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风笑道:“就像你当初一样。”
“嗯。”祝萄低低地笑了两声,“刚进尖塔的时候,律把我放到高层等待监管,但是没人愿意认领我,大脑只评估我是个资质平平的治疗系,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能释放那么大的治疗量,还能同时提供生命和精神两种增益。”
安隅忽然好像不困了,他不动声色地闭目靠在窗边,继续听着两人聊天。
“而且还有很强的控缚能力,以及控场意识。”唐风笑着补充,“带你出第一个任务前,我也没对你报什么希望,纯粹是觉得你有点可怜。”
两人之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唐风好像在随手摆弄祝萄没来得及收回的葡萄藤。
他似是叹息般自言自语道:“谁能想到,看起来这么柔软纤细的枝蔓,在战场上会那样坚韧不摧呢。”
祝萄嘿嘿笑了两声,“一不小心给您捡到最好的了。”
唐风“嗯”了一声,“确实是。”
他顿了顿又笑道:“而且他们都不知道你偶尔还能结几颗果,那些小果子对精神稳定的增益很强,也就是做了你的长官才有机会感受。”
祝萄:“呃……”
闭着眼的安隅下意识把呼吸放得更轻了,努力把自己在机舱中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唐风关心地问,“怎么了?”
“没……”祝萄干笑道:“就是突然想起来,上个月竟然都没结出葡萄来,所以也没给您。”
唐风笑笑,“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反正果实只特供给我,我近期应该没有太多任务。”
祝萄以沉默回应。
安隅也不动声色地缩紧身子,让自己尽量远离了唐风。
回到主城后,秦知律直接被接去大脑。
羲德带回来了两种新的畸变基因,博物馆中超畸体的基因也被采样,秦知律这次要接受三种基因的诱导测试。
安隅很自动地跟着上了大脑的车,又一路站在秦知律身边,和长官一起踏上那条和在记忆中一模一样的走廊。
工作人员中途几次用眼神询问秦知律,都没得到什么回应。
安隅没有解释,秦知律也不开口问。一起走向尽头那扇金属密封门时,安隅忽然觉得,他和长官之间似乎多出了一种微妙的默契。
就像曾经他从昏睡中苏醒,去隔壁敲门,凌秋会直接拿着面包开门出来,不需要他多说一句。
走廊终于来到了尽头。
主城已经迎来又一个平和安宁的黄昏,窗外,金色的夕阳光照打在地面上,让这条冰冷的走廊终于有了一丝温度。
工作人员指引着秦知律在门外完成一系列签署,“虽然您希望尽快完成试验,但为了降低您的神经官能综合征复发的几率,我们还是要尽量延长三种频率诱导的间隔时间。”
秦知律平静而迅速地翻页签着字,“一共要多久?”
“算上前后的健康检查与恢复,预估一共要花36小时,您会在后天早晨出来。”研究人员恭敬道。
秦知律签下最后一个名字,把文件夹递还给他,终于朝安隅瞥了一眼。
安隅轻声说,“后天早晨,我会来接长官。”
秦知律闻言点点头,淡然地转身走进那道朝他敞开的机械门,“嗯。”
看着机械门彻底关闭,安隅才转身往回走。
工作人员跟上来,“我送您回去。”
“长官要接受的基因诱导试验,和我之前的一样吗?”安隅询问道。
“原理一致,但感受可能不同。”工作人员斟酌着措辞,“其实像您这种下了试验台毫无后遗症的,很难被科学所理解,也自然和他不一样。”
安隅安静地想了一会,“那最近几年,长官还会有那些神经官能症吗?”
工作人员翻了翻终端里的记录,“根据大人自己的记录,这些年来一直都只能睡2小时,其他的症状已经基本克服了。哦,有时候测试太频繁,会让他有些烦躁,这种情况下开着灯睡,就能睡得稍微好一些。”
他收起终端,叹了口气,“他肯让您陪同来这里,想必已经对您没有秘密了。”
安隅垂眸“嗯”了一声,“算是。”
工作人员闻言长吁一口气,“这很好,所有人都希望他能稍微敞开心扉,无论是对谁。”
安隅沉默不语,走过走廊转角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对了,麻烦您帮我订购一副长官常戴的手套,从我的账户里扣除积分就好。”
“好的,我在系统里为您下单。”工作人员站在转角掏出了终端。
安隅看着他在手套的商品页面修改一长串的自定义选项,每勾选一项,界面上就会漂出一个小加号,后面跟着一串数字。
那些都是他的钱。
工作人员操作得越来越快,那些钱一笔接一笔,争先恐后地离开了他的账户。
他久违地感到心跳加速,连忙挪开了视线。
这一侧走廊上有三间保密级别稍低的试验室,来往的工作人员也多了一些。
远处有一个黑发黑眸的少年,个子不高,皮肤很白,手上拿着一本牛皮纸质感的厚厚的书札。他正驻足和另一个工作人员说着话,举止温和有礼,是在安隅第一印象看来危险等级很低的那种人。
“订购好了,律的手套制作工艺复杂,大概要三个工作日才能送到您的房间。不过他应该有不少备用的。”工作人员揣起终端,顺着安隅的视线看了一眼,有些惊讶地又看了一眼日历,“我都忙晕了,典今天就结束观测期,能去尖塔了。”
安隅一顿,“他就是典?”
