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见青主动加重了脚步。
陈助教听见声音,抬起头来,向陆见青展示了一下手里的书:“反正守夜也没有别的事能做,要看一看吗?我在招待所房间的床底下找到的。”
借着火光,《治疗男x功能障碍的108个方案》大大咧咧地杵在了陆见青面前。
陆见青看了一眼花里胡哨的封面,被吓了一跳,果断摇了摇头,敬谢不敏:“不必了,看多了要是睡过去就不好了。”
陈助教笑了笑,好脾气地向他伸出手:“不用叫我陈助教了,我叫陈郢。”
陆见青也笑了笑,也伸出了手:“陆见青。”
陈郢大致说了一下上半夜的情况:“我跟许小姐守夜的时候都没有发现有什么特别的,只是树林里偶尔有点奇怪的动静,但并没有影响到这边。考虑到我们需要留在帐篷附近守夜,也为了安全着想,我们都没有去树林里查探,陆先生待会儿可以多注意一下那边。”
陆见青十分有礼貌地向他道谢:“多谢陈先生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陈郢客气地冲他点了点头,收起手里的书,转身回到帐篷里面去了。
陆见青看着他的背影,不经意皱了皱眉。
这个人……看起来不像是个普通玩家啊。
但他确实不记得高级玩家中有这么一号人物。
当然也有可能,这位陈姓玩家是在他死的这一年里出现的。
陆见青对别人情况的关心程度有限,很快就把刚才的交谈抛到了脑后。
只要不是猪队友,那就是个能用的队友。只要是个能用的队友……那就不用管那么多了。
陆见青理顺了逻辑,快快乐乐地跑去篝火旁边烤火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陆见青身上的气息没有收敛的缘故,明明正是午夜阴气最重的时候,陆见青却半点异常都没有发现。
甚至连前半夜树林里古怪的动静都没有听见。
两点钟的时候,林盛雪也从帐篷里走了出来。
陆见青原本正百无聊赖地托着腮拿棍子拨弄火堆里烧焦的木头,见他出来,眼睛立刻亮了亮。
林盛雪找了个地方坐下,见陆见青还在原地不动,问他:“你怎么不回去睡觉?”
陆见青蹭到林盛雪身边,见林盛雪没有拒绝的意思,挨着林盛雪坐下,随口找了个理由:“我生物钟发作了,睡不着。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就跟你一起守夜吧。”
林盛雪:……
大半夜的,气温已经有点低了,林盛雪其实不是很乐意跟陆见青挨着。
他想了想,问道:“你也想让我把你踹进去吗?”
陆见青:……
他主动建议道:“不如这样吧,我们换一个话题。”
陆见青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一个人乱七八糟说了一堆,最后,他开始评价眼前的篝火。
说到这里,陆见青忽然有点忧愁。
他刚刚说不定应该留下陈郢手中的那本书的。
这里捡的柴好像有点潮湿,火都不旺了。那本书看起来那么厚,烧起来也一定非常好使。
陈郢躺在睡袋里,半梦半醒之间忽然狠狠打了一个喷嚏。
他下意识摸了摸鼻子,随后又沉沉睡了过去。
林盛雪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面无表情地听着陆见青在耳边逼逼赖赖。
陆见青胡扯了一会儿,忽然主动停住了话头。他目光紧盯着某个方向,慢慢皱起了眉。
过了一会儿,陆见青拧着眉头开口:“你看那边。”
林盛雪跟着看了过去。
树林中隐约出现了一个人的形状,人影看起来并不高,似乎还是个孩子。
人影在树林中游荡了一会儿,似乎被这边微弱的光亮吸引,飘飘荡荡地冲着这边走了过来。
随着人影的靠近,林盛雪和陆见青终于看清了“它”的样貌。
是一个年幼的女童,从体型看起来生前应该很结实。她身上穿了一条红色的裙子,裙子并不贵,但看起来很新,像是最寻常不过的一个普通人家的小孩。
之所以说是“生前”,是因为她半透明的身体很清楚地表明了,她已经不是活人了。
这种形态甚至不能说是鬼,只能说是一个浑浑噩噩的魂魄。
而同时,女童的脸也出现在了两个人面前。
她脸上满是凝固的血液,脑袋上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没有章法地乱砸了一通,有些地方连骨头看起来都有些变形,看起来很是吓人。
是白天被弟弟用石头砸死的那个女孩。
林盛雪立刻站了起来。
女童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近在咫尺的一人一鬼,她飘飘荡荡地越过了林盛雪和陆见青,又穿过了两个帐篷之间的缝隙,很快飘到了远处。
林盛雪死死盯着女童的魂魄飘过去的方向。
那里是……神庙。
林盛雪追了过去。
陆见青看着那个魂魄琢磨了一会儿,也想跟着过去,直接被林盛雪踹了回来:“你留在这里守夜。”
其他人都在睡觉,帐篷这里不能没有人守着,否则出现危险连个示警的人都没有。
陆见青只能眼巴巴地看了他一眼,重新退回了原处。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林盛雪的身影已经追着女童的魂魄消失不见了。
陆见青正琢磨着能不能把血塔罗那只天天躺在里面睡大觉的黑煤球拖出来顶一顶,为团队做一点贡献,帐篷口的位置忽然传来了一阵响动。
陆见青抬头看过去,就见唐宁裹着外套从里面钻出来,打了个哈欠:“陆哥,守夜呢?情况如何?”
