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诺兰在审讯时也基本用不到严刑逼供的手段。
吴九辨想起,在审讯课程上播放的那些诺兰审讯时的影像。
大多都是前线上或者执行任务抓到嫌疑人临时审讯,但画面的背景总是压抑的,要么是战火纷飞的战场,要么是鱼龙混杂的混乱地带。
犹如贵公子的诺兰站在其中,就显得格外突兀。
只是更加令人感到意外的是诺兰在审讯上的天赋,他尤其擅长精神上面的攻防战,甚至都不必令对方流一点血,就能将其全面击溃。
影像上,诺兰在审讯开始的时候总是会慢条斯理地戴上手套,而后轻声细语地给出建议,“我发自内心的忠告是早点告诉我消息,以免得浪费我们双方的时间。”
只是大多数时间嫌犯都不会接受他的建议。
每当这时,诺兰会轻轻地叹息一声,表情总是带着些疲倦的,然后毫不留情地从精神上令其崩溃。
他在这方面格外得心应手,驾轻就熟,但是在审讯的过程之中从来都是带着极度深的倦意,其中夹杂着一些厌烦与隐藏得很好的悲悯。
这些任务影像的结尾总是会停留在审讯结束已经癫若疯狂的犯人身上,他们大多数表情呆滞或者惊恐,那时候教室里总是鸦雀无声,只是静静看着这一幕。
这也是为什么即使诺兰战力不如利未安森,但是仍旧可以在竞争激烈的帝国军区稳稳占据第二位的原因,不只是因为他心思缜密,也因为诺兰的审讯影像是作为教科书上的范本所有军区通用的。
而且在联赛之中,大多数S级宁愿碰上利未安森也不想去招惹诺兰。
身体上的伤口可以养好,精神上的摧毁是不可逆的,吴九辨想起,曾经有一次任务记录得长了一些,在犯人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后,镜头转回到了诺兰的身上,他那时正低头脱去手上的手套。
诺兰什么表情也没有,除了一点微不可见的倦意以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
就像是与这鲜活又多彩的世界隔了很远似的。
吴九辨会想,摧毁一个人的精神到底是什么感受呢?在物理意义上,力是相互的,除却使用武器的攻击,伤害也是相互的。
那么在精神上呢?已经可以驾轻就熟摧毁一个人精神的诺兰,他的精神世界是什么样的呢?
他不敢深想,只是在那之后,每次听到帝国军校的太阳与月亮,必定是被誉为太阳的利未安森率先陨落的时候,吴九辨总是沉默不语,他自心底觉得,最先陨落的必定会是那轮明月。
这带着些许残酷的,如同预言般笃定的预测最后终止在了顾钰的手中。
因为他的能力,可以推测的是只要顾钰继续存在,那么在他存在的期间,就不会有S级陨落,可是,如果顾钰不存在的话呢?事情会变成什么样?
“请坐吧。”
在吴九辨陷入自己思绪的时候,审讯组的成员给他们搬来了椅子。
他回过神来道谢,并且坐下。
吴九辨跟严策的申请被会被审讯小组通过首先是出于外交方面的考量,其次两人在审讯方面也算是富有经验。
阿斯莫德的话,只是审讯组为了少点麻烦,他的审讯手段也是数一数二的,但是第二军区教授的审讯方式都过于暴力血腥,肯定是不可以采用的,让他通过只是为了避免被纠缠上——如果拒绝的话,阿斯莫德肯定会纠缠很久的,他就是这样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当然如果利未安森申请加入的话,八成也会被通过的,因为他跟阿斯莫德在审讯组眼中都是一样的麻烦人物,好在利未安森并不知道大家都通过这样“迂回”的方式加入了审讯组。
审讯组的麻烦能少一个。
但是依照利未安森的性格,吴九辨敢断定,如果他想来的话,是一定可以加入的,那么利未安森不在这里的唯一原因大概就是他没有想到可以加入审讯组。
而且,诺兰也没有提醒他。
吴九辨坐在座椅上,忍不住去想着这两人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矛盾。