“嗯。律应该和您说过,典是罕见的非生物体畸变守序者,并且自体基因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他原名水谷默,畸变方向是书本化,手上那本书就是他的一部分。据说异能很神秘,也是要进高层的。”工作人员低声道:“我没直接接触过他,但据说性格很好,虽然容易害羞,但并不自我封闭。”
安隅一边思索着他说的话一边看着他,工作人员脸色一白,连忙摆手,“我没有内涵您的意思啊。”
“嗯?”安隅茫然,“什么内涵?”
“没什么没什么,咳咳。”工作人员双手在裤兜上拍了拍,“坏了,我有东西落在刚才的试验室门口了,严希应该快上来找您了,我先失陪。”
安隅看着迅速跑远的人,皱眉困惑了好一会儿,而后才独自往电梯的方向走去,边走边想着会是谁监管典。
远处,典和工作人员交涉完,也朝他这边走过来。他们相遇要交错时,典忽然停住了脚。
他主动朝安隅打招呼道:“角落吗?”
安隅犹豫了一下,驻足轻轻点头,“您好。”
“你好。”典把书札抱进怀里,黑眸散发着宁静温润的笑意,和安隅的直觉一样,毫无攻击性。
但哪怕有葡萄在前,安隅还是有些恐惧那些天生就能表达友好的人。
他默默向后退了半步,却见典也向后退了两步,后背抵住身后的窗台沿,对他歉意道:“抱歉,我有些唐突了,只是在这里每天听到研究人员讨论你,有些好奇。”
距离拉远让安隅舒服了一些,他摇头道:“没事。”
典又朝他笑了笑,“上峰希望我能独立出一个组,因此大概不会被监管。”
安隅愣了一下才点头,“哦。”
他们错身而过,安隅独自到电梯旁按下按钮。片刻,电梯门打开,里面刚好是来接他的严希。
他正要迈进电梯,却忽然一僵。
后知后觉地回过头,典却已经消失了。
“您辛苦了。”严希替他拦住电梯门,“还好吗?”
“嗯……”安隅迟疑着转回头,“我刚才遇到典了。他的异能是不是……”
严希停顿了一下,而后低声道:“洞察。”
作者有话说:
【碎雪片】祝萄(2/5)温差警告
上峰疯了,竟然让我这颗无用的葡萄加入守序者。
他们说我的基因熵很高,虽然暂时看不出有多大本事,但可以先监管看看。
他们疯也就算了,实验室的人也疯了,竟然给我安排了一间没窗的恒温宿舍。
气死,没有日照,没有昼夜温差,还让我怎么积累糖分?
是不是没养过葡萄!没养过可以问我啊,我是专业的。
头顶的叶子一天天蔫掉,用刀片划开手腕,血液也越来越酸涩。
可我也不知道该向谁反映——尖塔高层人均忙碌,那些神出鬼没的大人难以靠近。
直到某一天,在我惆怅地尝自己的血味时,被路过的风长官发现了。
他可是尖塔3号高层!
