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旧的留声机空荡荡地转了一会儿,忽然开始飞快分崩离析,当着所有玩家的面碎成了一地零件。
陆见青开口打破了沉默:“少爷,你怎么样?”
唐樾的脸色还有些苍白,他摇了摇头,按照人设装出一副温文尔雅的姿态,对唐宁道了个谦:“母亲,刚刚我说错话了。”
唐宁惊魂未定地挤出一个慈祥的笑容:“没事,儿子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要回房间休息一下?”
陆见青咳嗽了一声,冲着林盛雪使了个眼色:“那什么,小姐,我记得赵妈新买了两块布料,你喜欢哪一块?我们回去挑一挑吧。”
林盛雪知道陆见青是有话要对他说,点了点头,顺着接话道:“好,我们上楼吧。母亲,弟弟,你们要不要也过来看看?”
经此一役,所有玩家都对身份的重要性有了新的认识,纷纷开始兢兢业业地扮演起自己的人设,连相熟的人之间说话也不敢OOC。
见他们四个已经自动抱团了,另外两个一起来的女玩家也打算互相商量一下进展。其中扮演江老爷的女玩家对唐宁说:“夫人,我记得你今天早上摔了个杯子,我让赵妈上去收拾一下。”
唐宁自然不会随便拆别的玩家的台,笑着点了点头。
两方人分别找理由离开了客厅。
而那个陌生的男玩家像是完全没有感觉到自己被落下了一样,蹲下身来,拿起地上的留声机碎片,开始一点一点地拼合。
他的动作好像很僵硬,所以拼得很慢,每拼合两块零部件都要花很长时间。
林盛雪站在二楼的走廊上,从上至下看着男玩家的动作,目光里透出些审视。
这个人看起来……有种说不出的古怪。
就好像他并不是为了通关而来,而是为了什么别的目的一样。
见他一直没进去,陆见青在房间里懒洋洋地喊他:“小姐,您再不进来黄花菜都凉了。”
林盛雪收敛好思绪,推门走了进去。
陆见青站起来替他关上了门,冲着唐宁使了个眼色:“江夫人,劳烦把您的道具拿出来。”
唐宁点了点头,拿出了一个小巧的帐篷放在了桌子上,对着没有见过她用这个道具的林盛雪解释道:“这是我的道具,可以在一定范围内让鬼怪看不到也听不到玩家们的动作和语言,而且完全不会感觉到任何不对。”
这件道具对于这个鬼怪无时无刻不在暗处监视着所有玩家的副本来说,真的是再合适不过了。
眼见帐篷开始生效,房间里的四个人终于放松了下来。
唐樾苍白的脸色好看了不少,主动开口问道:“陆哥,你叫我们上来是想要干什么?”
陆见青沉吟了一会儿,问:“你们知道刚才下面留声机里那首歌谣是什么吗?”
唐宁想了想那几句词,抖了抖:“还真不知道,又是披麻戴孝又是纸钱的,听着还怪瘆得慌的。”
“那其实是徽州的一首民歌,”陆见青纠结了一会儿,终于开口解释,“叫小寡妇上坟。”
第35章 四号公馆3
这个名字与方才的诡异气氛实在是太过不搭,让人有点想笑,又觉得笑起来对副本boss不太尊重,于是几个人的脸色纷纷精彩纷呈起来。
陆见青咳嗽了一声,试图把刚刚过于离谱的气氛拉回来:“我跟小林……盛雪在楼下找到了一些结婚用的物品,这座公馆在出事之前可能刚办过一场喜事。”
林盛雪听见他对自己的称呼,目光动了动,但没开口说什么。
唐宁皱了皱眉:“又要结婚还要守寡,难道刚结婚就守寡了?”
“未必,”林盛雪摇了摇头,“也许还没结婚就守寡了。”
陆见青顺着他的话讲了下去:“你们知道望门寡吗?旧时女子还没出嫁就死了未婚夫婿,虽然本质上来讲依旧是未婚却仍要为夫守节,女子就被称为望门寡。”
这种称谓的出现是旧社会贞洁观念下的一种畸形产物,为了所谓的名声,这些女子不止还未出嫁就要守寡,甚至还有可能被身边的家族亲人逼迫殉夫,成全“烈女”的名声。
这种畸形的观念细讲起来十分没有人性,唐宁忍不住:“难道……游戏提示的江荷笙就是因此而死的?”
