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淮俞听到了,只是不想搭理。
他对何云娥没有恶感,对方就是一个想过好日子的普通人,她跟顾大钧是正常的婚恋,既然不是小三,也没有干伤天害理的事。
虽然有心机,但不多。
顾淮俞讨厌的是顾大钧,从父亲角度出发,他几乎无可挑剔,就算一直撺掇自己跟商延结婚,顾淮俞也不伤心,更不生气,因为这是作者的设定,老顾也没办法摆脱。
在家庭责任上,尤其是夫妻责任,顾大钧很差劲。
顾淮俞十分双标,瞎指挥他的婚事可以,但对他妈不好,就是不行。
因为他妈是一个特别好特别好的女人,也是一个特别好特别好的母亲。
顾淮俞觉得自己所有的美德,都来自他母亲。
商家司机来接他,顾淮俞快速收拾好心情,利落地上了车。
顾大钧再不高兴,这个时候也不好拦着顾淮俞,只能眼睁睁自家养的小绵羊进狼窝。
到了商家,顾淮俞跟昨天一样,陪老爷子钓鱼、下棋、说话解闷。
商老爷子一直很喜欢他,还让顾淮俞看了他的藏品,这些待遇不是普通人能有的,他对商延这个亲孙子都没有这么好的耐心。
顾淮俞很不自谦的觉得,这是应该的,因为他比商延乖。
老人嘛,都喜欢乖小孩。
一老一少相处得很和睦,直到商延来了,老爷子才收敛了脸上的笑。
商延不像是从公司过来的,白衬衫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衣扣解开两颗,随意立在书房门口,桃花眼,薄嘴唇,活脱脱的纨绔子弟。
老爷子沉下脸,不悦地看着他,“像什么样子!”
跟商延一比,顾淮俞乖得不行,“鱼好像还没喂,我去喂鱼。”
老爷子没说话,顾淮俞就着这个借口出去了。
刚走出去没多久,听见身后响起商延的声音,声线有点懒,也有点混不吝,“爹生的脸,看不惯就去骂你儿子。”
顾淮俞脚步微顿,在心里评价了一个字,牛。
难怪老爷子看不上,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不揍你揍谁?
果然书房传来砸东西的,顾淮俞回头看了一眼,一本书落到商延脚边。
至于砸没砸中他,顾淮俞没看到。
商延俯下身,拾起地上的书,忽然侧过头朝走廊看去,漆黑的眼睛像恶兽一样锁在顾淮俞身上。
顾淮俞装作惊慌,避开他的目光,赶紧走了。
小说里没说商延跟老爷子在书房里谈了什么,估计爷孙俩又吵了一架,这些年他俩关系一直不怎么好。
除了因为老爷子把林白安赶到国外,间接导致他出车祸去世外,还因为老爷子过强的控制欲。
商延的父亲能力不行,老爷子早就放弃他,转而培养商延。
商延最像老爷年轻的时候,就是因为太像了,爷孙俩才总是针尖对麦芒。
顾淮俞喂过鱼,拿着鱼食正要放回去时,在走廊碰上神色阴沉的商延。
小说里,因为上次在顾家的争执,以及昨天商延厌恶讥讽的态度,顾淮俞有意避开他,不想再与他起争执。
顾淮俞按照原剧情,看到商延先是愣了愣,然后毫不犹豫地拐向另一个长廊。
商家老宅建得九曲十八弯,院内的景致由中西融合的长廊串联起来。
顾淮俞一心想避开商延,并没有留意到秦叔端着老爷子要喝的药盅走过来,结果撞了上去。
秦叔也没料到,手上的药盅没端稳,惯性朝前倒去。
眼看就要全盅洒到顾淮俞身上,一截修长的手突然横过来,扣住那盅药膳,但仍旧撒出来很多。
药膳熬了两个多小时,温度极高,粘稠的汤汁灌了商延一手臂,他面色铁青。
救完人还不忘扭头嘲讽,“你眼瞎吗?”
