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蓬莱—— by郁都

作者:郁都  录入:09-08

沉湘原本以为明无应在谢苏眼前受此重创,只怕要逼得谢苏因此生出心魔,但是听他此刻说话,语气平静,神情淡然,更是由表及里,看到了这许多桩事情的背后症结。
只是谢苏如此镇静,反倒让沉湘不知为何,心中有些不安。
“若非如此,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这么急着赶来,明无应这个人……”沉湘顿了顿,叹道,“天下要与他为友的时候,他不在意,那这天下要与他为敌的时候,还会远吗?”
御剑过处,海雾中高空极冷。
片刻后海雾尽散,已经能看到蓬莱秘境。
沉湘这才觉得心中稍稍安定,正要开口说话,忽然之间,她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眼神一瞬涣散,五指不由自主发力,连指尖都深深陷入谢苏的肩膀。
“你师尊留在蓬莱的禁制消失了,”沉湘急急说道,“他昏迷不醒,必是已经无法控制此处禁制,而是将法力留在了天门——”
一句话尚未说完,惊变忽然在此时发生。
谢苏来不及回头,就感觉到沉湘按在自己肩上的手骤然一松,像是瞬间失去控制一般,断去了此前一直维系的术法。
御剑乘风,本该轻灵逍遥。但此刻溟海上所有的风却像是无数刀光剑影,要将他们绞杀其中。
沉湘的灵识寄居于冯提身体内,好像受到一记来自天外的重击,浮现于外的虚影摇摇晃晃,好似要从中间被一剖两半。
冯提闭着的双眼微微一颤,像是马上就要醒来,唇间却溢出鲜血,显然已经无力支撑。
谢苏只觉得沉湘最后推了自己一把,承影剑携巨力与风相撞,一瞬间失去平衡,从万丈高空骤然下落。
他回头望去,冯提的身体好似被空中一只无形的巨手抓起,丢向一旁。
沉湘的虚影摇摇欲坠,大喝道:“封闭蓬莱!不要轻举妄动,等我回来!”
长风如刀剐过谢苏周身,剧痛之中,他抱着明无应向下坠落。
谢苏只觉得承影剑几乎已经要脱手飞出,索性松开了承影剑的剑柄,双手死死地揽住明无应,栽进了蓬莱的崇山峻岭之中。
巨大的冲势不减,谢苏抱着明无应,几乎无法睁开眼睛,尖利树枝刮过他的额面,擦出数道血痕。
他仿佛撞上无数根巨木,浑身如散架一般,却无论如何也不肯放开明无应的手。
砸向地面前的最后一刻,谢苏周身浮起白光,一个阵法瞬间旋转而出,稍稍阻了一下下坠之势。
他抱着明无应滚入一片花丛,只觉得浑身无一处不痛,却顾不上管,低头看向明无应的脸。
明无应的呼吸不似刚刚截断弱水时那般沉重,仍是双眼阖着,无知无觉。
谢苏为了卸掉冲势,不让明无应再度受伤,自己身上各处都擦出伤口,衣袍被那些尖利树枝划开,许多地方连皮肉都被剐开了,火辣辣地痛着。
他抬起头环顾四周,满山满谷的红枫晃进他的眼睛。
无数慕仙花被他和明无应压在身下,不是开花的时节,只有碧绿柔嫩的草茎。
他们掉到了蓬莱山西麓的山谷之中。
谢苏望向前方峭壁。
悬崖之上,那道三年前被谢苏一剑斩断的百丈飞瀑,转而由岩间裂缝滔滔而下,成为一条隐在岩缝中的瀑布,露出壁上岩洞。
谢苏初学御剑之时,从悬崖上跳下来,又从瀑布之中升起,发现此处岩洞。
在他学会御剑之后,也数度在这里修炼入定。
他低下头,又看了一眼明无应的脸,随后撑着地面站起来,将明无应负起,右臂向后伸出,手掌摊开。
承影剑的剑光自远处山林划破长空,须臾之间落入他掌中。
入得蓬莱,便不再被溟海上的万千气机碰撞所扰,谢苏御剑而起,飞入岩洞。
有一抹天光自山岩之间透出,照在洞内。
洞中岩壁湿凉,岩缝间有淙淙流水下渗。
