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冻已经看呆了。
“你、你怎么……突然和别人动起手来?”
唐意静静注视着他,幽深的眼眸看不出情绪,又好像有暗潮涌动。
“我喝醉了。”他说。
话音未落,唐意的身子晃了晃,明明刚才还步履沉稳,现在却像是马上就要站立不住似的,缓缓向一侧倒去。
阿冻大惊失色,连忙用半边身子扶住。
原本以为会很沉重,但可能是唐意尚未完全丧失的意识还在支撑着双脚,对他这具纤细的小身板来说还算可以承受。
来自对方的温热吐息落在颈间,让他感到有些痒痒的,心跳莫名有些加速。
只不过此时的阿冻并没能注意到自己体内的细微异样,唐意的状态太不正常了,让他立刻想到了被店小二夸赞的镇店之宝。
不愧是闻名地狱城的烈酒!
唐意才喝了一小杯,才过去几分钟,居然就已经开始耍酒疯了!
惊叹之余,阿冻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又是一变,顿时有些慌张。
他想到自己也是喝了这酒的,虽然没有唐意喝得那么多,但毕竟是喝了……万一等会儿发作起来,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受控制变回原形,可就麻烦大发了!
这样的念头刚一冒芽,就如同春日的野草般疯狂生长,止都止不住。
阿冻产生了十分不好的预感,总觉得自己随时有可能失控。
他赶忙拽着唐意,把他送去麦二和奥布莱恩那里,对两人说:“我有点急事,你们能帮我照顾一下他吗?”
两人面面相觑,不明白这是哪一出。
麦二:“没问题是没问题……”
他从阿冻手中接过唐意,看着青年用最快速度跑出酒馆,然后转头便对上唐意不善的眼神,如同刀子般直刺而来。
麦二:“……”
麦二可以打赌,他从唐意的眼里看到了一闪而逝的杀气。
他觉得自己可真是无辜躺枪,连忙松开了扶住对方的手,生怕晚上半秒,就会和那个醉酒的家伙拥有同样的下场。
不过唐意最终只是冷冷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理了理外套,然后转身离开。
奥布莱恩看着唐意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奇怪道:“那家伙究竟怎么回事?明明刚才还是一副要晕倒的样子,现在却走得这么稳……总不至于是装晕吧?”
麦二挑眉:“难得见你聪明一回。”
“哈?”奥布莱恩愣了半秒,猛然反应过来,“真是装的??”
麦二:“嗯。”
奥布莱恩百思不得其解:“没道理啊,装晕对他有什么好处?”
麦二并不指望自己这位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同伴能够想明白其中的原因,也懒得费口舌解释,只笑笑不说话。
他在察言观色方面算是有点经验,因此几乎可以百分百确定,自己从唐意的眼神之中读出了一丝冷漠以外的敌意。
那不仅仅是对友人的维护,而更像是某种无声的震慑,如同在宣誓主权,警告他们不要有任何不该有的想法。
毫无疑问,阿冻在唐意眼中是十分特殊的存在,而他后来的举动也证明了这点。
麦二回想起刚才那出意料之外的展开,尤其是唐意那张散发着低气压的脸,越想越有意思,忍不住笑出了声。
也不知道阿冻是真的临时有急事还是故意找的借口……但他更倾向于前者。
毕竟早在来地狱城的路途中,他就已经发现,阿冻迟钝的神经相比起奥布莱恩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说不定压根就没有注意过别人对自己的心思。
*****
实际上唐意也不觉得阿冻是故意回避。
他对阿冻的了解比麦二多得多,在路上花了点时间去琢磨那家伙的脑回路,很快明白了他匆匆离开的原因,究竟是在担心什么。
唐意的心情变得有些复杂。
当时就不该听任内心的一时冲动,做出这样一种现在看来相当愚蠢的事情。
根据定位器的显示,阿冻的移动速度相当惊人,穿行于大街小巷,没过多长时间便深入到了错综复杂的西面住宅区。
或许称呼那里为贫民区更为合适。
在小小一片被利用到极致的空间之中,居住着地狱城近五成的人口,绝大多数都是在角斗场和樱花商会工作的底层流动人员,每天领取营养液和能量方块作为报酬。
但哪怕是这样密集而又逼仄的居住区,也会有少部分空余出来的破败房屋,可能发生过不祥的惨案,又或是曾经遭遇严重污染,谁都不愿意住进去。
不久前,阿冻把郑云带到一间类似的房子里,陪他度过了生命的最后时光。
现在阿冻再次找了个没人活动的地方,借着已经腐化的门板,挡住了从外面来的探查视线——当然,这里其实并没有什么人经过。
