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眠一直知道乐园的怪物都没有什么节操。
地狱三头犬也是怪物。
狗子问问题的时候都很真诚,可见狗子确实对此感到疑惑。
要是乐园之主本人在这里,大概、也许能够体谅自己家养的狗子,并且探讨一下关于睡觉太短的问题。
问题的重点不在这里。
塞莫拉的意思,是乐园之主曾经来到过他身边,他们的气息还彻底揉在了一起?
可是,在游轮拍摄节目的这些日子里,这张床上躺过的,除了他,就只有一个人。
他的机器人。
Secure。
作者有话要说:
乐园之主:虽然我是养了一只狗,但我没叫你什么都往外抖。
第182章 大骗子
塞莫拉歪了歪头,一张狗脸十分无辜,半点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把自己真正的主人漏了个底儿掉。
小狗狗有什么坏心思呢?
当然没有!它只是太想念主人和蚀骨大人了而已,才关心主人们的睡觉时间长短问题。
什么都不关狗狗的事!
呜嗷,主人气压怎么变低了。
谢眠开口:“塞莫拉。”
塞莫拉:“汪?”
谢眠的语气慢条斯理,仿佛暴风雨之前的平静。
“你确认你的鼻子没有问题?”
狗子耳朵抖了抖,主人怀疑什么都不能怀疑它的鼻子,“当然没有问题汪!”
它在原地转了两圈,开始在房间到处嗅闻,先是来到桌边,“这里也有主人和蚀骨大人揉在一起的气汪汪,这里也有,嗷嗷,这边最浓郁!”
狗子闻着味道来到衣柜前。
一个矫健的起身,狗子人立而起,只用后脚着地,用狗爪子拉开了衣柜。
衣柜里面摆放着谢眠这一次带上游轮的衣服。相对于其他一带好几大箱的艺人来说,他的衣服算是很少的了,只有十几件。
挂在最左边第一件的是一件深色西装外套。
相比于其他的几件外套来说,这件外套显然要宽大一点。
狗子的爪子戳戳那件衣服,回头摇晃着尾巴,一脸求表扬的表情。
“这肯定是你的衣服,我说的对吧,主人?”
谢眠走了过去,伸手覆住了那件西装外套,微微低头,嗅闻。
以他的嗅觉,闻不到任何夜息花的香。
只有一股冷冽的、清淡的苦涩烟草味道。
……这是褚言的外套。
褚言的衣物几乎都已经在城堡的大火之中烧毁了。剩下的这唯一一件,是对方留在车上的。
——为了给当时在车里睡着的他盖上保暖。
谢眠目光晦暗不明。
“你先回去隔壁房间。”
谢眠忽然对塞莫拉说。
塞莫拉:“汪?主人你要去哪里?”
“找人算账。”他声音冷淡,但塞莫拉在他的语气里似乎听出了一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塞莫拉缩了缩脖子。
这世界上居然有人会惹它的主人生气?
柳夜的房间就在旁边不远。
塞莫拉一直是只很乖的狗子,主人吩咐什么事情它马上就会去办,但是此刻,它却没有马上行动,而是抬起眼睛看向它的主人,犹豫了一下,小声道。
“主人,这次,您应该不会再抛下我不管了吧?”
