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们再通一次电话,如果这边案情还有其他意料之外的进展,我们仍可及时调整,如果没有,我们一切按计划办事。”
靳元良无奈点头:“那也行吧,晚上我给你打电话,你给我说说到底什么案子,厉江非要着急忙慌把你叫回去。案子如果不够大,我可是要找他兴师问罪的!”
最后一句当然是开玩笑。
厉海附和:“等我回去搞清楚什么事情,一定仔细给您汇报。”
两方扬手告别,范筹也给他老大摆摆手,然后转过身继续给冀姝好做笔录,走珠笔在纸面划拉着沙沙作响:“冀小姐,如果你婆母告你娘家绑架,恶意藏匿儿媳,你愿意出庭作证,说事件属实吗?”
冀姝好张口结舌骤然怔住。
厉海回头瞭望一眼,无声叹息。告自己亲生父母,那可是挺难的。
不过他们为了冀姝好来到楚县,但冥冥之中却好像是为了揭开从一百多年前那场饥荒开始将楚县一层层包裹住的谎言而来。
如今结局已算圆满,官司打不打,已经不那么重要。
霍振庭趴在车窗上朝外面的人摇动手臂喊再见,所有他知道称呼的人物全被点一遍名,可惜大家各忙各事没空搭理他,只有范筹忙里偷闲朝他摆了摆手。
厉海从后视镜里瞥他一眼:“你坐好,山路颠簸,小心磕下巴。”
他话音刚落,霍振庭就捂住下巴大叫了声:“哎哟!”
厉海赶紧刹车,转身询问:“达令你没事吧?”
霍振庭放下双手给厉海看他下巴,笑嘻嘻坦白:“没事,庭庭骗哈尼的,逗哈尼开心。”
“啧……”厉海冲他翻白眼发牢骚:“开心个屁,真磕着疼死你。”
霍振庭不以为然撇嘴,身体前倾,伸开胳膊越过椅背抱住厉海肩膀:“哈尼,庭庭饿了。”
厉海这才想起来他们中午还没来得及吃饭,不是只他俩没吃,是所有人都没吃。
自从认真做起探长,都不记得这是他们第几次错过饭点。
:“等会儿下山买驴肉火烧。”
他俩为节省时间,顺路买几只烧饼在车上吃完,下午三点来钟时终于赶回沪城巡捕房。
一进门就被个半生不熟的小警员喊住:“厉探长您可算回来了!走走,我是特意在这等你的,咱们马上去翠湖公园,今早上那边发现一具女尸。
局长说这个案子本来应该让关老师接,但关老师现在搞拍卖会那个案子腾不出空,所以让您先接下来,后续关老师有空了,再回来支援您。”
厉海被小警员扶着胳膊肘转个身,原路往外走:“很复杂吗?还没开始办呢,他们咋就知道我办不了?
不是我吹牛哈……这个月光是女尸,我已经见过三具了,刀捅的、炭烤的、索喉的。总之普通花样已经吓不住小爷儿我了。”
“等会您自己看吧。”小警员耸眉窘笑:“案子复不复杂现在还不好说,关键是情节恶劣,没有线索,就算关老师来,也未必能告破。”
翠湖公园坐落在他们辖区东部翠湖水库的南侧,属于城市绿地公园,是个开放景区。
虽然名头是公园景区,但并不是那种受瞩目的知名景点,平时人流量很小。
负责管理景区的是翠湖水库的保卫处,不过这帮人主要看管水库违规行船捕劳;对公园这边的巡视管理则非常惫懒松散。
大约二十分钟后,厉海按同事指引将车驶进一条园内小路,很快就看见路边石阶处扯起的警界带。
厉海临下车时长了个心眼,眼神意有所指询问同事:“是不是挺难看?”
