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小结巴他又浪又怂—— by墙上阳光

作者:墙上阳光  录入:10-30

顾怀章没想到他会拉这样的曲子——这么……奔放而热烈的、独属于海盗和自由的曲子。
摒除很早之前对青年那些并不太好的印象,他一直都觉得这小孩儿挺乖挺软,在和人打交道的时候总会流露出一点拘谨和不自信,还有一些懂事的安静。
但这首曲子告诉他,不是的。
起码池鸦并不只有看上去那样的温和柔软。
所谓字如其人、书如其人,稍具常识的人大约都知道,艺术作品里头,或多或少都会藏着创作者和表现者的灵魂。
顾怀章端正地坐在沙发上,指尖随着音符的跳跃敲打着膝头。
在他的面前,青年笔挺而舒展地站着,肩头扛着琴,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压在他雪白的皮肤上,乌黑,微微颤动,像振翅欲飞的蝴蝶。池鸦面色微红,好看的嘴唇紧紧抿起,尖尖下颌仰起来,仿佛在做一个化蝶的梦。
他站在敞亮的光线中,偏斜的阳光从门口长长地铺进来,把池鸦身上的白衬衫照得透亮,反射出濛濛的电影滤镜似的光晕。
这一瞬间,顾怀章承认,艺术的魅力的确无人可以抗拒。
哪怕他以前的确很反感。
可就像对池鸦的观感一样,在某一个瞬间,一不小心,就会自愿的不自愿的被某一种魅力所吸引,然后完全的、彻底的、猝不及防的,扭转了原本的刻板印象。
顾怀章的视线定定落在青年微微阖起的睫毛上,喉结微微一攒。
最激奋昂扬的高潮像海浪一层层拍打在人的耳膜上,震动一路传递到心脏,以一种不容拒绝、摧枯拉朽的强势姿态抓着心跳与它共舞,又在最高浪头狠狠拍下的瞬间戛然而止。
池鸦动作极帅气地一扬琴弓,最后一个音符悍然掷地,他睁开眼睛,恍惚回到掌声雷动的剧院舞台,未及回神,他左手握着琴颈,右手垂落,唇角噙着笑意,朝观众行了一个优雅的鞠躬礼。
唯一的观众怔了怔,抬手,鼓掌。
听到寥落孤单的掌声,池鸦才倏地回神,一下起身,脸蛋瞬间羞燥得通红,放下琴小声说:“拉、拉得不好……”
“拉得很好。”顾怀章顿了顿,朴实无华地赞美,“真的。”
池鸦不大好意思地笑了,拎着琴弓的手抬起来,轻轻蹭了下鼻尖。
才发现刚刚过于投入在激奋昂扬的音乐中,鼻尖竟然都微微沁出一点细碎的汗珠。
顾怀章把桌上的纸巾盒给他推了推,池鸦抽了纸,没擦汗,先小心又细致地把琴身擦了擦,很爱不释手的模样儿,恋恋不舍地把琴放回琴盒里,抬头对男人笑了下:“我去、去洗把脸……”
顾怀章看着他:“嗯,去吧。”
池鸦冷水洗了把脸出来,才终于从刚开始飞奔回家要跟人分享喜悦的那股激动劲儿里冷静几分。
于是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因为早上的事情,大伯哥对他的态度好像不大应该如此的……和颜悦色?
竟然还叫他跑慢点,还听他拉琴……
池鸦拿毛巾擦脸,擦着擦着就不动了。
所以现在这又是个什么情况?总觉得大伯哥这样的人一旦和颜悦色起来,简直就像阎王的微笑一样凉飕飕。
他忽然就有点慌。
这男人的脸怎么也是一阵一阵的变啊!
池鸦磨磨唧唧地洗完了脸,直想窝在卧室不出去了算了。
可就这么一声不响地把顾怀章一个人晾在客厅里……好像也不太好?