那淡淡的扫过来的一眼,让我吓到疯狂脱发……脱叶。
他走过来看着地上飘落的绿叶,平静发问:“没人带你出任务,焦虑吗?”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含糊道:“没有窗,我快酸了。”
“嗯?”他应该是没听懂,蹙眉思考了一会,只留下一句“别伤害自己,把血液留给战场。”
那应该只是他无心的一句话。
可不知为什么,那个淡漠却温和的声音一直萦绕在我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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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雪片】祝萄(3/5)不平等关爱
被风长官监管了,跟着他出了第一次任务。
长官把我保护得很好,但自己却在战斗中受了不轻的伤。
那时,我跟随本能,用叶片轻而易举地就缓解了他的痛苦。
畸种咬过来时,那些柔韧的枝蔓竟能狠狠扯下锋利的爪牙。
葡萄的芬芳被风带去很远,长官回头凝视了我很久。
我参不透那个眼神的含义,只好用枝蔓将大把大把的葡萄叶贴在他的伤口上,贴满一身。
行动报告交上去后,高层们在任务前都会来问一下我有没有空。
长官对此不做评价。
某次高层聚餐,大人们说我是团宠。我很惶恐,觉得自己不配。
但他们说,我平等地关爱着每一个同伴,做团宠是等价回报。
我更惶恐了,下意识看向长官。
我并不是“平等”地关爱着每一个同伴,享受特供葡萄果实的人应该有数吧!
但他只平静地看着我,片刻后忽然笑了。
尽管他什么也没说,但那双眼眸中温柔的笑意,却让我一直记着。
那是我与长官之间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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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雪片】祝萄(4/5)人类死而复兴的理想
以律之理性,律之冷酷,我从未想过他会同意留下种子博物馆。
也未曾想过,顶峰会点头,安隅会主动握住我的手。
那些或熟悉或陌生的植物在风雪中摇曳飞舞。
在那一刻,我突然第一次真切地看到了人类复兴的希望。
不仅是人类复兴,还有人性复兴
——那些已被人类为了生存而逐渐碾入尘埃的东西。
安隅和律比我们先离开了一会。
全世界只剩下林海与我。
不,还有我身后的风声,和……风。
我的长官。
通讯关掉,周围没有别人。
我以为他会让我以后别再任性了,毕竟我这次太过出格。
但他却又一次从身后抱住我,对我说:有我在。
安隅想起刚才自己才向后退了半步, 典就已经自动退到了最远距离。
他望着典消失的方向,“他能洞察我心里在想什么?”
严希轻轻点头,“这是典目前已知的异能, 他可以即时感知身边所有人的思绪。看到他手里那本牛皮书札了吗?那本书已经算是他本体的一部分,他看到的、知道的,只要足够让他在意, 都会被那本书记载收纳。”
安隅愕然地迈入电梯,“每天遇到这么多人, 不会信息爆炸吗?”
严希笑道:“据他自己说, 最初畸变时快被烦死了,但后来渐渐学会了屏蔽路人, 只感知较亲近的人。甚至, 如果他想,他可以随意屏蔽任何人的心声。”
“掌控。”安隅轻声道:“这项能力已经完全为他所用。”
严希点头,“但到底有没有偷听,只有他自己知道。高层们都很有边界感,没人愿意监管他,上峰干脆让他独立,领导未来所有的非生物畸变者。”
安隅忽然想起一件事, “对了,孤儿院和博物馆里遇到的非生物畸变者都有基因熵异常。”
“确实是。”严希蹙眉, 眼眶中发出细微的机械摩擦声, “典出现后,在短短的一个月内又相继出现了不少非生物畸变案例。这其中,只有他有正常人类基因。”他意味深长道:“他是继律和你之后第三个打破基因熵理论的人, 而且他的精神稳定性也绝佳, 虽然不到你的极端程度, 但据检测,他的精神力甚至比律还要稳定。正是这两个特质让上峰决定让他直接成为高层。”
安隅搞不懂基因熵理论,“如果隔着很远的距离,他也能听到别人的心声吗?”
严希一下子笑了,“你和祝萄的思维很像。祝萄以为典在踏入失序区的一瞬间就能听到超畸体心里的声音,准确找到对方的位置。典听说后差点昏过去,他说他只能听到物理意义上身边的人。”
安隅叹了口气,“哦。”
“所以,暂时看不出他的异能有什么用。”严希有些遗憾道:“其实截止到目前,我们拥有的三位非生物畸变守序者中,只有一位的异能有用。”
“三位?”安隅惊讶道:“典,见星,第三个是谁?”
“思思。”严希正色,“两个小时前刚苏醒,已确认人类意志,基因熵19724。畸变方向,蜡烛。”
安隅后背一阵发麻,“那岂不是和……”
“是的,一个珍贵的高天赋治疗系守序者,所有特征均符合你们对陈念的描述。他们是完全同源的畸变。”严希道:“思思愿意加入守序者,但不太好沟通。她要求和此次任务的参与者对话,上峰希望你明天去见她一面。
安隅点头,“好。”
电梯下到一楼,安隅却按下了关门键和负一层,“听说地下有大脑的档案室。”
严希有些惊讶,“是的,您要看什么资料?”
