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叛逆期的那段日子,她格外看不上骄纵霸道的弟弟,经常跟他打架,也经常挨父母的骂。
高三上半学期她跟她妈爆发了一场前所未有的争执。
起因很小,仅仅只是为了一个蛋挞,但她积攒了十几年的委屈全部爆发了,她说了很多难听的话,她妈说了更多。
那时的钟翠翠年轻、冲动、做事不计后果,毅然决然地退学,出来打工。
她就像割肉还母、剔骨还父的哪吒,一门心思要把父母这些年养的她钱还给他们,就像她妈说的那样,等她还完就再也没有瓜葛。
这个家她一天也待不下去了,退学后她就进了工厂,一天工作十二个小时,月薪六千。
在本该学习的年纪去打工,她一直不后悔。
甚至有一种自毁倾向,想要她父母为间接毁了她大好的前程而愧疚。
但真正后悔的人是她自己。
高考成绩出来那天,她的好朋友给她打电话说考上心仪的学校,她笑着祝福对方。
挂完电话之后,她一个人躲在被子里哭了好长时间。
后来她把他们花在她身上的钱还清了,没了债务压力的她,觉得反正以后也不会结婚生子,索性做个月光族,快快乐乐地过着每一天。
于是她追星,沉迷在二次元。
不想未来,不想以后。
二十岁的钟翠翠后悔了当初的选择,不管再怎么样她应该咬牙坚持到高考。
但十七岁的钟翠翠,为了赌那口气,可能永远都会走上这条不归路。
昨天晚上她躺在床上想顾淮俞说的成人高考,她从来没有动过这个念头,哪怕每次都不好意思跟人说她只有初中文凭,哪怕心里羡慕那些读大学的同学们。
不管她在学校多优秀,在家里一直受的是打击教育,因此她害怕做出改变,也没有了十七岁那股没脑子,但十分坚决的勇气与冲劲儿。
在最该坚决的时候,她退缩了。
成人高考,她真的能行吗?
看出了钟翠翠的犹豫与彷徨,顾淮俞仍旧没有强行灌鸡汤,只是说,“等补课老师来了,你们跟我一起去听听课,帮我壮壮胆子。”
钟翠翠抓住关键字,“我们?还有谁?”
“小谢也去。”
虽然顾淮俞还没问,但默认谢惟是去的。
钟翠翠心想,听听课的时间她还是有的,小俞哥都这么说了,她也不能总拒绝。
钟翠翠避过顾淮俞的视线,拿着抹布胡乱擦了两下窗户,“那就去听一听。”
顾淮俞在心里打了一个响指。
顾淮俞给傅闻打了一通电话,告诉他今天去同事家做客,让傅闻别来接他了。
这个时机去同事家玩很微妙,傅闻怀疑对方是知道了顾淮俞的身份,所以才会变得这么热情。
但傅闻没说什么,让顾淮俞回家时给他打电话,他会开车过去接人。
顾淮俞乖巧地应了一声。
餐馆晚上要营业到十点多,因此是两班倒,白班从早上九点到下午四点。
顾淮俞今天只提前走了一个小时,他去商店逛了一圈,买了一台小太阳跟双人电热毯。
上次去谢惟家,小屋里连个取暖的家电都没有,那个旧的小太阳还是跟废品站借的。
怕谢惟家还是什么都没有,顾淮俞提前准备了,算是上门礼物。
等他左手提着小太阳,右手拎着电褥子回去时,谢惟刚好到下班时间。
顾淮俞懒得再进去,随便找了一个地方坐下。
等谢惟换好衣服出来,就见顾淮俞坐在他的电车后座,像个等着被接回家的乖小孩。
顾淮俞幽怨地抬起头,“你怎么现在才出来?我都等你好久了。”
谢惟啧了一声。
不是乖小孩,是坏脾气的。
作者有话说:
小谢同学:我专钓好奇猫猫。
顾淮俞探头:猫猫?什么猫猫?