蓬莱山西麓秋意萧瑟,岩洞之中寒气与水气相激,遍布白霜。
谢苏将明无应放在岩洞正中的石床之上,心中想起沉湘未说完的话。
明无应过天门而不入,蓬莱秘境为他打开,自此,蓬莱便隐隐凌驾于众仙门之上。
拉拢也好,忌惮也罢,明无应逍遥自在惯了,从来不去理会。
弱水泛滥,昆仑不得不关闭山门,群玉山那条占了明无应的龙骨的黑蛟亦在此时作乱,说是碰巧,那也未免太过勉强。
沉湘话中的意思,是蓬莱将有大变故,而明无应收回龙骨,需得闭关沉睡,无法维持那道护持蓬莱的禁制。
谢苏此刻要做的,便是封闭蓬莱秘境,等明无应醒来。
他低下头看着明无应的脸,忽然想起数年之前,自己记在心里的一句话。
漫长枯燥的修炼也好,想要拔出牧神剑的信念也好,走过天下各地去寻找天门阵的碎片也好。
从始至终,他只想成为一个对师尊有用的人。
可是今日,明无应降伏妖龙,收归龙骨,一剑截断弱水。
他只能被禁锢在那面铜镜中,什么也做不了,眼睁睁看着明无应受人算计,伤重至此。
若是能换,谢苏情愿用自己拥有的一切,来换师尊安然无恙。
可惜,他从来就是一无所有,连这一身修为,都是明无应给他的。
他拿起承影剑,转身走向洞外。
到得洞口,只看到山谷之中姚黄飞奔而来的身影。
姚黄是花妖,能操纵山中的所有草木,他所过之处,无数慕仙花涌动,为他避让开来。
谢苏与明无应二人身上的气息,姚黄俱是熟悉无比,自然而然生出感应,知道他们此刻在西麓岩洞之中。
谢苏站在高处,看得到山谷外不知何时已经聚起黑压压一片人头。
明无应陷入沉睡,他所下的禁制自然也已失效,这些人行进之间尘土飞扬,直达蓬莱山中腹地。
谢苏只觉空中一道气机锁定自身,如同一张悬而未下的网,知道是蓬莱的禁制消失,山下那群人里,有人提前用索敌的阵法遥遥摄住自己周身,借以确定他和明无应的方位。
他随手抛下承影剑的剑鞘,看着山下飞扬的尘土渐渐逼近。
一道手腕粗的藤蔓忽然爬上洞口,蔓延向内,姚黄的身影出现,他是借助藤蔓攀爬之力,须臾之间便从山谷上来此处。
他抬头一见谢苏的眼神,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
“你……出什么事了,为什么蓬莱的禁制忽然消失了?”
姚黄目光向洞内一探,看到明无应无知无觉躺在石床之上,骇得魂飞魄散,怔怔道:“主人……主人他……”
谢苏平静道:“师尊受了伤,要睡很久才能醒来。”
他一身白衣血迹斑斑,是在下坠之时被尖利树枝刮出无数伤口,鲜血涌出,连衣衫也染红了。
姚黄急急忙忙道:“杨祭酒与方司正还未赶回,先前已进入学宫的众仙门忽然说事态紧急,仙门大会非得今日召开不可。他们围在禁制之外,原本是进不来的,可是……”
接到弱水泛滥,昆仑山门关闭的消息之前,本已经有无数仙门中人汇集学宫,只待学宫试炼结束之后,召开仙门大会,共商各地妖魔频出之事。
明无应昏沉不醒,昆仑又被弱水环绕,山门封闭,进出皆受阻碍,而学宫祭酒杨观与清正司司正方长吉都远在溟海之外,无法赶回。
在这仙门大会上做主的会是什么人,谢苏心中已经了然。
他手挽牧神剑,站在洞口漠然下望,猎猎长风掀动他身上浸血的白衣。
姚黄看着谢苏的背影,忽然有种错觉,他好像会像当年学习御剑之时从悬崖上跳下去一样,也从这里跳下去。
只是这一次,他就不会回来了。
他一把抓住谢苏的手,将他拖回岩洞深处。
无数藤蔓涌动,末梢深深探入岩缝,互相交织,像是一道屏风立在洞口。
幽微天光漏下,姚黄忽然低声道:“我有办法。”
他清了清嗓子,再开口时,声线一瞬间变得低沉醇厚,与明无应一般无二。
“我们躲在藤蔓之后,我用主人的声音说话,先把他们骗走,如何?”