池鸦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一咬牙,按下把手出了门。
顾怀章还在沙发上坐着,膝盖上摊开放着一本书,舒适度极高的沙发托着男人的腰臀,衬得那双包裹在西装长裤里的腿无比的修长。
顾怀章右手肘压在沙发一侧的扶手上,修长手指微微屈起,抵着下颌,另只手落下来捻着书页,纯黑色衬衫袖子往上挽了几道,露出遒劲紧实的小臂线条。手腕上戴着一枚黑盘银边的腕表,好像随便拍张照,都能轻松取代广场大厦上那些花里胡哨的广告大片。
听见他出来,顾怀章微微抬了下眼皮,阳光懒洋洋地躺在他脚下,照亮一截西装裤脚下劲瘦的脚踝。
两人对视一瞬,池鸦反手掩上门,结结巴巴地问:“大、大哥,你……喝水吗?”
顾怀章顿了顿,颔首:“麻烦你。”
池鸦笑了笑,抬脚走进了厨房。
他翻了一圈儿橱柜,只找出一包拆了小半的普洱茶饼,池鸦不大喜欢它的苦味儿,想了想,还是拿出来切了小块,装进茶包里加水煮。
顾怀章看着书,余光瞥见小青年进去厨房又出来,穿过客厅,走到后面花园里,没一会儿又回来,他不经意一瞥,看见他手里握着一把新鲜的什么绿叶。
“大哥,”池鸦问他,“你喝、薄荷茶吗?”
顾怀章无所谓地点头:“可以。”
池鸦就就露出舒心的笑容,拿着那把绿叶经过茶几前。
“你从哪儿找的薄荷?”顾怀章看着他,忽然开口。
“啊?”池鸦看看手里的薄荷叶,老老实实地交代,“就是、有次和包青天玩儿,在花园发、发现的……”
他有点茫然,还有点惴惴不安,小心地觑男人的脸色:“不、不能摘吗?”
顾怀章沉默了几秒。
他在这座庄园生活了几十年,每天都在花园里遛狗,从没注意到哪一簇植物里还长了薄荷。
池鸦是有什么花花草草的专属雷达么?
池鸦不明所以地等了几秒,看他没有再开口,反倒像是陷入了某种深奥的沉思中,他就拿着薄荷叶,轻手轻脚地溜进了厨房。
热水壶里头的茶包已经开始往水里晕色,池鸦把薄荷叶一片一片仔仔细细洗干净,又从冰箱里翻出一只新鲜的青柠,切成薄薄的片,一起丢进杯子里开始捣。
鼻尖青柠薄荷混合的香味逐渐浓郁,看看已经出汁,池鸦陶醉地深吸一口,尽是清凉微酸的植物香气。
他把捣好的青柠薄荷连叶带汁一齐倒进玻璃茶壶,加入几块冰糖,转身找出两只玻璃杯,去冰箱底下拉出模具,把里头冻好的冰块给两只杯子填满。
热水壶里头的普洱茶煮开了,咕嘟咕嘟地喷出热气,馥郁茶香逐渐盈满整个厨房。池鸦关火拔电,把煮好的茶水注入茶壶中。
他先把茶壶拎出去放到茶几上,又在顾怀章的注视中端出一只红木托盘,里头是两只装满冰块的玻璃杯,还有两只小瓷碟,一只盛着几片薄荷叶,另一只盛着两三柠檬片。
顾怀章看看茶几上这一堆东西,无声地朝他投来目光。
他以为青年说的薄荷茶,不过就是开水冲泡薄荷叶。
池鸦察觉到他的注视,抬起头朝他笑了下,说:“茶是、刚煮的,等会儿就好。”
顾怀章还能说什么:“……好。”
两人对坐无言,顾怀章在茶几对面看书,池鸦坐在茶几这边,挺尴尬地搓了下膝盖。
真是的……到底什么时候面对大伯哥才不会犯失语症啊!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起身走人,先缩回他的小窝去,过会儿等茶晾好了再来。然而没等他悄悄遁走,顾怀章就合上了书,问他:“今天出去见朋友?”