陆见青揉了揉紧皱的眉头:“这个副本的核心是秘密重现,如果这个故事只是作为背景还好,怕就怕出嫁的不是江荷笙,而是……”
而是林盛雪抽到的这个江小姐。
其他人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不由得脸色难看起来。
按照常理来推断,这个出嫁的新娘一定是所有人中最先死去的,那如果恰好有玩家在扮演这个角色,他会不会……也会第一个死去呢?
唐樾忍不住感叹:“林哥,你怎么这么会抽?”
林盛雪作为当事人,倒是没有他们这么不乐观:“往好处想,如果出嫁的真的是江小姐,我们也可以比其他人得到更多的信息。”
风险固然是有的,只是在风险必定的情况下,自然是能捞到多少东西就捞多少东西了。
唐宁忧心忡忡地往背后一靠,可能是动作大了些,身后的柜子上忽然滚落下来了一个东西。
她伸手把东西捡起来,发现是一个奇怪的水晶球装饰。
水晶球外面是一个古铜色的底托,里面封着一个六面的骨骰,骨骰“1”的那面朝上。诡异的是,无论外面的球体怎么滚动,里面的骨骰“1”的那面永远都朝上。
这种球体里面的某一面永远朝上的构造在物理层面上并非无法实现,但总要借助一些其他的轴环之类的支撑结构,但水晶球里的骨骰好像完全悬浮在水晶球之内一样,就完全不是人力可以制造出来的了。
唐宁隐约觉得手中的水晶球好像有些过分的凉意,忍不住把它丢到了桌子上。
其他人也凑过来看了看,却并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信息。林盛雪也不打算把这么一个诡异的东西留在自己睡觉的房间,就支使着陆见青把水晶球丢到了楼下的客厅里。
丢完水晶球,几个人又讨论了几句,依旧没有讨论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只能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先去找找线索。
现在才是副本刚刚开始,很多重要的东西都还没有浮出水面,恐怕还需要随着副本的推进才能进一步了解这个副本所谓的“秘密”究竟是什么。
送走了唐家姐弟,林盛雪正打算找一找自己的房间里还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一回头就看见陆见青依旧坐在自己的床上,正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看。
林盛雪被他诡异的目光盯得发毛,忍不住问他:“你看我干什么?”
陆见青收回目光,幽幽地感叹道:“我们才暗通款曲没多久,没想到小姐这么快就要嫁人了。”
林盛雪沉默了一下,懒得理他给自己加的戏,开始观察“自己”房间里的布置和物品。
身份牌给江小姐的关键词是温婉守礼的大家闺秀,房间里的布置似乎也印证了这一点。
江小姐的闺房并不大,墙边上摆着一张雕花的木床,床上的纱帘被银钩挽了起来,旁边有梳妆用的梳妆台和衣橱。正对着床的位置是一张书桌,书桌旁摆着一座不大的书架,架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
林盛雪走到书架旁,目光掠过上面两层的女四书和一些儒家经典书目,从不引人注目的底层摸出一本红色封皮镶嵌着金边的厚书来。
封皮上写着一串“A Doll\'s House”的英文字母,林盛雪翻开看了看,里面用的文字也全都是外文。
陆见青也跟着凑了过来,念了一遍封皮上的名字,“啧”了一声:“玩偶之家啊,这可是被誉为‘妇女解放运动的宣言书’的作品,小姐,你人设崩了啊。”
这部戏剧的女主最开始是一个传统的女性,却在认识到丈夫不过是把她当作玩偶之后毅然离家出走,被誉为传统女性的觉醒。
林盛雪没有理会他,弯腰在书架底层看了一会儿,发现了不少类似于这本书的外文作品,还有一些进步文学杂志,都按照刊号细心排列了起来。
如果只有一两本可以说是意外,可是这满满一层的书刊,几乎都昭示了这位江小姐并没有她本人表现出来的那么守礼。
或者说,她内心已经并不太认同这些腐朽落后的观念了,只是出于陈陈相因的习惯性和家族的压力才会在行为举止上依旧保持着“大家闺秀”的守礼状态。
陆见青随手抽出一本杂志翻了翻,说:“这对我们来说也许是个好消息,既然小姐是一位接受了新思想的女性,副本背景里那位因为望门寡而死的女孩是小姐的可能性就下降了不少。”
他把杂志按照刊号放回去,尽量把事情往轻松的角度猜测,而没有提到另一种可能。
有时候越是激烈的反抗,被庞大旧势力反扑起来悲剧的可能性也越大。
林盛雪自然知道他故意没有提另一种猜测,也配合地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说:“我记得楼下还有一个杂物室,我想找点东西,小翠,我们过去看看吧。”
暗中的鬼还没有正式对他们这群玩家出手,现在需要做的自然是趁着这个机会找到更多的线索。
两个人下了楼,走到杂物室门前,正想推门的时候,却发现门是被紧紧锁上的。
林盛雪后退了一步,自觉地把空间让给了陆见青,看了他一眼,暗示他:“我记得你会开锁?”