顾淮俞像是吓傻了,立在原地嘴唇蠕动了两下,却没说出话来。
商延当机立断,忍着疼脱下了身上的外套,挽起袖口,露出一片烫红的手臂。
温度实在太高了,很快就起了红色的水泡。
秦叔看着商延烫伤的地方,眉心跳了跳,“我去叫医生。”
他没拿手机,快步走进室内,门口的墙壁上挂着一部座机,电话簿里存着家庭医生的号码。
秦叔拿起来正要拨号,商老爷子走过来,见他神色不对劲,开口问,“怎么了?”
秦叔拨通电话,简单跟商老爷子说了一下刚才的情况。
很快电话就接通了,不等秦叔说话,商老爷子走过去切断了。
秦叔愕然抬头,然后就听到商老爷子说,“让小俞送他去医院。”
秦叔瞬间了然,“那我叫司机送他们去。”
商延这场“英雄救美”是作者强行打破他俩僵局的骚操作。
上次商延在顾家做出来的事,就连顾大钧都忍不了了,顾淮俞也打算彻底放下。
但因为今天这场意外事故,作者让他心软了,觉得商延是因为自己伤到了手,主动承担起照顾他的责任。
养伤期间俩人纠纠葛葛,又黏糊到一块,并且顺利结婚。
这段剧情任谁看了都会说一句——尊重祝福,请锁死谢谢。
顾淮俞也不理解作者为什么要这么写,天下没有好男人了是吗,就非要他强扭这个不甜的瓜?
虽然不懂,但该走的剧情还是要走的。
更何况“照顾”不能自理的商延不也挺有意思的?
想通之后,顾淮俞由下头改为上头,一直期盼着这一天。
姓商的可算落他手里了!
乱咬人的藏獒马上就要变拔牙犬,可以任由他随便摆布。
顾淮俞在心里发出反派笑容:桀桀桀。
他拿着上车前秦叔塞的喷雾剂,这药对烫伤很有效,可以舒缓皮肤的灼热感。
商延胳膊烫红了一大片,起了十几个血泡,还破了皮。
顾淮俞吸了吸鼻子,高超的演技让他的眼泪说来就来,他一边默默掉泪,一边往商延胳膊上喷药。
眼泪掉得很有技巧,每一滴都刚好砸到商延受伤的地方。
商延拧起两道眉,突然抬手掐住顾淮俞的下巴,声音很冷,“你故意的是不是?”
顾淮俞被迫仰起头,湿润的眼糅杂着茫然无措。
就是故意哒。
商延手指掐紧,头压低一分,近距离看着顾淮俞那张漂亮单纯的脸。
看了一会儿,毫无征兆地将他甩开。
顾淮俞低声说,“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药还是要喷的,处理不好可能会留疤。”
商延没搭理他,把头偏到窗外,看飞驰而过的景色,表情冷漠。
顾淮俞多善良啊,偷偷在他伤口上用力喷了两下。
商延没说话,仿佛他不存在。
到了医院,顾淮俞忙前忙后,陪着商延检查完,还帮他办了住院手续。
处理完一切后,顾淮俞给商老爷子打了一通电话,简单说了一下商延的情况。
商延的胳膊伤得不轻,医生嘱咐一个多星期不能碰水。
顾淮俞留下来照顾他,对方不算抗拒,因为商延压根不搭理他,视他为无物。
晚上商延要洗澡,顾淮俞用保鲜膜帮他包住了受伤的那条胳膊,以免溅上水。
商延把顾淮俞当一个无关紧要的保姆似的,顾淮俞刚帮他包好,他就抽回手,看也没看顾淮俞一眼,起身朝洗手间走去。
顾淮俞帮他办的vip病房,有单独的卫生间,里面只有淋浴,没有浴缸。
不过把淋浴喷头压低一点,受伤的手举高,这样洗应该没事。
商延进卫生间正要脱衣服,房门被人敲了敲,磨砂玻璃上印出一道人影。
顾淮俞站在门口,“我买了牙刷牙膏,还有洗发水跟沐浴露。”
商延面无表情地拉开房门,从顾淮俞手里拿过那包东西,然后把房门关上。
顾淮俞也不生气,对门内的人说,“还有毛巾。”
房门再次打开,商延嘲讽地掀唇,“给你五分钟,够不够你一次性说完?”
