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鸦是个极感性的人,一听这句话,立马鼻子就跟着泛酸。
顾怀章给人的感觉太强势,像一座极高极峻的山,上头覆着的冰威严沉默又寒光闪闪,叫人往往第一眼就慑服于他冷漠的气势,对他心生惧怕。
他却不知道,原来他曾经也是一个会因为父母的冷漠而偷偷哭泣的小孩儿。
池鸦张了张嘴,涩声说:“顾太太、难产,他们不应该、不应该怪大哥啊……”
“谁说不是呢!可谁叫先生是个糊涂的!”张妈忿忿地攥紧了纸巾,“你猜他当初怎么说?他说别人来抢房子,抢了就抢了,他骂大少爷太残忍,竟然拿刀要杀自己的叔伯,还差点儿逼死自己的母亲,简直就是个、就是个……怪物!”
“天爷!我都不忍心,这些话对着自己才十来岁的亲儿子,你说先生怎么说得出口!”
池鸦不能跟着骂别人家的亲父母,只能默默咬紧了牙。
杀人诛心……这些话对着一个拼尽全力保护自己爸爸妈妈的小孩,何其残忍!
“自己的儿子被关进警察局,他一点也不管,大少爷在里头被记恨他的二伯折磨得呦……最后还是顾太太的娘家看不下去,才找人活动,把大少爷给放了出来。”
……难怪陈叔说,“大少爷心里有恨”。
这样的父母,怎么能不恨?
池鸦默默给张妈再递上纸巾:“大哥也是、是因为父母这样子,才不、结婚吗?”
“有这样不负责任的亲爹妈,谁还想结婚呢?”张妈又是恨又是叹,“夫妻俩倒是很恩爱,可对孩子像是对个累赘,大少爷怎么能不对家庭心灰意冷呢。”
想了想,又说:“后面又过了几年,大概是大少爷快十八岁的时候吧,先生太太好像是有点后悔了,回来了一次,想把大少爷也接过去,说一家子以后就一起在国外好好的……但是被大少爷给拒绝了。”
那一次不欢而散。顾父顾母觉得亲爹妈都拉下脸来主动和好,大儿子却还是油盐不进,怒冲冲走了,后来再回来,就是几年后两人准备去环游世界,要把顾怀安给送回来。
池鸦微微垂眸,抿紧了嘴唇。
亲生父母的爱情是这样的自私,顾怀章是不是从那时候就厌恶了父母的“浪漫”,也不觉得自己能做一个好父亲。
自己都没有拥有过的爱,从哪儿学来给孩子呢。
他突然很庆幸,庆幸自己从未埋怨过顾怀章不爱花,埋怨他“不懂得欣赏美好的事物”。
大概寻常人所喜爱的鲜花、所享受的生活,对这个人来说,其实是很残忍的酷刑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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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否认的, 池鸦现在对顾怀章的感觉除了很多很多的敬畏之外,还多了一点点心疼。
……好吧,是很多很多的心疼。
谁叫他是短视频刷到小猫刀都会躲被窝哭成二百斤孩子的人(*??v?)。
所以在张妈拿出个食盒, 请他帮忙去顾氏送给顾怀章的时候, 池鸦没有拒绝。
“太好了!真的谢谢你啦!”张妈乐呵呵地盛好饭菜放进食盒, 说,“那我多盛点儿,你可以跟大少爷一起吃,吃完休息一下,到下午正好跟朋友一起和大少爷谈事情。”
“不了张妈。”池鸦赶忙道,“我跟我朋、朋友在外头吃,你给大哥盛够,就行。”
“哎呀, 在外头花那个钱干嘛, 还是自己做的干净健康啊。”
池鸦并不很想跟大家长单独吃饭, 那跟上刑有什么两样?他赶紧拦住张妈:“还是、不了……再说,再说大哥不是有、有人陪吗?”
张妈被他抢走了米饭铲子,无奈道:“真不吃?”
池鸦赶紧点头点头:“真不吃。”
“那行吧。”张妈把米饭装进食盒, 再一层一层摞上几碟菜,叮嘱他, “那你记得帮我看看是谁陪着大少爷吃饭啊。我就不信了,都陪着他吃饭了,大少爷还说不谈恋爱……”
她絮絮叨叨地:“也不知道哪个姑娘小伙有这个本事, 要是能让大少爷想谈恋爱,我就去庙里给他请个长生牌位, 一辈子感恩他的大恩大德……”
池鸦忍不住笑:“您这么虔诚, 说不定感、感动上天, 大哥明儿就撞桃花运。”
张妈也笑:“提醒我了。正巧过阵子端午节,我就请假到北山那个庙里去,替大少爷求个姻缘签——据说很灵呢!”
