珀莉一把抓起旁边的扫帚,维恩怕她打自己的手,连忙缩回去,嘴里急急嚷着:“你不能用扫帚打我,我会?倒霉的!”
“我才?不管你成?不成?家?,结不结婚!”珀莉打也不是,不打又气?得慌:“我只要你老了之后不是孤孤单单一个人就可以。”
维恩鼻子一酸。
“你都要二十岁了,钱全花在我们身上,自己连件好衣服都没有。现在姐夫有工作了,孩子也长大一点了,已经够了。再带着我们这样的拖油瓶,还有哪家?的好人愿意跟你?就算愿意,你这不也是害人家?吗?”珀莉本来想说好姑娘,突然?卡了一下,改成?了好人,因为她的弟弟现在看来并不太直。
维恩没听出来,冷静地开口:“姐,那我问你,三年前你一个人去隔壁城市打工,一年之后才?回来,你说是钱丢了不敢回来,其实当时你是想跑的吧。”
珀莉瞠目结舌,脸色苍白。
“为什么,你为什么又回这个穷地方来了?”维恩冷酷地追问。
“这是我的家?啊!”珀莉想也不想就答道?。
“这也是我的家?。”维恩点点头,眼神坚定。
第50章 维恩(五十)
维恩回到庄园, 刚想去书房报道,就被?管家喊住,说是少爷让他去一号仓库取些墨水回来。
“现在吗?”维恩有些疑惑。
得到肯定回答之后, 维恩没多说什么, 转身出去。
想要去一号仓库, 不得不经过草料仓库, 维恩叹了口气, 脑海里又浮现烧焦的墙壁与窒息的人脸。他不明白安塞尔这么做的目的, 难道这个细心的男人会考虑不到他畏惧那里吗?
他惴惴不安地走着, 风从那个方向吹过来,他一瞬间屏住了呼吸,生怕嗅到当时几天不散的焦炭味。可是没有?, 清凉的风吹起?他的发丝, 顺带送来了粉尘,油漆的气味, 夹杂着工人们?的对话声与劳作声。延擅婷
维恩意识到了什么, 快步跑了过去。
和?那天一样,他穿过一片树林, 然后猛地抬头。
原先仓库的位置空无一物, 烧毁的地皮已经重?新种上了绿草,不远处一间全?新的仓库已经建立, 工人们?围着它正在刷着漆。
白色的油漆覆盖性极强,涂到褐色的砖石上, 轻轻一下拉, 就是一道长长的纯白, 几下便将?一面墙壁粉刷完成。
他好像明白,安塞尔叫他来这里的原因了。
正愣神?间, 风突然转向,呼啸着从维恩的背后吹向前方。维恩静静地看着粉刷作业,风吹得他的短袖鼓起?,头发飞舞,刺鼻的油漆味迅速远离。
他有?一种错觉,这阵狂风似乎把那天染上他灵魂的烟气灰烬都吹干净了。 “你打算买房子?”安塞尔缓缓放下书房的百叶帘,阳光透过缝隙照进来,投下一道道迷离的光亮。
这两天维恩一进书房都抱着中介的名录,对着笔记本写写画画,半点不避他的。
“是,是的。”维恩连忙掏出笔记本递过去:“我正好拿不定?主意,少爷,您帮我看看。”
安塞尔结果笔记,看了一眼,有?些惊讶,之前维恩的字写得歪七扭八的时候,他还?没发现,现在字写好看了,他就看出来维恩在刻意模仿他的笔迹,每个字母的写法与钩笔都和?他如出一辙。
安塞尔不动声色地抬眼看看维恩,维恩毫无察觉地一脸期待,眼睛里好像有?星星。
想多了吧。安塞尔轻轻笑了一下,甩开一些不好的念头,将?注意力集中在文字内容上。
从头浏览完,刚合上笔记本,维恩就迫不及待地询问:“少爷,您觉得哪个好?”
安塞尔用本子轻轻敲了敲他的头,笑道:“虽然不是中心位置,但也在城里,不便宜。你可以啊,这才多久,已经赚了这么多钱了?”
