死当今圣上还是杀了这个不清不楚的小皇子。
你想让我杀谁——拿捏一个小孩子,掌政于司,重居六部之首;还是屈于人下,故步自封?
“为什么要犹豫?
许涧的手忍不住颤抖地扣在刀柄上,一身铁甲戎装逼戾得紧,让林析沉有点不舒服了。
他缓缓转身,稍显沧桑的脸上却挂着不怒自威。
为什么要犹豫,许涧不该问,也不能问,就像有人打破心照不宣的规矩,这个时候,一个人的力量往往是没有办法撼动根深蒂固的东西,只能选择消弭。
“你还是配不了这个位置啊。”林析沉轻飘飘地说道,款款的衣角踩光而来,又静悄悄掠过许涧身侧,“你担不得,便不会有人担得。可怜我一生唯一留有希冀的愿景也无法交托,活该死后下地狱被先师指着鼻子骂。”
京城南门延至宫外有喧嚣的红尘,可惜祠堂门外延至十八古廊不会再明一盏烛灯。
许涧只是想到了一条万全之路,一条林析沉最开始会不假思索舍弃的路。
至于为什么,或许是因为,深想会触动那颗坚根固本而又丑陋污秽的心。
可是,没有走到黑的路,又哪里敢下定义呢?
许涧深深屏了口气,几经欲言,下定决心说出口的时候,人早已经消失在日光中。
许涧自行去领了二十军鞭。
偏院杂草丛生,虽说寒酸了些,但是转手给世家混着皇帝的名号,价格不会低。
林析沉掂了掂手上的地契,倘使全部转手,得到的这笔活钱就能投到兵戈配置上,他带的人少,只能在装备集训方面下功夫。
再说了,哪怕九营全是吃白饭的,这么多年来,在日日夜夜笼罩塔尔玛湖的乌云下,不都映着惊弓之鸟的影子吗?
林析沉兀自笑了笑,忽而被角落的手一把带过,夹在指节的契纸以一种强取豪夺的蛮力偷走,江御附在耳后嗤之以鼻:“鸡零狗碎凑不齐百乘,打仗不靠细水长流。”
细水长流只会打草惊蛇,打就得不留余地施以痛击,让敌人没有还手的余地才好。
“做什么?”
林析沉目光紧缩在地契上,江御玩味地把夺过的契纸晃了晃。
眼见隔的不远,林析沉便探了手,不曾想即将触及的手扑了个空,打算放弃时,对方又把契纸往前挪了几寸,尔后紧跟着的又是扑空……
重复不过三次,迎着那人越发猖狂的嘴脸,被人当街戏耍着实气怒,林析沉甩了袖子也不管什么契纸,脚步迅捷地掠过这人,不做理睬。
江御连忙踱步去追,从后面去抱人,一边赔礼:“何计变卖房子,御赐的东西哪能这么轻易打发,回头御史台少不了骂你。”
“松手。”
林析沉只在意被死扣在宽袖之下的腕骨,江御的指甲陷在骨缝,腹茧反复抚摸揉搓,亲昵的动作透露着一股淡淡的缱绻。
“不松。”江御颇为固执,仿佛在宣泄为什么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指间发力更甚。
“你闹够没有!”
林析沉红着耳扒开对方钳制的手,恰好逢一队暗卫巡查,经过一番面面相觑,便不约而同地朝江御亮了剑。
管京城巡防的暗卫有法令规定不能僭越,再者江御也不喜欢抛头露面,自然是不认识圣上,只对这个光天化日之下挑逗总指挥的登徒子义愤填膺。
眼见着剑刃缓缓逼近,江御却不为所动,他默默地望着趁自己深陷囹圄撒腿就跑的人兀自伤感。
未等为首的官兵怒喝,林析沉忽然快步回来,伸出了手把人堆里的公子拉了出来。
他一只手伸进去,雪亮的刀片生怕碰伤了它,任由了把人带走。
泛寒的指节牵着江御的手掌,街口繁华,连衽成帷,林析沉想穿过闹市,把人往宫门口拉,即使底下的人不认识,等到了那儿,自然有人把这个祸害给轰走。
江御由他拉着,比至华荣馆台前支起戏台子,便分了神,一个手滑,转眼不见人影,林析沉焦急中回望,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溜到了戏台子的人群中。
林析沉确保了视线范围内没有让人走丢,只听台上管弦繁奏,妓子吴侬软语地唱着什么调子。
江御簇拥在前台,林析沉够不着,心思就这么入了曲调。
闹市太过华丽,他驻足的小片街口皆是锣鼓喧天,川流不息的百味人间纷纷扰扰在身后,任尔低语。
太平盛世之中,前面凭风自倚的俊公子心不在焉地敲着掌中的碎银,回首望了一眼人潮,将银子投了出去,欢欢喜喜越过人海,蹦跶到林析沉面前,指了指戏台:“可是柳娘唱过的曲子?”