她还没醒过神来,一时间没注意到这个时间了还是陆见青在守夜。
反正有林盛雪在的地方陆见青出现又不奇怪。
陆见青心不在焉地看了她一眼:“有一点情况,盛雪去追了……你怎么出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林盛雪走的那个方向……不太安全。
唐宁打了个哈欠,睡眼朦胧地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一看还不到三点钟,立刻打算打道回府:“不好意思,看错时间了,陆哥,你继续守着,我先回去睡了。”
陆见青眼睛突然亮了亮,他立刻叫住唐宁:“等等,你手表呢?给我看看。”
唐宁有点迷惑,但还是把手表递给他了。
陆见青毫不犹豫地动手把时间调成了四点钟。
他把被调过时间的表盘给唐宁看:“你看,四点钟了,确实该你守夜了。这样吧,你先来这边坐下。待会儿记得注意一下树林里的动静,虽然已经跑出来一只魂魄了,但也说不准会有第二只。”
唐宁睡得脑子还不灵光,愣愣地点了点头。
她被按在火堆旁边,反应了一会儿,被凉凉的夜风一吹,脑子终于清醒了过来,发出了对陆见青最和善的问候:“陆见青我×你大爷的!”
陆见青已经跑远了,他的声音遥遥地传过来:“你先在这里看一会儿,等我跟小林老师回来把你的时间一起守完!”
唐宁裹了裹身上的外套,骂骂咧咧地在火堆旁边坐下。
什么人呐这是。
女童的魂魄移动的速度很快,她飞快地绕过地面上的树木、石头等一切障碍物,向着神庙的方向不断前行。
像是前面有什么东西在吸引她一样。
可是,在靠近神庙的岔路上,她的动作却停顿了一下。
她似乎被里面的什么东西吸引了,但又有些畏惧,只能站在原地踌躇。
最后,她并没有前往神庙,而是绕过了神庙,向着神庙后面继续移动。
林盛雪听见了越来越大的水声,以及……脚步声。
他无奈地回过头,果不其然看见了陆见青:“不是让你守夜吗?”
陆见青对自己的缺德行为并没有认知,非常无辜地解释道:“唐宁不忍心看我们分开,主动要求替我们守夜。”
林盛雪:……
林盛雪虽然对他的话表示怀疑,但眼前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脚下的泥土逐渐被水浸泡得柔软潮湿起来,两个人又往前走了一段路,终于重新看到了女童的魂魄。
女童已经停下来了。
她半透明的魂魄坐在河堤上,托着腮往底下看。
她看得很认真,好像河里有什么格外吸引她兴趣的东西。
林盛雪和陆见青停下了脚步,没有轻举妄动。
女童像是听到了这边的动静,终于停下了死死盯住河水的目光,回过头来看向两个人。
半明半暗的月光照在她半透明的魂魄和头上狰狞的伤口上,合着周围越来越大的水声,几乎要把她衬托成一个从水里爬上来要跟人索命的水鬼。
她看起来已经没有多少神智了,目光空洞地盯着林盛雪和陆见青看了一会儿,忽然露出一个不带任何情感色彩的笑容,她语调飘忽地对两个人说:“爸爸,弟弟没有偷吃我的东西,是我给他的。别让他继续跪了好不好?”
