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印雪瞥着他,慢悠悠把话说完:“可我就是不想死啊,所以这个道理我不爱听,你别讲了。”
以诺鼓掌鼓到一半身体再次僵住。
众人怕自己看热闹笑出声被以诺记仇,连忙扭头去看飞艇外的风景,此时天色未黑,他们俯身朝下望去还能看见底下的景物,于是他们便俯瞰到,明蓝色的浅海中沉没着无数轮船,它们像是一段并未被记载过的历史,从浅海处的清晰,逐渐到深海处的模糊,最终被海洋完全吞没,彻底消失,无人再记得它们曾经存在过。
步九照望着那片邃黑的深海也有一瞬出神,他像是回到千年之前,驻足在与煦阳相隔九步的界限,遥遥痴望自己最讨厌的一片片冷雪落入江海中,妒羡它们能随波逐渐,去往他永远也看不到的广阔天地之时。
怔忡间,步九照倏然感觉自己的无名指被人勾了下。
而他不用回头,都知道那人是谁。
“步九照。”
青年在温声唤他名字。
步九照却不敢回头直视青年的眼睛。
青年继续说着,声音轻而缓,如同淅零淅留的柔雨:“在我那个世界,无名指是离心脏最近的一根手指,所以将戒指戴在无名指,也代表着将自己最爱的人放在心上。”
步九照被勾住的无名指颤了颤。
而青年觉察到后便与他勾得更紧了。
在这一刻,步九照蓦地想要转身,想要把所有秘密都告诉给谢印雪,可青年却将下巴搭在他肩上不让他侧首,只挨着他说:“你不用解释,我有眼睛,我会自己看。”
“我得走了,不过再见时,我会送你一个礼物。”
飞艇把所有参与者送回了家,众人到家时天已全黑,身上穿着仍是副本里带出的那套服饰,就是金属探测器、枪啊、金矛、多芒星胸针之类道具没了。
再寻表一看,时间竟距离他们进入副本时过去了六个小时,这是锁长生内的时间流逝首次与现实时间产生交集。
仿佛他们真的乘坐一座飞艇,去过瑙洛塔城,去过失落之地神庙,更去过达科纳斯群岛——以诺告诉他们的传说中,那片被诅咒笼罩的群岛。
或许他们也确实去过。
他们从神庙中带出来了一点黄金宝藏,抵抗住了不死泉水的诱惑,最后如同所有探险电影里主角团一样回到现实世界,继续过他们平凡的生活。
柳不花仰头目送以诺的飞艇离开,在谢印雪要回卧房休息时背对他开口:“干爹,你是为了步九照才不喝不死泉水,留在瑙洛塔城的吗?”
谢印雪顿住脚步,回道:“这一次,不是为了他。”
“下一关副本,是你的第九关。”
“步九照曾与我说过,只要通过九关,便能彻底离开锁长生,我把你带了进去,也一定要把你带出来。”
听到这里,柳不花转过身,望着青年单薄的背影,声音有些艰涩:“……然后呢?”
“然后我就不回来了。”
青年说罢,抬腿迈步向前,砂金色的发丝在清冷的月色下也灿如流金,到末了却随着身影融入冬夜浓郁的暗色。
作者有话说:
①万物非欲生,而不得不生,万物非欲死,而不得不死,安能长生不死哉——《化书》
②无名指是离心脏最近的一根手指,所以将戒指戴在无名指,也代表着将自己最爱的人放在心上——网上查的资料。
以诺:谢印雪,你怎么就不明白,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谢印雪:?
步九照:?
柳不花:你不是男人,没有小唧唧吗?
以诺:人家是可爱的男孩子。
柳不花:……
“什么叫不回来了?!”
