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饮来了,余有年让全炁喝一口,全炁被酸得眼睛都快没了。余有年跟炸了牛粪一样笑得前仰后翻。眼睛睁开后的全炁看见余有年拿过杯子自己喝去了,登时耳朵往下一路红了一大片。
这顿饭到后来变成了电影交流大会,余有年在旁边数完了蠔壳,数用过的纸巾团,牙签。盼了一个半小时终于盼到交流会结束。
三个人分开走,高骜坐上经纪人开来的车。他扯平天然上翘的嘴角问经纪人:“发行跟戏院是怎么谈的,怎么片子的排片量这么少又上不去?”
经纪人突然被责问,方向盘打滑了一下:“发行的事情我们管不了……”
高骜看着车窗外沉默了一会儿,语气平静地拨了通电话。
“你帮我更新一下微博,挑点有趣的事情跟《全速》的主演互动一下,保持每天一条。”
电话之外是汽车引擎运作的声响,尽忠职守地载着车内的人去往目的地。
网络这张网几乎把所有平台串联到一起,看个社交文章能跳到视频平台,看个搞笑视频能跳到学术研究平台。资讯流通也意味着谣言可以四起。随着《倘若有一天》上映,网上流出一些拍摄花絮,有少量拍到全炁和余有年。全炁还是那样独自看剧本或是看学习资料。反倒余有年跟一只花蝴蝶似的,一会儿跟群演凑一起玩手机游戏,一会儿跟灯光师捣弄器材。
余有年一个个花絮看下来,他跟全炁两个人没有半点互动,要不是他俩有对手戏,恐怕没有人会认为他俩知道对方的存在。于是有人留言说戏里牛壮壮跟常青关系那么好,怎么戏外像陌生人?这俩演员关系是不是不好啊?有人反映这花絮只是拍到很短暂的时间,说不定镜头外两人就有交集了呢。但大部分人倾向余有年和全炁只是普通同事的关系。全炁拍了这么多作品也不见得跟谁走得近。
余有年一边滚动留言一边笑,任谁比别人多掌握一点真相都是令人窃喜的。如果人类大脑是连通的,可能就没有谣言这种产物了。
前些天电影首映记者会的视频经由各家媒体发布到网上。在戏院里演员和导演一字排开站在大屏幕前,姜导依然一脸高深莫测叫人捉摸不透,姚遥比余有年戏份多但没被邀请出席。余有年跳过自己问答的部分,便看到了那天他分神后全炁所面对的发问。
全炁没有露出任何一丝被为难或不悦的神情,但余有年在听见记者用“本色出演”这一个词时脸立马黑了。他把全炁那段采访反复看了几遍,拧著的眉突然抬了一下,手指在手机屏幕上跳动,找出全炁中小学时期的访问──
果然,小时候的全炁被夸赞演技时会笑得特别真诚,甚至有些害羞,耳尖红红的。可是后来千篇一律的表扬反而会引得全炁的眼角下垂,感觉访问一结束这人会找个没人的角落偷偷哭一下。现在的全炁表情管理做得更到位了,没有人会发现底下那只往后蹭准备逃跑的脚。
余有年想起那天打电话约全炁吃饭,对方就在家里看电影。想从导演的角度理解故事,是全炁说过的。外人似乎不知道这人为自己热爱的事情付出了多少努力。
余有年的情绪动荡得厉害,爬到山顶又摔下山谷,最后飘浮在风平浪静的海面上。他放松五官舒展肌肉。家里打扫得不频繁,稍微动一下空中就会扬起细小的尘埃和毛絮,在阳光下旋旋上升下降,漫无目的又肆无忌惮。人类掩藏的自卑大概也是这个样子。余有年抬起手张开五指,在空中随意挥动了一下,适才休息片刻的尘埃又荡漾起来。
人与人拉近距离的方法有很多种,发现彼此的弱点是其中之一。
余有年对着笼子里在跑圈的仓鼠说:“你爸是真傻。”
做一个粉丝得是三头六臂,同样做一个职黑也得能文能武。余有年翻了翻全炁的微博超话。里面的内容大多是作品合集视频,精修图片,和两三年前他混在其中的情况没多大变动,说实话,略沉闷。