说完,她又空洞地笑了一下,然后转过头去,继续盯着河水发呆了。
水声依旧很响,但听得久了,似乎能从其中听到另一种熟悉的、细微的声音。
林盛雪跟陆见青对视了一眼,两个人走上了河堤,看向了女童死死盯住的地方。
在河流靠近河岸的位置,静静地躺着一卷草席。
席子看起来已经很旧了,哪怕是裹缠了好几层,依旧有几个遮不住的大洞,隐隐露出里面随着水波不断晃动的衣角。
那卷草席就卡在两块石头的中间位置,任水流如何湍急,也只会让草席产生微微的波动。
因为长时间的移动和水流的冲刷,草席上系得并不结实的绳子已经有些松散了,隐约露出其中一具被浸泡得发白发胀的尸体。
是女童自己的尸体。
无数的小鱼在草席底下游进游出,伴随着隐藏在巨大水声中的微小啃噬声,几乎令人作呕。
而不远处还有更多的小鱼在朝着尸体的方向飞快地游过来,在夜幕下几乎形成了一片黑色的波浪。
不知道过了多久,水浪中混杂的啃噬声音终于停下来了。
成群结队的小鱼从草席里钻出来又分散开,很快在茫茫的水中失去了踪影。
破旧的草席终于彻底散开,露出里面干干净净的一具白骨。
女童依旧在盯着那具白骨,目光空洞洞的,像是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只是新死的魂魄凭借本能再来看一眼自己的身体。
林盛雪皱眉看了水中的白骨一会儿,尝试询问道:“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女童只是浑浑噩噩地盯着渐渐沉入水底的白骨,半句话也不说。
陆见青想了想,伸手给女童摇摇欲坠的魂魄注入了一点鬼气。
鬼气入体,女童混沌的神智好像清醒了一些,但她依旧没有回应林盛雪的问话,而是站了起来,回过头盯着神庙的方向,说:“我原本是要去那里的,但是今年就是弟弟去了。”
隔了一会儿,她的目光突然变了变,像是看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画面一样,喃喃道:“我不想去那里了。”
说完,她忽然毫无预兆地转过身,跳下了河。
原本就大的水浪像是突然倒了水的滚油,开始沸腾起来。
而原本不应该溶于水的魂魄也很快在水中消失得干干净净。
林盛雪转过身,看向夜色掩映下那座被常年锁着的神庙。
线索再次指向了那里。
一直没吭声的陆见青不知道感觉到了什么,也往神庙的方向张望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他皱了皱眉,开口道:“小林老师,你听。”
两个人白天听到过的哭声又出现了。
陆见青跳下了河堤,往神庙的方向走了两步。
这次的哭声比白天的时候要清晰很多,听起来像是个六七岁的孩子,听不出是男是女,声音很稚嫩,但因为长时间不断地哭泣,似乎已经有些发哑了。
哭声越来越大,两个人耳边原本清晰的水声反而渐渐沉寂了下去。
原本就没有提供多少光亮的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厚厚的云层遮掩住,再也透不出一丝光来。
周围的能见度好像突然就低了下去,虽然还不到伸手不见五指,但光亮也让人只能看得清周身不远的一丁点地方。
夜风吹得人越来越冷了。
林盛雪站在河堤上,忽然感觉衣服被人扯了一下。
他皱了皱眉,不动声色地叫了陆见青一声。
陆见青在河堤下面应了一句:“我在这里,这天黑的有点不对劲,我们先回去吧。”
林盛雪没有回答。
两个人隔了一段距离,所以……他旁边的人根本就不是陆见青。
林盛雪猛地回过头。
水面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巨大的人影。
说是人影也并不完全正确,准确来讲,这是一个由无数人的虚影组成的巨大人影。
无数张看不清的脸重叠在一起,无数人脸重合度最大的五官部分就成了这只怪物模糊的脸上最为清晰的五官。
它千万张重叠的嘴一起微笑着,看起来像个年纪不大的孩童。
在漫天的水雾和微弱的光亮中,几乎显出一种邪异的圣洁感。
那个由千万张人脸组成的扭曲怪物忽然咧开嘴,像是恶作剧一样对着他笑了一下,紧接着,伸出手抓住他的手腕,重重地往下一扯——
宇习——
怪物想把他拉下水。
林盛雪心中警铃大作,另一只手迅速拿出刀,想要把怪物的手腕切断。
浓稠的鲜血从手腕的切口处喷涌而出,怪物却好像完全不会感觉到疼痛一样,依旧牢牢地攥着林盛雪的手腕。
诡异的是,怪物明明流了那么多血,空气中却没有丝毫血腥味,只有浓浓的水气,像是伤口处流出来的血液只是幻觉一样。
林盛雪咬了咬牙,手上继续用力,终于切断了怪物的手腕。
诡异的手齐根断掉,掉入滚滚的河水中,又飞快在河水中融化掉。
但危险并没有解除。
怪物虽然断了一只手,但它依旧保持着微笑,另一只手重新缠了上来。
而与此同时,它断掉的手也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重新长出来。
林盛雪立刻后退了一步,想要避开怪物另一只手的袭击。
但身后忽然传来一股大力,把他往河里推了下去。
林盛雪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却看见了跟水中的怪物一模一样的怪物正站在他身后,对着他露出一个微笑。
眼看已经无力回天,林盛雪正想喊一声陆见青,让他过来早点把他从河里捞上来,就被人一把扯了回去。
林盛雪被一来一回拉扯了一遍,有点头晕,站在原地缓了一会儿,看着身后的陆见青,问:“怎么过来的这么快?”