“?”池鸦看着突然关心起他私生活的大伯哥,懵逼着点头,“喔……”
顿了顿,他补充:“我……找、找了个、工作。”
开了话头,剩下的就都好说了:“工作地点有、有点远,大哥,我想搬、出去。”
顾怀章微微一顿,抬眸看他:“搬出去?”
“嗯嗯。”池鸦点头点头,坐正了身体,认真道,“谢谢、大哥和张妈对我的照、照顾,我现在伤已经好、好了,也找到了、工作,就想、就想,搬……”
不知怎么的,被顾怀章这么看着,他竟然越来越气虚起来,明明是很认真严肃地告知大伯哥这件事,可说着说着,声音不自觉就小下去了。
顾怀章手指摩挲了下书皮,浅色瞳孔定定地看他:“是因为早上的事情么?”
池鸦:“啊?”
“如果是因为早上我误会你,”顾怀章神色严肃,语调沉稳而有力,直视他眼睛,道,“抱歉,是我一时想错。”
他顿了顿,又说:“葱油饼和鸡蛋羹都很好吃,谢谢你,辛苦了。”
池鸦缓缓:“……啊?”
他一时有点傻住。
大伯哥这是……在跟他道歉吗?!
顾怀章竟然真的在给他道歉!!
他一直以为像顾家大哥这样的封建大家长,一定就是即使知道自己做错事训错人,也会板着脸说“有则改之,无则加勉”那种人!
谁知道他竟然真的会因为那么不值一提的小误会,这么严肃地来给他道歉!
他彻底傻住,睁大了眼睛呆呆地望着茶几对面的男人。
顾怀章和那双瞪得溜圆的猫眼镇定对视。
过了两秒,他眼睫微微一动,有些僵硬地侧过脸,轻咳了一声。
池鸦倏地惊醒,这才回神,张了张嘴,慌忙摆手说:“没、没事,我没有、没有因为早上的事情、生气,也不是因为、生气、就想搬出去!”
他郑重强调:“真的!”
早上顾怀章误会他,他倒真的谈不上生气,最多也就一点点不太高兴,因为感觉自己的心意被人误解了。
可就算他生气,也该生的是顾怀安的气。
何况他来南湖,原本就只是初来乍到时的权宜之计,他那时候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知道,还瘸着腿,只能厚着脸皮跟顾怀安说“我要去你家”。
而现在,他早已经能跑能跳,对A城也有了一定的熟悉,最重要的是也有了自己的工作,再加上昨晚被顾怀安那么一吓……他觉得,是时候该结束这种厚着脸皮蹭吃蹭喝的日子了。
他跟顾怀章很认真地说:“我欠了、顾怀安很多钱,我都记、记着账呢,大哥放心,我会尽、尽快还给他的。”
顾怀章看着他,微微蹙起眉。
作者有话说:
晚上眼镜腿儿突然断掉了,修好花了点功夫,没写到想写到的部分。
明天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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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搬出去这件事, ”半晌顾怀章终于开口,“老二知道么?”
池鸦说:“不、不知道吧……我还没、跟他说。”
客厅里的冷气悄无声息地拂动两人的发丝,玻璃茶壶内壁上的水珠倏地滚落, 在浅褐色茶汤里漾出一圈儿微澜。
“嗯。”顾怀章声音淡淡的, 像冷气一样, 微凉,“你跟他商量吧。”
这么说着,好像事不关己,可为什么,心里头有些微微的空。
顾怀章不明显地抿了下唇,重新垂眸,翻开膝头的书。
余光里,一只素白的手探过来, 轻轻试了下茶壶的温度, 随即便拎起茶壶, 给托盘里的两只玻璃杯都注入茶水。
顾怀章不由抬起一点视线,落在那双有条不紊忙活的手上。
清透茶汤在半空拉出一条银亮的水柱,流畅注入两只杯子, 茶水渐渐漫过杯中整齐摞起的方形冰块,浓香馥郁的生普茶香混杂着青柠薄荷的香气就蓬勃而出, 充盈在人的鼻尖。
青年垂着眼,长长的睫毛黑而浓密,在雪白皮肤上落下两扇淡淡的影。他专心倒着茶, 又拿小夹子夹起一片柠檬,别在杯口上, 你一片我一片。
随后再夹起小朵的薄荷嫩芽, 也轻轻放在冰块上, 你一朵我一朵。
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他的神色是那么认真而安宁,好像这两杯饮料是多么值得重视的事。
一切做完,池鸦放下小夹子,顾怀章看着那两杯称得上漂亮的薄荷冰茶,心里竟然隐隐生出些……对他来说有点陌生的情绪。
好像某种催促……叫他想轻抿一口,看味道是不是也像看上去这样漂亮。
是不是,当得起青年这样的认真。
池鸦端详了下两杯茶,就露出一点满意的笑容,自言自语:“好啦!”