他的座位跟诺兰的挨在一起。
两人之间的气氛稍微有一些僵持。
诺兰率先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阿尔文的精神状态似乎不是很好。”
被关在审讯室内的阿尔文眼底一片淡淡的青,露出的右眼眼白上满布着血丝。
知道诺兰是为了缓和气氛,吴九辨也就顺着这个话题聊了下去,“确实。”
吴九辨跟诺兰两人默契地谁也没提起利未安森,在说了一会儿话之后,就将话题转移到了顾钰身上,随便谈论了一些关于顾钰的事情,然后等顾钰到了之后,两人反而都不出声了。
只是安静地注视着顾钰进入审讯室,拉开椅子,坐在了阿尔文的对面。
在经过一晚的等待之后。
阿尔文终于等到了顾钰,一晚上的等待时间确实是有用的,他显然有些焦虑不安,没有之前面对审讯组的胸有成竹,阿尔文在面对顾钰的时候似乎一点都没有掩饰情绪的打算,就像是一个不安胆怯的孩子。
行为举止,包括眼神里都带着小心翼翼。
“你好。”阿尔文忐忑地开口,试图找到一个好的谈话的开头,如果不是双手被束缚的话,他应该早就起身迎接顾钰了,“我一直在等你。”
顾钰弯了弯眉眼,只是这个表情并没有让他显得平易近人,反而更加遥不可及,像是隔着一层什么东西似的,“我知道。”
“毕竟是我定的时间,”
顾钰异常坦诚,“我认为,等待是一种温和且必要的手段,对你来说不会过于刺激,也不会太激烈,而且……”
他顿了顿,看着阿尔文的表情,“很有用。”
“是的,是很有用,”阿尔文低低道,“其实你不必这样子的,你可以随便问我任何问题。”
他低着头,发丝遮掩住眼睛,肩膀有细微的颤抖,显然是已经临近情绪的崩溃。
审讯室外,诺兰按下了顾钰耳机的通话,诺兰犹豫了片刻,才出声,“顾钰,阿尔文就要崩溃了,抓紧时间问一下他的目的,计划,是谁在背后指使的。”
在这所有人之中,诺兰算是最有经验的,如果不是他刚刚才完成任务回到军区的话,或许关于阿尔文的审讯已经结束了。
这一次顾钰失败的话,紧接着进去审讯阿尔文的应该就是诺兰了。
诺兰下意识不想让顾钰亲手逼疯一个人,击溃一个人的精神,即使那个人犯下了罪,是罪有应得。他曾经逼疯过许多人,那种罪恶感就像是心上的一颗石头,压得人踹不过气来。
诺兰也不想让顾钰经历失败。
但是与此同时,最让诺兰犹豫的却是心底悄然蔓延的不安与害怕,他怕顾钰会看到自己审讯的样子,他怕顾钰之后会讨厌自己。
不会有人亲近一个刽子手的,诺兰想,他眨了眨眼。
这几种情绪拉扯着诺兰,让他极其痛苦,最终,诺兰下定决心般道,“顾钰,如果可以的话,换我进去吧。”
“我对于审讯这方面比较擅长。”诺兰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从容不迫,只是尾音还是多了几分动摇跟柔软,“你不应该做这些事情的。”
顾钰用指尖点了点耳机,完全不在意阿尔文会听到一样,温声回应,“我知道的,但是请不要催促,我有我询问的方式跟理由。”
“而且,诺兰其实并不喜欢审讯吧?擅长跟喜欢是两码事。”
顾钰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他轻声安慰,“不要担心,你尽管可以信赖我,依靠我。”
诺兰闻言怔愣了一下,他睁大眼睛,按住耳机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审讯室内所有人都在偷偷观察诺兰的反应,而诺兰只是注视着顾钰。
而另外一边,顾钰已经摘下耳机,轻轻叹了口气,用一种温柔的声音安抚阿尔文,“不会让你为难的,不要担心。”
他用指尖不紧不慢地点着桌面,发出极有规律的敲击声,“我想知道的有很多,但是这里面有许多东西是你不可以提起的,是吗?”
阿尔文点点头,他不可自制地颤抖起来,蜷缩在椅子里。
顾钰温和地继续开口,“如果提起的话,会对你有不好的作用是吗?”