陆见青冲他一笑,松开了他的手:“我就知道你平白无故不会突然叫我。”
林盛雪懒得搭理他,再次看向水面的方向。
无论是河里还是岸上的怪物,都不见了。
只剩下怪物刚刚站立的地面上留下了一滩湿漉漉的水迹,证明他刚刚经历的一切并不是幻觉。
陆见青问:“你刚刚看到了什么,怎么就要往水里跳?”
林盛雪察觉到了不对,表情凝重了起来:“你刚刚没有看见那两个人影?”
陆见青也皱了皱眉,肯定道:“没有。我过来的时候,这里只有你一个人。”
林盛雪简单跟他讲了刚刚遇到的事情。
陆见青想了想,说:“传闻中溺死的水鬼会试图拉过路的路人进入水中,代替自己被水囚困,从而使自己获得解脱。”
林盛雪问:“你是说,刚刚那两个东西是水鬼?”
陆见青慢悠悠地补充了后半句:“但是我问过一位淹死鬼朋友,他跟我讲,放屁。”
林盛雪:……
他就不该指望陆见青嘴里能说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陆见青琢磨了一下,正色道:“不过这里确实怨气很重。但是整个副本里怨气都不轻,如果真的出事的话,恐怕不止是这里会出事。”
林盛雪也想到了差不多的地方,他说:“走,我们先回去。”
联想到那两位过来送他们的镇民畏畏缩缩的态度,晚上的情况用脚趾头想都不会太平。
如果说前半夜一直风平浪静,那么后半夜,肯定会有危险出现。
刚刚的突发事件有可能是危险的一部分,同样有可能是危险出现的预兆。
他们管不了南兴镇别的地方,但至少要先保证他们今晚居住的帐篷是安全的。
天实在是太黑了,如果不是两个人来的时候特意留心了过来的路,恐怕连回来都很困难。
来自神庙方向的孩童哭声依旧没有停止,依旧在两个人的耳边萦绕,诡异的是,无论两个人走了多远,哭声都没有因为距离而变小或变模糊的趋势,反而如影随形。
两个人顶着令人头疼的诡异哭声往回走。饶是他们记得路,也花了将近半个小时的时间,才重新摸索着回到了帐篷的范围。
耳边的孩童哭声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停止了。
还没等走过去,林盛雪看着帐篷的方向,忽然停下了脚步:“等等,好像不太对劲。”
两顶帐篷前面点着的篝火不知道什么时候灭掉了。
不止如此,连两顶帐篷上挂着的灯好像也失去了作用,只留下一点微弱如萤火的光在闪烁着。
整个帐篷所在的区域都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中,既没有打斗的痕迹,也无从确认其他的人究竟是不是还在帐篷里。
黑暗好像更为浓稠了,原本就很低的能见度似乎又缩小了不少。
这并不是一个好兆头。
陆见青想了想,喊了几声其他人的名字。
随着他的声音出现,黑暗中好像出现了什么变化。
危机感突然开始预警,陆见青谨慎地住了口。
而不远处的帐篷里窸窸窣窣了一阵,似乎有什么东西伸了出来,紧接着,一点微弱的光从里面伸了出来。
那点光在原地晃了晃,似乎在跟两个人打招呼。
林盛雪跟陆见青对视一眼,放轻脚步顺着光亮发出的地方走了过去。
似乎是估算着两个人走过来了,帐篷拉开了一条缝,唐宁探了个头出来,用口型对两个人说:“快进来。”
她手里拿着一个大功率的手电筒,刚刚两个人看到的光亮就是这个手电筒发出来的。
手电筒的光被压制在极为狭小的范围内,原本应该无形的黑暗好像忽然之中有了实体,将所有发出的亮光全都吞没了下去。
除林盛雪和陆见青以外,其他三个人都在帐篷里。
进入帐篷之前,林盛雪回头朝外面望到不尽头的浓稠黑暗看了一眼。
他好像在空气中闻到了一点熟悉的气味。
有点像是……鱼腥味。
有了帐篷对外面的隔绝,帐篷里面受黑暗的影响要小一点,至少点了一圈蜡烛之后能勉强看清楚帐篷内的情况。
虽然正是一天中最困倦的时候,但没有人睡觉,三个人挤在帐篷正中间唯一一张临时搭起来的桌子旁边,借着桌子上一根蜡烛的火苗小声商量事情。
几个人身上都或多或少挂了点“彩”。
字面意义上的彩。
唐宁的外套被扯得破破烂烂,许芳庭的袖子上被泼了大片的颜料。陈郢更离谱,额头上用粉色的水彩笔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王”字。
看起来活像是经历了什么恶作剧。
陆见青憋了一会儿笑,咳了一声,小声问道:“你们这是……”
唐宁立刻比了一个“嘘”的手势,压低嗓子跟蚊子哼哼似的小声提醒:“小点声说话,否则会把外头的东西引过来。”
陆见青把声音压到最低:“外头的东西?”