维恩“嘿嘿”笑着,他现在笃定?自己已经掉马了,安塞尔肯定?知道他就是冬星的老板,可是表面上还?是不好挑明。就像他之前和?梅林说的那样,走高端定?制路线,一旦打出名声,那些贵族从指缝里漏下来的好处,也比普通人打工一辈子要多。才一年多的时间,已经可以买自己的房子了,这可是上一世的想也不敢想的。
“您别管这个,先选好了,有?钱不就可以买了吗?”维恩试图蒙混过关。
安塞尔想了想,修长的指尖点着笔记本的封皮:“如果我是你的话,有?钱应该会先考虑把现在住的地方买下来。”
维恩愣了一下,疑惑道:“为什么,那边又穷又破的?离市区还?远,做什么都不方便。”
“我们?不是商量好了要改建雾都下水道吗?将?地下水与生活用水分开,建立工厂对生活用水集中净化,再排入泰晤士河。这些不都是你说的吗?”安塞尔带着温柔的笑容,“那么你猜,为什么我把去你家定?在考察的最后一站?”
维恩一下就明白了,但还?是笑着回答:“我以为是您想见?我呢。”
“我当然想见?你。”安塞尔一脸认真,“但是,那里也正巧是地表水与地下水汇合的位置。等改建工程的议案通过,工厂很大可能?性会选址在那里,到时候,附近的地皮都会被?统一收购。”
他顿了顿,又强调了一下:“以很高的价格。”
维恩听得心潮澎湃,感觉百万英镑已经在向他挥手,安塞尔有?些无奈地双手抱胸,泼冷水道:“前提是议案顺利通过,并且管道施工到那里,这么看来就算成功,也还?有?的等呢。如果你经济状况良好的话,倒可以先买一套市里的房子住起?来。”
“有?道理,这不急。”维恩伸手想要拿过笔记本,却拿了个空。
安塞尔闪了一下,双手背到了身后,身子微微前倾,弯起?眼睛浅笑着问:“你买了房子,就不回庄园住了吗?”
安塞尔穿着黑色金丝暗纹开襟衫,内搭酒红色衬衣,系着黑绸白蕾丝领巾佩血色水晶扣,下身浅色马裤加高帮靴,一边金发垂下一缕,另一边完全?梳到脑后扎了个高马尾。和?以前的温润如玉相比,更像是一个潇洒浪漫的公子哥。
此时做出这么俏皮的动作,维恩一下移不开视线,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才回过神?,连忙解释:“怎么可能?,是买了给?姐姐他们?住的。”
“那你呢?”安塞尔眨眨眼。
“我当然还?住您隔壁啊!随喊随到!”维恩笑眯眯的,长长的睫毛下绿色的眼眸如同春水一般,嘴唇红润,“除非……”
安塞尔专注地看着他,等着他的后文。
“……除非您不要我了。”
维恩故作委屈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另一双唇堵在了嘴边。
亲吻来得凶猛无比,压抑了许久的欲望全?部爆发出来,一时两个人都顾不上说话,搂抱着,互相掠夺着对方肺里的氧气。
维恩边后退找着支撑点,边手忙脚乱地解着自己的衬衫扣子。安塞尔手上还?拿着小笔记本,搂着维恩的脖子,紧闭着眼睛,睫毛不停颤动,好像下一秒就要睁开。
维恩一路退到书桌前,大腿撞到桌边,从唇缝间溢出一声闷哼,还?不待他偏开头喘口气,安塞尔轻轻一托,将?他抱上了桌子。
“等一下……”维恩想说些什么,却被?落在锁骨并一直向下的吻刺激得变了音调,“等一下……”他推开安塞尔的脸,两个手掌像网一样交叉挡住他的嘴唇,手指颤抖,“门……门关了吗?”
安塞尔琥珀色的眼睛从指缝间露出来,好像没听见?似的,混沌又安静地看着他。
“去关门。”维恩无奈地重?复一遍。安塞尔垂下眼睛,松开手,走到书房门口,把门锁上。
维恩坐在书桌上,胸口起?伏着,目光追随着安塞尔慢慢回来,又拥吻在一起?。
“啊!”
