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二位好意。”叶清接过药粉,客气点头。
“叶清。”尉迟广淮声音低沉,“你好好养伤,这次我欠你条命。日后只要不涉国事,你开口,我竭力相助。”
叶清也不矫情,微微颔首算是应下了。
尉迟广淮的身份不便在叶家营帐里多呆,二人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
尉迟广淮走后,叶清和叶麾细细讲了当时的事,又从腰间解下了一个葫芦瓶,这本是叶清用来装水的瓶子,如今却收着那只黑熊的熊胆。
“爹,这熊胆是儿子特地取来孝敬您的,回去就给您泡到酒里。”叶清把葫芦瓶打开,扬起小脸,等着夸奖。
叶麾没忍住笑出了声,“做得好。”
杀熊取胆做得好,熊爪救人也做得好。叶麾毫不掩饰眼中的赞赏,南苍北荒两国交战,叶清和尉迟广淮立场不同,这么多年来水火不容。但战事已平,能顾全大局,还救人生死,这才是真侠气。
外头已经点起篝火,再晚些就要开始分食猎物了。叶麾作为国公不能缺席,便让叶清早些休息,自己则是出去应酬。
叶清受了伤,自然可以在营帐里躲懒,听着外面热热闹闹的篝火歌舞,慢慢闭上了双眼。
中间圣上,诸位皇子都派了人来看望。为了不打扰叶清休息,只把一些药品礼品交给门口的亲卫,就回去复命了。
可当晚,叶清便发起了热,正要叫人,额头脸颊便被人用湿帕巾轻轻擦拭。那冰冰凉凉的触感让叶清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先把药喝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可叶清烧的糊涂,竟想不起是谁。却还是听话的坐起了身,张开嘴把药喝了个精光。
就在叶清准备躺下继续睡觉时,嘴中又传来了阵阵桂花的香甜。
“桂花糕真好吃……”叶清咕哝。
“那便再吃些。”那声音彷佛在忍着笑,语气中带着宠溺。
桂花糕?桂花糕!叶清突然清醒,猛地回头看向了那声音的来源。
只见裴霄穿着侍卫的衣服坐在床头,正笑吟吟地看着他。
“三殿下?”叶清以为自己眼花了,眨巴了好几下眼睛,方才确定。
“是我。”裴霄看着迷迷糊糊的叶清,心中柔软,捻起一块儿桂花糕,送到了叶清嘴边,“再吃一块?”
叶清鬼使神差地就着裴霄的手吃了下去。
裴霄伸手帮叶清擦掉嘴边的糕点屑,柔软的唇瓣让裴霄爱不释手。
叶清尴尬地扭开了头。
裴霄这才收回了手,“白日里本想亲自来看你,但是众目睽睽,父皇又一直在,我不好和你走的太近,只能派人来问,可心里终究放心不下,便只好趁着夜色悄悄过来。”
“您……太客气了。”素来伶牙俐齿的叶清,半天才憋出了这一句话。
裴霄给叶清披好衣服,又伸手将叶清背汗水沾湿的青丝拢好。
叶清有些僵硬,却也没有躲开。
好在裴霄体谅叶清伤势,并不打算多呆,给叶清到了杯水后就回自己营帐了。
裴霄走后,叶清按了按心口,不知道是因为发热还是别的什么,总觉得心跳的厉害。
再说散席后,尉迟广淮派宇文骐私下去约二皇子裴朔见面。
此时,尉迟广淮,宇文骐和裴朔三人,正在里远处树林中密谋。
“二皇子好不容易解了禁足,心情不错罢。”尉迟广淮似笑非笑。
“广淮殿下约我来此就是为了说这个?”裴朔没心思听他闲扯,那宇文骐来时明说有大事相商,自己嗅到了些有利可图的气息这才冒险赶来。
“行。”尉迟广淮也不绕弯子了,“听闻朔殿下最近不知道做了些什么,惹的你们皇帝不喜,连母族都受了冷脸。”
裴朔闻言脸色一变,谨慎地看向尉迟广淮。
“别多心,我对你们南苍的家务事不感兴趣。只不过事到如今,朔殿下式微,就没有什么翻身的计策?”尉迟广淮把玩着手里的玉佩,挑了挑眉毛,“若是没有,我这里倒是愿意帮殿下想想办法。”
裴朔拧紧了眉毛,目光逐渐变得凶狠,彷佛要撕裂面前的异国皇子一般。诚然,自己养兵的事败露,被父皇训斥了一番,又受了罚。他对自己势弱心知肚明,但此事被他人挑明,就是另外一番心境了。
“别这么看着我,实话实说而已。”尉迟广淮把玉佩抛向空中,又用手掌稳稳接住,“我今日约你过来,就是想来帮你脱困的。”
“你会这么好心?”