可谓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江御总踩着林析沉的雷点,话音刚落,林析沉忽然甩袖扭头就走,也不管有没有把人带到。
“欸?”
江御有些诧异,连忙赔礼追上前去拉人。
林析沉的母亲便是出自青楼楚馆这些上不了台面的地方,有传闻林羽当年是如何如何的艳遇,如何如何的多愁善感。
这首乐府千传的相思曲,就是林析沉的母亲曾唱的,要知道当初林老爷子为了此事发怒,还下过狠手禁止大肆传唱。
而林析沉对他这个来自青楼的母亲感情非常复杂,他怀念母亲的巧手怀念母亲的一颦一笑,他也憎恶少年时期女人对他的不辞而别,憎恶伴随着成长世家子弟口中的冷嘲热讽。
总归是陈年旧事,当然是不会常向外人宣扬,而今被他意有所指地道出,原本就一肚子的火气怎么憋得住。
“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江御死皮赖脸地站定在人群中去抱他的肩,想把他与这红尘隔开。
指节被搓得涨疼,林析沉用力反摁住江御的手,语气不快,“人多眼杂,待会儿再说。”
“待会儿是多久?”江御不依不挠。
袖口之下起起伏伏交缠的双手隐没在无数擦肩而过的潮流之下,林析沉未言,仿佛妥协一般,承受着独属于他的酸楚。
他想,他终有一天会被这个人折磨死。
有人欢笑在灯火下,林析沉却不为所动,又觉得分外讽刺,“难得觅一处盛世太平,重担在肩,你为什么要耿耿于怀?”
“北边好远啊。”
江御攥得愈发紧了,巴不得将人永永远远抓到自己手中,一辈子也不松,“你是不是后悔了?”
“……”
“你是不是后悔,后悔当初没能在宫变时反攻彻底除掉我?”
“……”
江御并不是很喜欢这一段噤声,唇齿咬合在耳后,踩着步子把人抵靠到巷角,急不可待一番耳鬓厮磨。
追寻着泛红的指节,江御往上揉那片如墨长发,欲望的促使,让冰凉的指尖淫荡在款款肩袖。
他好像忽略了颤栗的眼睫,气若游丝的哼唧声。
他又用力咬住后颈的软肉,就像在固执地捅出一个洞,想把所有声音都放出来。
林析沉半敛着眸色,朝他狠狠地瞪了一眼,抬手将衣服穿拉得体,清凉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你以为我对谁都这样吗?”
作者有话说:
新文没有存稿,拖拖踏踏,以后会吸取教训,太对不起追更的小可爱了,不好意思,更新不稳定,小伙伴们慎追 (′へ`、 )

第74章 “你我夫妻同心,可抵千军万马”
历来的行宴少不了走君臣推杯换盏的步骤,然后将士们在此刻掩面而泣,再来一个酩酊大醉草草收尾就是。
碍于有几个三省的高官在场,不好放任一帮糟老爷们儿喝大酒,只好约束着让他们,最后干干如坐针毡地看着满盘珍馐。
林析沉此次送行可谓是以黄金盘相宴,以象牙席相待的礼遇,偏偏每等龙椅上的人含情脉脉时,迎接的总是一束刻意回避的余光。
有下人上前斟满了果酒,林析沉低垂着眼眸,熬到宴会尾声,离席了些恭维之人,只剩些自家人,都没了拘束,笑闹声一片。
忽然,原本平静的盏面微泛涟漪,映出了一抹颀长的身影,林析沉颇为懊恼地盯着影子,也没有抬头。
江御活生生站在面前,竟然都故作姿态,让他不是很开心,随手将自己壶中的酒另斟了满满一碗,当下朗声道:“今日有宴,是国宴,亦是家宴,行迹匆忙,来不及设大宴主宾尽欢,军中有言,临行浇三碗。朕敬总指挥一杯,预祝北上三战三捷。”
那壶下的酒味儿浓,市面上这般高纯的酒少见,嘴上说敬一杯,分明满了一大碗,平常人喝光都够呛,何况自己基本没沾过酒水。
他抬了头,有些愠色地看过去,江御已经微醺了,众人因为皇上的言语纷纷噤了音,投了目光,才知这茬。
林析沉不喝酒的事情大家都知道,江御故意不绕开似的,指着碗中的高纯度酒让他喝。
林析沉慢慢站了起来,二话不说端起影青釉色的碗身,喉结上下滑动几下便将酒水一饮而尽。
他亮了碗底,杯壁不滴一滴残液,江御看得心恍了恍。
未等他在开口,林析沉接过案上的酒壶,自己又斟了一碗,饮尽,然后又是一碗。
总共三碗下肚,一滴不少,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仓促中顺着衣领遗落的酒液。
滚滚浓烈的酒水割过咽喉,平静在胃里蓄势待发一场狂风骤雨,林析沉摔了杯,依旧微皱着眉宇,透露着淡淡的怒火:“承皇上吉言,此次必定旗开得胜,攘除奸贼,重戍十二大营!”