谁是大可爱?快让我看看,发红包哦(怪阿姨脸)
25 第25章
◎顾淮俞大惊,小谢同学居然开始迷信了。◎
平息顾淮俞的怒火很简单, 只需要一个烤红薯。
顾淮俞坐在电车后座上,手里捧着谢惟给他买的烤红薯,寒风吹过面颊, 掀起他额前的刘海,露出那张怡然自得的漂亮脸庞。
但顾淮俞一向是“见异思迁”的,经过一家肠粉店时, 啃到一半的红薯立刻就不甜了。
他拍了拍谢惟的腰,嚷嚷道:“我想肠粉,我要吃肠粉。”
谢惟停下车,进肠粉店给他买了一份肠粉。
拎着肠粉从店里出来,电车后座上的人已经不见了,谢惟四下一扫, 在卖烤鸭的小店看到顾淮俞的身影。
顾淮俞对自己的食量很有自知之明, 也对谢惟的食量很有自信, 因此痛快地要了一整只烤鸭。
店主片烤鸭肉时, 顾淮俞又钻进隔壁驴肉火烧店, 点了两个火烧, 要不是被谢惟及时摁住,他还要往其他小吃店流窜。
顾淮俞眼巴巴看了一眼关东煮,“我想萝卜、福袋, 还有竹轮。”
谢惟把他摁回电车,让他老实坐着, 然后迈着长腿进了关东煮店, 买了一大桶出来。
顾淮俞挑挑选选,把不想吃的香菇、海带、西兰花都给了谢惟。
谢惟自然接过来, 三下五除二解决了。
顾淮俞看他只吃素菜可怜, 又好心地给了他两串肉肠。
谢惟吃完后, 载着顾淮俞继续上路,路过菜市场时,路边的排挡有刚炸出锅的小鱼干,他又给顾淮俞买了半斤。
一路吃到谢惟住的地方,顾淮俞已经吃了十二分的饱。
看着门口立的熟悉牌子,上面写着废品站,顾淮俞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谢惟居然还真的住在这里。
顾淮俞提着零零碎碎的食物,探头探脑地跟着谢惟进了废品站。
趁着谢惟去拿插排给电车充电,顾淮俞先是围着院子转了一圈,恨不得连长草的角落都掀开看看,会不会像《楚门的世界》那样,渡过那片海就来到了世界边界?
废品站会不会有能离开这里,通向新世界的暗门?
顾淮俞在院子里摸索了一翻,终于在西南角发现了一个向下的通道。
那一刻,他心率飙升,嘴唇发干,一种说不清是亢奋,还是惊惧的情绪在血管激荡,然后涌进喉咙。
顾淮俞舔了舔唇瓣,看着那个破旧的,爬满蛛网般裂痕的楼梯,底下一片黑暗,却牵引着他,让他情不自禁迈下一个台阶。
就在这时,身后响起一个粗狂的男声。
“你是谁?”
受到惊吓的顾淮俞一个激灵,惊惧地回头望去。
院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个又高又壮的男人,他又问了一遍,“你是谁,站那儿干什么?”
顾淮俞愣愣地站在原地。
谢惟从屋里走出来,对男人说,“这是我朋友,好奇心有点重。”
听到这话,男人没再呵斥顾淮俞,提醒似的说,“那下面什么都没有,二十几年前挖的地窖,下去了别再把你埋里面。”
他似乎是这里的主人,说完这话点头跟谢惟打过招呼,就进了屋。
谢惟站在院子看着顾淮俞,他倒是没有阻拦顾淮俞下地窖,反而问,“还下去看不看?”
顾淮俞想去,但又不敢下去,倒不是怕塌方,就算塌方了他也不会有事。
他是怕里面有老鼠,万一下去不小心踩到它,它吱吱乱窜怎么办?
顾淮俞问,“下面都有什么?会有老鼠吗?”
谢惟:“有。”
顾淮俞:“那有野猫吗?”
谢惟:“有。”
顾淮俞:“野猫怎么不吃老鼠?”