“当然不是好心。只是要和朔殿下谈一谈合作罢了。”尉迟广淮眼神冰冷,“我父皇前些日子跟南苍皇帝通了信,想让我娶一位公主回去和亲,无非就是要断了我继位的路,这背后免不了有我那帮兄弟们的手笔。而你,虽不知犯了什么错,但已然失了帝心。既如此,不妨你我合作,日后若能各自称帝,也不失为一条阳关道。”
称帝……裴朔消沉了许久的心,狠狠的动了一下。
“你有了能帮我破局的法子?”
一直守在一旁的宇文骐闻言,知道裴朔动了心,趁机添了一把火,“我等既然敢约您前来,自然是有了对策。但……”宇文骐看向尉迟广淮
“但什么?快说。”
宇文骐看向尉迟广淮,得到授意后,悠悠开口,“但既要合作,总归要先有信任。我家殿下和您透了底,您是不是也要给个说法。”
什么说法,无非就是想要个把柄罢了。裴朔不悦,难不成还是怕自己空手套白狼不成?
“朔殿下稍安勿躁,我等也没有别的意思,图个安心罢了。不如这样,您就讲讲前些日子究竟是犯了什么错,才惹怒了南苍皇帝。”
裴朔一想,反正这事儿父皇早就知道了,日后就算尉迟广淮出去乱说,也翻不了什么天。心一横,就将自己在莲花寨养兵一事告知了他们二人。提到裴霄和叶清时,面上更是愤恨。
尉迟广淮二人心下了然。
“既如此,我与殿下便算是盟友了。我等不日便要离开南苍,可南苍皇帝对和亲一事仍是态度不明。”尉迟广淮不想听他继续谩骂叶清,开口打断。
“你想让我劝父皇拒绝和亲?”
“此事难为,北荒带使团和赔礼来议和,又主动求娶公主以图稳定,南苍皇帝未必会拒绝。现在这般按兵不动,想必只是在权衡利弊罢了。我要殿下帮忙做的是,假如你们皇帝同意了和亲,你要想办法让叶清去送亲。”
“你要杀他?”裴朔心惊。
尉迟广淮乜眼,“这就与你无关了。只要你能帮我做到,我离京之日,就是你重获圣眷之时。”
裴朔知道尉迟广淮和叶清在战场上势同水火,只当尉迟广淮是想趁机整治叶清。他本来就对叶清心有不满,尉迟广淮若是真要杀了叶清,自己也算解了气。
“成交。”
宇文骐看着裴朔走远,低声道:“殿下真要杀叶清?”战场之上有敌我,可如今都议和了,再去报复,未免失了风度,何况殿下之前刚说了会报恩,转头就要打杀,实在逻辑不通。
“不。”尉迟广淮叹了口气,觉得有些心累“只是要困住他一段时日罢了。你先回去,想法子把这块儿玉佩给那月亮,让他日后若要帮忙,拿着它来寻我。”
宇文骐放下了心,先行离去。如果尉迟广淮真是那种朝令夕改,恩将仇报之人,自己怕是要再做打算了。
尉迟广淮背过身,从袖口掏出一条沾血的布带,紧紧握在了手中。
这是叶清一开始从衣角撕下,给自己包扎的布带,被裴霄解开后,他便偷偷收了起来。
月亮透过树枝洒下一缕缕银光,尉迟广淮第一次觉得这月色甚是好看。
第17章 和亲(1)
叶清打从狩猎大典回来后,就被叶麾按在了家里,连虎啸骑都不让去了。叶清有一日在府里憋的实在难受,便趁着叶麾出门和老友喝酒,偷偷跑到了虎啸骑驻地。没想到屁股还没坐热,就被风风火火赶来的叶麾一把抓住了大衣领子,可怜在外威风凛凛的叶小将军,在虎啸骑众人震惊的目光下,被自家老爹像拎小鸡一样拎回了家。
叶麾更是亲自跟虎啸骑负责人员值散记录的小吏告了假,言明直到叶清完全恢复才放人回来,吓得那小吏连笔都抓不住了。
