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想着吃完饭再告诉你们,现在说也不失为一个好时机。以后不能和你们一起来街头表演了,很感谢和大家一起度过的快乐时光。”
“怎么这么突然?!”詹姆斯差点跳起来。
“家庭缘故。”
“好吧,这确实是个不可抗力,当时我就是因为搬到了这个城市才和以前的乐队的朋友们告别了,说实话,我觉得小提琴是我们乐队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尽管詹姆斯有时候会恃才傲物,还有些过分喜爱粉丝们对他的狂热,但不得不说,他确实还算个好主唱。
“你们会遇到下一个小提琴手的。或者你们可以尝试融入新的元素,音乐毫无拘束,充满一切可能。”卢心尧安慰道。
布莱克闷闷说:“我以为我们乐队会一直这么走下去。”他一向重情重义,内心细腻,虽然与粗犷的外表有些不符。
“中国有一句古话,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话是这样说,但是离别的感伤还是难以避免。”
安妮只是在听到消息的那一刹睁大了眼睛,没有像詹姆斯和布莱克一样表达对于卢心尧的不舍,她只是沉默地聆听着。这有些反常,她平时一向是最活跃的那个,詹姆斯一开始甚至在担心她会哭出来。
可她并没有。
第五十章 夏日序曲(二)
大抵是这个爆炸性的新闻让大家的关注点都没有办法集中在食物上,侍者推着小推车过来介绍菜品的时候,每个人都心不在焉。
“面包一共有三种选择:第一是意大利的schiacciata面包……配有的橄榄油和粗磨海盐……我们还搭配了五种不同的黄油。”侍者一边介绍着,一边用专用的刀为他们切好面包放在富有田园风格的小篮子里。
好在这种低落的情绪没有持续多久,很快他们就沉浸在品尝一道一道精致的菜品,卡座里的氛围也变得轻松起来,开始闲聊起来。
“我一直以为你是移民,没想到只是来读书的。那你来自哪儿?”
“港城。”
“我听过,你语言天赋真好,听起来就像是在这里长大的。”
“小时候学的,那时候还有点苦恼,因为语言系统很容易混乱,我那时候会中文和法语混着说。”卢心尧微笑道。
那时候他还很小,一天学习法语的时间长,说中文的时间短,长期以往,他不自觉地把法语当成主要语言,和佣人说话的时候转换不过来,说话的时候时不时会夹杂着几个法语单词。见到佣人明显一愣的表情,他就绞尽脑汁地回忆用中文怎么说这个物件。
过了那段尴尬期之后,他学习语言就顺利很多了,除了偶尔会两种语言串几个容易混淆的单词,他在最容易学习语言的年纪完成了第二外语乃至第三外语的学习。
以后要做什么是他们这个年纪最常聊到的话题之一。
詹姆斯最先说的,“如果这个账户运营的好,我以后想成为独立音乐人。”
他对音乐的喜爱是真诚而不容亵渎的,也去酒吧做过驻唱,他总是很珍惜每一个可以做音乐的机会。正因如此,他又比其他人显得更有功利心和急切,人都要生活,家庭的经济条件又不允许他不考虑经济来源,他希望能够靠音乐谋生。
安妮犹豫了一下,“我还没有想好,想先上大学,相比于做一个职业音乐人,我更希望把音乐作为我的爱好,在空闲时间取悦自己。”
尽管不是个肯定的答案,很明显她已经经过了非常审慎的思考才说出这样一番话,其余人都表示理解。当爱好变成了职业,很容易变成对自己热情的消磨。
布莱克耸耸肩,“也许会像我父亲一样做个工程师。”
轮到卢心尧了。
他眉眼一弯:“以后想做个钢琴老师,去幼稚园教小孩子弹钢琴。”
他对于卢家没有兴趣,无心钱权;只想找个地方安安静静地弹钢琴。成年人的世界太过复杂,小孩子就简单许多,他也不吝啬于分享爱意和糖果。
如果他去幼稚园教钢琴,一定不会让人知道他是卢家的人,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钢琴老师。
詹姆斯啧了一声,“确实很适合你,你总是那么温柔细致。”
“也不总是如此,如果他弹错了,我也会像米娅一样拿指挥棒敲他的。”
在场的人都笑起来,他们都知道卢心尧有个很严厉的钢琴老师。
因为大家都喝了酒,所以卢心尧叫司机送他们回家,詹姆斯和布莱克虽然是欢喜冤家,但是他们两个人的家离得不远,都在1043区;所以安妮和卢心尧同乘一辆车,先把安妮送回家,再回别墅。
在车上安妮突然问:“卢,你还会在德国读书吗?”