“2122年的尤格雪原。”
严希闻言面露犹豫,“尤格雪原的可公开档案与网络资料差不多,其他细节属于高级机密,需要上面审批。”
安隅点开终端,上面亮着一个绿色的“S级机密批准”电子签章,签署者秦知律。
严希对着签章下跳动的分秒数愣了好一会儿,“这是最高权限。您才和律一起出过两个任务,他竟然已经这么信任您。”
安隅没吭声。来大脑的路上,长官主动在系统里为他注册了情报权限,并把自己的孤儿院任务战报同步了一份给他。那份战报只字未提019号收容人员,也完全抹去了当年发生在安隅身上的时间异常事件。
在他看来,这是长官非常明确的指示。
“情报库的检索系统很复杂,得花点时间才能调出想要的资料。”严希走出电梯,替他拦住电梯门,“您要查询什么?”
安隅跟着他踏入那排排列列的计算机矩阵中,“我要看第一场特级风雪降临时,尤格雪原全部暴露人员档案。以及……”
他顿了顿,“大脑目前掌控的,我的全部资料。”
尤格雪原是特级机密,即便有秦知律签章,在调出之前也需要完成几十份协议签署。在严希替安隅处理那些流程时,安隅先浏览了自己的档案。
档案由两部分组成,第一部 分抽调于孤儿院和53区信息库,里面机械地记录着在他进入主城前的身体检查和物资申领记录。主城对低贱的饵城孤儿十分冷漠,整整十八年的资料千篇一律,安隅只花两分钟就拉到了底端,社会关系那一栏甚至空着,就连凌秋都没能拥有姓名。
进入主城后,资料量瞬间爆炸,光是最初的基因诱导试验和精神性格评估就有上万页。此外,在他参与的三个任务中,虽然他递交的战报敷衍了事,但研究员却写了几千页的解读批注——大脑从所有队员的战报和记录仪影像中,全方位分析他的每一个言行举止、细微表情,并从中推测他的人格变化、情绪感受、能力成长轨迹。
就连面包店都有专属文件,每一天的经营业绩和顾客资料都被记载。有几个可怜的客人,就因为和店员打听了几句老板的背景,就被上面列为“危险分子”重点关注,其中就有那个做程序员还兼职面包黄牛的年轻的老头子。
安隅看得眼睛发直,一时不知道是该感动还是感到惊悚。
其实他只是想确认上面不知道当年的时间异常而已。
社会关系一栏中收录了所有与他有过接触的人,他很新奇地发现,秦知律被上面定义为他的“权威者”、“恐惧来源”和“安全感来源”,在几小时前,又刚刚被添加了两个“探知欲”、“主动关怀”的高重要度标签。
祝萄被认为是他最亲密和令他放松的朋友,其次是比利。宁、搏、熙德等人都是“信任”与“友善”,安则独有一个“需要/讨好”的标签。蒋枭的标签量快要赶上秦知律了,在不同的阶段,先后被打了“排斥/恐惧”、“困扰/厌烦”、“感知变态”、“些许感动”、“微弱支配欲”的标签。
安隅对着那些花花绿绿的标签陷入沉思,看到【爱好】那一栏中写着“凌秋相关、粗麦面包、钱、自残、狭小角落、《超畸幼儿园》、兔子、章鱼抱枕、教堂、不知所云的诗歌、特大商业烤炉、礼貌敬语、幽禁他人、精神操控、扮演柔弱、白色廉价服装、长官的风衣、蜂蜜燕麦能量棒……”之后,彻底陷入迷惑。
“那个……”安隅迟疑道:“严希,我可以编辑一下吗?”