传说中的镇北军大帅亲自来了虎啸骑,大营上上下下被围的水泄不通。在外巡逻的穆兆年听说了消息,也急急忙忙赶了回来,想要一睹叶大将军的风采。
只有人闲腿欠的叶小将军,在众人的注目礼中,默默捂住了脸,无声呐喊:本将军的一世威名啊……
昭德十一年九月二十一,圣上在朝堂上宣布,决定让二公主裴琳与北荒皇子和亲,择吉日与尉迟广淮一道回北荒成亲。
朝野上下议论纷纷,二公主裴琳和其母嘉嫔更是跪在雍门宫哭诉,求圣上收回成命。嘉嫔膝下就只有裴琳一个女儿,若真是嫁入了北荒,怕是这辈子都见不到面了。
“皇上!皇上!求您看在臣妾就只有琳儿一个孩子的份上,别让她去和亲了罢!”嘉嫔跪在圣上寝殿门口,声泪俱下。
皇帝揉了揉额角,吩咐道:“刘福如,叫人请嘉嫔回去。这几日看好她,别让她出来闹。”
“是。”刘福如领了命,走出殿门,“娘娘啊,您这又是何苦呢。二公主也是陛下的骨血,如若不是为了两国的和平,陛下又怎么舍得让掌上明珠远嫁北荒呢。”
“琳儿不过是个孩子,哪里就承担的起两国和平的重担了!”嘉嫔顾不上礼仪,起身就要闯殿。
刘福如哪里能让她进去,硬生生挡在门前,“嘉嫔娘娘!殿下是一国公主,是金枝玉叶,受万民供养,有她不可推卸的责任,可不只是您眼里的小孩子啊。陛下已经下了旨意,此事便是板上钉钉了,您就莫要再让陛下为难了。”
嘉嫔双目充血,不欲再与刘福如说话,隔着他的肩膀冲里面喊道:“陛下若是真的如此狠心,不如将臣妾也一同送去北荒罢。到时我们母女二人相依为命……”
“啪!”
昭德帝不知何时来到了门口,推开刘福如,一巴掌扇在了嘉嫔脸上,打断了嘉嫔的话,“放肆!你听听自己说了什么混账话!来人啊,把嘉嫔禁足,没有朕的命令不许放她出来!”
嘉嫔捂着脸,满眼不可置信,千言万语都被堵在了心口,只有眼泪簌簌地下。
昭德帝扭头回了寝殿,一把将桌子上的奏折拂到地上。他又何尝想送自己最喜爱的女儿去和亲?但北荒皇帝密信中明言,只要两国皇子公主和亲,愿在北荒万民台前刻字立誓,十年之内绝不再出兵,力保两国边疆安稳。
南苍和北荒打了这么多年,虽说在叶麾镇北军的带领下取得了胜利,但国库粮草早就撑不住了,如今正是安抚民心,充实国库的时候。那北荒的万民台是极为神圣之地,凡是刻在上面的字,都要受到万民的监督,如果做不到,即便是皇室也要被御使口诛笔伐,被百姓唾骂。如果和亲能换来如此保障的话,作为一国之主,他没有拒绝的道理。
“刘福如,去请定国公来。”昭德帝和叶麾相识于潜龙之时,一直关系亲厚,以往每每自己有烦恼,都会去和叶麾谈心。上一次,还是十几年前,为了出兵北荒的事……
叶麾听了刘福如转述,心里有了计较,随刘福如一起入了宫。
“陛下,定国公到了。”刘福如躬身进门通报。
“快请进来。”昭德帝心中烦闷,可算找到了出口。
“臣叶麾,请陛下安。”
昭德帝屏退左右后,亲自上前扶起了叶麾。
“唉,旌羽啊,朕心里烦啊。”旌羽是叶麾的字,圣上在人后常常这么叫他。
“陛下忧心的事,臣大概明白。只是陛下已经做出了决定,便不要在想了。”叶麾劝慰。
“朕也不想一直纠结此事,只是这前朝后宫,总有人来拿这件事戳朕的心。难道朕想送琳儿去那么远的地方?若不是为了给两国安稳寻个保障,朕又何必如此!”