顾怀章把刚刚翻开的书又给合上,等着他把其中一杯递给自己。
没等到。
——池鸦又摸出了手机。
顾怀章眉心隐隐一跳,蓦地想起那碗鱼汤面。
他声音微凉:“又要发给老二?”
“嗯?没、没有呀。”池鸦茫然地看他一眼,不大好意思地笑笑,“我就是习、习惯……记录生活。”
记录……生活?
池鸦神色认真,带着一点仪式感的虔诚,看着那两杯茶,说:“记录、下来,以后时间会老、记忆会、模糊,可只要看、看见照片,就能很容易、想起来,曾经某一个时候的心情,想起、哪一年夏天,知了声中的笑声……”
他双手合十抵着下巴,猫眼亮晶晶地望着顾怀章:“大、大哥不觉得,这样很、很浪漫嘛?”
顾怀章只觉得他正在自己的雷区上疯狂蹦跶。
他最讨厌浪漫。
这无用的、脆弱的、不堪一击的东西,对他而言,所谓“浪漫”,不过是一对不负责任的父母给他们的自私和冷漠最令人作呕的美化。
多么虚伪。多么可笑。
顾怀章和青年那双晶亮清澈的猫眼对视,心底最深处蓦然涌上一丝丝恶意。
面前这小孩儿,同样是脆弱的、不堪一击的……
他冷冰冰地扯了下嘴角,盯着那双眼睛,吐出不近人情的字眼:“——不觉得。”
池鸦:0v0???
他一时有点意外,怔怔地望着男人。
顾怀章搭在书背上的指尖微微用了点力,看着明显呆住的青年,漫不经心地想。
这个人是不是又要哭了?
毕竟他是那么的爱哭,为老二哭了那么多次。
顾怀章眼底神色微沉,唇角轻轻抿成一道冰冷的线。
池鸦和男人茫然对视两秒,看清楚男人眼底的冷漠,倏地就恍然大悟。
对哦!封建大家长当然不会喜欢这种虚头巴脑的东西啦!他怎么会笨到想跟大伯哥这样的人找对浪漫生活的认同嘛!
池鸦立马很俊杰地放弃了鸦牌鸡汤,点头点头:“那也、没事,大家都有自己对、对生活的态度,我们、求同存异嘛……”
顾怀章神色一顿。
池鸦“咔嚓”一声拍了张照片,喜滋滋地挑了个夏日滤镜,点保存,随后端起一杯递给大伯哥,圆圆的猫眼里光芒清澈晶亮,毫无阴霾:
“来大哥,尝尝、味道!”