顾淮俞眼睫垂了垂,没回应商延的挖苦,“你一只手不方便,牙膏跟牙刷的包装还没有拆。”
商延单手撑着门,居高临下地看着顾淮俞,刚才那包东西被他挂在门把手上。
顾淮俞默默从门把上取下袋子,拿出牙刷跟牙膏拆了外包装。
洗发水那层塑封膜很难拆,这里又没有剪刀,顾淮俞只能用指尖去抠塑封袋,一个用力,手肘撞上洗手间的门。
门内的把手正好在商延腹部位置,狠狠地顶了他一下,商延的脸色霎时难看。
顾淮俞张张嘴,脸上写满惊慌失措,“我,我不是故意的。”
商延手指掐着门框,狠狠瞪了一眼顾淮俞。
顾淮俞不敢再抬头,哆嗦着手拆下了洗发水塑封袋,然后顺时针拧开按压泵头,等喷头弹起来后,他挤压了两下。
但不知道喷头是不是坏了,顾淮俞没挤压洗发水。
他抱起来研究了一下,然后用力摁了一下泵头。
噗呲一声,商延的脸被浇了一坨洗发水,白色的液体顺着那张俊美的脸滑下。
商延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拽起顾淮俞的衣领,单手将他拎出了洗手间一米开外。
等房门砰地用力砸上,僵在原地,像是被吓住的顾淮俞,在心里嘻嘻了两声。
商贵妃,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在顾淮俞的悉心照料下,商延不能说事事顺心,只能说上下的牙就没有停止过运动,总是一直磨啊磨啊。
商延把顾淮俞从病房丢出去了两次,每次对方都会偷偷摸摸再钻进来,然后继续犯蠢。
商延阖着眼睛躺在病床上,手臂上的伤让他睡不着。
半个小时前顾淮俞又被他拎了出去,这次人倒是没回来。
商延烦躁地翻了一个身,躺了一会儿沉着脸坐起来,撕下贴在手臂上的止血带,摁到了亮着绿灯的呼叫铃上。
安静的走廊忽然传来脚步声,商延立刻躺了回去。
没过一会儿,房门吱呀打开一条缝,像是在探查病房的情况,那人在门口立了几秒,然后才悄悄地进来了。
轻手轻脚地走到床头,顾淮俞拆下一条冰袋,敷到了商延裹着纱布的手臂上。
冷敷能减轻烫伤的灼疼感,这是小说里顾小白的体贴。
病房有一台小冰箱,因此顾淮俞多买了几条冰袋,给商延敷了一条,剩下的正要放进冰箱,他很不小心地手一滑,一条冰袋直直砸上商延的脸。
这是来自顾小黑的‘照顾’。
黑暗中,商延的眉头明显皱了一下,但人却没有醒。
顾淮俞怀疑他是在装睡,但没有证据。
本想再“不小心”砸一个,又怕做的太明显,系统判他违反人设,只能作罢。
对于商延的英雄救美,他没有太多的感激。
不仅不感激,反而很生气这段剧情,觉得作者用脚写情节。
如果没有这段,他俩或许路归路桥归桥,作者非要强行让商延受伤,从而使他产生内疚,还会开启各种脑补模式。
“他这么讨厌我,为什么要救我?”
“救我是不是说明在乎我?”
“不管怎么说,他都是因为我受伤,我不能不管。”
欸不是,这有什么好内疚的?