今日之事,必有幕后主使。蓬莱禁制已失,众仙门得以在山中长驱直入,那主使之人必定一早就知道明无应出了事。
甚至在明无应龙骨归位,一剑截断弱水的时候,群玉山附近,或许就有眼睛在看着他们。
姚黄躲在洞中,用明无应的声音说话,是瞒不过去的。
姚黄轻声道:“这些人心中对主人有多害怕忌惮,没人比我更清楚,已经如此,试试又何妨?”
正是因为对明无应有极深的畏惧,想要对蓬莱发难,不得不先想个法子将明无应禁锢。又因为明无应太过强悍,杀不了他,只能用这种手段,迫使他伤重沉眠。
谢苏低头,凝视着姚黄。
此法骗不了人,但,他手中还有剑。
洞外传来无数破空之声,是仙门中人纷纷御剑而起。
谢苏耳力过人,甚至听得出此刻外面有多少人,分别是谁在说话。
“谢道友,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啊。”
这说话的男声清朗,带着浅浅笑意,清清楚楚传到洞内。
谢苏心头蓦然闪过一个手持折扇的身影,低眉浅笑,步履从容。
是沧浪海的殷怀瑜。
听声音来处,他似在洞口之外稍远的地方。
只听殷怀瑜笑道:“咱们今日在蓬莱举办这仙门大会,共商除魔大事。谢道友作为蓬莱山首徒,应尽地主之谊。避而不见,似乎与礼数不合吧?”
洞外,山谷之中无数仙门中人御剑而起,围向岩洞,如密密飞蝗。
谢苏回首,眼中杀意焚天。

数年之前,沧浪海的弟子于玉成殒命于学宫秘境,此事天下皆知。
后又被人怀疑那魔息原本就是于玉成自己带进来的,更有许多人传说学宫那名入魔的王主事也是由沧浪海指派,为的便是在学宫的试炼秘境之中挑起各家仙门之间的争斗。
此事众说纷纭,最后却不了了之。
不久之后,殷怀瑜却当众宣布,沧浪海的弟子再也不会参加学宫试炼。
自此,沧浪海的人甚少在外间行走,也绝不踏足学宫,甚至与其他仙门之间的往来也越来越少。
然而这一遭仙门大会,殷怀瑜却是率领沧浪海无数门人前来。
沧浪海本就坐落于南海之上,掌握海上商路,门下有许多商船。此番更是寻得千年太平木,自行建造巨船,渡过溟海直抵蓬莱。
还有不少仙门中人,也是被沧浪海的巨船一同带来的。
溟海之上水兽仓兕作乱,几乎将木兰长船毁去一半,到得今天,想要在这溟海之上进出,竟然只能靠沧浪海的巨船。
殷怀瑜此人既擅于笼络人心,各仙门之中想要借沧浪海海上商路之便为自己谋利之人也不在少数。
停留学宫的数日之间,倒有不少实力弱小的仙门攀上了沧浪海这条大腿,唯殷怀瑜马首是瞻。
他放话事态紧急,等不及杨观和方长吉归来,今日就必须召开这仙门大会,当即带着沧浪海的门人进入蓬莱。
这些依附于他的小仙门自然不得不跟上,到得此处,才发觉今日之事似乎有异,只是跟在沧浪海的人之后,也并未御剑而起围住山洞,只是留在山谷之中,黑压压一片人头,其实都是乌合之众。
姚黄是花妖,这山谷之中所有的草植气息都可被他吸纳化用,不用亲眼去看,也能掌握外面的动向,当即凑到谢苏身边耳语。
“若是真的打起来,这些人掉头就走,跑得比谁都快。”
谢苏却并不这么想,所谓乌合之众,哪一方声势实力占上风的时候,这些人自会贴上去甘作附庸。