余有年兴致勃勃地搬出电脑,打算让粉丝见识一下全炁的另一面。其实跟全炁认识没多久,余有年就发现这人天然的喜感,那种在面对不了解的事物时自然流露出的呆愣迷惑,十分可爱。余有年透过浏览器插件把刚刚看到的采访和花絮全下载下来,专门截出全炁困惑的部分,加上模拟全炁内心的读白字幕,做成一个合集。整个视频看下来显得全炁单纯直率又傻气,一下子拉近了演员与观众的距离。
余有年从白天忙到晚上,废寝忘食,出产了两条全炁的视频,用小号发到微博超话里。这样热乎乎又新奇的全炁引来许多粉丝的围观。余有年瞧见自己的小号当晚就涨了几十个粉丝。
入睡前,他思忖要怎么把闹别扭的祖宗给哄高兴。入睡后,那两个视频在半夜与清晨之间上了热搜,超话里陆续有人挖掘宝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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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有年下场了
明星收入有许多渠道,代言产品或服务是其中一项。上个月有一家零食公司找余有年代言一款小饼干。前些天他抽空去把硬照拍了,那一小时笑得他脸都僵了。这两天零食公司给他寄来两大箱小饼干,五种口味各十包,他看着上面印着他的脸的零食发愁。余有年爷爷奶奶从小就不给他吃零食,导致他现在对这些小玩意儿都没什么兴趣。
他绕着箱子转了两圈,突发其想地跑下楼到文具店里买了几只礼品袋子,一叠信纸和信封。回到家里写好信,把小饼干分袋子装好,剩下的全放到公司寄来的箱子里。余有年让小乔有空就来拿零食,另外那些叫快递上门取货,慷慨地寄给远方的姚遥。看着空荡荡的客厅地板,余有年高兴地拖了两遍地。
小乔按照吩咐把三袋小饼干分别给了杨媛和全炁,自己留一袋。她觉得好吃,问余有年什么时候又送她一袋,结果被嘲讽聪明的猪是不会把自己养胖的,合著不管聪不聪明她都是猪。全炁笑着听小乔打电话和余有年理论,他打开自己那一袋零食。在边角的地方有一个信封,他抽了出来,上面只写了“琪琪”两个字,开口用胶水黏实了。全炁眼帘轻颤,见杨媛和小乔都没有注意到他,便自然地将信封放回袋子里。
今天来公司是为了看杨媛挑的剧本,但角色没有出挑的,最重要是和全炁之前尝试过的有重叠。全炁都拒绝了,杨媛也没有劝,似乎预料到全炁的决定。暑假里不接戏的话也没有什么工作,全炁提着小饼干让小乔送他回家。
家里的装潢很简单,全炁最喜欢客厅里的那张布料沙发,时常窝在上面看剧本和电影。他把小饼干放到沙发上,连空调都忘了开便急着拆开那封信。他没把封口撕开,而是用剪刀小心翼翼地把短边剪开口,抽出里面米白色的信纸。
信上的字很丑,丑到有些全炁看了好一会儿才辨认出来,但文字的重量与书写效果成反比。
抬头写的是“致未来的影帝”。
全炁的唇缝像一条横著放的小舟,中间平两头翘。文字只有几行,看信的人眼睛里却眨出粼光。
“他们会严格要求一个清华的学生每次考试都拿满分,但对一个书都没摸过的人考了个二十分就吹得天花乱坠。这没有可比性,也太他妈不尊重人。”
“听我的,把小饼干吃完了就不许再难过了,一包不够吃两包。”
落款是“你的忠实影迷”。
余有年之前手机摔坏了一直没买新的,旧的还能用。这天他在家里收到一个快递,他不记得自己有在网上买过东西。小小一个盒子却很沉,打开一看是一台手机。他正想打电话问快递公司是不是送错货了,全炁发短信来问他快递到了没。
“你文青演腻了想演霸道总裁?”余有年问。
“是手机到了还是手机壳到了?”