也没见商延掐着他脖子,羞辱他的时候内疚。
顾淮俞把冰袋放在冰箱里,然后出了病房,坐在长廊的休息椅上定了一个震动模式的闹铃。
这种冰袋只能维持两个小时,两小时后顾淮俞还得给他换一条。
顾淮俞想玩一会儿消消乐打发时间,但人设不许,他这个时候只能表现出担忧,纠结的情绪。
在走剧情点时,顾淮俞人设不能偏差太大,其余时间对他的管制倒是没那么严格。
硬熬了两个小时,顾淮俞钻进病房,从冰箱拿了一条新冰袋给商延换上。
这次顾淮俞没再出去,坐在病床旁看了一会儿商延。
之后又给商延换了一条冰袋,顾淮俞才趴到病床慢慢睡着了。
睡觉也是在走剧情,得让商延知道他照顾了他一夜。
等顾淮俞的呼吸变得平稳均匀,商延睁开眼睛,见他枕了一角自己盖的被子,商延立刻从他脑袋下抽了回来。
顾淮俞睡得不算踏实,五官拧了拧,脸蹭在病床上,一副要醒不醒的模样。
蹭了两下,他枕上自己的手背又睡了过去。
病房没有开灯,走廊的节能灯映进来,勉强照亮了屋内。
夜色涂在顾淮俞精致的眉眼上,面部的线条虚化模糊,让他看起来很乖,很无害。
但仅仅只是看起来。
林白安害怕虫子,尤其是怕那种身上有刚毛的虫子,他总觉得这种虫子很畸形。
有一次顾淮俞跟林白安在树下说话,一只毛毛虫掉到了林白安身上,他吓坏了,让顾淮俞帮他把虫子拿走。
顾淮俞好像也很害怕,抖着手去弄,结果把虫子抖搂进林白安的衣领里。
那个时候他们还在上学,商延跟朋友打球回去,正好看见这幕。
他沉着脸走过去,拿湿巾把虫子捏了出来。
林白安洁癖发作,惨白着脸回去洗澡。
顾淮俞六神无主站在原地,似乎想要跟过去,但碍于他在场不敢动弹。
商延盯着顾淮俞那张惊慌的脸,几秒后,用一种肯定的语气说,“你是故意的。”
顾淮俞猛地抬头看向他,眼眶几乎是在一瞬间就红了,委屈的情似乎能溢出来,“我没有。”
商延不为所动,看着那种极具欺骗性的脸,冷漠道:“别再让我看到你整他,否则就不是警告这么简单了。”
顾淮俞眼里噙着泪,挂在眼眶欲掉不掉,他哽咽着又说了一遍,“我没有。”
商延冷冷的,“你骗不了我,你这种手段我见多了。”
这不是他第一次见顾淮俞捉弄林白安。
他俩从小是朋友,顾淮俞很了解林白安,知道他怕虫子、有密集恐惧症,不太会游泳。
每一次顾淮俞都很巧合的利用林白安的恐惧,吓唬他,让他出丑,自己却在一旁装无辜。
商延俯视着顾淮俞,眼底是冰冷的厌恶,“我只说一遍,离他远一点。”
顾淮俞哭了,像是被他吓的。
但商延没心情看他装,嗤了一声,然后离开了。
顾淮俞仰着脸,眼泪还是不停掉,直到商延走远了,他才抹掉眼泪,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装忧郁装了好一会儿。
商延鉴定的没有错,他确实故意的。
知道这里的树上有毛毛虫,所以带林白安来这里说话,故意让毛毛虫掉他身上。
但那也是因为林白安先开始整他,他才开始偷偷捉弄他。
林白安一直就不喜欢顾淮俞,只是因为他们俩家有合作关系,他父母让他跟自己搞好关系,他才跟顾淮俞做朋友,但心里对这个小暴发户不满意极了。
从幼儿园到高中,顾淮俞被同学骂土鳖,被孤立,被霸凌,都是林白安背后搞得鬼。
但作者把他塑造成了一个傻子,被林白安骗得团团转,还觉得对方是好朋友,掏心掏肺地对林白安好。
凭什么?