他默默祈祷着自己不要耍酒疯,然后在原地坐了下来,无聊地盯着角落发呆。
片刻后,唐意循着追踪器找来。
他在狭窄小巷里停住脚步,眼神变了变,最终没有再靠近门口一步,无声退入胡同的阴影之中,静静等在那里。
他也不是没想过离开。
唐意甚至有反复思考,自己为什么要像傻子一样站在外面,任由时间白白流逝。
来地狱城的路程不过几天,他却先后经历了两次发作,而且一次比一次来势汹汹,诡谲的幻象铺天盖地,如同滔滔洪流,几乎就要彻底冲碎他的意识。
这当中的原因暂时不明,有可能是自然而然发展的进程,也有可能是当时与阿冻的精神连接加剧了污染。但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他已经不剩多少时间了。
为了在最后时刻来临前找到遗迹所在,找到那样东西,他理应充分利用接下来的每分每秒,把该准备的东西准备好,然后启程。
何况屋里的那家伙是污染物,而且是可以掀起滔天巨浪的强大污染物,轻易杀不死的存在,根本不该需要他来操心。
可每当理智催促离开的时候,他的双脚却依然牢牢钉在原地,完全不听使唤。
就像在酒馆的时候,他看见阿冻心情不好,条件反射想到的是要怎么让对方振作起来;听见那个男人哗众取宠的吹嘘,明明应该是与他完全无关的事情,他却一反常态动怒。
唐意无法否认这种从心底深处涌现的真实情感,是足以动摇任何逻辑分析的强大力量,甚至可以让他短暂放下从幼年时期延续至今、已然烙印在灵魂深处的执念。
他最终还是从天亮守到天黑,又从天黑守到天亮,等到了阿冻自认为危机解除。
在青年从屋子里走出来的前一刻,唐意把自己更深地藏进了阴影里,没有让对方发现。
不久后,他伪装成在街上偶遇的样子,顺理成章邀请阿冻同行。
接下来就正如先前约定好的那样,两人开始一路吃喝,把地狱城逛成了美食城。
阿冻将所有的烦恼都抛到了犄角旮旯,敞开肚皮胡吃海喝。
这是他第一回以人类的身份——最起码是人类形态——在基地里走着,地狱城的繁华让他恍惚间好像回到了遥远的从前,那时候大崩坏还未发生,生活和平而安宁。
阿冻对街上的一切事物都很好奇,对吃的尤其好奇。而唐意这些年在米诺斯银行积累的钱款足够丰厚,要满足他的好奇绰绰有余。
阿冻原本还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可转头却发现唐意付钱时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账户余额更是一个十分可怕的天文数字。
他甚至扬言道:“想要什么随便买。”
平淡的语气尽显豪横,举手投足间都是挥金如土的大款气质……再加上那张五官俊逸的脸孔,就是一位赏心悦目的大款。
阿冻惊呆了,原本他就隐约觉得好心人应该是有钱的,但却不曾想到会这么有钱。
可惜唐意展示财力的机会很快没有了。
突如其来的警报在地狱城各处响起,急促而尖锐,预示着即将到来的一场污染物危机。
候鸟群出现了。
所有在外面的人都第一时间躲进坚固的房屋或掩体内部,而坐落在城池各处的炮台纷纷从地下升起,瞄准了北面方向。
地狱城不具备夜岚城那样遍布整个基地上空的弧形电网,但与此相对应的,他们的攻击武器射程更远,为的是在污染物大部队抵达前将它们尽可能多的杀死。
阿冻和唐意随着人流进入到某处掩体。
掩体内的空间有些拥挤,不过通过巨大的显示屏幕,众人可以看见城墙外的景象。
在广阔而连绵的山脉后方,一片连绵的黑紫暗影正在缓缓升起,那是无数只翼展足有十米以上的鸟状怪物。
它们的身体遍布螺旋纹路,令人望上几眼便眼花缭乱,而飞行方式则更是隐隐呈现螺旋状,像是在云层之下的巨大漩涡,散发出狰狞而逼人的恐怖气息。
婴孩啼哭般的叫声回荡天际,而渐渐又多了几分沙哑阴沉,如同行将就木的老者,以此循环往复,不寒而栗。
人群中开始出现不安的声音。
他们觉得比起过去的候鸟迁徙,这一次的污染物不仅从未见过,也要不祥得多。
不过地狱城的攻防系统很快启动了攻击。
炮台发射的光束划过高空,如同璀璨流星般落向那片紫黑色的怪鸟群落。
光束所携带的巨大破坏能量,几乎瞬间就将连绵暗影洞穿,数十个缺口骤然出现,打破了漩涡的流动趋向。
怪鸟群落开始变得混乱,向基地进发的速度也减缓了。
与此同时,炮台蓄能完毕,第二轮攻击开始。
掩体内部的人们看见那些鸟形污染物的身影向大地坠落,空中残留个体的数量越来越少,纷纷发出喜悦和激动的惊呼。
阿冻却没能受到大家的情绪感染。
那些破坏力惊人的炮台光束,让他想到了前不久在角斗场遭遇的情形,虽然他当时跑得快,并没有让光束落在自己身上,但也难免感到心有余悸。
阿冻低声喊了唐意的名字。
唐意的回应随之响起:“我在这里。”
阿冻犹豫了片刻,终于鼓起勇气问道:“你还记得我在酒馆说过的话吗?”