谢惟:“这里的猫不吃老鼠,专门咬人。”
顾淮俞知道他在吓唬自己,有些生气地说,“专门咬你是吗?”
谢惟说,“我又不下去。”
想下去的顾淮俞没了声音,过了几秒他才说,“你看过《楚门的世界》吗?这里会不会就是世界的边界?”
谢惟望着顾淮俞,语气平淡,“没看过,但这里不是世界的边界,上来。”
顾淮俞不接受这个说法,“那你为什么住在这里?”
谢惟上嘴唇碰下嘴唇,吐出三个字,“因为穷。”
饶是顾淮俞心情不好,也要被他这句‘因为穷’逗笑了。
顾淮俞忍着笑,“你怎么这么理直气壮?都这么穷了,你很骄傲?”
谢惟挑眉,“那我该坐在这里哭?”
顾淮俞笑着大声说,“你应该躺在地窖里被野猫啃。”
谢惟没理他,拎上东西悠悠然朝后院走。
顾淮俞又朝地窖看了一眼,隐约间他似乎听到窸窸窣窣的动静,吓得他赶紧上来,老实跟在谢惟身后。
回到谢惟的小破屋,顾淮俞已经不需要问他,径直坐到了床上。
这里除了床外,也没有其他可以坐的地方。
谢惟从纸盒拿出小太阳,然后插进插销里,对着顾淮俞的方向拧开了开关。
顾淮俞烤着手问谢惟,“你说的那个聋哑老人,我怎么没有见到他?”
谢惟利落地拆散纸盒,“他不在。”
顾淮俞惊愕不已,“他去世了,什么时候的事?”
谢惟掀了一眼顾淮俞,面无表情道:“他回老家了,不在这里。”
顾淮俞闭上了嘴巴,但没一会儿又忍不住动起来,“刚才那个人是他儿子吗?”
谢惟:“嗯。”
顾淮俞:“那老爷子没回老家的时候,你真的在这里见过他?”
谢惟:“嗯。”
顾淮俞把手掌贴到小太阳的网丝上,手心烤出汗后,他又换了一面。
怎么会这么巧?
他一来这里,老爷子就回老家了。
如果是以前,顾淮俞觉得这件事一点毛病都没有,因为他在这个世界去姿柏俱乐部,也不会遇见熟悉的面孔。
这是世界的运行法规,极大减少了顾淮俞暴露的风险。
但谢惟怎么可以在不同的小说,见到同一个人?
他这样不是跟外人暴露了自己有多重身份吗?
难道老爷子也是有多重身份的人?
可是如果老爷子有,为什么顾淮俞只能见到他儿子,不能见到他?
顾淮俞CPU都快烧了,也想不通其中的因果。
他也不藏着自己心中的疑惑,直白地问,“你认识苏见北吗?”
谢惟含着顾淮俞买的戒烟糖,头也不抬,“不认识。”
顾淮俞瞠目,“你怎么可能会不认识苏见北?他可是明星,演了好多出圈的角色。”
谢惟没表情时,那张脸就会显得格外冷淡,说出来的话却是陈述句,“家里没电视。”
他住的地方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穷得触目惊心,穷得坦坦荡荡,顾淮俞再次闭了嘴巴。
他拿出手机摆弄了一会儿,然后将手机屏挪到谢惟眼前,“这个就是苏见北。”
明星的照片大多都经过修图,顾淮俞好不容易找到一张没修过的,且最像苏见北本人的给谢惟辨认。
谢惟‘嗯’了一声。
顾淮俞瞪着他,“你都没看。”
谢惟的视线朝手机瞥了一眼,“看了,不认识。”
见他敷衍不肯好好看,顾淮俞倒在他床上,决定把他的床单蹭脏。
谢惟平静地看着把他床单蹭皱的顾淮俞,问,“你买的火烧还吃吗?”