“啊?还有快递?”
余有年在捣腾手机的半路又接到一个包裹。手机壳是全黑的,不仔细看会错过底下一小行英文字母:xxyngg。余有年握著壳,蓦地笑了。
“这暗号是想我每次用手机时都想起金主爸爸你吗?”
全炁毫不含糊:“不好吗?”又说:“我不是金主爸爸,我没有包养你。”
余有年笑了,“是是是,等你给我买海景大房时再包养也不晚。”
“你喜欢能看到海的?”
余有年不敢再胡说八道,连忙弄好新手机后用旧手机拍照,透过邮件把照片传给全炁。古董还是古董,送别人智能手机,自己还是用十几年前的。要不是有网络有电邮,余有年都怕自己要养只信鸽了。
全炁问余有年好不好用,自己没用过智能手机不太清楚,只是找了最新的款式。
余有年揶揄道:“你入戏还挺深的。”
暑假末的时候全炁又去了一趟公司,杨媛接洽了一个剧本让他考虑一下。
“制片选角那边看到你之前的热搜,觉得形象和气质都挺符合的,投资商那边也没什么问题。”
全炁坐在杨媛的办公室里翻剧本,才没翻几页他就抬头问杨媛:“这是商业喜剧爱情?”
杨媛也从一堆文件中抬头:“对,他们那边有意让你当男一。”
“杨姐,”全炁放下剧本,有些局促:“我没拍过商业片,喜剧就……”
杨媛敲了几下电脑键盘,然后把电脑屏幕转向全炁。“这是你之前上热搜的视频,你看一下。”
视频里的采访和花絮全炁都记得,那些加上去的内心剖白字幕把他的耳尖给看红了。“他们怎么知道我……”“这里我没有这么想……”到最后他放弃辩解,追着那一条条闪现的字幕看,笑得杨媛也跟着瞇起了眼睛。
“你一直以来拍文艺片公司都挺支持的,日后也不反对你拍这类型的片子,但你明白一个演员被定位了意味着什么。”
杨媛说话一直像要化不化的雪糕,看似柔软但实际上她有她的温度。全炁听过她手下的其他艺人说她骂人的时候心里难受死了。全炁没被骂过,直到那次杨媛满城找他。雪糕再软扎进心里还是会被冰得发疼。
“公司有意扩展你的戏路,我认同公司的方向,但剧本还是要好好挑的,转型的第一部 作品很重要。”
全炁摸著剧本有些出神:“转型吗?”
杨媛安抚道:“不是完全的转型,也不是之后都不能拍文艺片,只是让观众和电影制作方看到你在专业上的更多面。”
她让全炁拿剧本回家好好看,仔细想清楚。全炁一走,杨媛立马拨通电话。她嘴角擒著精明的笑意跟对方说:“我不跟你废话了,有个商业片想找全炁当男一,剧本挺好的能火,但他没决定好。你,跟他说说话。要是他能定下来,我可以帮你争取男二,制片那边有注意到你在节目上的形象和热度。男二跟你之前演的那些都不同,你懂的。”
全炁在家里翻第二遍剧本的时候门铃响了。他拨了拨头发又理了理衣服才去开门。余有年提着两袋外卖,脸上汗涔涔的。全炁拿纸巾催对方擦汗,屋里开了空调容易着凉。
“今天怎么想到找我吃饭?”
纸巾盖住了余有年的脸,只看见一边翘起的嘴角:“有任务在身。”
全炁追问却没能得到答案。
余有年进食速度还是很快,撇下还在餐桌上的全炁走到沙发前坐下。“你这个剧本我可以看看吗?”