她比詹姆斯和布莱克都更了解卢心尧的情况,也知道他是在五年前转学到这所文理学院的。
“安妮,你是怎么发现的?”卢心尧笑笑,“上完这个学期回港城,刚好是你们升大学之前。”
“你不在这里读大学吗?我一直以为……你会读完大学才回去。”
“安妮,那是我的家。”
长久的沉默。
“卢,希望你未来一切顺利。”
虽然祝福听起来有些太早也有些莫名其妙,卢心尧还是回答道:“谢谢。到了。”
这里是汉诺威的富人区,很明显能看出这里的治安和环境都更好,街道宽敞整洁,街心还有喷泉花园,安妮家就在其中的一幢独栋别墅。
安妮爽快地跳下车,挥挥手,“好啦,不用再送我了。”这里距离她家只有几步路了,已经能看到她家的门。
“我送你到家门口,这么晚了。”
安妮忽然想起来詹姆斯说的话,他总是那样温柔细致。
卢心尧还是坚持送到了她家门口,看着她说完再见,身影消失在门后,才上了车。
他抬头却看到后座出现了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小叔叔——”卢心尧因为太过惊讶都有些磕巴,瞳孔蓦地放大,表情像极了他那只猫被踩了尾巴的样子。
“很晚了,阿尧,该回家了。”
“嗯。”
卢心尧顺从地坐到他旁边,有些摸不准卢从景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卢从景倾身吻住他的嘴唇,卢心尧轻微地挣扎了两下,司机还在,他不习惯在旁人面前亲热,总让他隐隐不安他们的非正当关系会不胫而走。
“阿尧,你在害怕吗?”
“没有!”
卢心尧顿时沮丧起来,他不经思考脱口而出仿佛正好印证了卢从景的话。
“他们不会说的。”
此话倒是不假,能在卢从景身边贴身做事的都修炼出了七窍玲珑心,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什么事该做不该做,司机丝毫没有要回头看一眼的迹象。
既然卢从景都这么说了,卢心尧倚在他肩上,如同倦鸟归巢。
“我们回家吧。”
调动学籍的手续繁杂,需要开具各项证明文件,卢从景派了代理去跑手续,他拽着卢心尧一起去海岛度假,说是要庆祝他高中毕业。
“这是哪儿?”
到达之前卢从景没有跟他说目的地是哪里,等实实在在踩到了烫脚的白沙,才恍然间有了到达海边的实在感。
“M122。”
这是他早年购置的太平洋群岛中的一个小岛,其他毗邻的岛屿都已经改造成了训练的基地,这个在地图上相对分散的海岛就没有进行开发。这次说要来度假,派人提前布置了一下,把落了灰的别墅收拾干净,躺在床上就能看到大海,好不惬意。
卢从景讨厌拥挤和吵闹,不喜欢公开的海滩,认为那样完全失去了度假的意义;卢心尧安静,但内心很向往热闹,于他本人而言,他会更乐意去那些知名的旅游地,寻找一处不引人注目的角落观察人们,无论是身材矫健的男人还是妩媚妖娆的女人都可以,这是他理解世界的方式之一。
卢从景喜欢,他就没理由不喜欢了。
卢心尧很快接受了这里,他还穿着皮鞋,被海水浸湿了的沙子粘在了鞋子上,他觉得好玩,又踩了一下,沙子弄脏了他的袜子。他慢慢地笑起来。
“好晒。”他抱怨道。
卢从景接道:“港城流行古铜肤色,你晒黑一点会更受女孩子欢迎的。”
卢心尧瞪了一眼卢从景,又开始有一下没一下的在近岸的地方踩水,发出啪叽啪叽的踩水声。
“还是小鸭子,嗯?”卢从景一把捉住他,“先去换衣服,这样子玩水没意思。”
他想看卢心尧穿泳裤来踩水。
白沙海滩,阳光灿烂,碧蓝的海洋仿佛没有尽头似的无限延展,时不时有几只飞鸥盘旋,沿岸都是野生的椰子树,还未到结果实的时候,夏日刚刚拉开序幕。
卢心尧笑嘻嘻地跳到卢从景背上,比他平时要活泼很多,“那小叔叔抱我去换衣服吧。”
“阿尧,这不叫抱,这是背你去。”
卢从景还是收紧了双臂,稳稳背着他。
换好了泳裤,卢心尧出来晒太阳。
他比自己想象的要娇气很多,他平时在室内待的时间长,喜欢阳光,但晒了一会儿就有点受不了了,感觉皮肤发烫,躲在遮阳伞下面不肯出来。
卢从景迁就他也在遮阳伞下面躺着乘凉,见卢心尧不肯老实地躺下,又起身进房间里拿了东西,“过来。”
“嗯?”卢心尧哼唧了一声。
“防晒乳。你不要乱动。”
乳白色的液体从细长的瓶口里挤出来,一股一股交横在腰腹和小腿,旁侧那只有力的手一点点推开涂匀。少年在防晒乳还没有滴下的时候伸手去接,乳液顺着指缝随意地落在身体的某一处。
“卢心尧,不要这么玩了。”
卢心尧明知故问,“为什么?”