阿尔文继续点头。
“好,我知道了。”顾钰换了一个坐姿,他十指相对,直视阿尔文,“那么我们现在开始,除了你不可以提起的,我都要知道。”
审讯室外的监控室内,审讯组的成员都安静了下来,谁也没有想到事情的走向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有那么一瞬间,大家似乎在顾钰身上看到了顾景云的影子,即使两人并不是亲兄弟,而且性格完全不一样,但是这一刻,顾钰却隐隐有了顾景云杀伐果决的样子。
只是在这果断之下,仍然是避无可避,无可阻挡的温柔。
就像是夜晚的海面,潮水蔓延,即使有岩石的阻挡,也能没过坚硬粗糙的岩石,悄无声息地漫过洁白的沙滩,湮没一切。
吴九辨忍不住看向诺兰,诺兰的视线则是一直停留在顾钰的身上。
即使是隐瞒下那些不可以提起的事情,阿尔文说出来的信息也足够让第四军区头疼的了。
阿尔文似乎只是不能提起给他植入虫子的人是谁,位置在那里,又逃到了哪里,但是至少能给出,给他植入虫子的肯定是人类,而不是虫族。
这样情况就有些复杂了。
不知道是虫族与人类进行了合作,还是两者谁在利用谁,也无法确定给阿尔文植入虫子的人是有着自己的意志还是也是同样被控制的。
审讯组的成员将这些得到的信息迅速整理,并且上报。
顾钰在审讯室内待了很久前面阿尔文已经说了他所有知道的事情,但是顾钰并未停止谈话,他与阿尔文在后期的谈话可以用漫长跟漫无目的来形容。
就像是在跟朋友聊天一样,随意又放松。
在顾钰进去之前,阿尔文的精神状态是紧绷的,接近失控的,然而在顾钰开始审讯之后,阿尔文反而慢慢地放松下来,精神状态逐渐趋于稳定。
就像是一只因为寒冷跟饥饿而大声号哭的幼崽,被人捡起来,好好地进行安抚并且给予了照顾,然后在那人的怀中缓慢地,进入了深沉的梦乡。
甚至在审讯的最后,阿尔文还努力对顾钰露出了一个怯生生的微笑,他忐忑不安地看向顾钰,似乎是想问些什么,但是又不敢开口。
“有什么想要的,你可以跟我说。”
顾钰像是在鼓励似的,给出承诺,“只要你说出来,并且要求在合理范围内,我都可以满足。”
“我、我想问问你下一次会不会来看我,如果会的话,是在什么时候。”阿尔文被铐住的双手,紧张地握成拳,指尖掐入手心,“当然,就算不来也是理所当然的。”
出于私心,阿尔文本来想留下一点消息,下一次再说的。
这样他就可以多见几次顾钰。
顾钰没有立刻回复,只是低下头,似乎是在查看着什么。
在过了大概几十秒之后,这几十秒对于阿尔文来说简直就是度日如年。
他的心也在顾钰的沉默里沉了下去,有什么模糊了眼眶,阿尔文低下头,努力忍住眼泪,尽力让眼泪不掉下去。
他并不埋怨顾钰,因为顾钰并没有非得来看他这么个犯人的义务,阿尔文只是在心里想,应该留下一点消息,下次再说的。
就在阿尔文低下头的时候,对面的人忽然开口,“下周三的上午,准确的说是九点二十分,我会来看你。”
顾钰查了半天时间表,自从联赛之后,他的时间安排就更加紧密了,他有些抱歉地道,“至于下下次来看你的时间,下周三的时候我们再约定好吗?”
阿尔文死死咬住下唇,眨了眨眼,眼泪就滚落了下去。
他尽量控制自己,可是越来越控制不住,眼泪自己有想法似的,一下子涌了出来。
阿尔文想开口说好,却发现因为哽咽,已经发不出声音了,他只好用力地点了点头。
顾钰站起身,隔着那张桌子,弯腰替他擦干净眼泪。
就像那天,俯身替他擦去脸上的血迹一样。
阿尔文想。
结束审讯的时候,已经是月上中天。
顾钰是跟吴九辨他们一起走的,刚好顺路。
几个人心有灵犀似一样,悄无声息地将顾钰围在了中心。
在走出审讯室所在的大楼的时候,几人看到了靠在门口走廊边上百无聊赖地趴在栏杆上的利未安森。
见几人出来,他惊喜地起身,视线先落在了顾钰身上,欢欢喜喜道,“我等了好久。”带着些许不自知的撒娇跟一点娇娇的埋怨。
就像是猫咪等待在厨房准备饭菜的主人出来时的呜咪一声。
利未安森迎上去,先跟顾钰诉说了自己等待时的心情,之后才不满地扫视过吴九辨几人,控诉道,“为什么你们都不带我!”
审讯开始之后是不允许申请加入的,而且进入审讯室的人是要切断与外界的联系的,除非是顾景云等上层的级别。
利未安森是知道这件事情的,但是他还是在通讯设备上给吴九辨,诺兰几人都发去了很长的一段控诉。
他原本是走在顾钰身边的,此时又转过身,倒退着看向吴九辨他们,“尤其是诺兰!”