全炁咀嚼著两片菜叶子在思考。余有年做了一个封嘴的动作。全炁瞇起眼睛点点头。余有年看完第一遍的时候全炁刚好吃完东西收拾好桌子,两人一起看第二遍。
片子暂定名为《他她他》。单亲的孔南从小在父亲严格管教下长大,为了防止早恋父亲阻隔一切男生能接近女儿的机会,导致孔南不懂得与异性相处,甚至对男性产生恐惧。没想到父亲在她大学毕业后要求她一年内必须结婚成家,否则就赶她出家门。十分孝顺,性子又软的孔南只好不停相亲。由于在同一家咖啡店相亲的次数过多,在店里打工的吕彤智注意到她,也观察到她恐惧男性的特质。吕彤智对孔南日久生情,苦恼要如何追求对方。一次相处之下吕彤智发现孔南并不抗拒他,正要欣喜,却得知孔南这样是因为误会他与好兄弟钱多多是一对同性恋。钱多多出诡计让吕彤智干脆将计就计接近孔南。过程中闹出很多笑话,最终孔南的父亲意识到自己的过错,放女儿婚姻自由。吕彤智坦诚自己的心意,孔南没有立马答应,结局是开放式的。
剧本里探讨了一些女性在父权社会的生活状态,为博取欢笑的片子增加了深度。
“还挺有意思的,想看你演这个吕彤智。”余有年说。
“可是这是商业片……”全炁抱着抱枕反应过来道:“你怎么知道我要演主角?”
余有年笑得像个获得重要机密的情报员,“杨姐告诉我的。”
全炁呆坐了好一会儿。“哦……这就是你的任务。”
余有年讨好地凑近,“文艺片有文艺片的艺术价值,但你不能说商业片就没有,对吧?它能成功,作为主流,肯定有它的道理,你唸电影的不会没教吧?”
全炁抿唇点了点头。
余有年忍不住捏了捏那张软嫩的脸,“你不是说想要从别的角度去理解故事吗?从观众的角度去看也是一种方向。如果艺术片真的是完美的,那别的片子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也不会有市场。”
全炁思考后点了点头。
余有年摸了摸那张脸说:“你可能作品种类太单调了,性格又太真,所以一直觉得自己没进步。有时候得让自己脏一点,多姿多彩一点,才有不同的体会。”
方形包枕的四个角有挂穗,全炁一遍又一遍地捋著长条。
见话说得差不多了,余有年把最后一招亮出来:“如果你答应演男一,我就去试男二的戏。杨姐说我有机会上的。”他眨眨眼说:“我们很久没合作过啦。”
全炁摸著穗的手顿住,撑圆了眼睛,忽而不知道想起什么而两颊绯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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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吼,再度合作,请期待一哈
最后全炁决定找父母沟通。他是在晚饭时间回到从小长到大的家,王奇和全仲焉不怎么会做饭,但王奇做的蛋羹是全炁最爱吃的。饭桌上其它菜是家政阿姨做的,每一样都符合全炁的口味。
全仲焉见儿子回家了,欢喜地放下手中的报纸,把人拉到饭桌前。席间他们不怎么说话。全炁因为有心事所以吃得比平时快,王奇和全仲焉交换了一下眼神,也加快了进食速度。饭后阿姨去切水果,全炁手捏著擦嘴的纸巾对父母坦白工作上遇到的难题。
全仲焉说:“当初我们让你签这家公司也是考虑到你日后发展的问题,不想因为我俩的意愿就全权决定了你的戏路。”
全炁虽然五官像父亲,但笑起来的神韵全来自王奇。王奇浅笑着但情绪是严肃的:“你分得清利弊,现在就看你想不想作一个新尝试。我和你爸当然是倾向艺术值价,但不会反对你最终的决定。”
阿姨把水果切好端到桌上,对着从小看着长大的全炁说:“我女儿天天说你演戏好看,长得也好看。问你为什么不演这个不演那个,要是你演,她一定把戏院给踏平了。”
全炁腼腆地吃着苹果,眼珠子谁也不敢瞧。王奇这时才真正笑开:“如果试过之后觉得不喜欢,以后别接就是了。”
全炁的脸颊鼓动鼓动着停止了起伏,忽然露出和王奇一模一样的笑容,一展愁眉。
暑假的尾巴抓也抓不住。全炁有点期待开学,第一次不是因为上课或者工作感到兴奋,而是因为他的生日快到了。《他她他》还处于前期筹备工作阶段,大四没有什么课,除了论文大部分是实习时间,全炁略微清闲。他在家里基本上是看剧本,看论文资料,扫扫地,喂喂鱼。
那天他接到余有年电话的时候正在喂鱼,错手倒了半瓶子饲料,手忙脚乱地拿手捞出来,等有空去听电话时余有年已经“喂”了半天,幸好没挂断。
“我这是捉奸在床了吗?”余有年信口胡诌。他在全炁急起来的那一刻突然说:“生日快乐啊,琪琪。”
全炁上一秒着急着要解释,下一秒没反应过来被祝贺了。余有年自顾自地说:“你猜我刚刚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
“我去签出演合同啦。”
全炁怔住。鱼缸里的鱼游了两个来回。“男二吗?”