小警员咂舌:“那肯定是好看不了啊!搁这放了怕是有好几天了。”
厉海皱眉:“那你替我在车里陪着霍公子,我先自己上去看看。”
小警员:“您怕吓着霍公子啊?……别担心,早盖起来了,他看不见。”
“哦!”厉海放下心来,推车门带霍振庭一起钻过警界带,顺石头台阶往上走,大约不到二十米处,台阶左侧有三名年轻警员围一块罩在地上的藏蓝色塑料布站立,每一位都显得很无所适从。
厉海惊讶:“鉴证科没来人?”
其中一名守现场的警员苦笑:“除了今早上跟您去楚县的,其他老师都在拍卖会那个案子上忙呢,最快也得五点钟以后才能来这边。”
厉海无奈皱眉:“这片地方拣过垃圾吗?”
仍是刚刚那名年轻警员回答他:“当然,烟头、酒瓶、粑粑纸,啥都有,您现在看吗?”
厉海表情微窘:“我还是先看看那个吧。”说着抬手往罩在地上的塑料布指了指。
“不好看,您有点心理准备。”他同事边说话边上前两步,将塑料布提起一角,示意厉海往下面瞧。
厉海凑近,弯腰……
“呕!”下一秒连忙捂住口鼻。
他先前觉得包子铺商翠娥那具「炭样尸」已经是“不好看”的极限。
直到看见今天这位,竟然令他想要表达:其实黑黢黢比起灰突突……倒也还好。
塑料布下面的女尸全身赤裸,肚子上有一道横切刀口,腹内脏器应该已经被掏空,所以腰腹部位断崖式凹陷,乍一看好像她从肚子那块儿断成两截。
因为女尸血液已经被放干净,全身呈现出一种死气沉沉的铁灰色。
光线透过藏蓝色塑料布映在死者的脸和身体上,仿佛给她毫无生机的身体多镀了层妖异的怨气。
死者左眼是个血洞,没有眼球;右边脸颊有一处贯穿刀伤,看伤口,那把刀的的锋刃大约一寸宽,直接从脸侧捅进口腔。
第134章 谁给你惯的臭脾气
厉海正打量女尸面孔,遮尸布哗啦一声被年轻警员盖下来,把他吓一跳。
“怎么……!”
厉海皱眉抬眼,还没来得及抱怨同事手快,就看见霍振庭已经凑到他们跟前。
小傻子弯腰侧目伸手欲掀塑料布:“庭庭也想看。”
厉海连忙拽他胳膊把人扯开:“脏东西,小孩子不能看。”
霍振庭满脸不甘心,但没跟厉海顶嘴,默默退后一步背过身去。
厉海原地叉腰往四周打量,问同事:“这个……什么人发现的?”
年轻警员:“一对情侣,大概想找个僻静地方亲热亲热……结果中大奖。
够俩人晦气半年的。”
厉海点头表示认同:“约会还是不要太抠门。”
他这会儿忘了自己跟霍振庭约会……出手也并没怎么阔绰过。
另一名警员附和:“那个女人当场吓晕过去,醒过来给她朋友一顿臭骂,我看是处不成了。”
厉海扁嘴憋笑,转而去问霍振庭:“达令,帮忙瞧瞧这边有陌生小姐姐吗?”
厉海寻思,他哥着急忙慌把他叫回来,想必不是图他查案子的实力。
或者换个说法,厉探长查案子的实力,目前来看,是全都长在他达令身上的。
然而实力选手霍振庭这会儿不甚愉悦,双手插衣兜,塌肩耷拉脑袋,闷不吭声迈步往山坡下走去。
“哎?”厉海一愣,赶紧追上去:“跟你说话呢,没听见呀?”
“哼,庭庭是小孩子,不想看。”
傻媳妇儿忽然长骨气,把他老公顶得一口气没喘匀,两眼瞪溜圆,质问:“你这破脾气谁给惯的?”
旁边警员闻言全都小声发笑:“你自己惯的呗。”
厉海撇嘴,倒也不太在意同事调侃,毕竟自己媳妇儿自己惯着点问题不大,又没给别人惯着,不算伤天害理。
厉探长自顾自陪霍公子下土坡;但没走出几步,忽然往旁边一指:“哇!那个小姐姐好漂亮。”
霍振庭立刻抬起头,先顺着厉海抬手方向张望,继而顿住脚步放眼四顾,并追问对方:“在哪呀?”