“你跟他们学坏了,现在都不跟我一伙了。”
利未安森气鼓鼓的,但是从话音里很显然是没有真的生气的,只是在不满而已,这不满也不痛不痒的。
诺兰不知在想什么,看样子有些出神,并未立刻回应利未安森。
直到在他旁边的吴九辨用手肘捅了一下,诺兰这才醒过神,用眼神询问发生了什么,在意识到利未安森在跟自己说话以后,含糊地“嗯”了几声。
显然是没有听到利未安森刚刚的话。
阿斯莫德哼笑一声,他扫视过诺兰的背影,意有所指道,“谁让你自己蠢,把谁都当兄弟吗?”
眼看战况就要扩大,顾钰伸手拉了拉利未安森的衣袖,只是轻轻一扯,就将利未安森的注意力一下子拉了回来。
他警告似地看了一眼阿斯莫德,而后弯了弯眉眼,“利未等了多久啊?”
利未安森并不笨,他当然知道几人间的气氛不对,也知道阿斯莫德话里的意有所指,只是顾钰不想让他继续询问,他也就顺着顾钰的心意,停止了这个话题。
利未安森眨了眨眼,露出一个灿烂至极的笑,“也不是很久。”
他就像只有着尖牙跟利爪的凶兽,在主人的命令下,温驯又顺从地走在主人身边。
几个人逐渐分为了两拨。
吴九辨跟诺兰走在了最后。
吴九辨穿着一身休闲的服装,跟诺兰并肩走着,他看着前面顾钰跟利未安森还有其他人的背影,猝不及防地开口,“你跟顾钰很像,都有着纤细美丽的外表,也都是华夏系的外貌,连性格也都是沉稳安静的。”
诺兰瞥了吴九辨一眼,“像?不,我们一点都不像,而且是最最最相反的两极。”
诺兰嗤笑了一声,他几乎不曾做过这么失礼的事情,也不曾如此情绪外露过,只是现在的他才有了S级的血腥暴虐的影子。
或许是趁着夜色浓重,他终于可以不用披上那层温而尔雅的皮囊,而是可以肆无忌惮地出些许显露自我。
“我当然知道,我指的是外表都是华夏系。”吴九辨道,“本质是完全不同的。”
“而且是最极端的那种不同。”诺兰补充道。
他用一种轻描淡写的语气提起来,“今天的审讯,如果换了我的话,是一定会刨根问底,用尽一切手段,也要把所有的,能得到的信息都挖出来——即使阿尔文会崩溃,会死去,我也一定会这么做。”
“而顾钰就不会这样。”
诺兰的话忽然就多了起来,“你不能说他过于软弱或者过于温柔,因为就是他这个性格,阿尔文才会对他敞开心扉,我不知道这到底算是什么,这就像是个因果关系,像是个莫比乌斯带,头尾相连。”
“但也因为是顾钰,所以阿尔文才会开口说出情报,如果换了我来审讯的话,我可能得不到太多有用的信息。”
“但是我也清楚地知道一点。”
诺兰抬起头,看向那轮美丽的圆月,它躺在蔚蓝色的天空之中。
他用一只手捂住心脏的位置,“我内心是阴暗的,丑陋的,只是但凡有一点点不好我都不会叫它显露出来。”
“他们称呼我为月亮,用纯洁无瑕的月亮来形容我,可我知道我配不上。”
诺兰轻声道,“我是阴月。”
“是月亮的背面,是无法散发光芒的月亮,即使有光芒,那也是晦暗的。”
“之前只是有一堆人,他们太没有见识,没有见过真正的,流淌在心里的月光,才会将我称作所谓的月亮。”
吴九辨轻声道,“很多人都觉得你外表的冷漠跟外在情绪的缺失也是属于月亮的特质,没什么不一样的,阴月也是月。”
可是他的外表跟内心毫无关联,诺兰想。
“我一直都很嫉妒利未安森。”就像是为了推翻吴九辨的话一样,诺兰忽然开口,“我曾经想,为什么他能活得那么潇洒,那么随心所欲,为什么他能得到顾钰的垂怜跟关注?”
后来,他又开始嫉妒其他的人,其他跟顾钰靠近的人。
“你,还有茜茜,严策,阿斯莫德,阿尔文……”
诺兰轻声道,“我嫉妒你们所有人。”
“我表面毫不在意,内心嫉妒却满溢。”
这让他感到极度的痛苦。
吴九辨沉默半晌,认真道,“如果可以的话,去跟顾钰谈谈吧。”
“可我……”诺兰轻轻开口,“我怕他知道我的内心之后,顾钰会看不起我。”
将内心剖析在别人面前是要付出觉悟的——尤其在这个人是自己在意的人的时候。
吴九辨叹了口气,他用手顺了顺自己的发尾,觉得自己真的是太闲了才会在这里劝解诺兰,但是诺兰现在的情况,如果不及时解决的话,说不定会发生其他事情。
还是将这件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吧。
吴九辨想着,继续劝诺兰去跟顾钰交流一下,“我觉得,顾钰其实应该是察觉到了什么的,他对于S级一向都很宽容,你看阿尔文都可以在他那边得到宽恕,为什么你会觉得顾钰知道自己的阴暗面之后就会对你改变态度呢?”