余有年的声音饱含笑意:“叮咚!”
全炁的眼帘慢慢掀开,忽而一弯:“这是我的生日礼物吗?”余有年那头刹时没了回应,全炁有些惴怯地搓了搓鱼缸边:“不可以吗?”
半晌,电话里传来叹息,声音又酸又涩:“傻啊你,这算是哪门子礼物啊……”
全炁的手离开鱼缸,留下一层指印和薄雾:“我觉得挺好的啊。”
余有年没有跟全炁理论,问道:“我现在去你家方便吗?”
全炁环视一周,幸好不乱,收拾一下应该来得及。
四十五分钟后余有年提着一个小蛋糕上门。全炁让开身,却不见对方进门。
余有年像逗宠物一样拎着蛋糕盒子在脸旁轻轻晃了晃,故意拉下脸问全炁:“我一年就等那句话一次,不对我说了吗?”
全炁蓦然咧开嘴,一步上前将余有年抱住,气息飘抚过对方的耳边:“谢谢有年哥哥。”
余有年任人抱了一会儿后想推开进门,没想推不动。全炁还是趴在耳边问:“你的生日是圣诞节吗?”
余有年带着身上的人艰难地一步步走到玄关。“不对。”
全炁这会儿自动退开,刚刚还扬起的眉眼此时直往下垂。唯一的机会就这么没了。
余有年径自走到屋内说:“等到了那天我再告诉你。”
“那我怎么送你礼物?”全炁还站在玄关。
余有年歪著嘴笑,明显猜到了全炁的意图。全炁瞪了他一会儿,突然整张脸亮起来,憋著笑走进屋里。余有年挪了挪坐在沙发上的屁股,睨道:“你在打什么主意?”
全炁学他:“你猜?”
文艺片的剧组虽然也有幽默的人在,但整体还是怪胎多,氛围偏沉闷压抑,这导致全炁刚进到《他她他》的剧组有点不适应。组里的人大多欢乐又爱凑热闹,特别是演孔南的王蕊。全炁刚开始为了入戏,戏里戏外都叫对方“孔南”,可是王蕊听着不高兴,让全炁称呼她真名,全炁没照做。
于是有一天,王蕊在放午饭时偷偷把盛着菜多肉少的盒饭全分给了别人。她藏起一盒,像大魔头拿着全世界唯一的解药一样,逼迫饿得眼神涣散的全炁:“改不改口?不改的话这盒有豆芽、翠玉瓜、油麦菜和土豆丝的盒饭就是我的了。”
全炁看了看别人盒饭里的牛肉、猪肉、鸡肉,最后向王蕊伸出双手:“王蕊姐。”
王蕊可以说是与孔南的性格完全相反,孔南有多恐惧男性,王蕊就能和异性玩得有多融洽。这还是余有年后来进组了全炁才发现的。电影开机仪式时余有年和王蕊还没多熟,一起拍摄没两天,就开始合伙欺负全炁。
等戏空档,王蕊给余有年使了个眼色,余有年走到全炁身边招了招手说:“我给你看看掌相。”
全炁知道他骗人,但还是放下手中原本在看的剧本,把手搭在余有年的双掌上。
“哎呀!”余有年才看半秒就惊呼,“您今天有灾啊!”