唐意:“嗯?”
阿冻:“有人说那只污染物杀了城主,还杀了很多其他无辜的人……但我明明没……我明明觉得他没有这样,他可能一直都在避免和别人冲突,只是想要带走自己的朋友而已。”
他眨了眨眼,忐忑不安地看向唐意,咬着唇问道:“你觉得呢?”
唐意沉默片刻,说:“我相信你的判断。”
阿冻暗红色的眼眸之中顿时浮现亮光,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高兴,但就是很高兴。
唐意:“不过我认为,如果是为了带走朋友,发生冲突也合情合理,逃避在大多数时候都无法解决问题。”
阿冻:“啊?”
唐意眸光微垂,幽深瞳孔之中倒映出了青年茫然的表情。
他没有理会周围越发热烈的气氛,骨节细长的手指抚上了阿冻的侧脸,视线在饱满而水润的唇瓣上停留一瞬,又移了开去。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阿冻觉得唐意手指触碰到的地方似乎有些发烫,他心里产生了几分怪异的感觉,下意识想往后退开,却被唐意的另一只手拉住了纤细的胳膊。
他没有回答,于是唐意自行接话道:“我是来找我的猫的。”
“阿冻,你知道我的猫在哪里吗?”
被唐意这么一问,阿冻顿时有些心虚。
其实他也没听出对方话语里的深意,却不免联想到那具在混乱之中吸收进本体的分身——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确实是他把唐意的猫给弄不见了的。
“我不知道……”
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正常而疑惑,眨着茫然无辜的大眼睛,“是走丢了吗?你觉得他可能会在哪里,我也帮忙找找?”
唐意眸光微暗,如果放在从前,他说不定就会就此打住试探下,任由阿冻糊弄过去。毕竟是否挑明真相对他来说并无区别,他也不希望见到这家伙为难的样子。
可经过昨天发生的事情,他的想法有了改变,为了避免这个又软又怂的家伙再次躲进无人的阴暗角落,如同受伤小猫似的独自舔舐伤口,他认为有必要主动敞开来说。
“……我觉得,”唐意微微一顿,“他现在就在我的面前。”
阿冻整个石化在了原地。
话都直白到这个份儿上,要再听不出来有问题,那就不是迟钝而是白痴了。
可唐意究竟是怎么发现的?明明自己从来都没有试过在他面前从人变成猫,也没有从猫变成人啊!
在最开始的惊慌过后,阿冻立刻绞尽脑汁苦思冥想,在某一瞬间突然灵光闪现。
“你问的是那只被我带走的小猫吧?”
他边说边在心里松了口气,如果是这样,好像就能解释得了唐意奇怪的言谈……
唐意:“不是。”
阿冻:“……”
最后一丝侥幸被打破了。
阿冻的眼神变得有些呆滞,仿佛因为过于抗拒接受现实而停止了思考,嘴唇张合,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几秒后,他终于猛然回神,开始努力装傻:“那你是什么意思呢?我不懂。”
唐意静静看了他一眼,发出意味不明的轻笑。
阿冻本来就紧张,听他一笑更紧张了。
他甚至忘记了还抚着自己侧脸的手指,也完全没意识到他们两个此刻的距离和动作在外人看来就如同情侣般亲密,满心想着要是唐意真挑明了说,他该怎么办?
不过还没等唐意开口,一个年轻女孩突然从旁边冒了出来,冲他们焦急道:“老天在上,你俩还有闲工夫在这里调情?赶紧跑吧!”