“真的嘛?”
“当然是真的!要不你跟我一起去,也请庙里的主持算一算你和二少爷的婚事?”张妈无比幸福地畅享未来,“到时候,顾家双喜临门……”
“……”池鸦拎起食盒扭头就走,“快到、饭点啦!我这就给大哥送、送饭去!”
张妈看着他逃命似的跑出去,忍不住咧嘴笑开。
哎呀呀,小池就是脸皮薄,稍微提一下就害羞成这样。
……不过,去算一算好像也不错?要不到时候请大少爷二少爷也都去吧,游山玩水放松一下,正好也亲自拜一拜,不愁没姻缘!
早上雨停了一小会儿,中午又渐渐下起来了,张妈坚决不肯让他冒雨骑自行车,在后头小楼里请了一位保安开车送他。
顾氏总部位于A城的中心商圈,占据了一整座大楼。池鸦举着伞,目送司机把车开走,回过身,看见广场正中心一座大厦拔地而起,上头贴着几个十足气派的金色大字——“铭盛集团”。
好像是因为顾家兄弟曾祖父的名讳里有一个“盛”字,所以当初顾老爷子请一位曾和曾祖父一起上过战场的书法大家帮忙题名,那位老先生大笔一挥,就落下这么一行峥嵘大字。
池鸦站在人来人往的中心广场上,仰起脖子望着面前高耸入云的大厦,看见玻璃窗上映着阴沉沉的天。隔着濛濛细雨,那几个金灿灿的大字却依然清晰扎眼。
铭盛,铭盛。这是他们这些寻常人眼中只能仰望的富贵的顶端,可又何尝不是顾怀章沉重的枷锁。
在张妈的故事里,好像顾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爱好和可以尽情追求爱好的自由——除了顾怀章。
他不知道顾怀章是不是曾经也有过什么天真的梦想,是不是也对什么东西产生过兴趣和好奇,这个男人还是男孩的时候,或许想成为一名击剑手,或许想当飞行员……但他被困在了这个笼子里,没有爱和温情,有的只是冷冰冰的恨意,和支撑顾氏的责任。
……他也只是知道,这个人有一点喜欢吃甜食而已。
池鸦怔怔地出了会儿神,直到周围来来往往的人都奇怪地看他。
“……啊!要、要迟到了!”池鸦一看时间,立马抛掉那点惆怅,抱着食盒举着伞拔腿就跑!
要死啦!马上就到大家长的饭点了,他还在这里伤春悲秋!
跑了几步,他又忍不住笑起来,觉得自己真是有点病。
他自己全身上下连一千块都掏不出,明明只想拉小提琴为音乐奉献生命,却还不是出卖色相去拍视频。
世间各人有各人的伤痛,各人有各人的劫数,他都快养活不起自己了,还在这儿替顾爸爸伤感惆怅。
池鸦自嘲一笑,匆匆冲上大厦台阶,收起伞甩甩水装进塑料袋,抱着食盒推门而入。
大厅内的冷气瞬间扑面而来,池鸦打了个寒战,看了一圈儿。大约是因为临近下班的缘故,大厅里面人很多,都是很干练的衣着打扮,皮鞋跟和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听起来都高级得不行。
池鸦很快找到目标,朝前台走过去,很礼貌地打招呼:“你好……”
前台里坐着三位漂亮女人,正讨论下班去吃什么,就看见一位穿白衬衫和牛仔裤、气质干净容貌秀致的青年走过来,怀里抱着一只大食盒,结结巴巴地开口:“请、请问,总裁办公室怎、怎么走?”
前台站起身来就一愣,看看他跟大厦里的白领精英格格不入的衣着和怀里那只大食盒,保持微笑,问:“请问有预约吗?”
池鸦摇头:“没、没有。”
上一次找人要预约还是上辈子,他把这茬给忘了。
他试图争取:“我就是、给他送、送个饭,就走了。”
前台继续微笑:“没有预约的话,抱歉不能上去呢。”
几个人交换了下眼神,都看到对方眼中某种惊讶又鄙夷的神色。
天哪,这小年轻怎么敢的哪?怎么现在还有人妄想用这么老土的方式接近大老板哪!
他都不知道那位“暴君”的脾气吗?!
她们不是瞧不起人,只是瞧不起“这样的人”。
这男生看起来还蛮好看的,可他凭什么以为自己能勾搭到大老板啊?凭他的口吃吗?