陆见青任劳任怨地往前走了一步,鼓捣了一会儿,叹了口气:“不行,这个门上不是锁,而是被怨气封住了。我不是怨气的主人,强行破开恐怕会被暗中的厉鬼察觉。”
现在还不到正面跟副本厉鬼对上的时候,为了这么一把不知道里面是什么的锁,不划算。
林盛雪想了想,问道:“如果把这扇门拆了,留下怨气的厉鬼会察觉吗?”
陆见青装模作样地思索了一会儿,暗搓搓地怂恿道:“只有怨气被消解留下怨气的厉鬼才会察觉,如果是物理性破坏的话……只要这只鬼没有正好盯着这里,应该不会发现。”
林盛雪转身就从客厅里找了一个结实的摆件。
他还顾及着自己的人设,冲着陆见青露出一个温婉的微笑,把摆件塞进他手里,吩咐道:“小翠,来。”
小翠手里抱着摆件,仿佛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抱着摆件开始哐哐砸门。
他的动静实在太大,没一会儿其他玩家就都从自己的房间里探出了头。
林盛雪坐在客厅里喝茶,见所有人都被陆见青的动静吵出来了,端庄温婉仪态万方地向大家解释道:“大家不用惊慌,是小翠犯了神经病,非要砸一砸什么东西才舒服。我记得母亲说这两天想要换一换杂物室的门,就正好让她去把杂物室的门给砸了。”
唐宁面色古怪地看了一会儿还在尽心尽力砸门的陆见青一眼,想笑又不敢笑,最终慈祥地点了点头:“女儿说得对,既然小翠想砸,就让她砸好了。”
眼看门已经被砸了一半,一楼尽头的门像是终于忍无可忍一样,“砰”地一声打开了。
管家满脸黑气地从门里走了出来。
他看了看眼前的情形,勉强控制着自己露出了一个得体的微笑:“小姐,小翠,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林盛雪听见他对自己的称呼,目光闪了闪,从容不迫地回答道:“王管家,我刚刚已经解释过一遍了,不想再解释一遍。”
管家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他不再继续跟林盛雪纠缠,而是瞪了陆见青一眼,压低声音教·训道:“小翠,还不快停下!主人们都在休息,你这样是想被赶出公馆吗?”
陆见青装作收不住力道,又狠狠朝着门砸了一下,才放下手里的摆件,委委屈屈地看了林盛雪一眼,娇弱无辜地回答:“可是……是小姐让我砸的啊。”
管家险些被眼前这个同类的做派气到吐血,小声威胁道:“你不要做的太过分,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他现在已经开始后悔自己为了一点外快把陆见青放进来了。
陆见青露出了一个和善的微笑:“怎么会呢?我这不是正在扮演自己的身份嘛。”
管家再也不想跟他说话,把他推到了一边去,皱着眉开始检查杂物室门上的锁。
门上的锁已经被砸坏了一半,要是他再出来晚一点,说不定这扇门就要被彻底破开了。
想到那位大人的手段,他忍不住脸色发白了一瞬,匆忙仔细处理了一番杂物室门上的砸痕,又重新在门上挂了一把大锁,恶狠狠地瞪了两个人一眼,礼貌地冲所有玩家警告道:“请诸位不要随便靠近公馆内一些不对外开放的地方,否则出了什么意外,公馆将概不负责。”
说完,他就怒气冲冲地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哐当”一声关上了门。
陆见青冲着林盛雪忧愁地叹了口气:“小姐,咱们这位管家先生脾气可真差,怕不是更年期到了。”
管家房间里“哐当”一声砸了个杯子。
陆见青听见声音,更忧愁了:“小姐你看,管家先生要是继续这么下去,恐怕我们就得招聘新的管家了。”
管家房间里“哐当”一声砸了个茶壶。
陆见青掩面痛哭:“完了,管家怕是真的已经疯了。”
管家可能是已经被气死了,房间里再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眼看管家已经离开了,其余在暗中探头探脑的玩家纷纷走出了房间。
唐樾打量了被折腾的乱七八糟的门一眼,有些疑惑地问:“这里面有什么问题吗?”