阿冻如遭雷劈,调、调情!??
大概是受到了太大刺激,他的身体在这一刻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逃也似的挣脱了唐意拽着自己胳膊的手掌——当然,更大的可能是因为后者其实并没使劲。
微凉指尖落在皮肤上的触感也同时消失,然而却仿佛有什么无形之物残留了下来,火苗似的迅速蔓延至脖子以上的所有部位,让他的整张脸都在腾腾冒着热气。
“不不不,你误会了……”
唐意的表情则要平静得多,甚至可以称得面不改色,似乎不觉得女孩的形容有什么问题,也没有解释的打算。
阿冻只好自己向年轻女孩解释,刚才发生的事情并不是她所想的那样,结果因为连耳根都红了,倒更像是因为害羞而找借口遮掩。
女孩用已经看透一切的眼神打断了他,并表示现在可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们要是不想今天殉情,就立刻离开这里!
阿冻听见这话,小心脏又是一颤,心想怎么都快进到殉情了!?
不过周围的气氛确实相当异常。
明明在不久之前,人们脸上还洋溢着激动和欢喜,甚至已经在提前庆祝地狱城的又一次胜利。然而此时此刻,掩体之中却有恐慌弥漫,议论声里夹杂着强烈的不安。
女孩指着电子屏幕里那道迫近的巨大怪影,语速飞快道:“看那架势,十有八九会冲进城里,地上不安全,必须要到地下去!”
她说话的时候,人群正在持续不断往门外涌动,原本稍显拥挤的空间迅速变得空旷。
这处掩体的地下部分还没有修好,最近的地下庇护所位于两百米外的另一条街道。
还留下的人基本都是在犹豫不决,不知道是否该冒着危险跑出去,如果污染物在转移途中袭击地狱城,他们就可能会面临更大的危险。
阿冻定睛望向屏幕。
女孩所指的怪影,隐约呈现出鸟类的轮廓,却又更为狰狞,看起来是由那些还未被击落的黑紫色污染物汇聚形成的。
比起原来漩涡状飞行的分散,此刻的鸟群仿佛变成了一个完整而巨大的个体。
也许神经连接的缘故,它展现出远远超过先前的灵敏度和反应力,闪电般避开了前赴后继的能量光束,趁着炮台蓄能的间隙,径直朝地狱城的方向振翅飞来。
回荡在天地之间的叫声发生了变化,越发阴森凄厉,如同死神吹响号角,刺激着每个人的耳膜。
阿冻颤了颤,觉得这声音可真难听啊。
他下意识往唐意身边靠去,完全把先前那番危险的对话抛到脑后,低声问道:“我们也走吧?”
唐意眸光微动:“你害怕?”
阿冻:“唔……”还真不好回答。
他确实有点害怕,主要是过去从来没见过这种鸟,不知道啄起人来狠不狠,会不会死缠烂打。
可与此同时,他又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一点—更准确的说是有亿点好奇这鸟尝起来会是什么味道,那些遍布鸟身的漩涡图案鲜艳无比,就像是一个个彩虹棒棒糖,瞅着怪刺激食欲的。
这些想法全都写在了阿冻的脸上,唐意几乎是一下子就看出来了。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想吃?”
阿冻老实点头。
唐意:“那就捉一只来尝尝。”
阿冻:“啊?会不会不太好……”
唐意:“我也想吃。”
“……那可太好了!”阿冻眼睛灼灼发亮,“我们这就去吧!”
唐意:“不,只有我去。”
他带着阿冻去到最近的地下庇护所,而此时那只翼展超过五百米的庞然大物也已经抵达地狱城的防护城墙。
巨大鸟影散发着极其强烈的压迫感,如同陨石般轰然砸落,连着撞倒了巍峨屹立的城墙与不计其数的房屋,并在这过程中分裂成了原来的单个个体,转瞬潜入大街小巷之中。
“你在里面……等我……”
唐意的声音透过终端传来,可能是庇护所的金属墙壁起到阻隔作用,信号略显微弱,听着有些断断续续。
阿冻也不清楚有没调节的办法,这枚终端是唐意不久前刚给他买的,身为百余岁高龄的上世纪老人家,他显然还需要点时间去熟悉和学习。
“你注意安全啊。”他对终端那边的人说,“要是抓不到就算了,真不要勉强 。”
没有回应,终端的扬声器安静了下来,似乎已经彻底和唐意失去联系。
阿冻顿时变得有些无聊。
周围人群涌动,但没有他认识的面孔,于是他找了个角落的位置靠着,打算趁这个机会摸索一下移动终端的使用方法。
耳边传来各种各样的说话声。
地下掩体依靠环境优势而建,比地上部分牢固得多,也不容易被污染物发现,因此人们的情绪相对来说也没那么紧绷,甚至还会有闲心谈论别的八卦见闻。
“咱们这儿的攻防系统还是太老旧了吧,明明那些上层大人物赚得盆满钵满,居然都没想过升级一下?我也不指望能有红焰十字会那样的水平,可哪怕是……”
“你刚说红焰十字会?”