维恩想要调整一下自己的动作,向后挪了一点,没想到后撑的手打翻了墨水瓶,一下惊叫了起?来。
安塞尔被?吓了一跳,连忙睁开眼,只见?维恩半躺在书桌上,衬衫敞开,身后一滩墨水流开。维恩举着黑乎乎向下滴着墨的手,眼神?惊恐心虚,和?珍珠打翻花瓶时的神?情几乎一模一样。
“怎么办——”维恩无助地拉长声音,幸好桌上已经收拾过了,并没有?什么重?要的文件,只是苦了维恩的衣服和?地上的毛毯了。 “没事。”安塞尔想去帮他,这才注意到笔记还?在自己手上,赶忙放下,一张撕得毛毛糙糙的纸张从里面飘了出来。
“啊!”维恩又急了,安塞尔也再次一个激灵,双手并用在空中抓住那张纸片,拿到眼前一看,是已经有?些糊的用炭笔写的三个单词。
love,
adore,
lust.
这是维恩刚刚重?生时写下的,自那之后一直收在身边。
“这是什么……”安塞尔心里一动,轻声问道。
维恩眼睛慢慢变红,好像又陷进了那场梦中。
“这个墨水……它好洗吗?”维恩垂着脑袋,带着点鼻音,情绪激动地皮肤都在发红。
安塞尔以为他还?在担心弄脏了桌子与地毯,连忙安慰道:“放心,好洗。”
维恩没有?说话,安塞尔手撑在他的身侧,凑上去想看他的表情,没想到刚靠近,维恩就抬起?头。
维恩的眼尾,鼻头与嘴唇都红红的,眼里含着泪,定?定?地望着安塞尔,瞳仁不停颤抖。
安塞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心口一下哽住了。两个人沉默着对视了好一会,安塞尔慌得头都有?点晕了,维恩突然低声笑了起?来。
安塞尔神?色凝重?,手脚冰冷。
却看见?维恩露出非常阳光灿烂的笑容,边笑着眼角滑下一颗泪珠,砸到肩头,消失不见?。
他犹豫了好久,终于举起?沾着墨水的手指,一笔一划地在袒露的胸口上写着:
a-d-o-r-e.
安塞尔静静地看着,指尖微颤,那和?他相似的字体让他感觉好像是自己在写一般。
“adore.” 维恩没有?发出声音,只是张了张嘴,用口型比道,然后继续笑着,眼里含光地望着安塞尔。
他一直都想这么做。
安塞尔深吸一口气,然后低下头,缓缓吐出,声音嘶哑带着点抱怨:“真的是要疯了……”
他直起?身,扯下自己的皮筋,金色的长发散落下来,好像绸缎一般带着光泽。
维恩想凑上去摸一摸他的头发,却被?安塞尔一手按住腰腹。
安塞尔面无表情地咬住皮筋单手撑开,然后熟练地将?全?部头发拢到脑后盘了起?来。
维恩看到他这个举动,脑海里某些尘封的回忆慢慢苏醒,他感觉对方的掌心好像带着火一般,连带着他自己也燃烧起?来,两团燃烧的火越靠越近,似乎都要在爱与欲望之中化为灰烬。
第51章 维恩(五十一)
今天是莱昂在法院正式上班的第一周, 可他现在却在大公府的餐厅里坐立难安。
收到大公府的邀请函之后,他觉得自己即将?平步青云,大展宏图, 等到了大公府才发现同期全等在门外。
管家将?他们领进去, 莱昂紧张又兴奋地观察着周围。
虽然之前?去过艾姆霍兹庄园, 同样金碧辉煌, 然而大公府还是给莱昂一种压迫感, 长长的花园大道两边树立着高大的历任大公的雕塑, 走进大厅, 扑面而来奢华的香气,灯火通明更甚门外半阴的天气,让人不由自主地矮了头颅。 推开大门, 长沙发?上坐着一个身着繁复礼服的年轻贵族, 剑眉星目,丰神俊朗。
莱昂的视线一下被?他吸引, 呆愣了一会才有些慌乱地跟着其他人落座。等一圈人都自我介绍完毕, 托雷才缓缓开口?,傲慢的声音听起来并不顺耳, 但?在权力与地位的加持下, 却显得理所应当,贵气十足。
莱昂意识到自己对他的滤镜, 在心里自嘲了一下:原来我也不能免俗,是个趋炎附势的人。
如果维恩在这?里, 听到了他的内心独白, 一定会笑?出声。十年之后, 这?个冷面无私,不畏权贵, 亲手将?大公流放的大法官也会在青涩的时候自我怀疑吗?
