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迹—— by醉斩明月

作者:醉斩明月  录入:10-25

他伸手在面前的空气中摸了摸,摸到了一片无形的屏障。
他出不去了。
或者说,在婚礼结束后的时间里,“江小姐”这个身份出不去房间了。
陆见青发现了他的异样,也试探着往门外迈了一步——
他也被挡住了。
陆见青冷笑了一声:“小姐,看样子您运气不太好,这回还真抽着新娘了。”
而“小翠”这个身份作为江小姐忠心耿耿的贴身女仆,恐怕当时也被一起关在房间内了。
林盛雪已经放弃了离开房间,转而打开了食盒。
食盒一共上下两层,里面摆满了菜,有荤有素,看起来色香味俱全,底下放着一碗米饭和一双竹筷,十分能勾起人的食欲。
林盛雪却对面前的饭菜并没有什么兴趣,他在江小姐的首饰盒里找了一会儿,找出一只银钗,将银钗放进饭菜里试了试,银钗的底部迅速起了一层黑色。
饭菜里下了含有硫或硫化物的毒。
陆见青见状,把桌子上的饭菜草草收拾到一起,连着食盒一起扔到了窗外,“啧”了一声:“没想到在副本里也能见到如此接地气的杀人方式,真是长见识。”
林盛雪没有阻止他的动作。
未婚夫婿死后不肯殉节的女子,被家人禁足,可能中间还有被迫绝食,然后下毒……那下一步呢?
窗外传来一阵乌鸦的鸣叫声。
林盛雪抬头看去,接着月光看见窗外几只硕大的乌鸦从高大的树上俯冲下来,向着跌落了一地的饭食冲了过去。
一分钟之后,吃饱喝足的乌鸦们重新飞上了树梢,却在几息之间迅速抽搐起来,扑了两下翅膀就从树上跌落了下去,再也没有飞上来。
林盛雪正打算对陆见青说点什么,忽然感觉一阵眩晕袭来,整个人毫无预兆地倒在了桌面上。
陆见青关上窗户,听见背后的响动匆忙回头,就看见林盛雪已经不省人事地昏倒了。
他刚往林盛雪的方向走了两步,也猝不及防地失去了意识。
房间内的窗帘无风自动,桌子上的油灯火光摇了两摇,终于熄灭了。
银白色的月光洒满了整个房间,房间内的梳妆台前突兀出现了一个女人。
她穿着一身素色的旗袍,浑身上下的皮肤如石膏一样惨白,唯有脸上两点突兀的黑色,和一张红到有些不正常的嘴唇。
她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地面上躺了两个陌生人,很高兴似的,口中哼着《月圆花好》的调子,熟门熟路地从抽屉里取出了一盒粉,对着镜子一点一点地抹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而她跟脸一样白的脖子上,赫然是一道黑紫色的狰狞勒痕。
“嘻嘻嘻……日如年,夜如年,披上个麻衣更苦怜。低头化纸钱,纸灰化作花蝴蝶,血泪染成红杜鹃……”
令人毛骨悚然的童声又响起来了。
紧接着,童声中像是混入了更多乱七八糟的声音,像是人声,又像是噼里啪啦的爆竹声。
林盛雪被吵得头疼,终于忍不住睁开了眼睛。
入目就是陆见青打扮得奇奇怪怪的大脸。
他脸上不知道抹了什么东西,白的地方像墙灰,红的地方又像猴屁股,不算长的头发硬生生绑了两根红丝带,身上还穿了一身花花绿绿的袄裙,明明很俊朗的一张脸,硬生生折腾得像个审美清奇的鬼。
林盛雪忍无可忍,一巴掌把他的脸拍到了一边去:“……你离我远点,我眼睛疼。”
陆见青委委屈屈的站到了他的视线盲区,用心险恶地提醒他:“小林老师,你不妨先照照镜子看看自己。”
林盛雪这才注意到面前的镜子,他看了一眼,面无表情地移开了视线,顺手把面前梳妆台上的镜子也扣了下来。
他现在的模样跟陆见青比也好不了多少,身上穿着嫁衣额上绘着鲜红的花钿,看起来要多离谱有多离谱。
陆见青唯恐天下不乱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你别说,虽然看起来怪了点,还挺好看的。我去给你把盖头找来,保准是个能以假乱真的大家闺秀。”
林盛雪凉凉地看了他一眼。
陆见青立刻收敛了笑容,换了一副正经到不能再正经的表情:“那什么,我们现在其实还在公馆里,这里是江小姐的闺房。不过我们好像回到当年江小姐结婚的那一天了。”
就是不清楚,眼下究竟是幻境,还是现实。
两个人才说了两句话的功夫,突然有人推门进来了。
来人长着一张唐宁的脸,说话做派却完全像个养尊处优的老夫人。她像是完全没有意识到眼前的“女儿”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一样,一进来就开始催促:“荷笙啊,你怎么还没有收拾好?程家的人马上就来了。”
看来所谓的“江小姐”真的是江荷笙。那这一天的婚礼恐怕就是江荷笙的命运转折点了。
林盛雪试探着喊了来人一声:“唐宁?”