“咋的了?”
“你没听说吗,红焰十字会的基地在几天前遭遇大灾祸,几乎大半个城池都给毁了!”
“嘶……居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难道是被3S级污染物袭击了?”
“谁知道呢,可那里一直都不是3S级活动的区域,而且红焰十字会对付污染物最拿手了,貌似还在研发十分厉害的攻击武器,难以想象连他们都有扛不住的时候……”
阿冻的耳朵竖了起来。
没办法,实在是因为红焰十字会给他留下了不小的阴影,连带着让他对这个名字也有些过敏。
恰好此时,另一个声音插进了对话。
“我有个小道消息,你们想不想听?”
“有屁快放,别卖关子!”
“啧啧,瞧你这态度,好像我还求着你听似的……不过反正也出不去,就当打发时间了。”
声音停顿片刻,在其他人的催促下,才缓缓说道:“红焰十字会不是从外面被攻破的,而是从里面开始遭到破坏的。”
“那只污染物伪装成了人类的样子,偷偷潜入基地内部,然后突然暴走……”
“等等。”有人忍不住打断,“拟态污染物总共就那几种,可没听说有哪种能模拟成人类,还不会被发现的。”
“就是啊,是人还是污染物,用检测仪一扫不就一目了然?”
声音嗤笑道:“这想法太天真了,只要污染区还在一天,谁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全新的怪物从里面跑出来,检测仪失效也完全不意外。”
说到这里,他像是害怕惊醒了什么怪物似的,故意压低嗓音:“保不准我们的周围,现在就潜伏着某种人形污染物啊。”
不远处的人形污染物.阿冻:“……”
几名听众的表情瞬间绷紧,他们虽然觉得这不过是对方胡说八道在唬人,目光却下意识扫视身边各处,隐隐有些警惕。
其中一人的视线落到了阿冻的身上。
阿冻不由得跟着紧张起来。
就在这时,一只手突然从旁边伸出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阿冻浑身一颤,下意识要退开,结果发现自己就在角落里,根本退无可退。
“哎,吓到你了?”略带粗犷的中年大叔音响起,“不好意思啊,小伙子。”
阿冻眨眨眼,觉得这位大叔有些面善。
大叔:“你不记得啦?刚才你和朋友在我的摊位买炸串,都已经给了钱,结果突然警报响起……”
“啊啊,我想起来了!”阿冻瞳孔之中骤然浮现亮光,口腔也开始不受控制分泌唾液,“看起来很好吃的,太可惜了!”
大叔摆摆手:“不可惜,等这事儿结束以后,我再给你们弄一份。”
说着他又把两瓶饮料塞到阿冻手里,咧嘴笑道:“橘子口味的,来庇护所的时候顺手带了几瓶,没想到会遇上你,正好当做赔礼了。”
阿冻啊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这怎么能行……”
大叔:“怎么不行了?你就好好拿着吧,对了,你朋友呢?”
阿冻:“他出去了。”
大叔明显有些惊愕:“出去哪儿了?你该不会是在说……外面吧?”
阿冻点点头:“他去找吃的。”
“这……”大叔明显有些欲言又止,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只是再次拍了拍青年的肩膀,叹息道,“祝你们好运吧。”
大叔走了,刚才那道视线也移开了。
阿冻松了口气,低头看向自己手里的两瓶饮料。
他先前在大叔的店里有见到过,颜色瞧着很像是记忆当中的橙子汽水,只不过当时手里还有其他喝的,所以没有点。
阿冻舔了舔唇,在等唐意回来还是先喝一口之间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没忍住开了其中一瓶。
随着略带冰凉的液体滑入唇齿之间,清爽的酸甜与活力十足的气泡感在口腔交织迸发,令阿冻发出心满意足的喟叹。
然而没喝几口,他忽然停住了动作。
因为他面前站了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