顾淮俞瓮声瓮气地说,“不吃。”
谢惟拆开塑料袋,没管在床上撒欢的顾淮俞,把两个火烧解决了。
吃完收拾桌上的垃圾,一转头,床上的人已经趴着睡着了,上衣被蹭地卷了一个边儿,露出一截白得晃眼的腰。
谢惟伸手将顾淮俞的衣服拉平,拽过一旁的被子给他盖上,然后出去把垃圾扔了。
顾淮俞是被一通电话吵醒的,房间没有开灯,唯一的光源就是嗡震不止的手机。
顾淮俞迷瞪瞪捞过来,接通电话,含糊地应了一声,“喂,谁啊?”
那边的人皱起眉,“你还在同事家?”
顾淮俞“唔”了一声,窝在暖和的被子里,眼睫一点点往下坠,要不是对方再开口说话,他估计又会睡过去。
“小俞。”
顾淮俞猛地惊醒,“我在呢,哥。”
他总算清醒了,扶着脑袋坐起来。
谢惟倚在床边,嘴里叼着一根东西,看形状应该是烟,他的眉眼隐在黑暗里,只能模糊地看见五官轮廓,锋锐利落,没有多余的线条。
谢惟抬手摁下灯的开关。
强光倾泻而下,顾淮俞闭上眼睛,仰着头半坐在床上的模样,漂亮的几乎失真。
傅闻的声音不见往日温和,已经有些不悦,“你在哪儿,我现在过去接你。”
顾淮俞也说不清楚自己在哪里,他认识的最后一个地标性建筑就是南城门外的那座尖塔,于是就报给了傅闻。
傅闻不觉得这地方有能让顾淮俞舒服睡一觉的场所,他直觉对方是在撒谎。
“你在原地等着我,我马上就过去。”傅闻起身拎了一件外套,然后出了门。
顾淮俞乖乖应了一声好。
挂完电话,他打了一个哈欠,没骨头似的再次倒回床上,还要埋怨谢惟,“你怎么让我睡着了?”
谢惟斜了他一眼,“嗯,是我拍着你的背,把你哄睡着的。”
顾淮俞有些心虚地垂了垂眼,小声说,“现在睡着了,晚上回去还怎么睡?”
谢惟:“那起来,做一百个俯卧撑。”
顾淮俞:“……”
这倒也不必。
谢惟起身,“走吧,送你去尖塔。”
顾淮俞一点也不着急,仿佛没听见谢惟的话,趴在枕头上没动。
傅闻会开车过来,他坐在车里等一会儿又冻不着他,他俩可是骑电车的,过去的太早还得吹西北风。
这话顾淮俞没明说,因为不符合他的人设。
他这么舔狗、缺爱的人,怎么可以让哥哥等着他呢?他就是吹成肉干也得是他无怨无悔地等傅闻。
顾淮俞磨蹭着从床上起来,慢吞吞地整理衣服,慢吞吞地穿鞋。
谢惟全程没有催,哪怕顾淮俞系鞋带用了两分钟。
好不容易等顾淮俞磨蹭够了,才跟着谢惟离开了小屋。
郊外的月色清朗,夜风寒冷。
经过废品站的院子时,顾淮俞的视线不受控制地瞄向西南角那口地窖,脚步自动放慢。
走在前面的谢惟似有察觉地转过头,顾淮俞侧着脸,从他这个角度看,顾淮俞眼睫显得格外长。
“还想过去看?”
谢惟突然出声,吓得顾淮俞回过头,他喉咙吞咽了一下,望着谢惟不说话。
顾淮俞没有多想去看,只是有些好奇。
像是看出他内心的想法,谢惟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朝地窖走去。
顾淮俞想叫他,又怕吵醒了屋里的人,只能立在原地巴巴望着已经走下台阶的谢惟。
走到一半时,谢惟在台阶上重重踩了一脚,举着手机往地窖里照了一圈,然后回身去叫顾淮俞。
谢惟说,“下来吧,老鼠都躲角落了。”
那还是有呀。
顾淮俞心里发毛,但耐不住过分强的好奇,把心一横,快步走了过去。
谢惟在前打头阵,顾淮俞缩着脑袋跟在他身后,小心翼翼地往台阶下走。
地窖就是普通的地窖,阴冷潮湿,还有一股发霉腐败的难闻气味。
里面零散着垃圾,墙角堆着长条状的东西,上面盖着防尘布,看不出那是什么东西。
顾淮俞走下来的时候踩到一根什么东西,发出咔嚓的断裂声,吓得他险些跳到谢惟身上。
顾淮俞忙将手机移过去,光一照,原来是一截树枝。
他走神的工夫,谢惟已经走进到地窖深处,顾淮俞举着手电筒将光打在他身上,想跟过去,又实在不敢,怕墙角窝着的老鼠咬他。
顾淮俞喉口发紧,压低声音问,“你干什么去?”