“唐宁”像是完全没有听懂女儿在说什么,柳眉一竖:“什么唐宁不唐宁的?还在这里磨磨蹭蹭的,快点收拾,别误了吉时!”
陆见青走过来打了个圆场:“夫人别着急,马上就好了。我刚才看见外面的宾客已经过来了,您要不要过去招待一下?”
一听有客人来了,“唐宁”也顾不上别的了,立刻转身推开门就要去招呼客人,临走前又催促了一句:“可要快点呀!”
陆见青含含糊糊地应下了,见“唐宁”已经离开了,左右看了看,见没有人注意这边,立刻反锁上了门。
林盛雪依旧坐在梳妆台前,目光看向了梳妆台旁贴的一张日历表。
那张日历表已经用得很旧了,边缘已经泛起了毛边,在6月22日的日期上用钢笔画了一个心形的圈。
好像新娘在出嫁之前,也曾认真期待过这一天一样。
陆见青在房间里上蹿下跳地转了一圈,烦躁地扯下了脑袋上的两根红绳,一屁股坐在了床上:“外面都是人,连花园里人都不少,恐怕暂时没有办法逃出去。”
也不知道这江家到底是什么来头,看外面的样子,女儿结个婚给面子的人还不少。
林盛雪扯下身上乱七八糟的裙子站了起来,走到大开的窗口,听着楼下的客人们高谈阔论。
一个头戴瓜皮帽脑后留着辫子的老头喜气洋洋地冲着主人家赞美:“眼下这世道礼崩乐坏,一个个女娃娃不贞不洁就喜欢抛头露面。令爱这种宜室宜家的好女子已经不多见了,还是江家家教有方啊。”
林盛雪看着这老僵尸就觉得牙疼,从梳妆台上随便摸了个小瓷瓶,面无表情地照着老头的脑袋砸了下去。
老头“哎哟”一声,捂着后脑勺看了看,只看见了二楼一扇空荡荡开着的窗户,只能自认倒霉,走去了别处。
陆见青见他找人出了气,心里也跟着高兴了一点,跟他商量:“我们现在是找机会跑出去还是留在这里继续等?”
林盛雪已经心平气和地坐回了原位:“继续等吧。”
按照他们的推断,江荷笙这一天恐怕并没有真的嫁出去。而且暗中的厉鬼费了这么大的劲儿把他们送到这里来,肯定不可能在中途就让他们逃婚离开。
两个人在房间里等了一会儿,终于听到门外响起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陆见青走过去开了门,就见张了一张跟唐樾一模一样脸的江家少爷神色惊慌地闯了进来,面色灰白地冲着林盛雪喊道:“姐,不好了,姐夫他……在迎亲的路上叫拿枪的打死了!”
“唐樾”像是承受不住这个噩耗一样,满头都是冷汗,嘴里喃喃地抱怨道:“叫他不听劝非要宣传那些拿枪的不爱听的话,这回……可真是害惨了姐姐了。”
林盛雪和陆见青对视了一眼,心里同时意识到——终于来了。
林盛雪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皱眉问道:“现在人在哪里?”
听见这句问话,“唐樾”像是终于恢复了一点理智,嘴唇抖了抖:“姐,你先把喜服换下来吧,人……就在正堂。”
林盛雪三下五除二扯下了身上的喜服和乱七八糟的配饰,说:“走吧。”
多亏这个不知道是不是幻境的地方还没有彻底变态,喜服下面依旧是他的衬衫长裤。
“唐樾”魂不守舍地带着两个人离开房间下了楼,还没看到尸体,就听见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
一见三个人过来,人群中心一个老妇人忽然冲了出来,状若疯魔地揪住了林盛雪的领子,恶狠狠地骂道:“你这个克夫的贱人!我儿做错了什么大喜的日子你要这样害他!”
围观的宾客都眼含叹惋地看着这一幕,像是在惋惜一段原本美好的姻缘,也像是在惋惜眼前这个女子肉眼可见的悲惨命运。
但包括江荷笙的亲人,没有一个人上前把“她”从老妇人手中救下来。
林盛雪冷眼看了一会儿周围人的反应,冷淡地把老妇人揪在他领子上的手扯开,一字一句地指出了事实:“你儿子自己时运不济,关我什么事?”