谢印雪说一不二,次日就让柳不花给沈家打电话,交代清楚了“后事”,于是沈秋戟听到后开始闹了。
小徒弟年纪还小,虽然平时故作深沉、老气横秋的,但始终是个小孩子,幼儿园还得明年毕业,脸上婴儿肥都没掉,谢印雪太喜欢他了,就拍拍腿面,伸出双臂,做出要抱他的姿势:“阿戟过来,师父好好和你说。”
沈秋戟把手背在身后,倒退两步。
谢印雪:“……”
唉,这徒弟还没步九照在永劫无止学院里矮坨坨的时候讨喜。
谢印雪入门时选的“孤”命,这辈子都不会有夫妻子女缘,故他若是想择几个人陪在自己身边排解孤寂,只有二法:一是收徒,二是认干儿子干女儿。
干爹干妈干哥哥干妹妹之类的都不行。
因为“儿子”与“女儿”,才是他孤命中绝对不可能出现的亲属。
谢印雪也不止收了柳不花一个干儿子,可唯有柳不花长期待在他什么能不受“孤”命影响,碍于卦理学识有限,谢印雪算不出具体缘由。
不过古人有训:夫妻是前缘,儿女原宿债。
谢印雪便觉得可能是他前世欠了柳不花什么,这辈子柳不花来找他讨债的;也亦有可能反过来,是柳不花前世欠了他什么,这辈子来给他当干儿子还债的。
当然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柳不花给他当干儿子时都二十多岁了,他其余的干儿子年纪也比他大,喜欢小孩子的谢印雪只能接触到沈秋戟一个小崽子。
所以看着这张可爱的嫩崽脸,哪怕沈秋戟天赋不好,谢印雪教小徒弟教得伤心难过,他也能拿出更多的耐心来对待沈秋戟。
因此谢印雪温声徐徐说:“不回来就是不回来了,字面意思。”
逆徒沈秋戟犟嘴:“我中文学的不好,你给我翻译一下。”
谢印雪挑眉,屈指轻敲了一下他的脑壳,启唇说其他的事:“鉴于你是‘贫’命,明月崖你继承不了,我走后,便先由不花照管,等你遇到了喜欢的人,就转交给他打理。所以你以后要对喜欢的人好点,不然会被扫地出门的。”
“那你呢?”
沈秋戟听着谢印雪连他那未曾谋面的对象都考虑进去了,就是不说自己,攥着拳问青年:“你为什么不能回来了?因为你会死?”
“不能回来和不回来是两种意思。”
“不能回来是没有选择,不回来是有选择,而我选择不回来。”
谢印雪说到这,见沈秋戟张口还欲顶嘴,扯唇笑了下反问他:“我不回来,那我还可以活着;可我回来了,我就一定会死。你想我回来还是不回来?”
沈秋戟浑身一震,未几,紧攥的拳头便慢慢松开,他垂着头,声音很轻:“……那师父你什么时候不回来?”
谢印雪算了算时间,回他道:“加上这个月,应该还有三个月,能再陪你过个年。”
沈秋戟闷闷不乐地坐到谢印雪身旁的兀子凳上:“只剩三个月了……师父你早就做好决定了吧?我还以为你会到最后一个月才告诉我。”
“不会的,这样大的事我怎么会瞒着你们呢?”谢印雪拍拍小徒弟的脑袋,眼眸如波,笑容温柔,“何况马上过年了,我得提前一个月给你们调整情绪,因为过年的时候我希望你们都能开开心心的笑着。”
沈秋戟:“……”
那他妈还不如最后一个月再说呢,现在提前把后事都交代完了,过年时谁还能笑得出来啊?
他就问谢印雪了:“如果笑不出来呢?”
谢印雪:“那就强颜欢笑。”
沈秋戟:“……草!”
谢印雪蹙眉教育小徒弟:“阿戟,你去哪学的?小孩子不可以说脏话。”
但沈秋戟是真的很叛逆:“不是学的,是我现在提前预支了长大以后能说的脏话,等我长大了少说几句就行。”
谢印雪:“……”
他也想骂脏话了。
师徒两个你瞪我我瞪你,互不退让。
“来咯来咯,鸡汤来咯——”
柳不花却在这时端着一口还冒着白雾热气的砂锅从厨房过来,放到谢印雪摇椅旁的木桌上。
“什么味啊?”沈秋戟捏着鼻子,被砂锅里溢出的药味熏得连连皱眉,“这不是鸡汤吧?”