它脑子笨,主人之前不见了之后,它完全不知道应该到哪里去找,只能到处都埋头乱窜,找了很久很久,甚至一度以为,自己再也找不到主人,要做一只流浪狗了。
“……你先回去养伤。我之后会回来找你。”
谢眠道。
塞莫拉只以为他是答应了,高兴地点点头,摇着尾巴出了房门。
谢眠看着狗子的背影。
他并不是塞莫拉的主人,没有办法给塞莫拉任何承诺。
而塞莫拉那位真正的主人……
不负责任离开乐园,留下了一大堆烂摊子,还让他在辞职休假之后还不得安生。
等找到对方,他得和对方好好算一算账。
站在门边,谢眠用手电筒照射狗子,看着它回到隔壁柳夜房间——那房门被之前马森破了一个大洞,狗子从洞口钻了进去。
忽然,谢眠微微眯眼。
门外马森的尸体不见了。但对方倒下时候那一片飞溅的血泊还在,周围却没有任何被拖拽的血痕。
就像是凭空消失一样。
他看了几秒,走廊里空空荡荡,什么东西都没有。他转身掩了房门,关上手电筒。
漆黑的房间在一瞬之间大亮。
窗外的景象变回了之前那堵静静屹立在月色之下的高墙,距离看上去似乎近了一些。
房门紧闭,屋子里的摆设没有改变。
他看向墙上的挂钟。
十一点五十八分。
他之前在秦风谣的房间里面观测的时间是晚上十一点五十五分,之后异变发生,经过了那么久时间,在这个空间中的时间居然只过了三分钟。
他计算了一下,这里和正常空间的流速大概是十比一。
现在,他需要尽快出去,找到楼梯间,然后打开手电筒连接两个空间,去往原空间里的楼梯通道,找到Secure。
——或许不该叫它Secure。
他低头。
握着金属卡片的手已经被卡片边缘勒出一道深深的红痕。
他觉得之前还在担心secure的安危的自己显得有些可笑。
他明白自己已经是一个谎言连篇的骗子,没想到和对方比起来,倒是小巫见大巫了。
……混蛋。
他注意到手电筒的侧面,一个代表着电量短缺的红色小点正在闪烁着。
他尝试着开了一下手电筒,却打不开了。
这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监管者守则之中,手电筒没电前会发生闪烁。刚才在走廊尽头的镜子前手电筒闪烁了一下,应该是一个低电量的提前警示信息。
但直到他回到自己房间关上手电筒,手电筒还是有电的。也就是说,按照正常情况,虽然已经属于低电量状态,但手电筒里面肯定是还有余电的,现在却没有办法打开了。
一个可能。
规则里并没有明说的一点,手电筒在低电量状态关上之后,在没有充满电之前不能再次打开。
那么问题来了,该怎么给手电筒充电?
这种老式手电筒,一般来说基本使用电池蓄能。然而根据他的观察,这支手电筒上并没有容纳电池的缺口,甚至也没有任何其他插线充电口。
监管者手册上面也没有写清楚充电的方法。
难道它自己就能够充电?
他摩挲着手电筒边缘,思考。
还有一点,为什么守则还规定在手电筒充电的时候,监管者必须要【回到自己房间之中休息】?
难道充电会发生什么事情吗?
正在他思考时,忽然,头上吊灯忽然间传来滋滋滋的电流声响。
下一秒,房间骤然陷入黑暗。
——游轮断电了。
窗外月光照射进房间,一种极沉的低语仿佛被月色携带着从遥远的另一端而来,诡谲混乱,奇异莫名。
房间像是融化的蜡一样扭曲,然后回正,再度扭曲,又回正。
寻常人在这样诡异莫名的扭动之中恐怕已经吐了,谢眠只是身体晃了晃,扶住桌子,抬眼看向墙上的时钟。
此刻,时钟指针正好指向零点。
而秒针则停在零点的位置,彻底不动了。
房间里。
姬语僵硬地平躺在床上,想象自己是具安详的尸体,数到了第六百六十六只羊。
睡不着。
还是睡不着。
那本游客守则上的东西,简直是在为难失眠星人——谁能在明知危险来临的时候能睡得着啊!
然后他就听到了一声极为靠近耳边的、低沉如同恶龙咆哮的“汪”!
被吓得直挺挺地起尸了。
姬语和塞莫拉对视。
地狱三头犬庞大的身形蹲在他床前,灯笼大的眼睛对着他瞅。
“嗨,”姬语僵硬举手打招呼,试图交流,“汪汪汪?”
塞莫拉口吐人言。
“人类,你说的啥鸟语?”
狗子的口水喷到了他脸上,姬语不得不抹了把脸,“犬兄,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跟着蚀……咳咳,那位大人出去了吗。”
狗子舔了舔爪子,道:“主人有事要办,让我回来这边等他,顺便疗伤。”
“他去哪了?”姬语下意识问。
狗子:“我咋知道。把床让让开,我要睡觉。”
姬语只能下床。狗子蹦到床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把自己盘了起来。
下一秒,呼噜噜震耳欲聋的打呼声就响彻房间。
姬语:“……”我靠,秒睡。
真是当人不如当只狗,至少狗比他能睡。
他看向窗外,窗边已经雾气缭绕。
那死兔子不是去船长室纠正轮船行驶方向吗,怎么还是冲雾里来了?
雾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他擦了擦眼睛。
……一张人脸?
就在他意识到那是什么的时候,越来越多的人脸接二连三浮现出来,表情空洞地看着窗内的他,让人鸡皮疙瘩陡起。
姬语下意识想要拉起窗帘,然而手刚刚摸上窗帘却忽然一顿。
他额角出现冷汗。
不对,房间里什么时候有的窗帘?