叶麾听刘福如说了万民台的事,对陛下的决定谈不上认同,但也能理解。自己在边关守了十年,朝中的粮草衣物从来没有断过,就是为了让将士们吃饱穿暖,有底气和北荒一战。
然即便如此,驻边将士的辛酸劳累却也没有少上几分。那些年北荒逼得紧,将士们提心吊胆,夜不能寐,生怕自己一觉睡着,就叫敌人溜了进来,失了性命。
如果和亲真的能作为两国和平的保障,他和镇北军也算是直接受益者。圣上作为一个父亲,用自己女儿的终身幸福去换和平,叶麾深知此事残忍,但却没有立场去指责这种行为。
“陛下。”叶麾退后两步,朝圣德帝跪了下去,“臣代十万镇北军,谢陛下体恤。”
昭德帝需要的不是安慰,不是劝解,而是认同。他需要有人认同他的决定,需要让人知道他的用心。叶麾与圣上相识数十载,哪里不明白这些。他这一跪,不过是给昭德帝一个心安的理由罢了。
昭德帝连忙扶起叶麾,“好,好,旌羽懂朕。”
送走叶麾后,昭德帝叫了刘福如进来:“嘉嫔那边择个日子,封妃罢。趁着二公主出嫁前,提一提位分,也省的叫人看低了琳儿。”
刘福如连声应诺,心想这定国公果然是个能人,三言两语就叫圣上平静了下来。
叶麾回府后,拎上两坛酒,坐在院子中独酌。
叶清练完功回房时,刚好看见闷头喝酒的叶麾。
“爹,怎么一个人喝闷酒啊,这么好的酒,不妨邀月对酌?”叶清说着,指了指自己。
叶麾斜了他一眼,“你伤还没好利索,喝什么酒!”
叶清心想,我伤没好利索您还让我练功呢,怎么喝酒就不行。撇了撇嘴,给自己倒了杯清茶。
“爹,是不是圣上和您说什么了,怎么从宫里一回来就闷闷不乐的?”
“爹只是想起了小时候一腔热血和当时的兄弟们说的大话。”叶麾叹了口气,“那时候我和你差不多年纪,每天都想着上战场,立功劳。觉着总有一天,自己能成为定国安邦的大将军。”
叶清笑道:“您现在不就是定国安邦的大将军吗?要是没有您,边境哪有如今的安稳。”
“不一样。我那时觉着大将军嘛,上马杀敌,以一敌百,只要能打胜仗就行。”
“那现在呢?”
“现在啊,总觉得还不够。”叶麾摇摇头,“光是打胜仗还不够。”
叶清被说的有些迷糊。
叶麾这才看向叶清,正色道:“今日圣上提到了让二公主和北荒五皇子和亲的事,那北荒皇帝说,只要嫁个公主过去,就在万民台上刻字立誓,十年之内保两国边境安宁。圣上说还对爹说,朝堂后宫总有人不理解他的苦心,不体谅他。”
叶清眉毛蹙起,“两国和平的担子,何必压在一个刚及笄的孩子身上。”
“是啊,打仗是武将的事,治国是文官的事,不该把这些东西系在朝堂之外的人身上。但是十年战事,国库已经快被掏空了。若战事再起,怕是支撑不了多久,届时便只能再向百姓征税了。我们的确赢了战事,但南苍却还不够强盛。”
叶清明白了叶麾的意思,圣上需要这十年补足国库,百姓需要这十年修生养息。南苍如此,北荒亦是如此。只不过北荒作为战败国,更需要南苍的一份保证,而这位二公主,便是南苍的那份保证……
院子中陷入沉寂,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十年。”叶清呢喃。慢慢握紧了拳头,“就这十年,我拼尽此身,定不会让南苍出现第二个和亲公主!”