谢惟头也不回地说,“给你摸摸墙,看有没有暗门。”
顾淮俞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谢惟说的“暗门”是什么,他怔怔地看着谢惟,“你不是说你没看过《楚门的世界》?”
谢惟敲着面前的墙,说话时伴着笃笃声,“你睡觉的时候我看的。”
顾淮俞震惊,“我睡了一百多分钟,近两个小时!”
那晚上回去他还睡得着吗?
谢惟停下来,回头去看顾淮俞,那双眼睛波澜不惊,“我刷的是两分钟带你看完一部电影,小帅小美,哦,还有一个大壮。”
顾淮俞:……
《楚门的世界》是一部103分钟的电影,男主人公叫楚门,某天他发现自己周围充斥着谎言,父母、妻子、朋友、包括一起工作的同事都是假的。
为了寻找这个世界的真相,他独自一人坐上船到海上漂流。
在经历了一场暴风雨后,他的船撞到一面蓝天一样的墙,那是世界的尽头,也是楚门逃离这个虚假世界的门。
楚门打开了那扇门,走进了真实的世界。
顾淮俞有时候觉得自己就是另一个楚门,他生活在一个专门为他制造的虚假世界。
他像楚门一样觉醒了,却没有像楚门那样找到那扇通向自由、通向真实的大门,他清醒地被困在这里,必须按作者安排的走完这一生。
谢惟敲完一面墙,挪动脚步要去敲另一面时,不小心踢到了什么。
那东西叮铃啷当地滚了几下,惊到了藏在角落里的“毛茸茸”。
顾淮俞只见一个黑影快速闪过,钻进了罩着防尘布的那堆杂物里,虽然他没看清楚那是什么东西,但经验告诉他那是老鼠。
顾淮俞头皮瞬间麻了,鸡皮疙瘩爬满两条手臂,他想也不想转身就跑。
跑出去没两步,又折回来,拽上谢惟朝台阶狂奔。
直到跑到地面,顾淮俞还没从惊惧中回神,一路跑出了院子,跑到喘不上气才慢慢停下来。
顾淮俞真的吓坏了,他小时候在这个世界被渣爹关过小黑屋,在小黑屋里差点被老鼠咬到。
停到有光亮的地方,那股毛骨悚然感才一点点消退,顾淮俞喘匀了那口气,忍不住问谢惟,“你家没有吧?”
看着顾淮俞惊慌的脸,谢惟摇头,“没有。”
顾淮俞放松下来,嘴角又慢慢提了上去,莫名笑了起来,像是在笑他们刚才傻气的行为。
谢惟没有说话,只是面容沉静地看着他。
顾淮俞忽然扭过头,暴露在灯光下的脸是明媚的、欢快的,不见阴霾与低落,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染着笑意。
顾淮俞心说,没有那扇门就没有吧。
他一向想得开,现在已经很少有什么事可以让他纠结很久。
楚门身边的每个人都在骗他,他没有楚门那么凄惨,至少罗菲菲、沈嘉阳、钟翠翠他们是真实。
还有谢惟。
不管他说什么荒谬的话,做什么荒谬的事,谢惟的反应都很平静,还会带他来地窖真的去摸墙。
顾淮俞仰着脸看向谢惟,“你不要看什么小帅小美大壮了,这是对经典电影的不尊重,要看就看原片。”
谢惟掀唇,“没时间。”
顾淮俞:“时间是海绵里的水,挤一挤总会有的。”
谢惟:“挤不出来。”
顾淮俞撇撇嘴,“你个干海绵!”