“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从法国留学回来的罗科博士,以后也会和大家在一个地方工作。”
一直低着头的莱昂这?才注意到,托雷身边还坐着一个面容柔和的年轻人。罗科一开始就?在了,和他们不是一起来的,莱昂一下就?明白这?场见面会的第二个目的,心情不免失落了起来。
既然大公想抬的另有他人,莱昂打定主意少说话多吃饭,要把这?身衣服和马车钱给吃回来。然而话题却一路走偏,不甘心受到冷落的同僚争相?恐后地聊起了遇到的奇葩案件。莱昂身边的一个人提到了上个星期他们刚旁观的一场审判。
莱昂偷偷地在桌子?下拽了拽他的衣角,这?个圆脸的见习法官立马意识到自己违规了,生硬地住了嘴。
托雷本来心不在焉地听着,见他突然停顿,反而将?目光投了过来:“怎么不说了?”
圆脸年轻人求助似的看?向?莱昂,莱昂硬着头皮站起来,组织着语言,生怕冒犯这?位上人:“阁下,非常抱歉,按照规定,这?种案件在正式的审判结果公示前?,是不可以透露细节的。”
托雷挑挑眉,手撑着下巴,蓝灰色的眼睛好像老鹰一样盯着他,嘴唇轻启:“可我觉得还挺有意思的,继续说。”
“阁下……”莱昂皱起了眉头,正想说些什么,罗科已经笑?着打破这?个尴尬的局面,接着刚刚叙述的位置说了下去。
有了罗科的带头,大家一下没了心理负担,七嘴八舌地补充着细节,讲述着别的正在审判中的案子?。
莱昂突兀地站在那里,感觉血液慢慢倒流,手脚冰冷,眼眶火热,羞耻和被?嘲弄的感觉愈演愈烈。终于他忍不住,一把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又急又慌地告辞。他身边的圆脸年轻人米洛也站了起来,脸色苍白,却神情坚定地跟在他身后。
快到门口?的时候,托雷喊住了他们。
“你叫什么名字?”
莱昂转身望着客厅围坐着的其他同事,短短一个小?时不到,就?从一同宣誓的同伴变成了现在冷冷对视的模样。
“莱昂·里奥。”莱昂大声回复。
“好,莱昂,我冒犯你了吗?”托雷站起身,嘴角带着笑?意:“不过是知道一些无关紧要的案子?……”
“真的对您无关紧要吗?”莱昂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打断了托雷的话。他清楚地知道,托雷一直在试图将?话题引向?最近入档的一个案件,而这?个案件主人公与托雷私下有着不浅的关系。
话音刚落,整个客厅又陷入一片寂静,那个故意提供线索的人更是羞愧地低下了头。 托雷笑?容收敛,眯起了眼睛。
完蛋了!莱昂表面冷静倔强,心底的小?人已经跪地痛哭。他不敢再停留,转身快步跑了出去。
没有人拦他们,倒是他自己在大门处绊了一下,米洛连忙扶住他,随口?抱怨了一声:“这?门槛可真高……”
可不是嘛?莱昂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什么?”维恩听说下月初的宴会竟然还有托雷出席之后,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前?几天莱昂刚和他诉苦自己招惹了大公的儿子?,今天就?得知这?个消息。
托雷这?个人维恩有些印象,也算是出了名的狂妄,他的父亲比他更甚,好好的大公不当,非要插手皇权更迭,一不小?心站错了队,过往的所有罪状并发?,撞到了上任三把火的莱昂手里,最终削爵流放。