叶麾看向叶清坚定的眼神,眼含热泪,“好。”
从前的叶清只想着杀敌立功,做好自己分内的事。但今日叶麾一席话,让叶清有了完全不同的想法。
只要有武功谁都能杀敌,只要参军谁都有机会上阵。但一颗颗头颅,一桩桩军功下,还有更重要的事,那就是家国的长久安稳和百姓的代代安宁。击退敌虏固然让人热血沸腾,但定国安邦才是真正的大将风范。
少年叶清心神震荡,他想让南苍成为无人敢觊觎的第一强国,想让南苍的百姓永远不会担心自己的儿郎,丈夫,父亲无法归家,想让今日和亲的无奈之举,成为唯一的例外!
风眠宫里,裴朔听说了圣上和亲的决定,在寝殿里来回踱步。和亲事宜最多半月就能处理好,这么短的时间,他要怎么才能劝得动圣上,让叶清亲自去送亲呢……
第18章 和亲(2)
裴朔和尉迟广淮的事尚且没有足够的信任基础,他不敢将此事告知母妃和外祖父,只能可着自己一个脑袋用。这思来想去,便把主意打到了二公主裴琳的身上。听说狩猎大典那天,裴琳曾着人打听过叶清,难不成是心含情愫?若真是如此,事情倒好办了。
他和裴琳之间没什么利益冲突,二人的母妃平时也多有走动,临近和亲,他去看望一下自己这个小妹妹也是情理之中。
等到第二日一早,裴朔派人去和圣上说明,得到准许后,便带着新得的金枝海棠手炉,赶往了嘉嫔和裴琳住的碧璇宫。
“见过二哥。”裴琳一双眼睛哭成了核桃,又红又肿。
裴朔心里泛了一丝怜悯,但又很快压了下去。“琳儿,可是为了和亲一事心伤。”
不提还好,一提此事,裴琳双眼便像是泄闸了一般,“二哥,你帮帮我,我不想去和亲。”
“琳儿,这是父皇的决定,那里是二哥能左右的。”
“可是,可是我不明白,父皇明明那么宠爱我,怎么能忍心送我去北荒!”
“琳儿啊,在皇室向来是先君臣后父子。你我是父皇的子女,但更是父皇的臣子。你先别哭,先听二皇兄说。”裴朔被裴琳哭的有些不耐烦。
裴琳心里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她只是不甘心,不乐意。日前狩猎大典,她远远看到了侍立在父皇身侧的叶清,惊鸿一瞥,叫她心中悸动,又听说他至今还未娶亲,府里更是连通房丫鬟都没有,更是心生向往。可就在第二天,便传来了自己要去北荒和亲的消息。
裴朔试探性地问道:“琳儿不愿和亲,可是心里有了喜欢的人?”
裴琳被说中了心事,面色浮红,矜持地点了点头。
“你喜欢的人是?”