前台心里好笑又轻蔑,又坐了回去,吹吹自己的指甲,懒懒道:“小弟弟,劝你一句,还是请回吧,这法子早过时了。”
还“就送个饭”。有这功夫跑来这里装贤惠,不如直接溜进地下停车场,等到晚上下班了,还有可能跟大老板见上那么一面。
池鸦有点听不懂:“什、什么法子?”
然而没人有想帮他的意思,反而对视一眼,都微微笑起来,随即就不再搭理他,兀自聊起天。
“……”池鸦有点无奈,“好吧。”
他抱着食盒,把右手拎的塑料袋勾到左手手指上,有点费劲地从兜里摸出手机来,嘀嘀咕咕:“我还是直、直接打电话好了……”
前台:“…………”
三个人的说笑倏地顿住,齐齐转头盯着他。
池鸦看了她们一眼,有点不自在地微微转过身,等电话接通。
“池鸦?”男人低低沉沉的声音顺着听筒传过来,很磁。
池鸦耳朵不由自主麻了一瞬,下意识把手机拿开,又很快反应过来重新举到耳朵边,说:“大哥,我给你送、送饭来了。张妈应该、告诉你了……”
“嗯,我知道。”顾怀章言简意赅,“到哪儿了?”
“到、到公司楼下了,在大厅……”池鸦说着,望了眼前台里面的三人,咽下了“她们不给我指路”这句话。
因为几位小姐姐看起来都要把眼珠子瞪出来了,好像很紧张的样子。
他还是不要告状了。
他略过这茬,举着手机茫然环顾:“我要怎、怎么去找你啊?”
“在原地等着,我叫人下来拿……算了。”电话那头好像沉默了几秒,接着道,“你也一起上来。”
“哦,好。”池鸦说,“那你快、快一点儿,一会儿菜就、凉了。”
“嗯。”
电话挂了,前台几个人瞬间热情:“大老板原来是你哥?哎呀小弟弟早说呀!”
“他不是、我哥……”池鸦窘迫地朝她们笑笑,抱着食盒谨慎后退几步,随即转身,快步走到旁边去了。
他不是真笨,这会儿也慢慢回过味儿了,才知道她们刚刚把他当做了什么人。
“……”
有点不太真实,还有点好笑。
毕竟像来前台找大老板然后被各种鄙夷嘲笑最后又反转打脸这回事儿,他好像也就在小说里看见过。
emmm等等,他好像忘了,这他妈就是小说。
……都怪这世界也太真实,他已经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潜移默化的,竟然已经把这一切都当了真——或者,这就是一个真实的世界。
这里的东西是真实的,好吃的是真实的,人更是真实的,人与人之间各种情感的羁绊……也是真实的。
池鸦靠在电梯旁边的墙上,垂着睫毛伸出自己的手指看。
他算是,已经融入了这里嘛……
要是给他浇上一点水,会不会把他泡得软掉,变成一坨湿哒哒的小纸团?
……好冷的笑话,好有科研精神的想法。
池鸦被自己逗笑,抱着食盒举高了,垂着脑袋闷闷笑起来。
顾怀章走出电梯的时候,就看见他站在墙角的盆栽边,两只手抱住食盒挡着脸,只露出毛茸茸的发顶来,包裹在白衬衫下瘦薄的肩膀还在隐约地轻颤。
一瞬间他心里头下意识一紧。
因为被欺负了躲在这里偷偷哭?
周围的人看见他,瞬间噤声,随即反应过来,纷纷问候:“老板好!”
“老板中午好——”
“老板……”
顾怀章随意颔首,在众人的目光中大步走到墙角去,眉心微不可察地蹙起:“怎么躲在这里?”
“啊?”池鸦抬起头,眼角眉梢还勾着残留的笑意,一双乌溜溜的猫眼亮亮的,看见他的一瞬间很快睁大了一下,直起身叫,“大、大哥!”
“……”
原来是白担心。
顾怀章顿了顿,嗯了一声,朝池鸦伸出手:“给我。”
周围隐隐响起抽气声。
“哦。”池鸦把那只有些分量的食盒递给他。顾怀章轻松接过,道:“走吧。”
池鸦又:“哦。”
还叮嘱他:“要、要趁热吃喔。”
然后就转身,抬脚往大门的方向走。
“……池鸦。”顾怀章伸手勾住他衣领,很快又松开,“我是叫你跟我上去。”
抽气声更多更大。
池鸦回头:“啊?我就不、不上去了吧……”
声音越来越小,池鸦在男人淡淡的注视中垂下了脑袋,很有眼色地改口:“好、好的,我跟着、大哥!”