周围的环境忽然扭曲了一瞬,好像暗中的厉鬼因为他这句话而心情激荡了一样。
林盛雪跟陆见青对视了一眼。
眼前是个幻境。
扭曲过后,眼前的场景重新恢复了平静,周围的宾客像是不可置信一样,窃窃私语了起来。
说的无外乎是“扫把星”、“冷心冷肺”之类的话。
老妇人也被这句话震慑了片刻,随即表情更加怨毒,好像把儿子惨死的所有原因全都归咎到了眼前这个无辜的“女子”身上了一样,冲着江氏夫妇撒泼打滚起来:“你们家的江荷笙跟我们家儿子可是从小定的娃娃亲,就算我儿已经没有办法跟她拜堂了她也是我们程家的媳妇!你们江家不是从来都重视门风吗?这江荷笙要么今天就进我们江家当望门寡,要么就有点骨气随着我儿去了,你们选吧!”
江氏夫妇像是也没料到眼前这个局面,六神无主地商量了一会儿。江夫人面色歉疚地看向了林盛雪:“荷笙啊,左右马上就要成亲了,不如你今天就跟你婆婆回程家去吧。”

林盛雪冷冷地看着江夫人,忽然笑了:“如果我不愿意呢?”
江夫人像是有些惶恐不安,却还是劝说道:“自古女儿家遇到这种事都是这样的。娘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你从定下婚约起就是程家人了,哪怕小程不在了,你也依旧是他的妻子。荷笙,听话,不要在这个时候耍性子。”
周围的客人已经开始低声议论起来了。
“不是说这江家女儿最是守礼吗?怎么看着跟外面那些不着家的新派女人差不多?”
“守礼不守礼都是他们家自己说的,谁知道私下里是个什么样子哦?不过我看她连丈夫死了都不肯掉一滴眼泪,还在大庭广众之下侮辱婆母顶撞父母,想来也不是什么贤妻。”
“是啊是啊。”
“我家儿子原本还想相看江家的堂小姐,现在看来可还要斟酌斟酌了。”
令人浑身发冷的话一句一句从周围的看客口中冒出来,偏偏那些人还以为自己是在公正地评判眼前这一场闹剧,浑然不觉自己是在跟所有人一起把一个无辜的女子往死路上逼。
林盛雪冷眼看了一圈周围乱嚼舌根的客人们,客气地下了个逐客令:“不好意思,婚礼没有办法进行了,接下来是江家的家务事,烦请诸位哪里来的回哪里去。”
江老爷狠狠地瞪了“女儿”一眼,手里的文明棍狠狠往地上一戳:“有你这样对客人说话的吗?江家教给你的教养都往哪里去了!”
今天来参加婚礼的可都是整个松江有头有脸的人物,她怎么敢这么说话!
“教养?”林盛雪似笑非笑地看了江老爷一眼,抬脚就把旁边说话最难听的一个客人踹倒在了地上,“父亲,您看我是不是很有教养?”
客人们不愧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眼看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也不敢继续留下了,纷纷找借口告了辞。
江老爷用手抚了抚心口的位置,似乎有些喘不上来气,手指颤巍巍地指向了林盛雪的方向:“你——逆女!”
林盛雪礼貌地回应道:“都是父亲教得好。”
江老爷终于承受不住,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旁边一直观察着事态发展的程老太婆忽然尖叫了一声,冲着江夫人骂道:“你们养出来的好女儿,我程家可供不起这尊大佛,你们自己处置吧!”
说完,她就指挥着程家的家丁带着程少爷盖着白布的尸体离开了江公馆。
江夫人勉强还保留着一丝理智,深吸了一口气,吩咐周围的家仆:“你们几个,把小姐送回房间,没有吩咐不许她出来。让她自己好好想清楚!”
陆见青见势不妙,正打算想办法转圜一下,却被林盛雪抓住了手臂,摇了摇头。
后续副本发生的地点都在公馆内部,而且他们在副本中的时候也确实经历了“禁足”这一项,因此目前事情的发展态势,跟当年是没有区别的。
只不过这一次顺势把陆见青留在房间外面,说不定可以得到更多的信息。
陆见青有点不太开心,却只能一脸憋屈地接受了这个提议。
谁知江夫人处理了一会儿残局,一抬头就看见主仆两个人在眉来眼去,想起来什么似的,皱紧了眉头:“把小翠也一起关进去!”