他朗声向洞外道:“殷怀瑜,这仙门大会,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
这句话说得很不客气,可是殷怀瑜不怒不恼,依然笑得令人如沐春风。
“事急从权,在下一早递上帖子,请求相见,无奈等来等去,没有回音,又听闻杨祭酒与方司正此时都不在蓬莱,只好带着众位道友,前来向蓬莱主讨一个说法。”
殷怀瑜的声音响亮,传得极远,山谷中的众仙门听到这句话,“轰”的一声,窃窃私语不停。
谢苏微微皱眉,他们果然是冲着明无应来的。
姚黄却已经调匀呼吸,以明无应的声音道:“是么?你要向我讨什么说法?说来听听。”
姚黄跟随明无应数年,拿捏他的声音语气,相像无比。
这一声语气轻慢,不急不缓,很有些气定神闲的意味。
山谷中的窃窃私语一瞬间停了下来。
洞外无数御剑的沧浪海弟子,彼此之间交换眼神,竟是不约而同,谁也不敢上前一步,各自屏息,注意着洞中的动静。
殷怀瑜御剑而立,却不站在最前面,反而是被众人簇拥着。
他衣摆之上金线绣成的海涛纹在天光之下熠熠闪亮,手中轻摇着一柄折扇,做派姿态,便如一个贵公子一般。
论起修为灵力,在沧浪海的门人之后,殷怀瑜还排不上号。
可要是论起智计心机,这个人可就太厉害了。
姚黄用明无应的声音说话,是骗不过他的,更何况群玉山妖龙作乱一事,只怕就有殷怀瑜在背后辗转设计。
他敢带着沧浪海的人直接来到这里,就是笃定自己已经稳操胜券。
谢苏一手扣着承影剑,听着洞外的动静。
天下万事逃不过一个利字,殷怀瑜携众仙门向蓬莱发难,一定有所谋图之物,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呢?
只听殷怀瑜缓缓道:“近年来天下各地妖魔频出,咱们齐聚蓬莱召开这仙门大会,便是想要共同商讨此事。数日之前,溟海之上仓兕作乱,袭击木兰长船,各仙门均是伤亡惨重,听闻此事,在下心中极是悲痛。”
木兰长船宽阔无比,横渡溟海一次,船上载客何止千数。
那凶兽仓兕一尾横扫,便毁去半数船舱,无数人落水,须臾之间便被海浪吞噬,众仙门之中多有死伤。
都是同门的师长亲友,或是晚辈爱徒,本想来学宫试炼一展身手,或是增广见闻,却最终将性命留在了溟海之上。
殷怀瑜声音沉痛,语气真挚,这句话说完,山谷里的众仙门门人之中,已有不少面露痛色,难以支撑。
殷怀瑜正色道:“在下修为平平,德行浅薄,纵有些薄名,那也是大家抬爱,仙门大会商讨妖魔频出之事,与诸位道友切身相关,本不该由我这个晚辈出面说话。”
他话锋一转,又道:“但清正司的方司正离去之前,曾欲向沧浪海借船一用,也就将他与杨祭酒二人为何要远渡溟海的因由告诉了我……”
他声音清平,娓娓道来,言语之间更隐隐有一种与方长吉关系匪浅,自己很受这位清正司司正尊重的意思在。
山谷之中的众仙门不由得屏息静听殷怀瑜下面的话,想知道仙门大会召开在即,清正司的司正和学宫祭酒杨观为何却突然离开蓬莱。
姚黄却暗暗骂道:“好不要脸!方长吉和杨观都是主人带出溟海的,若是借他那艘破船,还没等渡过溟海,昆仑就要被弱水给淹了!”