太荒谬了。
“您说什么?抱歉,我刚才在签署最后一份协议,没有听清。”严希从屏幕前抬起头,“尤格雪原资料调取成功。根据规定,我会暂时离开这个房间,房间中的摄像头将关闭,系统会暂时封锁您终端的拍照功能,请知悉。”
“噢。”安隅只好按捺下修改这份文档的冲动,“谢谢。”
严希离开后,大屏幕弹出了尤格雪原的资料。
由于那是一起突发事件,影像资料极少,只有三张模糊的照片,拍摄者是当时在雪原上写生的秦知律母亲唐如。
第一张照片,雪片降至半空,穹盖仿佛被压低了,人站在雪原上似乎抬一抬手就能触及天空。
第二张照片,特级风雪几乎已经把镜头糊住,朦胧中,天空呈现出一种绚丽难辨的神秘色彩。空旷的苍穹让人观感不适,好像在那诡秘的色彩背后正有一双巨眼在注视。
第三张照片,诡秘的色彩消失了,天际出现一道炫目的红光,红光的另一边横贯着一道巨大的人形剪影,周围笼罩着金色光晕。
那道人形剪影,安隅曾在意识中不止一次地触碰过。
金眸沉静下来,凝神阅读着屏幕上滚过的记载。
尤格雪原是那场特级风雪的初次降临地点,牵扯人员有当日数百名游客及附近居民,暴露等级最高的是两个人——作家唐如和她的朋友詹雪。詹雪是一位科学家,陪同好友去写生,顺便完成自己的科研考察。她们当时刚好身处最高海拔处,并且都怀有身孕。
安隅点开詹雪的资料,屏幕上弹出两张照片。
一张是穿着研究服的年轻女性,戴着博士帽站在图书馆里,手拿着一本书,笑容羞涩。另一张则是她的背影——脊柱畸形地隆起,整个后背长满团团簇簇的透明球囊,球囊里拥挤着大得恐怖的眼睛。
【詹雪】
科学家,混血,无在世亲人,有多名关系不稳定的亲密异性。
2122年2月,于尤格大辐射事件中暴露,暴露时怀孕2周。受辐射后将自己关在实验室中,一周后彻底拒绝拜访。军部强行破门,发现其已发生神秘畸变,畸变体征:背部多发眼囊、腹部隆起。
被发现时,詹雪意识丧失,性状疯癫,无法沟通。其能通过诡秘的话语致使周围人发疯死亡,推测具备精神毁灭方面的异能。
2122年3月,被秘密处决,时年32岁。
根据死后剖腹探测,未出现其他异常器官,部分球囊自动萎缩,眼球消失,多年后被认为是世界上出现的第一个超畸体(后续出现的所有超畸体均呈现相似的死后自体萎缩特征)。
相关生活物品已按规定销毁;采样样本已销毁。
死亡时腹中胚胎刚满3周,过于微小,判断已随其死亡而自然流失。
短短半页记载,却让安隅心惊肉跳。他回看那两张照片,冥冥之中,感觉自己仿佛正在触碰一股恐怖的力量。
倒计时灯亮起,系统提示本次查阅已经结束。
严希敲门进来,“您结束了吗?”
“嗯。”安隅从黑掉的屏幕上收回视线,“我们回去吧。”
回去路上,安隅看着车窗外的主城街道,“你知道詹雪吗?”
“秦夫人的大学室友,闺蜜。”严希叹息一声,“当年的第二个直接暴露者,可惜,她没有夫人好运,立即畸变了。”
“还知道什么?”安隅问。
严希摇头,“只知道被秘密处决,具体畸变特征等都是最高机密,我无权知晓。”
安隅看着窗外,过了一会儿轻声问道:“三周的胎儿会让腹部隆起吗?”
“当然不会。”严希愣了一下,“三周只能算是一个胎囊。别说三周,满月的胎囊才有小蓝莓那么大。”
安隅又问,“那,这种胎囊离开母体,有可能继续发育吗?”
严希摇头叹息,“体外孕育的技术已经成熟了几十年,但由于伦理问题,从未正式投入使用。”
“不,我是说,把胎囊从母体中取出,不进行人工培育,就靠它自己……”安隅停顿下来,因为严希正透过后视镜一言难尽地看着他,他叹了一口气,“抱歉,我问了个蠢问题。”
严希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笑着摇头,“我知道了。”
“嗯?”安隅燃起一丝希望,“什么?”
“这不就是《超畸幼儿园》新出场的角色吗?那只小松鼠在胚胎时被人类粗暴取出,结果大难不死,还觉醒了异能。”严希笑道:“但那只小松鼠被取出时也已经快足月了啊。就算是畸种,在细胞阶段被拿出来,也是活不了的。”
安隅面无表情地靠回座位,“……哦。”
严希语重心长地劝道:“您要再多交一些朋友才好,动画片和现实生活还是要区分开。”
安隅:“……你说得对。”
严希从后视镜里瞥着他的脸色,“不过也无可厚非,灾厄之后,人类就加速步入了重娱乐社会。不仅饵城人沉迷其中,就连主城的精英也无法避免。最近很火的那个虚拟偶像,您知道吗?”
“不知道。”安隅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抱歉,在饵城时我也没什么娱乐。”
他是渣滓中的渣滓,连台电子设备都没有,哪来的娱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