厉探长耸肩摊手:“没有?哦,那你看不见,就是没有喽……我刚才叫你,你不吭声,我试试你是不是耳朵坏掉了。”
霍振庭怒目相向:“讨厌!”
“哼。”厉海不以为然瞥他一眼,俩人闹别扭模样仿如三岁稚儿。
巡捕房其他同事哭笑不得,见他俩越走越远,不得不高声询问:“厉探长!侬要去哪边呀?”
厉海往身后挥一下手:“你们看好现场,我在附近转转,看凶手有没有留下其他痕迹。”
等回到小山坡下面石板路,厉探长赶紧深吸两口新鲜空气,坡上小树林里那具尸体已经开始腐烂,散出来的臭味让站它周围的人难以畅快呼吸。
厉海说是下来找线索,其实是单纯不愿意站在上面练龟息功。
所以霍振庭睁眼瞎走,他就瞎跟着,俩人像没头苍蝇一样甩开胳膊迈大步,在公园里乱转。
霍振庭每走百十来步都停下回头看看,见厉海紧紧跟着自己就感觉很安心,然后继续赌气瞎走。
后来走累了,也想不起来自己为啥生气了,转过身等厉海到他跟前,可怜兮兮撒娇:“哈尼,抱抱。”
厉海颇感迷茫,心想我还没开始哄呢,你咋自己就好了?但还是乖乖张开手臂跟傻媳妇儿拥抱。
结果霍振庭下一秒就抱住他肩膀,把自己全身重量搭过去:“庭庭走不动了。”
“啊?”厉二爷瞬间震惊:“你不会是想让我抱你回去吧?”
“嗯……”小傻子哼哼唧唧抬起一条腿往他哈尼屁股上攀,好像真的要爬到人家身上去。
厉探长表情崩溃:“别呀……你下来,一百多斤呢,抱不动……哎你别闹……”
霍振庭死乞白赖搂紧厉海脖梗坚决不撒手,厉海稍微使劲拽他胳膊,他就假装哭,皱眉咧嘴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最终厉二爷实在没辙,商量着转个身背起霍大少摇摇晃晃往回走。
一边走一边小声抱怨:“你可太沉了,太沉了……你要是个女的,兴许还能轻点儿……”
他说到这里忽然愣了一下,心道那个死的,被人放血、摘干净内脏,难道是为了减轻重量容易搬运?
能轻多少?
厉探长正自己瞎琢磨,身后忽然响起“嘀——”一声汽车鸣笛。
厉海赶紧往路边移步,同时转身往后瞧。
“厉探长,您这是干啥?”警车驾仓里探出个脑袋:“您刚到啊?还是要走了?”
厉海脸色微窘,放下霍振庭朝同事招手:“搭您段顺风车。”
轿车很快停在他们跟前,厉海拉开后座车门,把坐椅上两只装检验器才的工具箱往里挪挪,自己和霍振庭挤一挤凑和坐进去。
厉探长上车后随口询问鉴证科同事:“我听他们说,您这边得五点以后才能过来,怎么提前了?”
法医:“电台预报天气,说今晚有雨,局长叫我赶紧过来把人收了。”
厉海:“有人跟您提前说这边情况了没?”
法医:“没呀,我们这两天一直在跟古董那个案子,见天的在租界里到处采手脚印……搞得好像真能把人抓住似的。”
厉海讪笑:“是呀,人都说抓贼要抓脏,找不着东西,光攒一堆手脚印管啥用?”
“就是!”法医深以为然:“有劲没处使,病急乱投医。”
厉海不愿意深谈古董失窃案,及时切换话题,问对方:“一个人如果放干血液、剖净内脏,身体重量能减轻多少?”