游客守则的内容电光火石划过脑海。
【房间里没有窗帘……窗帘是不存在的……请无视它们。】
既然窗帘是不存在的,那现在他手里的是什么东西?
他只觉得满手黏腻恶心,赶紧把窗帘甩开。
一只血手印拍在了窗户外边,没等他反应,又是一只血手印,速度越来越快,凌乱交叠着想要把窗户填满。
姬语想起那只被马森甩到窗户上泼血当窗帘的怪物。但这一次,遮蔽窗户的东西在窗外。
怎么办?开窗去处理?
那恐怕他就要和外面的人脸来一场亲密贴贴了,不要啊!
而且那些诡异的雾气飘进来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早知道这样还不如给自己拍一板砖物理入睡。
姬语认真思考着物理入睡的可行性,一边拿出了电量只剩百分之二十不到的手机,打开了手电筒。
随着光线照射,旁边的窗帘、窗外的人脸和血手印都消失了,外面只有深沉的黑夜和浓郁的雾气。
姬语额角的冷汗却掉了下来。
因为他看到了自己面前玻璃的反光上,倒映出一个站在门口的人。
对方拥有着一张非常美丽圣洁的脸,金色的长发披散,简直就像天使一样。
他的背后确实也长着一对翅膀,然而那对翅膀,却惨白而诡异,就像是融化的蜡烛的一样扭曲垂落,眼看着几乎要掉到地上,缝隙里还卡着一点金属碎片。
那张美丽圣洁的脸上,瞳孔已经不见,只有一片眼白。脸颊上还有一道被利刃划过的伤口,伤口里长满了雪白蘑菇,看起来诡异又恐怖。
是伊西斯。
他把头扭回来,却倒吸一口凉气。
玻璃反光里,伊西斯已经进了房门,此刻就站在他背后不远处。
对方的姿态和刚才站在门口的时候居然没有一丝一毫区别,就像一座森然的蜡像,没有瞳孔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
你别过来啊!
姬语不敢再转过头了,他怕自己一转头一回头的功夫,这玩意可能就已经窜到了他的背后,再给他来一次爱的贴贴——那他可承受不住。
中午对方那个三百六十度旋转差点让他脑袋爆炸的亲密贴贴他可还记忆犹新。那时候伊西斯好歹还有个人型,现在已经完全是非人类了。
他不敢转头,只盯着玻璃瞧,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发现的样子。
而伊西斯也就真的停在那里不动了。
背后凉飕飕的,渗人的慌。
隔壁的地狱三头犬忽然打了一个响亮的呼噜,似乎吹破了一个鼻涕泡泡。
伊西斯全是眼白的眼珠转动,移到了旁边的地狱三头犬上。
地狱三头犬依旧睡得很香。
姬语捏了把汗。
按理来说犬类的知觉应该很灵敏才对,怎么地狱三头犬就睡得像跟个死猪一样呢?
但是很快,他就发现,伊西斯看的恐怕不是地狱三头犬,而是被绑在床脚的商融和。
隔着一张床,他的位置看不到商融和,只记得那胖子刚才被手电筒照射了三分钟都没有醒过来,很大可能已经孢子中毒,没救了。
可就是在他这么想的时候,被捆在床头的商融和忽然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i吟。
姬语打了个颤。
这人怎么早不醒晚不醒,非选在这个时候醒?
而且很奇怪的是,寻常人从昏迷里苏醒,发现自己被捆了起来,肯定会发出惊慌失措的尖叫声,之后大概会发出“为什么绑住我”“我怎么会在这里”“救命啊”这些话,但商融和明显醒了,却什么话都没有说。
姬语只听到一阵窸窸窣窣响动,绑在床边的布条被用力拽动,拖动铁床发出让人牙酸的响声。
而在这种噪音刺激之下,地狱三头犬居然还是没有醒过来,呼噜声震天。
该感叹真是让人羡慕的睡眠质量吗?
床摇动的声音越来越大,随着一声布条崩断的声响,一座肉山站了起来。
乍一眼窥其规模,比他刚才把人拖到床脚绑住的时候要大了两倍!
姬语瞳孔地震。
这他妈真的是商融和不是什么怪物变异了吗?
还有,商胖子身上那身红马甲是什么时候换的?