大公流放不久,整个雾都上流社会都发?生了地震,往日与大公交好的人闭门的闭门,出国的出国。维恩最后傍上的那个公爵就?是靠公开批评昔日的朋友,才又重新得到了回圈的资格。只可惜,最后还是没逃过一死。
上一世安塞尔与托雷少有来往,自然没受那次动荡的牵连,或者说那个时候的他也没有被?波及到的必要了。倒是威廉被?明升暗降,困在西印难以脱身。闫擅霆
现在安塞尔突然说要和托雷出席同一个聚会,这?在维恩看?来并不是什么好事。
“你反应这?么大,是知道他吗?”威廉抱着肩膀,靠在桌子?上,饶有兴趣地问?道。
“知道一点?。”维恩老实点?点?头,“不知道在哪里听过一句话,说是:清流还得去大公府门口?捡。”
安塞尔笑?容收敛,神情严肃,告诫道:“这?话不能在外面说。” “嗯。”维恩乖巧地低下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威廉笑?着摆摆手:“也没有说错,他就?是这?个样子?。他爹骂他的时候,他就?说了,谁能给他提供情绪价值,他就?喜欢谁,身为大公的儿子?难道还要讨好别人吗?这?样的态度,久而久之,身边自然就?是些阿谀奉承的小?人了。”
他顿了顿,垂下眼睛自嘲道:“当然也包括我。”
“威廉。”安塞尔及时开口?,略带责备地看?了他一眼,威廉的父亲就?在大公手下工作,他和托雷的接触也是不可避免的。
“开玩笑?。”威廉满不在乎地耸耸肩。
维恩偷偷看?了他一眼,觉得那双平日里张扬的眉眼此时难得染上几分落寞。
安塞尔还想说什么,威廉已经转移了话题:“我听说新来的那个坎森公爵正在打听香料货源,看?来是也想分一杯羹。”
“香料本来就?有很大的市场,来点?人也好,我不认为艾姆霍兹可以一整个吃下。”安塞尔轻轻开口?,好像早就?知道。
“你有时真不像一个商人。”威廉无奈地笑?笑?,“对方可不像你这?么豁达,卯足了劲想顶替你的位置呢。依我看?你不如趁早把西印的那条线定下来,我还可以在八月过去以后替你看?着。”
维恩闻言有些着急地抬头,却对上安塞尔温柔制止的眼神。
“关于这?个,我还有别的打算,我们先把议案的事处理完。”
威廉知道他的性格,不再劝说,又聊了几句,转身出去。维恩看?了看?桌上堆的都是的信件文档,犹豫了一下,还是留了下来,慢慢走到安塞尔身后,伸出手替他揉揉肩膀。
“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想说的?”安塞尔仰起头,弯着眼睛笑?。
“就?,就?是莱昂嘛,他最近得罪了那位大人,日子?不太好过。”维恩也不遮遮掩掩,直接把知道的事情经过全说了出来,眉眼里都是遮不住的担忧。
“看?来是托雷老毛病又犯了,几年前?就?是因?为差不多的事闹翻的。”安塞尔皱起眉头。
他伸手拍拍维恩放在他肩上的手背,轻声安慰道:“放心吧,不会有事的,毕竟法院可不是大公的一言堂。”
安塞尔既然这?么说了,一定是有把握的,维恩稍稍放心了一点?,双手交叉从背后揽住安塞尔的脖子?,凑近了轻声道:“我们一定要和他打交道吗?”
权利的中心总是伴随着漩涡,稍有不慎便会被?卷入,有些人喜欢这?种刺激,有些人则避之不及。维恩因?为上一世的经历逐渐从前?者向?后者过渡。
“如果有他的帮助,提案会更加顺利。”安塞尔偏过脸,靠在维恩头上,露出浅浅的微笑?:“有收益,自然会有麻烦,天大的风险都担了,还会怕这?点?小?事吗?”