法医:“大约百分之十二到十五。”
厉海:“就是说一百斤能变成八十多斤……那也没差不了多少嘛。”
法医:“嗯,差不了太多。毕竟不是猪,猪下水多,一百斤的猪,剖干净能剩七十来斤。”
厉探长窘笑:“这您都知道,真博学。”
法医嘿然一乐:“我们实践课先开猪,再开人。”
厉海沉吟数秒,好似喃喃自语一样询问对方意见:“您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凶手以为人和猪差不多?想着弄轻一点,好搬运……”
法医虽然还没看见被害人尸体,但听厉海所言,不难猜测现场情形。
于是顺着他的思路推敲:“那要是切成几块的话,更好搬。”
厉海小声嘟囔:“倒是没切成块。”
霍振庭:“切什么?切蛋糕吗?”
厉海:“切大猪肘子。”
霍振庭撇嘴:“那庭庭可不会,切不动。”
法医同事轻点刹车,靠路边停下来,转头望向厉海:“他说得对哎……想切未必会切,就比方屠宰厂里掏下水和分拆整猪,是两个不同的工种,用的工具和工作内容也完全不一样。”
第135章 混推
“我瞧瞧……”厉海一边嘀咕一边把手伸进扶手箱,很快从里面掏出张沪城地图,哗啦一声抖开审视:“啧,这儿还真有一家……工事局宰牲厂。”
鉴证科法医推门下车,厉探长困惑仰脸:“哎?怎么下去啦?”
“因为到地方了哈。”法医伸手拉开轿车后门,对着厉海往挂警戒带的小山坡石阶呶下巴:“海哥帮个忙,顺手把工具箱拎出来。”
厉海将沪城地图交给霍振庭,自己帮鉴证科同事拎工具箱,法医则去汽车后备箱取裹尸袋。
三人沿石阶上行,走不到五分钟就看见几个守现场的年轻警员聚堆坐台阶上抽烟。
同事见面互相扬手打招呼,厉海放下工具箱告诉其他人:“你们收拾完直接回巡捕房,我去趟屠宰厂,先走一步。”
“去屠宰厂干嘛?”众人皆感困惑。
厉海眨眼搓下巴仿佛陷入沉思,讷然反问:“难你们不觉得……掏‘下水’这种事,没有比宰牲厂更适合的地方了吗?”
他说完看同事全都一副目瞪口呆模样,讪兮兮补充:“我平时最不爱进菜市场,就算进去也躲开卖肉的摊位,就是因为受不了生肉又腥又膻那股味儿。
所以我寻思那个凶手……肯定跟我不一样。他要么喜欢腥膻味儿,要么很适应。”
一名警员耸眉咂舌:“这么说是很有道理,但现在连死者是什么人都不晓得,也不知道凶手作案动机,您怎么知道他一定是宰牲厂的人?”
厉海撇嘴表示无所谓:“当然不知道,所以才要去看看嘛。
就算我是巡捕房里头凑数的,也能看出来这里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而我眼下实在想不出来还有哪里会比在宰牲厂放血摘内脏更不惹人注意。”
法医嘿嘿轻笑朝他摆手:“厉探长您可不算凑数的,这个月里阿拉巡捕房,数您破案最多。”
厉海耸肩膀,脸色得意:“屎壳郎滚粪球,混推呗……唉!反正我留这儿也帮不上忙,咱们等下回巡捕房再见吧。”
鉴证科同事弯腰开工具箱,取出两张厚纱布口罩递过去:“您菜市场的味儿都受不了,进宰牲厂小心别被熏晕过去。拿口罩遮遮吧。”
厉海窘着张脸不仅接下口罩,还多要几团棉花球,说等下要把鼻孔也塞上。
同事们哭笑不得目送他下山,继而忍不住小声议论,一个说:“厉老二可真逗,这要是都能让他把凶手揪出来,我得让他帮我选一组数字买‘白鸽票’。”(注:白鸽票=彩票)
另一个说:“那可不好说,咱也不敢说他真有两把刷子,但手气是真的旺。”
法医言辞最中肯:“也不全是手气问题,厉老二思维跳跃,明显脑细胞比一般人活跃,瞧着吊儿郎当没正形,说不定智商比他哥高。”
刚才说要买白鸽票的小警员嘿嘿哂笑:“这我可不认同,我看还是局长办事靠谱。”
厉二爷脑细胞活不活跃暂时无从考正,但思路的确非常跳跃。
跳跃到——他人已经站在屠宰厂门口了,脑子里还没捋出个像样的侦查计划。
厂子守大门的保安员看他在门口转悠半天形迹可疑,上前呵斥:“喂,你做啥呢?”