顾怀章眼底划过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很快又隐去,恢复到冷淡的神色。
他拎着食盒往电梯跟前走,转身时目光往某个方向似有若无地瞥过去。
总裁专用的电梯门缓缓闭合,数字开始往上跳。
前台三个人软了六条腿。
“我,我怎么感觉……大老板看我们了……快告诉我是错觉!”
“那我也有错觉了……”
“大老板竟然亲自来接……”
“我们是不是要丢饭碗了……”
“应该、应该不会吧?那小弟弟不是没告状?”
“要死啊你还敢叫他小弟弟!”
“小帅哥人美心善,刚刚没告状,应该不会再告状了吧……”
“谁、谁知道呢……”
“如果他不告状,那我祝他跟大老板百年好合、心心相印、如胶似漆、早生贵子……”
“祈祷!”
“阿门!”
作者有话说:
加更欸!我是不是很棒!(快夸夸我快夸夸我……)(撒泼)(打滚)(疯狂转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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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有两个人的电梯厢里一片安静。
电子屏幕上数字一格一格往上跳, 好像没个头。池鸦忍不住了,开口打破沉寂:“大、大哥……”
“嗯?”
“怎么是你,下来啊?”池鸦拎着塑料袋, 抬起睫毛很快往身边望了下, “不是说, 让别人下来、接吗?”
男人的侧脸笼在电梯微黄的暖光中,从鼻梁到下颌那段线条却分毫不减冰雕雪砌的冰锐感,像钢笔素描一样。
“助理没在。”他淡淡道。
其实不是。
本来是要叫助理下来接人的,可他又把人给叫住了。
因为想到池鸦可能会遭遇的刁难。
都在大厅了,却没人指路,更没有电话打到秘书处,用头发丝儿想都知道小青年被人轻视了。
于是鬼使神差的,他就自己来了。
“哦……”池鸦信了他的话, 想起刚刚, 又忍不住笑, “大哥一来,大厅里头都、都没人说话了。大家都好怕大哥……”
话说出口才猛然想起张妈哽咽的声音:“所有人都怕他,却没有人爱他。”
“……”
池鸦懊恼闭嘴, 抬起睫毛偷偷瞄了眼顾怀章。顾怀章的神色冷淡一如往常:“怕是应该的。”
“哦、哦……”池鸦讪讪闭嘴,不说话了。
电梯里恢复了沉默, 顾怀章一手插在兜里一手拎着食盒,目光不动声色地落在面前金属门的一双模糊倒影上。
他这次一露面,等以后池鸦再来, 就不会被——
顾怀章及时掐住这个念头,这个……危险的念头。
不会再有什么以后了。顾怀章眸色微沉, 喉结上下攒动一下, 微微垂下了眼皮。
电梯在五十楼停下, 走出电梯门时仿佛从人声喧哗的大厅穿越到了一个真空世界,一丁点声音都没有,而眼前是一条长长的走廊,地板雪白明净,墙壁也刷成了白色,一眼望去就跟雪洞一般,看着便心生寒意。
……这人真不是什么住在冰山上的神仙吗?
顾怀章的声音淡淡响起来:“怎么了?”
池鸦倏地回神:“没、没什么……”
顾怀章看了他一眼,抬脚走出电梯厢,池鸦抿抿唇,跟了上去。
这种绝对的安静简直叫人心慌,耳朵里只听得见两人走路的脚步声,池鸦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手里装伞的塑料袋撞到腿上碰出响声,他都下意识的心惊胆战。
池鸦抬眼,望向面前男人高大峻拔的背影。
这里是这样的安静,好像全世界就剩了这一处地方,这一处地方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这人真不觉得窒息吗?
顾怀章带着他穿过这段不短的走廊,转过一个拐角,终于来到一扇紧闭的大门前。
门口有一个类似于大厅前台的白色大理石桌台,后面坐着两位秘书模样儿的女人,穿着打扮都很干练,正对着电脑敲敲打打。
看见男人过来,两人立马站起来欠了下身:“老板好。”
说完又看向跟在男人身后的青年,不知道这唇红齿白的小年轻跟老板是什么关系。
顾怀章嗯了一声,抬手带了下池鸦的肩膀,给两人介绍:“池鸦。”
秘书又欠身:“池先生好。”
池鸦赶紧摆手:“不用不用……”
顾怀章一手推开办公室大门,回头看他:“过来。”
池鸦朝两位秘书笑了笑,也稍稍鞠了个躬,快步跑进办公室去了。
顾怀章垂眸瞥一眼他红红的脸,嘴角微不可察地牵动了下,又看了眼外面两个目露惊讶和好奇的秘书,没说什么,跟着走进去掩上了门。
门口安静了几秒,齐齐:“卧槽……”
“我没眼花吧,活阎王亲自给他开门?”