裴琳正欲说出叶清的名字,但想到自己马上要去和亲,即便说了又有什么用呢?若是被别人知道了,拿去做文章,难免影响二人的名声。
裴朔见裴琳摇了摇头,不愿多说,也不追问,只是悠悠道:“一去北荒路途遥远,那尉迟广淮性格不好,也不知道能不能照顾周全。二哥真是担心啊,要是有个知根知底的人跟随保护就好了,还能帮忙周旋一二。”
跟随保护?裴琳瞬间便想到了叶清。如果真能让叶清护送她去北荒……不行,和亲的事已经定下了,就算叶清护送又能如何呢?自己还是逃不过要在北荒耗上一生的命运。
女儿家的心思难猜,裴朔看着裴琳变了又变的脸色,状似无意道:“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啊。”
裴琳一语惊醒,自己此生无法嫁给喜欢的人已是憾事,既如此,何不荒唐一回,至少要叫人家知道自己的心意。
见裴琳表情松动,裴朔知道劝人这种事过犹不及,便转移了话题,“等你到了北荒,就要入冬了,那里的冬天要比南苍冷上许多。这个暖炉你拿着,权当是哥哥给你添妆了。”
裴琳接过手炉,这海棠是用绝品红玉雕刻的,缠绕着的金枝也很有分量,手炉虽然不大,但却极为精致,是难得的好物件。裴琳心里划过一道暖流,“多谢二哥。”
裴朔没有久坐,裴琳看着手炉上的海棠花,不由得想到了那日身着海棠色骑装的叶清,稳了稳心神,“走,去找父皇。”
宫人怕裴琳去闹,惹得皇上不高兴,一时间不敢动作。
裴琳有些恼,一拂袖,径直走了出去。
“陛下,二公主求见。”刘福如看着正在批改折子的皇上,小心翼翼地开口。
“她来做什么?也是来求朕不让她去和亲的?”昭德帝沉声道:“你去告诉她,如果是为了这件事,就不必进来了。”
刘福如放下心来,“回陛下,二公主刚才说了,并不是来求您收回旨意的。”
昭德帝有些诧异,“让她进来罢。”毕竟是自己宠到大的女儿,他也不想父女二人就此疏远。
“问父皇安。”
圣上见裴琳神色从容,眼眶虽然泛红,但却很平静。不由放软了口气,“琳儿来了,找父皇什么事啊。”
“父皇,儿臣想让叶清将军为儿臣送亲。”
“叶清?”昭德帝眉头紧蹙,“为何是他?”
裴琳抬头对上昭德帝的眼睛,丝毫不躲闪,“因为儿臣心悦叶清将军,既然和亲之事不能更改,就请您可怜儿臣,让儿臣心悦之人为儿臣送亲罢!”
“荒唐!”昭德帝动怒,“和亲在即,你既心悦叶清,就该避嫌,还敢来求朕让他给你送亲?”
“父皇!”裴琳面露戚戚,“儿臣嫁进北荒,已然葬送了一生幸福。就只想在成亲前多看几眼心悦的人,也不成吗?北荒立誓十年安稳,那十年后呢?若北荒狼子野心,十年后卷土重来,儿臣就是那战场上祭旗的一颗头颅!”
昭德帝没想到裴琳是这个想法,长叹了一口气,“你先下去,朕再想想。”
刘福如送了裴琳出门,捧着新茶侍奉在一旁。
“朕看她就是过来气朕的。”昭德帝无力地靠在椅背上。
刘福如劝慰道:“陛下,二公主心悦叶将军的事并无他人知晓,且和亲队伍人数众多,叶小将军心地光明,也不会逾矩。二公主既然接受了和亲,便是让叶小将军送上一送,也无伤大雅。”
昭德帝闭上眼睛,话是如此,他知道叶清是个好的,假如没有和亲这回事,他顺水推舟给二人赐婚,也不失为是一桩好姻缘。可北荒路途遥远,一来一回,再加上等公主成亲,怎么也要三个月,万一裴琳或叶清真有了别的想法,未免徒增变故。
公主和亲是大事,礼部和后宫都在紧锣密鼓地筹备。大公主裴瑶尤其卖力,裴瑶是嫡女,皇后母族在朝中又有势力,皇上不送裴瑶去和亲,也是意料之中。但将心比心,裴瑶作为女子更能体会裴琳的苦楚,故而在和亲的一应事物上,都用了心思。
只是二公主裴瑶心悦叶清将军,还想让叶清送亲的事,不知道怎的竟传到了裴霄的耳朵里。裴霄周身笼罩上了一层寒霜,“赵炀,二公主要让叶清送亲的事,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侍卫赵炀答对:“是咱们安插在碧璇宫的眼线从二公主身边的内侍那里听说的。那内侍当时跟着二公主一起去的御书房,就在门口守着,听了一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