厉海慢吞吞亮出警官证。
保安员连忙换一副面孔,点头哈腰和气询问:“长官找人?”
厉探长摇头:“不找人,想进你们厂参观一下。”
“参观?”保安表情迷茫小声嗫嚅:“参观……啥?”
厉海:“你找个管事的出来,我跟你们领导说。”
保安只得点头,小跑回保安室,打内线电话找他们保安科长汇报情况,科长再拨电话询问厂长,最后隔了有差不多一刻钟,一名四十来岁戴眼镜的中年男人从厂里出来,自称姓宋,是行政部经理。
宋经理身材中等长相斯文,穿白衬衫打领带,外罩一件灰色卡其布夹克。
可尽管衣着整洁得体,离近了仍能闻见一股腥里藏臊的生肉味儿。
厉海跟对方握手后再次亮出警官证,并介绍来意:“有人举报你们厂子和一件案子有关,但具体什么案子我暂时不方便透露。
现在我需要你带我们进厂参观,找到问题我会告诉你,找不到就当什么事都没有。”
宋经理为难:“我们厂不对外开放参观。”
厉海皱眉:“我来‘参观’是为你们着想,如果不能参观,我会多带些同事过来,做一次大搜查。”
宋经理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犹豫几秒就选择答应厉海进厂去看一看。
厉海掏出口罩分给霍振庭一只,示意他学自己一样把口罩戴起来。
厉探长则不仅戴严实口罩,还往鼻孔里多塞两团棉花球,但没走几步就觉呼息阻力过大,于是鼻孔里塞的棉球又被他抠了出来。
宋经理在前面走,厉海和霍振庭勾着手指头跟在他身后。
他们刚厂房大门,厉海就疑声询问:“这才几点你们厂里就没人了?是下班了还是要倒闭了?”
宋经理:“我们一般凌晨三点钟上班,下午两点钟放工,这会儿是夜班工人在清理卫生。”
厉海点头表示听懂,但马上又问:“你们厂这些走廊过道,怎都修的这么窄?好似迷宫一样,是有啥‘讲究’么?”
宋经理像个导游一样耐心给他讲解:“主要是为了方便驱赶待宰的牲畜,过道窄一点,牲畜不容易爱惊乱跑。”
工事局宰牲厂大约翻建于十年前,而这块地皮上面,从前朝开始就是集中宰杀大型家畜猪、牛、羊的场所。
翻建后从平房变成三层的红砖大厂房,外面看规整光鲜,内里却黑糊糊的十分阴暗。
【作话】
这两天,天天跑医院,累:-(
厉二爷虽然从未自诩君子,但一向把“君子远疱厨”这条铁律贯彻得很稳定。
他平常连自己家厨房都很少进,对屠宰厂什么模样当然更没概念。
霍振庭当然更没见过世面,两位深闺公子跟在宋经理身后左顾右盼,好似土鳖进城,看哪都稀奇。
厉海说:“你们这可倒是挺大啊。”
宋经理:“我们厂是沪城最大的宰牲厂,全东亚这么大规模的宰牲厂只有三家。”
霍振庭不明白啥意思,但觉得对方说的东西很厉害,所以相当捧场的“哇!”了一声。
厉海略感震惊,不过郁闷更甚;他没想到屠宰场这么大规模,稀里糊涂跑来找线索,真的很像屎壳郎滚粪球……
宋经理放慢脚步,半侧过身:“警官,您有什么具体想要了解的吗?还是说想把所有厂房逛一遍?”