“去跟他谈谈吧,不会有事情的,你也该让自己喘口气了。”
“当然,一切选择权都在你。”
吴九辨的态度一直都是这样理智的,他极其冷静将利弊一条条剖析清楚,摆在诺兰面前。
诺兰沉默许久,不知过了多久,他深深叹了口气,“我会认真想想的。”
吴九辨的目光落在他脖颈间的宝石上,“还是早点做出选择比较好。”
他拍了拍诺兰的肩,语气意味不明,“不然,谁也不清楚结局会如何。”
在将顾钰送回房间之后,一行S级才各自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只是利未安森与诺兰之间的气氛却隐隐有些不太对劲。
利未安森还是跟以前一样,即使经过一些小摩擦他也不会往心里去,拒绝交流的是诺兰。
可能是因为情绪不好,他的兴致不高,也有些走神,强撑起精神加入话题,对于利未安森的话有一搭没一搭地应声。
利未安森也看出来了诺兰的不对劲。
在又一次简单的交谈之后,诺兰轻声道,“抱歉,利未,我想自己一个人安静一会儿,我有点累了。”
利未安森抿了抿唇,不再挑起新的话题,一时之间,两人的气氛有些僵持。
在回到房间之后,利未安森与诺兰之间的气氛仍旧很奇怪。
就像是在较劲一样,谁也不跟谁说话,仿佛谁先说话就输了一样,这在两人之间还是头一回。
双方收拾好,关掉灯,各自上床睡觉。
最终,还是利未安森没有忍住,在入睡之前叫了一声诺兰的名字。
“诺兰。”
他低低地道,“有一些事情还是坦诚地说出来比较好。”
诺兰没有出声。
利未安森看着从窗户处落下来的那一抹朗润的月光,继续说道,“我不知道你到底在烦心什么事情,但是多少能猜出来一点。”
“我不是想宣告什么,或者警告你什么。”
他伸出手,就像是猫咪抓线团一样与那束月光纠缠。
“我只是想跟你说,如果有什么东西——我举个例子——如果这世界上有一颗最漂亮的宝石,然后碰巧我们两个都喜欢的话,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不是东想西想,顾虑这个顾虑那个,而是去努力争取得到那颗宝石。”
或许是因为在黑暗里,诺兰稍稍放松了一些,他闻言微微一怔,语气如梦呓一般轻,“即使这可能会让你得到那颗宝石的概率变小?”
“嗯,因为去努力得到那颗宝石的权力是每个人都有的,我还没有霸道到这种地步,虽然可能平时表现得有点过火,总是大声说喜欢。”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利未安森的语气是很少见的柔软。
“我的性格就是这样,有什么想要的就去努力,有什么话就要说出来,我也不觉得内敛是错的,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性格,但是如果过于内敛会让你感到痛苦的话,或许那是在提醒你该换个方式。”
利未安森:“生命短暂,对我们这种人来说,就更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结束了,所以还是活得痛快些好。”
利未安森点了点智能手环,“我之前在顾钰那边预约了一次治疗,现在也用不到了,在医疗系统上将资格转让给你了。”
他现在的宝石溢出值非常稳定,短时间之内没有再进行治疗的必要了,相比之下,倒是诺兰的情况不怎么样。
“时间是下周六的下午三点半,你要记得准时到。”
他没有等诺兰的回答,而是翻了个身,闭上眼睛,“晚安。”
“我不明白。”
利未安森在医疗室内等顾钰,他将下巴放在椅背上,拉长了声音,抱怨道,“那个半人半蛇的有什么好看的。”
顾钰这两天几乎每天都会抽空去看看那个半人半蛇的兽人,这让利未安森心里多少有些不平衡。
他揪着自己的袖子,“可恶,明明我的退毛期已经过了,现在的鳞片正是色泽跟质感最好的时候,喜欢鳞片的时候也可以来看我的。”
此时正是春末夏初,这颗星球的温度要进入最炎热的三个月。
“别耍小脾气。”凯亚给利未安森端了一杯牛奶打发他,“顾钰平时的工作已经够辛苦了,还要抽空应付你们这些争宠的小崽子。”
利未安森一边乖乖接过那杯牛奶一边反驳道,“我可没有给顾钰增加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