这死丫头满肚子坏水,万一坏了事儿那江家的颜面可就保不住了。
林盛雪跟陆见青对视一眼,双双在对方眼睛里看见了头疼。
两分钟之后,“主仆”两个人双双被丢回了房间。
江少爷就站在门口,苦口婆心地劝说姐姐:“姐,母亲也是为了你好,哪个女子不是出嫁从夫?既然程家还愿意要你过去,你就应该感恩戴德,否则你背着克夫的名声将来也不会有人愿意娶的。”
林盛雪懒得听他在外面说这些屁话,转头吩咐陆见青:“你去看看窗口那边现在还有人吗?”
江少爷在门口说了半天也没听见里面有半句回应,自觉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陆见青刚一打开窗户,楼下守着的几个家仆就警惕地看了过来。
陆见青冲着他们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抬手重新关上了窗户。
回过头来,他立刻垮起了脸:“这家人警惕心还挺强的,楼下也安排了人守着,怕是从窗户走行不通了。这真是亲女儿吗?就算是仇人也没有这么关的吧?”
林盛雪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会儿。
陆见青被看得浑身发毛,不自在地笼了笼衣服:“你干嘛?”
林盛雪一脚把他踹到了地上,俯下身凑近他耳边:“你叫出来。”
陆见青瞬间悟了。
几分钟之后,江小姐房间内传出了“小翠”撕心裂肺的嚎叫声:“不好了,小姐疯了!小姐要杀人!”
江家人自然不可能真的让这种事情发生,所以没过多久,陆见青就被从江小姐的房间里送了出去。
与此同时,为了防止江小姐进一步发疯,房间外看守的人手也增加了一倍。
陆见青“惊魂未定”地接受了其他人的慰问,装作虚弱的模样在下人房里卧床休息的一会儿,趁着其他人不再关注一个小小的女仆,大摇大摆地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今天公馆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好端端一场喜事新郎死了新娘疯了,江家的仆人们一边忙忙碌碌地将公馆里所有办喜事的装饰清理掉,一边小声窃窃私语今天发生的事情。
管家从走廊尽头走过来,听见留声机里还在放着上午办喜事的时候用的音乐,立刻发了脾气:“这一边是谁负责的?怎么连留声机都不知道关?”
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佣手忙脚乱地撕下窗户上贴着的红双喜:“哎哟,我给忘了,马上来!”
管家骂了她两句,眉眼阴沉地往其他地方巡视去了。
陆见青装模作样地混迹在忙忙碌碌的仆人中间,不着痕迹地溜到了杂物室的门口。
眼下这个时间点,杂物室的门还没有上锁。
他趁没有人注意这边,伸手轻轻把门推开了一条缝,偷偷摸摸地溜了进去。
杂物室里堆满了乱七八糟的杂物,陆见青险些被一条瘸了一条腿的凳子绊倒。他小心翼翼地绕开杂物,发现房间不起眼的角落里还有一道小门。
陆见青好奇地推了推,发现门居然是上锁的。
这可真是奇了怪了,什么珍贵的东西能被锁在杂物室里?
陆见青正琢磨着要不要打开看看里面的东西,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了一阵刻意的咳嗽声。
他正要摸上去的手顺势一转,变魔术一样拿出一块抹布,装作忙碌的样子开始擦门。
门外的人像是在原地站着看了一会儿,像是没有看出陆见青的行为有什么不对,终于开口提醒道:“这里不用收拾,你出来吧。”
陆见青手上的动作稍稍一顿。
是王管家。
他收起了抹布,装作乖巧地走出了杂物室,冲着管家打了个招呼:“王管家。”
王管家仔细打量了他一番,忽然皱了皱眉:“你不是大小姐身边的小翠吗?怎么不陪她待在房间里?”
陆见青立刻摆出一副惊恐而难过的表情:“王管家,小姐她……疯了。她要杀我,夫人不敢让我继续跟小姐待在一起,才把我放了出来。”
“大小姐刚刚经历了红事变白事,可能一时还没有缓过来。”管家也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筋,居然开始安慰起他来,“小翠你不用伤心,等这段时间过了,我再给你安派别的缺。”
他一边说着,手一边不老实地试图摸陆见青的胳膊。
陆见青浑身上下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脑子里忽然想过了一个惊悚的可能性——这王管家当年不会是看上小翠了吧?
他不着痕迹地收回了自己的手,试探性地回应道:“那我就多谢王哥了。”
王管家果不其然更高兴了,伸手要来摸他的脸:“小翠不用跟我客气。”
陆见青忍着想要一脚把他踢废的冲动,默默偏过了头,试图套话:“王哥,您知不知道这杂物室里究竟有什么东西啊?”