那时顾淮俞十七岁,已经摸透这个世界的运转规则,经常偷摸干坏事,只要他把戏演真一点,系统都会被他骗了。
而且他跟商延需要误会,他俩的恋爱之路本来就是误会叠着误会。
顾淮俞踩着那根红线,恰到好处的平衡了他们三个人的关系。
他每次捉弄林白安,都会被商延抓包或者撞见。
商延对他有偏见时,他就是茶,是坏,是心机白莲花。
等商延爱上他,放下偏见再回想过去,一切就会变成巧合,顾淮俞善良,天真,且倒霉。
自从那天被商延骂了,顾淮俞就放弃了林白安这个目标,转而投向商延。
他那时已经是制造各种意外的天才,开始把多年积攒的手段都用在商延身上。
后来他们毕业了,顾淮俞也过了叛逆期,心态越来越佛,开始老老实实走剧情,很少在整什么花活。
今天‘顾天才’重新登场,让商延再一次感受上学的滋味。
前几年只要顾淮俞在身边,商延就总会发生各种各样的意外,且倒霉的都是他。
这几年没有了,因为顾淮俞不总在他身边转悠了。
看着顾淮俞熟睡的脸,商延掐住,然后拉近自己,停在了近在咫尺的地方。
顾淮俞皱了皱眉,隐约有醒来的迹象。
商延松开他,躺回了床上,心里烦得久久睡不着。
顾淮俞趴着睡了半夜,腰酸腿疼哪儿哪儿都不舒服。
醒来商延已经不在病房,顾淮俞揉着发酸的脖子,去洗手间看了看,人没在,又去走廊转了一圈,还是没见到人。
虽然大活人不至于丢,但顾淮俞还是下楼找了找,表现出十足的关心。
他来医院时匆忙,连件外套都没来得及穿,下楼后被寒风一吹,立刻想回空调屋里待着。
顾淮俞站在住院部门口四下扫了一眼,心想这也算找过了,找不到也不能怪他是吧?
正要回去时,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叫他,顾淮俞停在原地回过头,
一个面容俊朗的青年手里拎着两份早餐,一脸惊喜地走过来,“真的是你,顾先生。”
是秦岩。
他母亲得了重病,是顾淮俞找人托关系,挂到了一位专家号,还花钱支付了所有的医药费,让他母亲能在这里住院,得到最好的医疗。
顾淮俞笑着跟秦岩打了一声招呼,然后又问了问他母亲的情况。
“身体好多了,晚上不像过去那样疼得睡不着,谢谢您。对了,您怎么来医院了,是生病了吗?”秦岩担忧地看着顾淮俞。
顾淮俞说,“我没事,来这里探病。”
见顾淮俞穿得单薄,脸颊都被吹紫了,秦岩连忙摘下自己的围巾,走上前裹到了顾淮俞脖子上。
这条围巾还是顾淮俞上次送他的,秦岩一直舍不得戴,今天下午有重要的面试,他当幸运符戴的。
没想到真的很灵,早上就碰到了顾淮俞。
围巾暖烘烘的贴着脖子,顾淮俞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冲秦岩笑了笑,“一直想过来看看你妈妈,今天我也没太多事,现在方便吗?”