唐宁满脸一言难尽,小声说起了他们这段时间的遭遇。
陆见青跟着林盛雪离开以后,唐宁在外面守了一会儿。最开始的半个小时,一切都风平浪静。后来,树林里开始传出了一阵奇怪的动静,甚至里面隐隐约约出现了一闪而过的,类似于人的影子。
她怀疑是自己眼花,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又看见了第二道影子。
然后是第三道、第四道……
影子出现的时间间隔越来越短,距离帐篷的方向也越来越近。
这种正在逐步靠近帐篷的东西远比不痛不痒地折腾出来一些动静要危险得多。
鉴于陆见青临走前特意提醒她要多注意一下树林,她没敢马虎,打算先回帐篷里把领外两个人叫起来。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黑暗开始降临了。
所有发光的东西很快就全部都失去了作用。
唐宁一边打开没有多少用处的手电筒,谨慎地摸黑返回帐篷的入口,一边叫了两声还在睡觉的两个人的名字。
然后她感觉有人拍了她的肩膀一下。
唐宁以为是有同伴出来了,刚松了一口气,忽然听到耳边传来了一阵尖利的笑声。
嘻嘻……嘻嘻嘻……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手”开始试图抓住她,那些看不见的手似乎手中握着什么锋利的东西,很快就把她的外套扯得破破烂烂。
外头的动静终于把帐篷里睡觉的两个人惊醒了,两个人跑出来后,也受到了同样的待遇。
唐宁小声解释完三个人的遭遇,摊了摊手,做出总结:“虽然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我们不知道黑暗中藏着的东西究竟是什么,那些东西却能够通过声音找到我们,谁也不知道它们下一次会不会对我们动手。”
林盛雪莫名其妙想到了水中那只怪物的手。
许芳庭被外头的鬼手折腾了一顿,这会儿兴致也不高,她头疼地揉了揉脑袋,询问道:“阿宁说你们两个是出去追什么东西了,发现什么了吗?”
陆见青简单地把两个人的遭遇讲了一遍,又透过缝隙看了一眼帐篷外的一团漆黑,叹了口气:“现在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了,先等天亮,如果天亮了外面的黑暗还不散的话,我们就得另想办法了。”
眼下确实没有别的办法了,几个人也没有了睡觉的心思,继续挤在小桌子旁边盯着外面的情况,专心致志地等天亮。
好在天亮的时候,黑暗终于退去了。
太阳如往常一般在副本中升起,光明驱散了黑暗,重新降临在这片土地上。
南兴镇也如往常一般恢复了平静。
几个人简单收拾了一下,走出帐篷的时候,正好看见昨天晚上像是被狗撵的兔子一样跑得飞快的两个镇民正在往这边走。
两个人抬着五个叠在一起的担架,脸上没有半点昨天傍晚的慌张,一边聊天打哈欠一边慢悠悠地爬山坡。
看到五个人好端端地站在帐篷前,两个原本悠闲的镇民都愣住了。
一个镇民正张着嘴打哈欠,哈欠打到一半,愣愣地看着几个人忘记了闭嘴,他抬着的那头担架也“砰”一声落到了地上。
另一个镇民没料到同伴突然松手,吃不住力,也跟着松了手,五个担架先是砸到了头先一个人的身上,然后噼里啪啦滚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