“嘶……这小男生什么来头?”
“不过倒还是蛮可爱的,竟然还给咱们鞠躬……”
“噗嗤,他好像还脸红了!”
“欸,你说他会不会是活阎王弟弟啊?”
“不会吧,他弟弟我见过,长了一双桃花眼,风骚得很。除了那一位,老板好像就再没别的弟弟了……”
“那你说他会不会是……”
“怎么可能!那可是活阎王!”
“可他亲自给那小孩儿开门……而且没看错的话,老板手里还拎着食盒?”
“是准备两个人一起吃饭吗……”
沉默半晌,两人齐齐:“嘶…………”
池鸦站在门口,好奇地环顾了一圈儿顾怀章的办公室。
很大,有270°的弧形落地窗,阴白的天光落满室内,映亮同样雪白的大块地板。
这里的装修风格跟南湖二楼的书房差不多,办公桌椅都是上等红木打造,极宽大的办公桌后立着一整面墙的红木书架,大气沉稳中又透着几分沉闷老气,倒更像是一个五六十岁老总会中意的风格。
反正一点也不像一个才三十出头、风华正茂的年轻男人会喜欢的办公室。
而且也过于单调了些,竟然连一点装饰都没有,只在墙角放着几盆供氧的绿植,看不出是什么品种,宽大的叶面看起来倒是茁壮油亮,是这间办公室唯一的清新亮色。
顾怀章抬脚往落地窗边的沙发区走,一面走一面问他:“在家里吃过了么?”
池鸦摇头:“没。怕、怕耽误了大哥的、饭点。”
顾怀章脚步顿了顿,说:“也没那么要紧。”
池鸦抿唇笑了下,没说话,看他把食盒放在黑色大理石面的茶几上,又回头看他:“过来。”
“哦。”池鸦慢吞吞走过去,被他接过手里的塑料袋,放到茶几底下的置物台上。
随后顾怀章直起身,转身往洗手间走:“来洗手。”
池鸦看着他背影,犹豫了下,还是说:“大哥,我,我不在这里、吃饭……”
顾怀章脚步停住了。
顿了两秒,他回头:“不在这里,吃?”
池鸦点头:“喔……”
“……”顾怀章沉默了下,然后说,“那你不帮我把食盒拆开么?”
池鸦:“啊?”
顾怀章面无表情,倒像是很理直气壮的模样儿:“我不会。”
池鸦:“……”
彳亍口巴。
他只好抬脚跟上去:“那,那我洗个手,帮你把食盒、打开,再走吧……”
顾怀章声音低低的:“嗯。”
顾怀章带他转过那墙书架,推开了一扇小点的门。
池鸦还以为这就是洗手间了,结果走进去一眼就看到了一张床。
挺大的一张双人床,深咖的颜色,被子叠得整整齐齐,上面有些随意地搭着一件黑衬衫。旁边的小柜上有一盏台灯,灯座边放着一本很厚的硬皮书。
空气里弥漫着很熟悉的男人身上的味道,是清清淡淡的沉香味儿,池鸦在门口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这竟然是顾怀章的休息室。
这么私人的地方……跟进顾怀章的卧室有什么区别?
看他在门口发愣,顾怀章顺着他视线往床上瞥了一眼,抿抿唇,叫他的名字:“……池鸦。”
池鸦倏地回神,结结巴巴地:“来、来了!”
休息室里面才是卫生间,装修跟酒店那种也没什么区别,看起来冷冰冰的干净,盥洗台前头有一面很大的镜子,雪白的顶灯落下来,几乎错觉能从镜子里看见自己的汗毛。
池鸦咽了口唾沫,慢吞吞过去,站在顾怀章旁边,打开了水龙头。
小小的卫生间里没有人说话,空气里弥漫着一缕很浅淡的香味,猜不到是什么香氛,若有似无的,但就是很好闻。
两股水柱哗啦啦地落下来,池鸦洗着手,忍不住偷偷往镜子里瞄了一眼。
顾怀章就站在他身边很近的地方,垂着眸洗得慢条斯理,倒不至于严格到五步洗手法的地步,但动作看起来就是很认真细致,透明的水打在他的手背上,把顾怀章本就白皙的皮肤弄得越发白,手背上凸起的骨骼和青色的血管看起来就很明显。
真、真好看……
池鸦感觉自己好像忽然之间就成了个手控党。
青色血管凸起明显却不觉粗糙,各处骨节的大小都恰到好处,十指修长,粗一分嫌笨细一分嫌瘦,肤色比常人有点苍白,却分毫不减这双手的力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