柳不花笃定道:“是鸡汤,不过给干爹喝的药膳鸡汤,你不能喝。”
“噢,我也不想喝,我回去学习了。”
沈秋戟对带“药”的食物不感兴趣,更不想闻药膳鸡汤奇怪的味道,立马拿出“学习”当借口脚底抹油开溜,然而谢印雪听到“药膳”两个字却有种不详的预感。
他问柳不花:“你做的?”
这锅鸡汤所散发出的让人心生畏惧的恐怖气息,除了柳不花鬼斧神工的厨艺,谢印雪想不出还有谁能做出。
“我哪有那厨艺呀?我请厨子做的。”可柳不花深知自己几斤几两,说出了鸡汤气味之所以恐怖的正确答案,“是上个副本小干妈走之前给我留的药膳方子,他叮嘱我要按时煲给干爹喝,给你补身体。”
谢印雪:“……”
步九照是说过要给他留个药膳方子,后面却不见给,谢印雪还以为他忘了,没想到这厮不是忘了,是知道直接给自己的话,他绝对要撕了扔掉,所以给到柳不花那去了!
而柳不花见谢印雪听完自己的话就摁住了额角,一副头疼不已的模样,便拿起碗勺,担忧道:“干爹,你不舒服吗?我给你盛一碗鸡汤先补补?”
“放着吧,让它凉一下,我等会儿自己喝。”谢印雪连忙抬手制止他掀开砂锅盖子,就怕暴露里面什么见不得人的尴尬食材,“不花,你晚上给朱易琨打个电话,让他明天下午来明月崖一趟,我有事要和他说。”
柳不花闻言抬眸:“是关于我离开锁长生以后的事吗?”
“嗯,有些事得说清楚。”谢印雪点头,“因为我猜测,最后的长生之法,就是留在锁长生之中。”
以诺虽然只说了两个字,却已经差不多把事情都交代清楚了——十关以后的长生之法,和留在瑙洛塔城的长生之法,区别只在于人数。
这就意味,十关以后的长生,必定也是像留在瑙洛塔城一样,要困守在一个地方。
至于以诺给出的线索“人数”,谢印雪觉着,应该是指所困之地的“人数”。
毕竟留在瑙洛塔城再如何封闭,那也是一个小城镇,城镇里有许许多多的人,城中景色优美,环境宜人,可称世外桃源,只要放得下现实中的亲朋好友和繁华诱惑,其实也没那么不好。
十三不就留了下来吗?
他是卞家的死士,无亲无友,活着就只有为了保护卞宇宸而死一个使命,留下来反倒还获得了“自由”,是他能得到的最幸福的结局了。
谢印雪若不是为了柳不花和沈秋戟、沈家一些未完成之事,他必定会选择留在瑙洛塔城。
瑙洛塔城里的人长生不老,不死不灭,谢印雪的“孤”命在那简直无用武之地,反正谁都克不死。
正如以诺所言:那是获得长生的最简单,也是最合适的选择。
结果他放弃了留在瑙洛塔城,以诺言之凿凿说他会后悔,就表明十关他所能获得的长生,环境定然极差,甚至可能困守之地……只会有他一人。
——永生永世,孤身不死,也叫长生。
这么简单易猜的事,步九照根本不需要和他说。
以诺也坚信以谢印雪的聪慧,自己稍加指点,青年便定能猜到答案,所以哪怕要遭受反噬,他也一定要说出线索。
可惜以诺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自己大放水弄出这么一个简单的关卡,送谢印雪至与长生一步之遥的地方,乃至猜出了答案,他也不肯留下。
会后悔吗?