他和谢苏退回岩洞深处,身后就是那张石床。
谢苏回头看了明无应一眼,见他呼吸平静,又将目光投向洞口。
密密藤蔓之外,全是沧浪海御剑的门人。
只听殷怀瑜道:“他二人离开,是因为昆仑周遭弱水泛滥,群玉山更有妖龙现世,为祸人间,方司正与杨祭酒这才下山。”
众人“啊”的一声,心中皆想道:“原来他们下山,是去平乱的,昆仑之外弱水泛滥,无法通行,昆仑的人赶不过来,那也是自然。”
这些仙门中人均是一早便来到学宫,只等试炼结束之后,召开仙门大会。
进入蓬莱之后,往来消息传递便被溟海所阻隔,是以外面发生的事情,什么也传不进来,还是此时听到殷怀瑜的话,才知道昆仑弱水泛滥,又有妖龙现世。
殷怀瑜又道:“天下间妖魔频出,连溟海之上都有仓兕水兽作乱,大家可以想一想,过去这些年里,可曾听闻溟海上出过这样的事情?”
姚黄忽然凑近谢苏,耳语道:“难道那头仓兕也是他们……”
谢苏手按长剑,轻轻摇头,示意姚黄静听。
殷怀瑜层层铺垫,娓娓道来,这才渐渐兜回他真正想说的事情上。
而谢苏也想知道,沧浪海谋划这一切,究竟是想要从蓬莱得到什么?
殷怀瑜缓缓道:“溟海水兽作乱,昆仑弱水泛滥,甚至还出现了一条妖龙作祟……不得不令人警惕。方司正下山之时,也曾提醒过在下,世间恐怕有大魔现世。”
方长吉此刻不在蓬莱,无人对质,当然由着殷怀瑜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此人能言善辩,言语之间,却是隐隐透出一种身负方长吉和杨观所托的意思,更令山谷之中的众仙门对他多了一重信任。
何况世间妖魔频出,众仙门这才不得不建立清正司以调度应对,殷怀瑜所说之事,各仙门中不乏有识之士,一早便也有了同样的想法。
此时听到殷怀瑜这样说出来,均是面色沉凝,缓缓点头。
殷怀瑜身在半空,忽然调转身子,朝向山谷之中的仙门中人,神情肃穆,似乎正在为什么事下决断。
片刻之后,他朗声道:“在下近日得知,这世间妖魔频出,与仙门中的一个人,实在有很大干系。我一向敬佩此人修为高绝,气度凌云,但今日之事与众仙门息息相关,甚至关涉天下气运,我不得不将这个人说出来。”
山谷中的众人心中一凛,皆是屏住呼吸,等待着殷怀瑜将那个人的名字说出来。
谢苏却是缓缓抬眸,长睫之下,杀意森森。
“这个人就是蓬莱之主,明无应。”
这话一出,山谷中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
众仙门彼此相望,震惊惶惑不敢置信,诸般情绪交织,一时之间鸦雀无声。
殷怀瑜将折扇一收,正色道:“世间过天门者,可飞升成神,从此脱离此世因果,再不干涉此世气运。明无应过天门而不入,天下皆知。只是很少有人知道,过得天门之人身负天下气运,他若不入天门,为平衡气运,世间自会有大魔现世。”
山谷之中忽然有人问道:“你说这话,可有什么凭据?”
这一声十分响亮,然而众仙门环顾四望,想要看看是谁在说话时,却见大家都是面面相觑,竟是找不出来。
殷怀瑜御剑而下,走到众人身前,目光慎肃,声音稳重。
“诸位道友都是修仙之人,其中道理不是一想便知?如这蓬莱秘境,身在溟海中央。又如昆仑仙山,而被弱水环绕。世间的洞天福地,多在凡人不可踏足之处,不正是一种平衡?日中则昃,此消彼长,天道亏盈而益谦,世间气运原是如此。”
天之道,有余者损之,不足者与之。
山谷众人一时之间被震慑,殷怀瑜所说,本是世间正理,天下妖魔频出,溟海水兽作乱,更是众人亲眼所见。
忽有一道沉浑男声自远处响起:“你要凭据,我这就来给你!”