他说得对。
上一世雾都下水道改建工程刚开工的时候遭遇了巨大的阻力,怨声载道,甚至就?此停工了一段时间,直到经济大危机后期经济萧条,这?项工程提供了可观的就?业岗位,风评才逐渐好转。
但?有的时候也不能责备大众短视,雾都尚是如此,更别提那些远离权力中心的地区。当一个人原先的生活已经难以维持,被?时代的洪流裹挟着脚不沾地地向?前?冲去时,怎么能苛求他们跳出去,俯瞰更远的未来?
清醒者不会去责备麻木者的不理解不配合,相?反,他们只会同情,只会怜悯,只会怪自己没能“于无声处响惊雷”。
维恩正胡思乱想着,脸上突然被?轻轻拍了几下,回过神,正对上一双琥珀色含笑?的眸子?。
“你准备好你的第一次社交出场了吗?”
维恩愣了一下,突然没由来地慌张起来,他想要直起身,却被?反手扯住了领带,一个重心不稳又靠了上去。
柔软的嘴唇贴到耳廓上,呼出的气息温热,低沉上扬的声音让他头皮一阵酥麻。
“表弟?”
“您是什么意思?”维恩快速地眨着眼睛, 试图理解这个称呼。
“你之前和我说过改建工程的很多细节与优势,我现?在需要?你结合我给你的资料,把?它们整理出来, 以一个全?新的身份, 在接下来遇到的每一个人面前清楚明白地讲述出来。”安塞尔将桌上一摞纸张顺好, 递给维恩。
维恩没有接, 背起双手?, 后退一步, 绿宝石似的眼睛里全是迷茫。
“您是, 开玩笑的吧?”维恩勉强地笑了一下。
安塞尔没有说话,认真地盯着他?的眼睛。
维恩笑不?出来了,双手?在背后紧紧绞着, 皱着眉头, 神?情有些难堪:“为什么??明明现?在您知道的比我更多,想的比我更细……”
“可你才是真正的提出者, 连巴特爵士都?没想到的污水分流被你想出来了。”安塞尔回想起收到巴特爵士信件时的那份震惊, 他?听维恩讲述分流时只?是觉得?有道理,却没有意识到这个想法有多么?创新, 巴特爵士在信里盛赞维恩, 也让他?坚定了将维恩推进大众视线的想法:
“如果未来这项工程得?以落实,荣誉就该是属于你的。” 维恩睫毛湿润, 心潮澎湃,他?一生低贱如草芥, 何曾想过能和这些天生贵胄站在一起, 何曾想过会在这项改变历史的工程上留下属于自?己的一笔? 谁不?想年少有为, 功成名就,谁不?想获得?女王接见的殊荣?可是……
“我做不?到。”安塞尔伸出手?想要?抚摸他?的脸庞, 维恩猛地别开,冷声拒绝道:“我会把?事情搞砸的。”
现?在的所有人除了维恩,都?只?是隐隐约约地知道改建工程刻不?容缓,而维恩却是实实在在地看到了竣工之?后惊天动地的变化。他?越是知道它的伟大,便越觉得?自?己不?配。
他?只?是一个转述者,他?只?是把?未来安塞尔和他?说的话,亲眼所见的细节与贵族们只?言片语的评论杂糅在一起,粗糙简略,漏洞百出。
他?从未来盗了天火,让疫病提前三年结束,还觉得?自?己是个卑劣的小偷。
“你当然做得?到。”安塞尔站起身缓缓向他?迈了一步,神?情温柔,语气轻缓:“就像当初说服我一样,说服他?们。”
维恩不?自?觉地后退一步,靠上了巨大的落地窗,有些紧张地揪住两边的窗帘。
安塞尔微微抬起手?臂似乎要?给他?一个鼓励的拥抱。维恩脑子一热,双手?交叉挡在身前,两侧窗帘擦着安塞尔温柔的面孔快速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