他欲再做礼,招架不住踉跄的步伐,胡乱摇晃了几步,江御心下慌措,他没真想灌这人的,脱口一句激他,又给惹生气了。
江御欲做出搀扶的动作,刚刚伸出手的苗头就弄得林析沉赶紧后退躲开不合礼节的触碰。
众人纷纷附和陈言,有几个喝高了了的士兵胡言什么,被林析沉瞪了一眼,当即就有人七手八脚地抬起醉鬼下宴。
临近尾声,有人轻轻把门扣响,“咔哒”一声尤其凝重,江御似乎并没有察觉到无伤大雅的音律,一直盯着醉红了脸的眉眼,瞪人的时候粉嫩的眼尾狭促,弧度悦人。
林析沉也跟着要退场,只是没有料到醉鬼不止一个,正死皮赖脸夺步上前纠缠他,耳边酒气逼近,浑厚的低音紧贴耳廓:“又生我的气了?”
江御的手抵触在软腹的那滩灼人的酒水之间,抚得叫人心颤,林析沉后劲上来头重脚轻,心中更为烦闷,就去拍他的手:“走开。”
江御悻悻地撒了手,委屈地从后勾住林析沉的衣角拉了拉,“那你是气我那天晚上亲了你吗?”
林析沉莫名其妙绯红了整张脸,倒是有几分恼羞成怒,江御瞧见他的样子,便笑了,哄道:“我下次控制住自己不亲你了好不好?”
林析沉受不住闷热的燥气,更加听不进插科打诨,甩不开衣袖上的爪子,反而又叫人黏上了,涔凉的薄唇蹭在颈侧,酝酿一场歇斯底里的贪欲。
不知是不是因为某处传来的阵痛,林析沉才拨弄清昏沉沉的意识,当即伸手制止,呵斥道:“外面是我的人。”
正说着,江御仿佛才注意到阁窗影影绰绰的剑影,松懈了钳制的的双臂,被人轻易挣脱怀抱,他低声自嘲地笑了一声,喜怒不变,神情自敛:“知道叫人了。”
江御漫不经心扫了一眼,摇了摇残存酒水的壶,叮当作响:“可惜人带的人少了。”
“杀你绰绰有余。”林析沉冷冷地往上提了提松垮的领口,正欲迈步出门。
“时远舍得杀我吗?”江御一口饮完,没有尽兴,郁郁寡欢道:“时远舍得,我可舍不得啊。”
远处瓦房参差,要知道这宫中,除了正经拿牌子的人外,还有一支来无影去无踪的私军,或许正坚守在殿前,守株待兔任何一个图谋不轨的壬人。
残羹冷饭人走茶凉,江御浑浑噩噩倒在杯盘狼藉之中,却能清楚地感知到踏离而去的步伐,“外面不止有精兵强将,他们背后,站着的是千军万马呢。”
林析沉忽然驻足,忍不住回头,江御困倦得快要阖上眼帘,所言像是下意识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的。
千军万马这个词太具诱惑力了。
林析沉回到他身旁,微微躬腰倾耳,“怎么说?”
江御依旧闭着眼,感知到回来的人,忍不住从鼻腔里发出了丝笑音,指了指殿门:“等你把折扇门再围严实一点,我就告诉你。”
林析沉冷哼了一声,“番邦人能扶持你上位,现在倒是想防着他们了?”
江御没有搭话,手指悬在空中,忽然捂住胸口咳嗽,是真喝多了。
“这可是你说的。”
林析沉静默半晌,子夜三刻,原本熟睡的校场接受到指令,长驱直入向宫中,午门一线瞬间封锁,太和殿前涌出了更多银剑出鞘的暗卫。
他满意地再次合上门,“够了吗?”
“少了。”
丑时,掌灯的宫女被刀剑围困,宫中把守的御林军被轻易拿下,最高的瞭望塔上没了眼睛,惊动了披戈带甲的黑影。
“现在呢?”