谢印雪对这个结局生不出任何情绪,既不觉高兴,也不觉难过,此时猜出,他也只有种辗转轮回,百劫难逃,不过宿命罢了的坦然之感。
他唯一放不下的,就是柳不花、沈家和沈秋戟。
十关以后,他会留在锁长生里长生不死,却不一定能够再回到现世之中了,毕竟强如步九照那般都做不到离开,他就更难了,所以谢印雪必须得按自己死去的标准来准备后事。
首先他留在锁长生内不出不死,沈家以后便无需再选出一人拜入奇门,以保家族繁荣长盛。
这事解决了,还剩一个人——朱易琨。
朱易琨此人贪财好色,又阴狠狡诈,即便没了锁长生这档子事,他以后也会继续惹出更多灾祸,而他自己又解决不了,那到时候他会找谁?
必然是要继续来明月崖找谢印雪帮忙。
但那时谢印雪已经不在了,朱易琨能找到的,就是沈秋戟和柳不花。
谢印雪能改明月崖的阵法让朱易琨上不来,却无法让沈秋戟和柳不花一辈子不离开明月崖。
且朱易琨对沈家之事知晓颇多,当他知道谢印雪不在后,难保他不会对沈家产生贪念,届时沈秋戟尚年幼,就算他长大了,也会因受限于天赋而资质平平。
朱易琨完全可以联系到其他奇门氏族,试图并吞沈家,倘若来者是卞宇宸那样的奇门高手,沈秋戟绝对不会是他的对手,自己到底未死,纵有外敌,沈家虽不至于伤筋动骨,却也会沾上不少麻烦。
故谢印雪必须逼迫朱易琨这个潜在危险分子立下血誓,待锁长生之事了结后,此生不能与沈家、明月崖内任何一人、一物、一事再有所交际。
倘若解决朱易琨之后,还有其他外敌对沈家虎视眈眈,难以抵御,谢印雪也只能说一句“时也命也”了。
假设天命合该如此,他把自己能为沈家做的都做完了,又还能如何呢?
“锁、长、生……”
谢印雪左手手指次第起落,勾唇轻敲着桌面,右手则抬起小碗,喝下放凉后温度正合适入口的鸡汤:“这名字,我早该猜……噗——!”
鸡汤甫一入口,就被青年悉数喷出。
因为这鸡汤比柳不花做的饭还难吃。
不知道是柳不花请的厨子做法有问题,还是这药膳本身就难喝,总之谢印雪连倒了两杯茶漱口,才把那怪异的味道压下去。
然后谢印雪把鸡汤全倒回锅里了,从躺椅上起身施施然回卧室午休。
——不可能喝药膳的,绝对不喝,这辈子都不可能喝,他身体很好,不需要补身体。
作者有话说:
谢印雪:我身体很好。
步九照:你在硬撑。
第215章
当天晚饭过后,柳不花按照谢印雪吩咐,给朱易琨打了电话,让他明天下午五点准时过来一趟。
朱易琨满口“诶诶好”的答应了,还说那会儿正逢饭点,他最近恰好认识了一位做海鲜手艺一绝的大厨,不如明天就让那位大厨和新鲜食材提前先过来,由他请客,让谢印雪尝尝那位大厨的拿手好菜。
谢印雪欣然应允。
吃海鲜吃什么都无所谓,要紧的是朱易琨带来的厨子不会给他煮药膳鸡汤。
不过朱易琨会送上个这么恰到好处的“枕头”,也从侧面反应,他确实掌握着明月崖最新的一切消息,毕竟以前明月崖都是陈妈做饭,而陈妈在时,谢印雪是不会留下其他厨子使用自家的厨房的。
故挂下电话,谢印雪便骂了朱易琨一句“老滑头”。
翌日,下午两点,朱易琨聘请的海鲜厨子和他购入的澳洲帝王蟹、中华锦绣龙虾、蓝鳍金枪鱼准时来到了明月崖。
下午六点半,它们也准时进入了谢印雪、柳不花和沈秋戟的肚子,并与海鲜厨子获得三人一致的评价:的确不错。
晚上八点整,沈秋戟都学习完谢印雪布置的看书任务了,只剩下说着下午五点正会准时来明月崖报道的朱易琨还没出现。
年纪小习惯九点钟睡觉的沈秋戟已经开始哈欠了,他不理解:“都几点了,还没来,怎么还有人敢放师父你的鸽子啊?”