众人抬头望去,天际一行人御剑而来。
这些人修为极高,说话时还远在天边,话音落下的时候,就已经飞入山谷之中。
他们衣衫之上均有火焰纹绣,一望即知是无极宫的人。
为首的正是无极宫宫主,叶沛之。
他身材高大,面色冷硬,眼风扫过,山谷中其他仙门中人便稍有些瑟缩,为无极宫的人让出位置。
殷怀瑜上前一步行礼,朗声道:“叶宫主。”
岩洞之中,姚黄已近乎坐立难安,沧浪海的人已经很难对付,此刻又来了个修为深不可测的叶沛之。
姚黄抬眼看去,谢苏仍是不动不说话,神情淡漠,右手按在长剑之上,却无端让姚黄觉得惊心动魄。
叶沛之目光冷肃,先是扫过峭壁上的岩洞,继而转身,望向仙门众人。
他的师弟范青当即率领门人从众人身后走出,与叶沛之站在一起。
此次仙门大会,叶沛之原在闭关,无法前来,便由他的师弟范青带领无极宫的门人进入蓬莱。
不过也有不少人消息灵通,知道叶沛之说闭关不过是个幌子,真正的原因是极北冰海有秘境现世,叶沛之近水楼台,要先行带着弟子进去搜集宝物。
这原该在极北冰海的叶沛之此刻忽然现身,在众人意料之外。
木兰长船已毁,只有沧浪海的船能渡过溟海,叶沛之能这样无声无息来到蓬莱,无极宫与沧浪海必已互相引为援手。
叶沛之丝毫不耽搁,伸手向后道:“羽儿,将你在冰海秘境之中找到的古卷拿出来,给大家看看。”
自他身后走出一个黑衣的青年男子,神情冷漠,虽然英俊,但眉宇之间却像是萦绕着一股淡淡的黑气。
正是叶沛之的独子,叶天羽。
他拿出一方木盒,将上面的盖子抽去,露出下面一卷残破竹简。
那竹简显然是古物,下半卷缺失,是一部残本。
叶天羽声音殊无起伏,冷冷道:“这本残卷是无极宫在冰海秘境之中获得,上面记载,过天门者,身负天下气运,须进入仙京,才能开释此世因果。若此人不入天门,世间将生异象。”
他稍一停顿,山谷之中众仙门皆惊疑不定,谁也没有说话。
叶沛之岿然不动,叶天羽望向众人,再度开口。
“除此之外,若有人过天门而不入,世间气运则被他一人独占,众生再无一人可过天门。”
这掷地有声的一句话,令山谷中顿时爆发骚乱。
世间修道之人,谁不将过天门视为此生至高目标?
仙途艰苦,谁又不是舍弃无数东西才走到今天?
叶天羽捧着木盒,依次向众仙门中主事的人走去,让他们一一看过。
秘境之中,向来能挖掘出无数珍宝秘籍,无极宫说在冰海秘境之中寻得上古残卷,便有人天然信了几分。
而这残卷之上,更是揭示出天门阵乃世间气运根本,兼叙世间清浊二气升腾沉降,虚实相生,道冲不盈,生生不已,所涉种种,更似隐含世间至理,蕴藏玄妙真道。
看过的人或是一时顿悟,或是细思之后,发觉残卷上的记载,竟好似与自己多年修炼所感所悟暗暗相和,甚至像是能够解决一些自己进境的关隘,更是对这残卷所记载之事深信不疑。
一看之下,不觉入迷,竟是绝难放手。
叶天羽却是将木盒又盖上了。
“残卷玄妙,无极宫不敢独享,仙门大会之后,自当抄录百份,奉于各位。”
殷怀瑜此时又将他那折扇轻摇了起来。
“此卷记载之事,相信大家都已无异议。”殷怀瑜望向峭壁上的岩洞,扬声道,“谢道友,你可要为尊师验一验这残卷的真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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