“我会觉得你在勾引我。”
“随意你怎么解读,也许我正有此意呢。”卢心尧哼了一段奏鸣曲,肆无忌惮地享受着卢从景提供的服务。
这是个完全没有遮蔽的环境,海和天都是澄净的蓝,海平面和天际几乎是融合在一起的。
“很痒啊,”卢心尧试着抽了一下脚,没抽开,“不要挠我!”
卢从景抓着他的脚踝往他身上涂防晒乳,掌心接触到的皮肤光滑细腻,因为体温偏低,摸起来像是微凉的绸子。他又捏了捏卢心尧的小腿肚,细长的肌肉和充满骨感的跟腱勾得少年的腿格外性感。
被猛地这么一捏,卢心尧条件反射蹬了一下腿,踢出去又觉得不妥,收着力气顺势踩到了卢从景小腹,瓷白的脚背能够清晰地看到青色的血管。他狡黠一笑,温柔轻缓地又踩了一下,足跟压下来,旋即脚尖也压下来,极轻极柔地摩挲。
这个举动看上去清纯又糜艳,手里还拿着刚刚榨好的果汁,天真地笑,仿佛只是出于玩笑和捉弄;但是动作又太过放荡,又勾又挑,好似要捉出人的灵魂来溺死。
卢从景吻在了他的脚背,弄得他眯着眼睛笑起来,眸色一暗:“都是从哪儿学的?”
卢心尧只倚在躺椅上笑,不回答他的问题。
这种事情不需要学,只要你想了,就会无师自通。从眉心吻到锁骨,动情地把自己交出去,渴望占有,也渴望被占用。
他大大方方地敞开腿,任由卢从景的手滑到大腿内侧,却心无旁骛地喝着他的果汁,毫不在意。
想要更进一步,他却不许,起身跑回房间里看电影,生动地诠释了什么叫看得见摸得到吃不着。
卢从景哑声笑,真是恃宠而骄,不过也当真有恃宠而骄的资本。
骄矜又漂亮。
136号基地。
三年过去了,卢宗铭早已完成了基本的身体素质训练和智力开发,越来越深入到业务的管理,目前亚洲的交易实际上是交由他来负责的,还是以Fisherman的名义主持交易。
他吃了不少苦头,却在这种高压的环境下快速地学会了怎么和老狐狸们扯皮,基本稳定在了之前的业务总量,一年之中在飞机上的时间都比在床上的时间多。
毕竟也不小了,他开始一年中抽三四个月的时间留在香港,林舒君不知道卢从景对他的培养,在明面上他低调到仿佛卢从景准备换个继承人了。
林舒君对此颇有微词,时不时拉他去林家吃饭,熟悉林家的小辈;另一方面,作为他在世家里的介绍人,把各个集团的小辈介绍给他认识,代替了他父亲的社会角色教导他如何组建人脉。
卢宗铭无从解释,卢从景对他并不像林舒君想象的那么随便,他从小就拿到了很高的权限,也很早就得到了下放的权力。
他如同卢从景期待的那样成为了一个很好的继承人。
卢宗铭受母亲的影响,同舅舅林舒君的关系相对亲昵;毕竟,两大世家的联姻中,如果长子同母族的联系太过亲密是会招致父亲的忌惮的,那个意图昭然若揭。
卢从景随便他野蛮生长。
忙完这个交易,卢宗铭就要启程回香港了,这也是卢从景的意思,是时候该回来了。
夜已经很静了,海浪拍打着礁石荡开轻灵的低语,这是他最熟悉的环境。
身体已经疲惫不堪了,意识却仍旧很清醒。
卢宗铭睁着眼睛,不知为什么又想起来三年前只一起度过一个短暂夏天的198号。他从枕头底下摸出来那张字条,卢心尧离开后他没再打开看过,上面的字却好像历历在目,在生命的某些时刻如同隐喻一般浮现在眼前。