“小蘑菇,真可爱。摘回家,熬汤喝。妈妈喜欢蘑菇汤,我是妈妈的乖孩子。”
一首轻快又诡异的童谣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
变成了肉山的商融和似乎得到了什么信号,摇摇晃晃地往门口走,姬语看到,他后颈之前被柳夜弄晕时候留下的伤痕里已经长出了一蓬茂密的红色蘑菇。
他忽然有了一个恐怖的想法。
商融和莫名其妙变大了两倍的身体,里面该不会塞满了全都是蘑菇吧?
这事不能细想,一想就san值狂掉。
当务之急,是怎么才能够逃脱现在的困局。
船已经进入了大雾范围,夜空之中月光和星星的光亮变得朦胧不可见,只剩下一点细细的光晕映入窗弦——他手上还拿着开着手电筒的手机,这或许是站在窗边的他尚且安全的原因。
然而雾气越往前越深,很快,这里就将漆黑一片。
手机的电量也只剩百分之十了。
现在物理入睡还来得及吗?
商融和已经走进门外地黑暗里,那串黑色手链里面似乎传出来怪物的哀嚎声音,但是没有怪物出来。他最终消失在房门之中。
联想到商融和身体里面蘑菇,还有儿歌里面不详的“带回家熬蘑菇汤喝”,姬语有些不详预感。
他开始怀疑所谓的降临日,并不是要收集船上人的信仰,而是把整船的人都变成蘑菇,给船上那些不知名的东西熬汤喝。
人变成的蘑菇熬汤……yue。
此行之后,他恐怕几年之内都不想碰和蘑菇有关的东西了。
而且商融和都出去了,为什么伊西斯还不走啊啊啊啊!
眼睛睁得太久有些干涩,姬语忍不住眨了一下眼睛。
也就是这一瞬间,镜面反射里,伊西斯已经到了他的身后。
一口凉气噎在喉咙无法上来,姬语再也无法保持镇定,猛然转身,手里藏着的最后一根袖箭射出!
却射到了空气里面。
幽幽的黑暗笼罩着房间,除了狗子的鼾声,什么都没有。
姬语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这一回,他却不敢回头再看玻璃窗了。
他感觉到了一点一样的黏腻粘住了他的脚——是蜡油。
他什么时候踩到了蜡油里?
滑腻的蜡油顺着他的脚往上爬,爬过的地方迅速变得风干冷硬,姬语急了试图把脚抽出来,然而已经迟了——这东西居然比水泥钢板还硬!
再这样下去他就要变成一尊封在蜡油里面的人像了!
救命啊蚀骨大人呜呜呜呜呜!!!
不知道是不是上天听到了他的祈祷,就在这时候,一阵“滋滋滋”的电流声响。
灯光大亮。
游轮恢复供电了?
周围阴冷的气息消失,脚上蜡油无影无踪,姬语腿软瘫坐在了地上,发现房间除了门口那个破开的大洞,那些怪物的尸体、污血、蘑菇都消失不见了,就像一切只是他之前的幻觉。
甜美的广播声在游轮内部响起:“各位亲爱的游客们,由于海啸和大雾影响,游轮信号暂时中断。但请大家不要惊慌,救援很快就会到来。请保持充足休息和睡眠,不要在海水湿滑的船舱内走动。请相信,明天又是崭新而美好的一天。”
经历了刚才惊魂未定,这甜美的女声广播是如此安抚人心,姬语慢慢从地面起来,却发现,睡着的地狱三头犬不见了。
毛骨悚然的感觉从脊椎升起。
他忽然意识到,刚才商融和那么吵闹的情况,地狱三头犬一直沉睡其实很不正常。
地狱三头犬可是曾经守护神殿的怪物,连它也能在无知无觉的状态之下消失,这船上究竟隐藏着怎样的恐怖存在?
他咬了咬牙,当务之急,他先拿了充电器给手机充电。
快充三分钟电池已经恢复到了百分之七十。
足够了。
睡觉是睡不着了。
他要去船长室。
二十层夹层。
明明已经恢复通电,这里却黑暗一片。
云柏缩在墙角,只用手机手电筒开着灯,声音颤抖:“爸,外面那些究竟是什么东西?这船上怎么会有那样的怪物?”
云之明穿着一身白大褂,半边衣物被血迹染红,完全没有注意到他说话,只是不停神经质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喃喃。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云柏:“爸!”
仿佛被他的声音刺激,云之明大步过来,双眼通红地看着他:“我错了吗?是我错了吗?我只是想让我的伙伴们看一看新世界……是我错了吗?”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仪式、仪式,都是假的,是假的……不,不,是真的,是真的,如果不是真的,那么我们这些年来的努力又是为了什么?”