谢印雪对柳不花说:“不花,再给朱易琨打个电话问问。”
柳不花举着手机也很纳闷:“我打过好几个了,一个都没打通,全部显示正在通话中。”
沈秋戟挑拨离间:“他把你拉黑了?”
“没理由啊,我昨天在朋友圈发了一张我粉头发的照片,他还给我点赞夸我帅来着。”柳不花说着,还翻出了那条朋友力证自己所言。
“用我的手机试试。”
谢印雪回卧室拿来自己的手机,但拨过去后,听筒里传出的仍是:“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沈秋戟问:“五点到八点,他这通电话打了得有三个小时了吧?正常吗?”
柳不花说:“我觉得不太正常。”
肯定是出问题了,朱易琨拉黑谁,他都不会拉黑谢印雪。
忽然想到一种可能,谢印雪挑眉道:“他别又是撞邪了。”
柳不花就更不明白了:“可上回见面,您不是才给他留了个辟邪镯吗?”
“如果镯子不在了,就有可能撞邪。”
谢印雪说罢,便用食指在手机上虚描了一道破邪符,符成再拨回去,这回终于不是正在通话中了。
谁知铃声“嘀”了三声后,朱易琨却拒接谢印雪的电话。
听着手机扬声器里传出的忙音,柳不花迟迟不能回神:“……他这是,挂您电话了?”
谢印雪抿唇再拨,朱易琨又挂,再拨再挂,再拨再挂……如此四五次后,沈秋戟点评:“这是真邪门。”
第一次还可以用不小心按错为借口,那后面的几次,就绝不可能再是按错了。
谢印雪点了点通讯录上的人名,决定最后给朱易琨一次机会:“最后打一回,再不接就等明天再说吧,今晚懒得理他了。”
要不是今天下午那顿海鲜让谢印雪很满意,他会在朱易琨第三次挂他电话时就直接撒手不管,管他是不是撞邪。
反正目前还没完全通关锁长生,朱易琨就是撞邪了也还死不掉,晾着他和鬼多相处相处,之后谈判让他立誓时他还会更听话些。
不过这一回谢印雪还未按出拨打键,朱易琨自己就打电话过来了。
谢印雪划通接听,嗓音颇冷:“朱易琨,你……”
“呜呜呜……谢佬救命啊!快救救我!”
听到青年的声音,朱易琨“嗷”的一嗓子直接嚎出来了,其哭声凄厉悲凉程度,已经快能与以诺相比了。
谢印雪却听乐了,慵声问他:“朱老板这是怎么了?又见鬼了。”
“……是的。”朱易琨干巴巴地应答完,又在那接着嚎,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您快救救我啊,除了请您出手,我是真想不出别的法子了!”
谢印雪轻嗤:“要我救你,你还敢挂我电话?”
“原来那几个电话真是您打的?我的错我的错,您千万别为这事生气。”朱易琨大惊,他豁得出脸皮,求人时特别能低下身段,立马往自己脸上来了两个响亮的巴掌,继而压低声音小心翼翼道,“我、我还以为又是……”
谢印雪接着他的话往下说:“鬼来电?”
朱易琨哽咽着:“您快别提这个字了,我浑身渗得慌,请您救命啊!”
谢印雪又问:“我给你的镯子呢?”
“我之前一直贴身戴着的,结果昨晚不见了,然后我回家路上就碰着怪事了。”提起这茬朱易琨就来火,忍不住骂道,“他妈了个比的,别让我知道是哪个黑心肝杂种偷的,不然我要弄死他!”
谢印雪颔首示意柳不花去取车钥匙:“行吧,你现在在哪,把定位发到不花的微信上,我们一会就过来。”
朱易琨闻言如逢大赦,激动得都破音了:“我这就发!您一定要快些过来啊,我年纪大了,实在受不住这样的折磨了!”