谢惟不为所动,“该走了,湿海绵。”
谢惟骑着车载顾淮俞去了南城门的尖塔。
果然还是来早了,顾淮俞找了一个背风的地方,心里期盼着傅闻赶紧来。
唯一庆幸的不是一个人枯等,谢惟留下来陪他。
七八分钟后,一辆奔驰大G行驶过来,硕大的车灯打下两道强光,顾淮俞的手机跟着响了起来。
他掐断来电,走向那辆奔驰大G,跟里面的人招手,“哥,我在这里。”
傅闻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走了下来。
他身上穿了一件黑色的大衣,里面是件浅色毛绒衫,寒风中,身姿如松如柏。
傅闻的视线从顾淮俞身上扫过,逗留了两秒后滑向他身后的青年,对方立在稍远的地方,五官隐匿在黑暗中,模糊不清。
顾淮俞早上出门时穿的不是身上这套,衣服质感很廉价,但裹在身上却很暖和。
暖和到顾淮俞把领子立起来,将下巴藏在里面,头上戴着兜帽,只露出一双眼睛,跟一点鼻尖。
傅闻走近才闻到衣服上的皂香,很清淡,带了一点橘子味。
虽然他没用过这种皂,但能猜到价格,不会太高,可能就一两块钱,却能用很久。
物美价廉,就像顾淮俞一样。
但那是过去的顾淮俞,现在他是傅家的小少爷,不是什么穷小子都能沾惹的。
傅闻抬手抚平了顾淮俞被风吹翘的头发,“走吧。”
他语气温和,但那双不曾垂下的眼眸却藏着锋芒,只是掩饰得很好。
顾淮俞点点头,乖乖跟着傅闻走了,临上车前他挥手跟谢惟说再见。
傅闻看了一眼顾淮俞。
顾淮俞挥动手臂的幅度很大,眉跟眼都带着笑,笑起来有种不谙世事的天真,好像真是富贵窝里养出来的矜贵小少爷。
黑暗里的青年并没有太大的反应,静默地立在原地注视着顾淮俞。
回到暖气十足的车厢,顾淮俞才摘下兜帽,往下拉了拉衣链,露出白皙的脖颈。
傅闻启动车子,状似不经意地问,“谁的衣服?”
顾淮俞知无不言,“我同事的,早上穿得太薄,他就给我找了一件厚的。”
傅闻开着车不露声色,“今天天气是有些冷,你们没有坐车?”
顾淮俞摇摇头,“没有,他骑了电车。”
傅闻的打探很有技巧,聊着天就把自己想知道的套出来了。
顾淮俞并非毫无所觉,只是他不在乎,反正他跟谢惟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直到傅闻很敏锐地问他为什么鞋上这么多泥,顾淮俞才觉得这人很难缠,且控制欲强。
傅闻现在未必喜欢他,但已经把他归为自己的“领土范畴”,嗅到不对劲的地方,就会有所行动。
顾淮俞半真半假地说,“他家附近的小路有些没打成马路,不小心沾到鞋上了。”
傅闻:“他住的地方很偏远?”
顾淮俞:“是有点远,但也还好。”
从这番话里,傅闻很明显感知到,顾淮俞还要跟这个住很远的同事继续交往下去。
至于是哪种交往,傅闻目前还不确定。
但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傅闻想看到的,以顾淮俞现在的身份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这样的人身上。
他没直接阻拦顾淮俞跟谢惟见面,反问体贴地说,“下次再去他家玩儿,让司机送你过去,天这么冷,路又远,要是生病了妈该心疼了。”
顾淮俞像是被说服似的,“确实远,而且以后还要上补习课,没有时间再玩儿了。”
傅闻很满意他这番话。
但很快又听顾淮俞说,“不过好在我们可以一块上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