王管家凑近他,在他耳边调戏道:“你亲我一口,我就告诉你。”
陆见青额角青筋跳了跳,终于忍不住炸了,他冲着王管家笑了一声:“想让我亲你啊?在外面多不好?我们进杂物室吧。”
王管家被迷得七荤八素,想也不想地跟着他进了杂物室。
陆见青左右看看没有人,利落地锁上了门。
王管家还在冲幻想中的“小翠”微笑,充满暗示意味地问道:“小翠,你锁门干什么啊?”
陆见青掰了掰手指头,也冲着王管家微笑:“自然是——关门打狗了。”
说完,他不给王管家任何反应的机会,一脚把他踹到了一堆杂物上,痛痛快快地把他揍了一顿。
揍完,陆见青找了根绳子把王管家从头到尾捆成了蛆,一脚踩上了他的胸口,哼笑了一声:“王哥,您现在还想让我亲你一口吗?”
王管家被揍得鼻青脸肿,口齿不清地骂了一句娘:“你不是小翠,你到底是谁!”
陆见青弯腰拍了拍他的脸,笑容温和:“我当然就是小翠啊,难不成还是鬼吗?”
说话间,他悄悄将身上的鬼气散了出来,整个杂物室肉眼可见的阴冷下来。
王管家也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看着陆见青的眼神变得惊恐起来,开始拼命地挣扎。
陆见青又拍了拍他的脸:“别不说话啊,刚才不是挺会说的吗?”
王管家拼命摇头,完全不敢再说一句话。
陆见青懒得再跟他废话,直接开口:“接下来我问一句你答一句,明白吗?”
王管家立刻点头。
陆见青问:“那扇锁着的小门里究竟是什么东西?”
王管家老实回答道:“是一副骰子。”
“骰子?”陆见青想起玩家房间里放着的骰子,皱了皱眉,“江家在杂物室里锁一副骰子干什么?”
王管家像是想到了什么东西,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陆见青没说话,只是把身上的鬼气放了更多出来。
杂物室里的温度瞬间又下降了不少。
王管家打了个哆嗦,终于绷不住了:“我说,我说!江家根本不是什么书香门第,早些年是靠赌坊发家的,因为作孽太多,自家也被怨气反噬,险些家破人亡。后来经高人指点,供奉了一副骨骰在家里,才终于化解了怨气。后来江家也因此改了行去做正经生意了。时间长了,家里的老爷夫人嫌弃堂上供着一副下九流的骰子不好看,就把东西放到杂物室来了。”
这样听起来倒是说得通。
陆见青又踹了他两脚,直接把他打晕顺着窗户丢了出去。
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尘,三两下拆掉了小门上的锁。
正像王管家所说的那样,小门内的确只是一副骰子。
六面的骰子被搁在铜盘上,底下放着香炉,不知道多久没有供奉了,里面厚厚的一层香灰上都结了蜘蛛网。
陆见青拿出骰子来放在掌心看了看。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只是一副普通的骰子,没有任何特异之处。
恐怕还要等到江荷笙死后这副骰子才会出现变化。
他随手把骰子重新丢了回去,离开了杂物间。
幻境的范围跟副本的范围一致,都只局限在公馆内部。陆见青借着打扫卫生的借口把整个公馆上上下下都看了个遍,并没有找到什么特殊的线索,只听到了一箩筐关于江荷笙的风言风语。
江荷笙是江家夫妇的第一个孩子,从小就作为大家闺秀的模板培养,十五岁的时候赶上外头的风潮上了一年女校,但因为江夫人觉得女子不应该在外面抛头露面,硬生生给退学拽回来了。从此以后江荷笙就再也没有过出门的机会,一直在家里待到了出嫁。
上女校的那一年是江荷笙唯一脱离了传统大家闺秀道路的一年,不少上了年纪的仆人都把小姐今天的反抗归咎到了女校头上,义愤填膺地怒斥这些从外面来的新东西勾引的年轻女孩子们不守规矩不安于室。
这些话任何一个现代人听来都是不可思议的,但公馆里的所有人都好像默认了这些就是“规矩”。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陆见青从厨房里偷了两个包子,偷偷摸摸地从窗户里爬进了江小姐的房间。
林盛雪正坐在桌子旁边,忽然看见半开的窗户上冒出了一个脑袋,想也不想地把人摁了下去。
他条件反射完了才反应过来,刚才的人应该是……陆见青?
林盛雪良心有点不安,就走到窗户边上往下看了看。
陆见青险险地挂在墙壁的管道上,活像一只晃晃悠悠倒了血霉的风筝。
他目光幽怨地看向了窗户边的林盛雪。
林盛雪良心更不安了,主动伸手把陆见青拉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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