谢印雪随意敷衍:“我尽量吧。”
察觉到青年有要挂电话的趋势,朱易琨赶忙厚着脸皮求他:“谢佬、谢先生,您能别挂电话吗?听着您的声音,我能安心些……”
谢印雪答应了:“可以,你先给我说说你这回又是怎么中招的。”
“我是真的命苦哇……”
朱易琨以一句“命苦”开头,命苦的缘由在于昨天晚上他出门蹦迪去了。
洗脚、按摩、蹦迪乃朱易琨三大爱好。别看朱易琨人至中年,自己蹦是蹦不动了,可他就爱去夜店看那些年轻美女们蹦,看完碰到你情我愿的,还能带回家耍个几天“朋友”,而昨天晚上八点朱易琨接到柳不花打来的电话时,他恰好到夜店的门口。
你说来都来了,不进去玩一下那怎么行?
朱易琨自诩分得清轻重缓急,所以进去玩之前先安排好了次日要送去明月崖的厨师和食材,还决定今晚玩到凌晨一点就回家睡觉,确保明天不会影响行程后才踏进夜店。
事情到这都没什么问题,直至朱易琨酒喝多了,中间断片一个小时,等醒来时一看手表,发现时间已经快到一点了,自己也被酒友送回了车上,司机老赵开着车,正在回家的路上。
途中朱易琨酒醒了一些就和老赵唠嗑,说年纪真是大了不服老不行,以前喝那么多酒都不会断片的,今天才喝了两瓶就不行了,美女也没摸到几个。
“您摸到了啊。”司机老赵听到这就说,“王总送您出来时还说您喝到第二瓶的时候就钻舞池里去了,换了好几个女伴跳舞呢。”
“妈的我都没印象了,真是可惜!”朱易琨闻言恨得直拍大腿,带着圆肚子也跟着晃动,“换了好几个怎么也没一个要跟我回家的?”
老赵说:“有的,不过王总替您拒绝了,说是外头这种认识不知道有病没病,他叫了个干净的,在您常住的酒店那等着。”
朱易琨高兴极了,迫不及待地催促着老赵开快点:“哎哟还是王老板懂我,走走走,赶紧回家见我的美人儿去。”
后面他们开车到一个红绿灯那等红灯时,朱易琨降下车窗抽了支烟,一抬头看到斑马线路旁站着三男两女,三个男的长啥样他没注意,就记得两个女生长得特别好看,尤其是那身材,在冬日厚重的衣服遮盖下都前凸后翘,玲珑有致,朱易琨一下子精虫上脑,立马油腻地搭讪人家:“美女,外面天冷,这么晚了还不回家啊?”
两个女生齐齐抬头朝他看来,其中一个穿克莱因蓝色包臀连衣裙女生开口,声音像是被外面冷空气冻得有些发颤:“太晚了,没办法,滴滴叫不到了。”
“哥哥啊,我家就在前头,你能送送我吗?”另一个女生穿着黑皮裤,大腿丰腴,似乎是看出了朱易琨对她们有意思,便双手合十声音娇滴滴求他,“求求你啦~”
大美女一声“哥哥”登时把朱易琨这酒劲正浓头脑发晕的老色批勾得五迷三道,被酒精麻痹的大脑想也没多想,将车门打开豪气道:“来来来,哥哥送你,别说送到家,送到天涯海角都行哦。”
结果车门一开,不止俩美女,俩美女身后的三个男的也一起朝朱易琨的车冲了过来。
“哎呀呀嗷!你们干什么呢?啊——!”
五个人跟逃命似的全挤进了车厢,差点把朱易琨压得吐出来,得亏他今天开出来的车是迈巴赫七座版商务车,不然还真塞不下这么多人。这五个人进来后就猛地把车门一关,也不一定非要有座,三个男的全缩在车地上,头压得低低的,还把朱易琨降下的车窗给关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