云柏根本听不懂云之明的话,对于这个研究已经陷入疯魔的父亲,大多时候那些话都是听不懂的,他也不想懂。他想起之前一直服务他们的管家一言不合居然变成蘑菇的样子,只觉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爸!你清醒点!你们究竟研究出了什么东西?T病毒?丧尸?会吃人的蘑菇?”云柏摇晃他肩头,“你快说啊!世界上怎么可能有那样的怪物?”
云之明对“蘑菇”这个词此刻反应异常的大,“不!不!不是!那不是真主,真主曾经在最黑暗之地用光明将我们拯救,又怎么会是那样的形态?它甚至还要吃掉我们——”
“它非真主。却秉承真主意志而生。它是审视之眼,虔诚之尺,献祭之花。”
一个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尔等应当听从它的安排。”
云之明脸上的疯狂一滞,喃喃道:“祭司大人……”
伊西斯从黑暗中步出。
金发柔软披散,他的模样圣洁而美丽。
“想要拯救必先有所失去。这个道理你该明白。”
伊西斯道。
是的,他该明白。
几十亿怨灵的声音无时无刻不撕扯着他的血肉,直至如今,他只有一个信念,只要能达成那个目的,无论放弃什么东西都可以。
“所以,我们的仪式,还需要满足它,才可以让真主降临?”云之明道。
伊西斯:“献祭忠诚与自我,主会给你想要的回报。”
圣洁的祭司朝他张开双手。
云之明的眼睛里面涌现出渴望,忍不住往伊西斯的方向走了两步,半边血迹浸染的衣袍上面的血洇得更开了。
“不对,不对,不对。”他忽然停下脚步,似乎想起了什么,开始摇头,“祂承诺过我们……祂承诺过我们。只要信仰,就不会失去。”
伊西斯:“失去并非真正的失去,终有一日会再度取回。”
云之明却还是摇头,疯魔一般喃喃:“不对,不对,不对。”
“爸!爸——!”
云柏大声的吼叫让他回神,“刚才外面有怪物在拍门,你怎么还走过去一副想打开的样子?”
“啊?啊?”
云之明瞪大了眼,狼狈环顾,哪里还有伊西斯的身影。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浑身都颤抖了起来。用洁白的那边外袍蒙住泪水。
他身上溅上的血来自于他的贴身管家加里曼——也是跟随了他许久的伙伴。
在长出蘑菇后,他用消防斧砍下了对方的试图感染云柏的手。
“被骗了,我们都被骗了——”他踉跄站起身,“怪不得议长没有来,大主教也走了……哈哈哈,原来我们才是被放弃了的,被放弃的‘祭品’……”
他抱住云柏,“对不起,小柏。对不起。还有小昙,他也在这艘船上。哈哈哈,我们很快就要和你的妈妈一起,回到我们的故乡了。”
他似笑似哭,“我们早就该回去了……”
云柏确认他那个平时看起来十分严肃总是爱管教人的老爸已经发疯。
他被抱得莫名其妙,外面还有怪物走动闯门的声音,总觉得脑袋还有点痒,似乎长了几个包。
他忽然想起来,刚才管家的指甲划破了他的后脑。
【记住,你这一次来游轮的任务只有一个。】
【找准机会,抹杀错误。】
【你只有最后一次机会了,白昙。】
【你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杀掉他。】
【——杀掉谢眠。】
【不过在此之前我必须提醒你,寻常状态之下,你能够杀掉他的几率为零。不必疑惑为什么,也不要试图去理解,事实就是如此残酷。】
【但他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
光怪陆离的声音从脑海里尖啸着划过,画面扭曲着旋转不停,又变成了一个满身鲜血的男人,临死前对他低声叮嘱。
“小昙,好好活下去。”
男人是谁?
他自己又是谁?
白昙蓦然睁开眼睛,大口大口喘气。
旁边躺着的褚霖还在深眠。
脑子头疼欲裂。
自从白天配合谢眠表演了通灵巫术,他感觉自己一半灵魂已经横飞天外。连游轮舞会都没有参加,被褚霖扶了回来。
他咬了咬牙,爬下了床,踉跄了下。
房间的指针指向零点三十分。他想起来自己这次上船的任务。
他需要完成一件事情。
身体很狼狈,然而白昙脸上却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
房间的指针指向十一点五十五分。
异常的扭曲和震动终于停止,窗外迫近的高墙重新退回到了远方。
灯光大亮,一切恢复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