陆见青诚实地摇了摇头:“不知道,砸着玩玩。”
说完,他也不管其他玩家各异的神色,跑去找林盛雪了。
被两个人留在原地的玩家们面面相觑。
两名女玩家看了一眼门,又看了一眼被留在原地的唐家姐弟,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其中扮演江老爷的玩家主动向唐宁递出了交好的意思:“夫人,大家的目的都是一致的,有什么线索可以互相交流。”
副本开始之前所有玩家都找机会交换过名字,唐宁记得这个女玩家叫梁静,一直跟在她身边的女玩家是她的堂妹梁婉。
这两个玩家从进入副本开始就一直在积极地找线索,而且也没有坑害其他玩家的意思,唐宁对于跟她们合作并不反感,只是这会儿连她自己都不知道那两个人突然砸门是为了什么,只能苦哈哈地打马虎眼:“是啊是啊,有线索当然需要互相交流。”
姐妹两人以为唐宁是还不信任她们,两个人到一旁去商量了一会儿,梁静再次走到了唐宁面前,微笑道:“夫人,既然是我们最先提出合作的,自然会给出相应的诚意。我跟赵妈在房间里都发现了这个,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发现?”
她手中赫然是两个跟林盛雪房间里一样的水晶球,水晶球里的骨骰也是“1”的那一面朝上。
唐宁跟梁静一起住在主卧,水晶球既然已经被梁静拿到了,自然不会再有第二个,她不由得把疑惑的目光投向了弟弟。
唐樾言简意赅地说:“我还没来得及搜索完我的房间。”
言下之意是他也不知道自己房间里是不是也有这么个鬼东西。
梁静收回了手中的水晶球,说:“我跟赵妈推测,很可能每个人的房间里都藏着一个一模一样的东西,只不过这里面的骨骰究竟意味着什么,恐怕还需要等它出现变化才能知道。”
唐家姐弟对视一眼,脸色都有些凝重起来。
副本里这种统一存在的东西往往意味着某种规则,而规则在没有完全被玩家掌握之前,往往就是一颗不定时炸·弹。
既然梁静都主动开口说了自己的发现,他们这边也不能吝啬,于是唐宁就挑挑拣拣地把楼下客厅里公馆办喜事的痕迹说了。
两方说的都是只要细心一点都能发现的东西,至于剩下的发现和推测,所有人都习惯于半遮半掩,这也是玩家们在副本中自保的一种手段。
双方都对彼此交换的线索感到满意。
两方人临分开前,梁静的目光再次在破损门上转了一圈,问道:“你们真的不知道这扇门里究竟有什么线索?”
唐宁沉默了一下,面色凝重地向着梁静招了招手,示意她附耳过来。
梁静好奇地凑了过来。
唐宁小声而诚恳地说:“我们也不知道里面是不是真的有线索,但陆见青可能真的只是砸着玩玩的。因为……我们那个队友脑子有些小小的问题。”
梁静恍然大悟,有些同情地看了两姐弟一眼,带着妹妹上楼去了。
陆见青并不知道唐宁对自己的诋毁,正跟着林盛雪看角落里的留声机。
留声机已经被那个男玩家拼好了,除了外表一些破碎过的痕迹,好像又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林盛雪摆弄了一会儿留声机,见陆见青走了过来,头也不抬地问:“你是怎么打开的?”
陆见青走上前去,摇了两下旁边的手柄,没有唱片的留声机空荡荡地转了两下,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提出了一个猜测:“现在这个留声机是已经碎过又被玩家重新拼合的,会不会它已经在副本里失去作用了?”
林盛雪皱了皱眉,倒也没有反对这个猜测。
真正的杀机还没有出现,这个时候任何的猜测都是有可能的。
两个人又在楼下转了一圈,期间唐家姐弟过来跟他们说了骰子的事情,除此之外两个人再也没有发现别的线索。
公馆内依旧风平浪静,就好像他们真的只是来这里度假的客人,顺便参加了一个角色扮演的游戏一样。
两个人重新上了楼。
林盛雪刚一拉开房间的门,就看见了桌子上多出来的东西。
那个被陆见青扔出去的水晶球静静地躺在那里,窗外透进来的阳光洒落在它的身上,折射出耀人眼目的璀璨光芒。
骨骰原本“1”正面朝上的形态好像轻微动了动,虽然“1”面依旧朝上,却微微向下倾斜,好像过不了多久,就会换到“2”面一样。
林盛雪看了一会儿水晶球里的骨骰,扭头问身旁的陆见青:“你把这玩意儿扔到什么地方了?”