“还是不够。”
寅时的天空苍茫,亟待破晓的石板路踏响了马蹄声,带来一股不属于衿贵宫殿的味道,成百上千的行军堵住了朝臣们的去路……
“我所有能调动的人了。”
林析沉略显疲惫地合上门,江御好整以暇地打量久归的人,丝毫不觉得自己是深陷囹圄,孤立无援,反而心中有些难舍分别的愁绪。
江御已经喝得头昏脑热,见他回来,慢慢撑起桌,延了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并没有给出否定的答音。
他慢慢近走,伸出了只净瘦的手,正掠过林析沉腰际,从那里带出了把匕首。
一把装潢喧宾夺主的匕首,林析沉没来得及反应,刀身已经被抽离,雪亮的刃口新发于硎,却是一把好刀。
意料之内的逼问与搏斗没有降临,江御的骨指转动刀柄,轻轻放置到案上,仿佛在处理一件非常寻常的琐事。
旋转间的刀口自然停滞,锋利的刃尖正巧指向重重把守的殿门。
江御漫不经心地去寻酒,瓶瓶罐罐叮叮当当磕碰在一起,他幽言轻语道:“时远不妨再大胆一点。”
林析沉又低沉了眸色,“你想把我当枪使啊?”
江御乐意看见有人大兴兵甲,针指京城,就只有是因为内部不合。
番邦人帮他夺了皇位,现在上赶着兔死狗烹吗?
“你是忘了‘沦陷’二字背后唱的生民百一遗吗?你前半生征战沙场,怕知晓最真实的北疆吧。”
散的不只是轻骑,是人心。
散的不只是轻骑,少年将军一颗满腔热血的心。
江御没有理睬,忽然视野中多出了只手,林析沉将玉壶扣下,坦言道:“别喝了。”
江御很满意主动的靠近,按捺住酒疯,移步至墙角处镌刻大半横壁的国土。
这张图啊,走近了看,广阔的土地和那密密麻麻的官道交桥陈列眼前,慑人得紧,是一种惧怕,一种德不配位的渺小感;可当你惊悸后退时,又会觉得江山尽揽,不过如此。
江御燃了油灯,另一只手牵起身侧的人,“我教你。”
林析沉将信将疑投去目光。
“你我夫妻同心,可抵千军万马矣。”
作者有话说:
江御:唆使媳妇儿弄死我 ?(?'?'?)??*

“同你南征北战的卢副帅?”
林析沉问起时有些激动,卢炜内外清誉自持,治军严明,可至今没有得到加官进爵的机会。
按理说,搭着飞黄腾达的同袍之情,也不该执意留人于苦寒之地。
江御努力回溯思量半晌,才慢慢道:“我的副将同我出生入死,捣过大营,炸过明宫,杀进过塔尔玛。那些年我的性格寡淡,他比我更沉稳,除了公务一概不谈其他。拥帝承践祚,论功行赏,他不要高官厚禄,只许只影驻防北疆。”
江御冒进夺利,的确打下来了,换做卢炜难道就守不住吗?
江御手底下的安国是独占九州,坐拥三境,副将手底下的安国或许是两国交邦,秦晋之好。
江御打的好,却不够漂亮。
他贪名逐利戾气深重,可谁又能无牵无挂呢?
江御就笑:“名镇四海的定北侯站在你面前,竟有心思暗羡他人?”
林析沉咋舌,他有幸一睹战场上的将军,怎么敢在行战上醉酒,怎么敢在正事上插科打诨,怎么敢在帅帐醉生梦死。
江御把烛火移至灯架,暖黄的色调跃然眉心,淡化了心浮气躁的纤尘。
“警示人不能用笔,只有清醒的人才能听懂箴言,浊者孤僻自视,中无法兼听,其中大清大明者,几何堪事?学富五车却无人问津最是可悲,他们想让蚊足之声响彻大江南北,唯有死谏这条路能走,清明死尽,只剩苍茫,有什么意思呢?”
江御神不知鬼不觉欺身而上,黏在背脊的大衣瞬间汗湿肩发,以耳提面命自居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时远要用刀戈剑矛堵住他们的嘴,善用惊弓之鸟四个字,并不是叫你做弓,而是做那片放眼全局的苍穹皓月。”
推书 20234-08-26 :请玩家不要调戏NP》:[网游竞技] 《请玩家不要调戏NPC》全集 作者:无尘岁【完结】?寒武纪年2023-06-21完结157053字| 119890次点击| 269收藏简介:  林诺泽是游戏新手村的普通指引NPC,有一天他拥有了自我意识,却发现在这个游戏世界里,玩家可以嘎了NPC。  林诺泽默默流泪: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