秦岩受宠若惊,“方便的,她一直再当面谢谢您。”
顾淮俞放弃去找商延,跟着秦岩去看他母亲。
远处的垃圾桶旁,商延咬着烟,青白的烟雾中,他看着住院部门口的俩人,漆黑的眸阴沉晦暗。
顾淮俞跟秦岩之间的气氛总是很融洽,哪怕上次商延带他去顾家挑衅,也没激起顾淮俞对秦岩的厌恶,反而关系更亲密了。
秦岩突然自己的围巾解下来,然后裹到顾淮俞的脖颈,动作透着小心翼翼,像是怕把顾淮俞弄不舒服似的。
围巾的款式很眼熟,顾淮俞以前似乎戴过一条,简约素雅,不是他一贯的风格,所以商延印象深刻。
顾淮俞审美不知是随他爸,还是并不在乎自己身上的穿着,总之穿得很土气。
后来他认识了罗菲菲,风格开始转变,偶尔会穿一身能让人顺眼的衣服。
两人又说了几句,顾淮俞就跟着秦岩离开了。
商延盯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半晌后将嘴里的烟抽出来,然后狠狠碾灭在垃圾桶。
秦妈妈的精神确实比顾淮俞上一次见到时好了很多,她说话时很温柔,眉眼间依稀能看出年轻时的美。
很像他妈妈,徐方姿。
这个联想让顾淮俞觉得她亲切。
陪她说了一会儿话,顾淮俞见她有些困顿了,不好多打扰,这才起身离开了。
回到商延的病房,人已经回来了,而且身上带着烟草的味道。
顾淮俞跟他说话,他也没有理会,靠坐在病床上,单手拿着手机在打字,神色冰冷。
没过多久,商家的人来了,还给他们带了两份早饭。
顾淮俞打开食盒,清淡的粥是商延的,那份海鲜粥是自己的。
他很满意,因为他不爱吃蔬菜,自然也不爱喝蔬菜粥,也就老顾煮的粥他多少能喝两口。
顾淮俞正在开心地摆饭,病床上的商延不知发什么疯,突然暴起将桌上的东西全部掼到地下,汤汤水水洒了一地。
这次顾淮俞是真的惊了,看商延的眼神像是在神经病。
好好的拿食物出什么气,谁惹你了?
商延冷漠地从嘴里吐出一个字,“滚。”
顾淮俞看着商延没说话。
剧情里没有这一出,本来他俩相安无事地吃了早饭,然后商家人来换他,顾淮俞回去洗了个澡,又给商延熬了汤,连觉都没有补又医院当保姆了。
现在商延又突然加戏,还是莫名发疯。
顾淮俞胸口起伏了两下,还是决定先哭为敬,然后再羞愤地离去。
等回家他要先补一觉,中午也不炖汤送来医院了,反正是商延先改的戏份。
顾淮俞眼眶刚酝酿出泪,商延又狠戾地骂了一句,“滚出去!”
滚就滚!
顾淮俞转身朝外走,但没走出几步,商延伸手薅住了他的围巾。
顾淮俞一时呼吸不能,回头去拽自己的围巾。
见拽不回来,又怕商延真的发疯勒他,顾淮俞手忙脚乱地摘下了围巾,想回头骂一句‘你疯了’。
但想了想,还是掉了一滴泪,然后悲悲切切地走了。
等他母亲睡着觉,秦岩拿着热水壶去水房打水。
刚走出病房,在楼道口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心头一跳,低下头快步进了水房。
秦岩拔下水壶盖,把壶口放到热水管下,然后拧开水管。
接水的时候,他的思绪已经飘到刚才隐约看到的那个人,不知道是自己眼花了,还是对方确实来医院了。
想起早上站在住院部门口的顾淮俞,秦岩皱起眉,他不会真住院了吧?
如果不是他,谁能让顾淮俞那么急匆匆就赶过来,连一件厚外套都没有穿呢?
水接满后,秦岩关了水管,紧蹙的眉头一直没松开,心头好像压了一块石头一样沉甸甸。
他想不通顾淮俞那么好的人,怎么会看上商延?
秦岩盖上水壶盖,转身要回病房,一抬头看到门口那道高大挺拔的身影,他心口一缩,脚步都有些不稳了。
商延倚在水房门口,一条胳膊束着绷带,他慢慢走进来,颇为几分闲庭信步的意味。
秦岩喉咙发紧,不自觉后退,“你想干什么?”
商延没有说话,只是从他手里接过了水壶。
秦岩不料他会有此动作,不自觉松了手,被他轻松拿走。
见商延打开水壶盖,秦岩的一颗心跳到嗓子眼,惊惶地看着商延,声音嘶哑,“你……”
商延没把热水浇到秦岩的头上,只是洒到他旁边,溅起的水花染湿了秦岩的裤边,商延的皮鞋也没能幸免。
倒完热水,商延把水壶扔一边,壶胆摔碎发出哗啦的声响。
这声音彻底拉断了秦岩紧绷的弦,他开口刚想叫人,就被商延拎着衣领,然后砸到了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