顾怀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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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薄荷茶味道自然好, 口感冰爽,有浓郁的茶香和青柠清爽的微酸,余味是生普的回甘中带着薄荷独有的清凉, 是最适合夏天的一抹清甜。
一杯薄荷水将将见底, 池鸦拎起茶壶再给两人满上, 挺高兴大伯哥喜欢喝这个。
是自己做出来的东西有人在欣赏的快乐。
放下茶壶,他坐下来又站起身,跑到厨房去了。
顾怀章手掌抚着书,视线从纸页上抬起,默默无声地看了眼面前的玻璃杯。
里面的冰块已经化得差不多,透明杯身上沁出分明的水珠。
滋味清甜,是很好喝。
他对甜而不腻的东西有些无伤大雅的小偏爱,身边没人知道, 可青年做的东西, 却总能戳中他的口味。
池鸦要搬走, 也不知道会不会把薄荷茶的做法教给张妈。
顾怀章短暂地出了个神,很快又反应过来自己不该对这一点口腹之欲起贪念,脸色不由又冷沉几分, 让自己从杯口那一抹薄荷绿上移开了视线。
脚步声轻快的响,青年又从厨房出来了。
顾怀章目不斜视地看着书, 耳边“叮当”一声——是池鸦给他的杯子里加了新的冰块。
他抬眸,道:“谢谢。”
“不客气。”池鸦朝他笑,另只手里抱着只空空的水果盒。
看见男人的视线落在自己手里的盒子上, 池鸦解释:“我借、借用一下,做个、永生花。”
顾怀章想起昨天池鸦拿在手里的那一捧蔷薇。
他嗯了一声, 看池鸦转身, 走进客厅对面的客卧里, 轻轻掩上了门。
昨天采的蔷薇花在水里养着,依然盛放得很鲜活。池鸦挑了九朵花型最好看的,剪短了花枝放到一边,从书包里掏出今天回家时顺路在手工店买的鲜花干燥剂,在水果盒里铺了厚厚一层。
然后摘去蔷薇外侧已经有些枯败的花瓣,把花心微微揉开,依次插在干燥剂上,排成整整齐齐的两列,再小心翼翼倒上剩下的干燥剂,把每一朵花、每一片花瓣都用干燥剂给埋起来。
最后端起盒子轻轻摇匀,盖上盖子,大功告成!
弄好了这些,池鸦兴致高昂地又往出跑。
顾怀章还坐在沙发上看书。他似乎看得很快,那么厚的一本精装书,这么点时间,竟然已经看完小半了。
听见他出门,男人抬起头,淡淡朝他瞥来。
池鸦脚步一顿,转了个弯,几步走进厨房去,没一会儿,手里拿了只新的玻璃杯出来,里头一模一样的摞满了冰块。
顾怀章看着他走到茶几跟前来,拎起茶壶给手里那只杯子倒满薄荷茶,仔仔细细地放好柠檬片和薄荷芽,看看他杯子空了,又顺手给他重新续满。
做完这些,池鸦就端着那只杯子起身要走,顾怀章看他不像要回房,鬼使神差地问了句:“去哪儿?”
“啊?”池鸦回头,说,“哦,我去、找陈叔。”
去找老花匠?
顾怀章看了看他手里那只新做的薄荷茶,顿了顿,没说话。
看来这杯是给花匠做的了。
小青年来南湖这么长时间,跟他和老二的关系比不上跟张妈和陈叔。
顾怀章指尖摩挲了下书页,淡淡嗯了一声:“去吧。”
“好诶!”池鸦端着薄荷茶,兴冲冲头也不回地走了。
老陈正在南湖侍弄那些新栽的荷花。
南湖从那场“浩劫”算起,得有快二十年没见过一朵花,好容易活阎王鬼使神差地松了口,准许在湖里种荷花,老陈高兴得整晚睡不着,对那一片荷花比谁都上心。
池鸦端着薄荷茶,没在后边小楼里找着人,就熟门熟路地去到南湖湖畔,在一片碧绿中寻见那个戴着草帽踩在水里正忙活的背影。
他一手在额头上搭个凉棚,喊:“陈叔——!”
陈叔弯着腰,回头瞧了一眼,看见是他,就直起身,踩着水慢慢回到岸边来。
池鸦笑:“这么热、的天,怎、怎么还在这儿、忙活……”
“前几天才移进湖,我瞧瞧生根没有。”老陈摘了草帽在胸前扇凉,布满皱纹的额头上都是汗水,脸上却是舒心的笑,“反正老头子闲着也是闲着。”
池鸦说:“你晒得、这么热,我不该给你、给你端冰水。”
“没事儿,我缓缓再喝就成。”老陈接过薄荷茶,举起来端详片刻,笑说,“张妈做的?还怪好看。”
又闻闻:“忒香!”