陆见青看见这玩意儿又活着回来了也愣了一下,回答:“楼下厨房泔水桶。”
林盛雪看着桌子上的东西,不自觉带了点嫌弃。
陆见青就劝他:“忍忍吧,看这每间一个的样子,应该是个挺重要的规则类道具。等离开副本之前再重新扔回去。”
听见这比鬼还鬼的话,桌子上的水晶球像是通人性一样明灭了一下。
林盛雪想想也是,也就不再管它,绕过桌子坐到了床边。
两个人在房间里休息了一会儿,时间很快就到了晚上。
陆见青刚刚把房间里的煤油灯点上,就听见楼下一直安安静静仿佛已经报废了的留声机突然诈尸一样响了起来。
“浮云散……明月照人……团圆美满今朝最 ……双双对对恩恩爱…… ”
几句唱词来回重复,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诡异。
林盛雪跟陆见青对视了一眼,两个人上前拉开了房间的门。
公馆楼下装饰着百年前时兴的水晶吊灯,一到晚上昏黄的灯光就照亮了整个客厅。在灯光的照耀下,两个人可以看见,客厅里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人,只有角落里的留声机在无声转动着。
其他玩家显然也听见了外面的动静,纷纷不安而惶恐地走出了房间门。
只是所有人盯着留声机的方向看了好久,也没有等来什么异常情况。
陆见青吊儿郎当地倚在门框上,四下看了一圈,突然笑了一声:“说起来,那个男玩家倒真是沉得住气,今天这乱七八糟一堆事情下来,我愣是没看见他几次。”
现在外面闹腾得活像是村头安了个大喇叭一样,男玩家的门也依旧紧紧关闭着,像是完全没有听到一样。
林盛雪也发现了这一点,他不动声色地退回了房间内:“小翠,我们先回去吧。”
两个人退回房间,重新关上了门。
其他玩家留在原地观察了一会儿,见除了声音以外并没有什么别的异常,也都强自按下了不太安稳的心绪重新回了房间。
一关上门,陆见青的神色就正经起来:“小姐,外面的婚礼怕是已经开始了。”
按照他们白天的推断,留声机里的第一段音乐象征结婚,第二段音乐象征守寡。那现在三更半夜留声机忽然开始反复循环第一段音乐,很大概率上是婚礼开始的意向。
林盛雪“嗯”了一声,神色没有什么变化:“等等看吧。”
既然婚礼已经开始了,那暗中厉鬼的行动应该很快也要开始了。
留声机里的音乐声整整响了三个小时,等到停下的时候,已经接近午夜了。
林盛雪和衣躺在床上,陆见青给油灯里添了点油,凑合着坐在板凳上眯了一会儿。
他现在是江小姐的贴身女仆,哪怕是晚上,也是要留在房间里给小姐守夜的。
原本房间里有专门给小翠留下的一张折叠软榻,但软榻实在是太短,陆见青睡着浑身上下都憋屈得慌,干脆就不睡了。
两个人半梦半醒之间,忽然听见门外的楼梯上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林盛雪瞬间警醒地坐了起来,顺便把还趴在桌子上的陆见青也叫了起来。
脚步声越发清晰了,根据方向判断,好像来人的目标正是江小姐的房间。
脚步声的主人好像上了年纪,或者腿脚不好,脚步声听起来有显而易见的迟滞和僵硬,好像每走一步都十分辛苦一样。
“咚、咚、咚。”
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敲门声很重,每道敲门声之间都隔着一段不算短的时间,就好像外面的人不是在拿手敲门,而是在拿着什么坚硬的东西砸门一样。
陆见青在空气中嗅了嗅,有些疑惑:“没有鬼气,外面的……不是鬼。”
不是鬼?
林盛雪皱了皱眉,伸手把房间门拉开了一条缝。
外面站着的果然不是鬼,而是那个穿着大衣的男玩家。
林盛雪沉吟了一下,整个拉开了门,目光上下打量了男玩家一番,主动开口问道:“请问有什么事吗?”
男玩家的右手僵硬地往前伸了伸,嘴里蹦出一个字:“吃。”
林盛雪这才注意到,他手里提着一个食盒。
林盛雪并没有接下他手中的食盒,而是盘问道:“你为什么要给我送饭?”
男玩家这次说话好像流畅了一些,如实回答道:“这是我的任务。”
林盛雪掂量了一下他话的可信度,没有再为难他,伸手接过了食盒。
男玩家冲他略微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转身动作僵硬地重新下了楼,回到了厨房旁边的小房间里。
林盛雪目送男玩家离开,正想伸手关门的时候,忽然发现了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