全炁看他那煞有介事的样子不疑有诈,忙问:“什么灾?”
“叫我一声‘哥哥’就告诉你。”
全炁刚还瞪圆了的眼睛在无声中弯成一对勾子,反手握住余有年的双腕轻轻晃了晃,爽快地喊了一声“哥哥”。余有年一脸沉痛地告诉全炁:“你今天会丢东西。”
全炁脸上的笑容顿住:“丢什么东西?”
余有年朝旁边的简易折叠桌子抬了抬下巴:“剧本。”
全炁愣了愣,惊慌去看桌面,剧本果然没了。抬眼一看,王蕊抱着剧本早跑远了。全炁无奈地回过头看余有年:“今天的神棍不骗人了……”
余有年快活得不像样,跟一只敲锣猴子玩具似的不停鼓掌。“琪琪真聪明!”
全炁拉下他的手捏了捏说:“我还要背一下词。”
余有年听见求救却不高兴了:“你的词肯定早背好了,放松一下不好吗?”
“可是──”
“你看这里有谁对你的工作表现不满意的?”
全炁还真的环视了一周,大家都有说有笑地准备着下一场戏。
“对啊琪琪,放轻松一点才能拍出更好的氛围嘛。”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回来的王蕊把剧本拍到全炁头上。
全炁被叫得一愣,转动眼珠去看余有年。只见后者抬高一边眉毛,用嘴型发出两个气音:“‘琪琪’。”全炁顿时有点焦躁难耐,把站立的重心在两只脚之间来回调整。余有年在这个时候背过身去让化妆师整理妆发。
“王蕊姐,可不可以别叫我‘琪琪’?”
全炁的声音有点大,连替余有年整理造型的化妆师也看了过来,但余有年仍然只有一个背影。之前全炁已经提过几次,可王蕊不听。
王蕊近距离被喊懵了,问:“为什么余哥可以我不可以?”
全炁支吾半天答不上话来。
王蕊忽然变成孔南的模样,倒退半步缩著肩膀,颤抖着手指向全炁:“你、你搞特殊待遇!你搞性、性别歧视!”
全炁急忙否认。
王蕊转眼间冷起脸来,双手插腰仰起下巴道:“那为什么就只有他可以?”
王蕊经常被夸演技好全炁不是没有听说过,但亲眼所见还是挺震撼的。
见全炁呆滞不说话,王蕊立马眼眨泪光难过道:“爸爸说得没错,除了他,别的男人都不可靠。”
全炁被她带得入戏了,想上前给她擦眼泪,却被一掌拨开。
王蕊像个混混一样侧着头推了全炁两下:“行了,知道你讨厌我。大不了这戏结束后再也不合作不联络。”
全炁被逼急了,还崴了一下脚,忍无可忍地梗著脖子吼了一句:“够了!”
一圈人同时往一个方向看。王蕊一点儿也不恼,反而颇为惊喜地拍了拍全炁的肩膀:“就是这个情绪,明天拍第102场,跟我爸对峙的时候。”她转过头去看已经整理好妆容,并且在注视这边的余有年,又转回来对全炁说:“加油啊,无极弟弟。”
第102场里,一个五分钟的长镜头,全炁从一个略为怯懦温吞的男生,到释放愠怒,最后成为一个为喜欢的人挺身而出坚持己见的男人。全场的人,包括专门跑来看戏的余有年都为全炁的表现捏了一把汗,最终这个镜头一条过。孔南的父亲还在镜头外抱着全炁亲了好几口。
全炁像是一夜间解开了自己的另一面。有时候被余有年和王蕊逗急了,会黑著脸骂人,把人堵到角落里,认认真真地从道德层面乃至法律层面都教育一遍。捣蛋兄妹灰头土脸地去看剧本的背影,是组剧人员最爱看的画面。剧组里就没有一天不是笑声满天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