“张妈没、没在。”池鸦就当他夸自己了,美滋滋地揽功,“我、做的!”
陈叔惊讶地看看他,忽然又笑:“老二有福。”
池鸦脸一红,微微尴尬,小声嘟囔:“才不给、他喝……”
给大伯哥喝也不给他喝!
陈叔哈哈一乐,全当小孩脸皮薄,听不得调侃。他善良地转移了话题:“我刚瞧见有苞了,可能明天就能有荷花看。”
池鸦惊讶:“这么、快?”
“荷花长苞了开花都快,你明天趁早来瞧。”陈叔说,“不然到中午晒起来,花就合上了。”
池鸦点头:“哦哦!”
两人退回到岸边,找了片阴凉地坐下,面前就是开阔的湖面,有风送着水波吹过来,叫人浑身细胞都张开了的凉爽。
短短小半月,南湖已经大变了样,原先略嫌寂寞单调的湖面已经铺上了大片的碧绿,油绿的荷叶挨挨挤挤,在水面高高矮矮地立着,风一吹,荷叶翻卷,风里就裹上了草叶的清香,沁人心脾,舒服极了。
池鸦和老陈并排坐在石凳上,安静看了会儿荷叶,老陈想着二十年前南湖荷花映日、莲叶接天的盛景,心里头真是感慨万千,简直要眼圈一酸。
然后就听旁边的小孩儿出神地喃喃:“这么多、荷叶,可以做荷叶鸡、荷叶饼,还有、荷叶饭……”
老陈:“…………”
他哑然失笑,心里头的伤感瞬间随风。
“哎,小池。”他碰碰池鸦胳膊,“来找叔是有什么事儿?”
“啊?哦!”池鸦从漫天的荷叶美食中艰难抽出理智,才想起自己来找人的初衷,他伸长腿从兜里摸出手机,说,“我想麻、麻烦陈叔,教我做几个、木框……”
他翻出图片给陈叔看:“就是、这样的。”
陈叔抻着脖子瞧:“是那种立体画框么?”
“嗯嗯!”池鸦说,“想做点手、手工,陈叔教我,好不好?”
陈叔哪还有不答应的,立马说:“这有什么难,你要几个?叔给你做。”
池鸦不好意思地笑笑,说:“陈叔指点、指点我就好,我想、想自己来。”
“那行。”陈叔端着杯子站起身,雷厉风行,“正好昨儿弄藤架,新打了一批木条子,走,看看能不能做。”
“好诶!”池鸦跳起来,开开心心地跟着跑过去。
于是顾怀章这个下午就再没见着小青年的半个影子。
直到张妈回来了,直到顾怀安也回来了,直到天擦黑,张妈都开始做晚饭了,客厅外通往后面小楼的那条石子小径上,还是安安静静,只有鸟叫虫鸣的声音。
顾怀安上完一天班回家,就跟刚从战场上下来似的,整个人一副精力被抽干大脑随时都有宕机风险的模样儿,连仪态都顾不上,瘫在沙发上喊张妈:
“这个薄荷茶怎么就剩这么点?不够喝啊!”
张妈从厨房跑出来:“薄荷茶?什么薄荷茶?”
顾怀安有气无力地拿下巴指指桌上已经空掉的茶壶:“还有嘛?给我再多来点。”
这么好喝,却对他这么吝啬!
张妈一脸茫然,看看茶壶底部留下来的薄荷叶和柠檬片,迟疑:“这个不是我做的……”
顾怀安有点多费口舌的不耐烦,说:“那还能是谁做的?总不能是我哥——”
“这个好像是小池做的。”张妈说,“我看见外头停着小池的自行车了。”
“谁?池鸦做的?他回来了?”顾怀安一下从沙发上蹦起来,看向张妈,“他跑哪儿去了?我都没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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