厉海心里没谱,嘴上自然含糊其词:“就先看吧……你们这多少职工?”
宋经理:“五百人左右。”
厉海:“管放血、处理‘内脏下水’的工人有多少?”
宋经理:“大概一百多吧。”
厉海:“他们干活的地方给我看一下。”
宋经理带他们沿一条斜坡廊道上到二楼,随手往前一指:“那里、那里……这层楼都是‘水房’。
我们厂宰牲畜是很先进的流水线作业,猪牛羊送进来之后会顺着这些廊道赶到顶楼,到顶楼用电叉电死,挂传送轨道,自动滑进蒸气房褪毛。”
褪完毛的牲畜继续沿滑道往下到这层,分配到各个‘水房’,屠宰师傅在‘水房’给新鲜肉材放血、摘下水、冲洗干净。
收拾干净的肉材继续沿滑道滑去下一层的分拆车间,在一楼车间电锯开片之后,直接装车运输进市场。
一口猪从闭眼到上车,平均下来只要差不多一刻钟时间,效率老高的嘞。”
“这么快啊……”厉海啧啧称奇,站到一间“水房”门口,通过门板上的玻璃窗往里打量。
宋经理上前拉门把手,一侧门板应手向旁边滑开,示意厉探长随便参观。
厉海站在门外,只觉一股腥膻带臭的刺鼻气味扑面而来,呛得他不由自主身体往后仰,差点摔倒。
好在霍振庭从后面托了他一把,但同时开口埋怨:“踩着庭庭的脚了。”
厉海强忍不适回头道谢兼表扬:“乖哦。”
“不客气。”霍振庭说完愣了愣,心想哈尼怎么傻乎乎?都不知道说“对不起”。
厉探长这时已经转身继续观察“水房”,并隔口罩捏住鼻子:“味儿真冲。”
宋经理不以为然:“这边要处理‘下水’的嘛,大肠、腰子什么的,味道老大呃。”
不过关键还是厉海本人对这种味道不耐受,恶心的脑门上沁出一层细密汗珠。
而他达令霍振庭表现就还好,看起来没有任何不适。
“水房”地面铺满防水的马赛克,墙壁上也贴了光滑的防水砖,墙根下修斜面水槽,便于冲刷血水。
整个房间除了地当间摆两辆装轱辘的凹斗车,其他什么都没有。
厉海问宋经理:“怎么连个案板都没有?”
宋经理指了指装在天花板上的铁滑道:“牲畜吊在勾子上滑进来,放完血之后在那个车子的上方划开肚皮,‘内脏’自己就滚出来了,不需要案板。”
厉海默默抬手按在嘴巴上,他不敢想像那个画面,但下意识脱口而出:“人也差不多吧?”
“啥?”宋经理大惊失色:“您说什么?”
厉海摆手:“没什么……内脏下水那些东西你们一般怎么处理?”
宋经理:“和肉材一样,有得是人来收,当天就全都卖出去了。”
厉探长喉咙里发出咕噜一声,快要忍不住呕吐,赶紧伸手拉起门板转身往回走。
宋经理跟上来:“警官,您还有要参观的地方吗?”
厉海摇头,随即发现霍振庭这会儿竟然没跟在自己身后。
于是立即停下脚步扭头张望,很快发现霍振庭满面笑容站在二楼通往三楼的斜坡廊道上。
凭厉海对他了解,不用问也知道他碰见什么了。
厉海让宋经理原地等他们,自己大步流星跑到霍振庭身边,低声询问:“达令,你在和谁说话?”
霍振庭指指自己身旁:“一粒香姐姐说她迷路了,问我能不能带她出去?”
“一粒香?”厉海表情微窘,直接对霍振庭另一侧空旷处追问:“一粒香不是你本名吧?你叫什么?家住哪里?什么时候在这里迷路的?”
霍振庭表情不快扭头轻斥:“哈尼,你太没礼貌了,一粒香姐姐生气了,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