卢宗铭没想过找198号。
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没必要拖198号下水。他就应该清清白白,干干净净地生活在他应该生活的世界,认识朋友,嬉笑玩闹,学习他喜欢的钢琴。
198号其实早就忘了吧?毕竟也就相处了三个月,留不下多深的印象,如同物体最表层的灰,风一吹什么都不剩下了。
卢宗铭意识到他某些想法是不切实际的,某种可以被称之为爱的东西,又好像和爱情不一样,就好像……兄弟。
他们彼此紧紧相依,永远不用担心对方背叛自己,可以把后背交给对方的兄弟。
卢宗铭轻笑了一声,手背搭在额头上,不知道他为什么会产生这样荒诞可笑的想法。
因为没有在其他人的注视之下,什么话都可以说,什么事都可以做,如果再来一次,卢心尧不知道他还会不会这样,就如同一块清甜可口的奶油蛋糕,搭配着那么随意的包装,轻轻一扯就剥去了外面的包装纸,供人大快朵颐。
他对卢从景的身体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探究欲,他试着把吻印在各个地方,笨拙得像只刚出生的幼雏。
而卢从景很配合他,在他埋头的时候,像逗小猫似的拨弄下巴那处软肉,摩挲他的颈背,“小宝贝,为什么想这样?”
卢心尧半眯着眼睛,轻声说:“想记得。”
无论是何种形式的记忆,他都害怕有一天会退色,只好以身体的亲密相拥来强化对彼此的熟悉,哪怕有一天看不到了,也能够凭借触感回忆出你的模样。
可惜这样的心思卢从景这时候没有懂,他把这当成了卢心尧拙劣的调情手段的一种,顺理成章地做了接下来该做的事情。
颠倒的喘息,凌乱的纠缠,黑色的发,红色的唇。
还未完全长开的少年像水蛇,伸展开自己的身体,柔韧的腰勾勒出危险的弧度,眼眸却如同琉璃一样透明。
他极尽虔诚地捧着卢从景的脸,在眉心落下了一个吻。
卢宗铭回港城那一天是林舒君亲自来机场接他的,这是相当好的待遇了,卢宗铭敏锐地透过廊桥的玻璃看了一下扛着长枪短炮的媒体和记者,脸色一沉,但并没有说什么,林舒君同他并肩走着,闪光灯噼里啪啦地亮起来。
他回港这件事并没有告诉很多人,不至于招惹这么多媒体。
除非这是林舒君放出去的消息。
他隐隐能够猜到林舒君是怎么想的,他和林南烟一母同胞,关系亲近,虽然他同卢从景有过节,但是出于利益关系考量,林南烟还是嫁给了卢从景。而林南烟走得早,林舒君过度深入地介入卢宗铭的发展,把对妹妹的愧疚和自责放在了她的孩子身上。
果不其然,第二天港城见报,港闻头条就是林舒君和卢宗铭走在一起的照片,标题起得颇有轰动性,《地产大亨林舒君接外甥卢宗铭回港 两人相谈甚欢》。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出来的标题,分明照片上的两个人都没有笑,就连半点要笑的意思都没有。
这也是第一次卢宗铭的名字宣告全港,这消息可大可小,也没掀起多大的风浪,倒是多了很多人来关心卢宗铭对哪家的千金感兴趣,盘算上了联姻的事情。
卢宗铭刚刚回来,手里的事情还没有打理明白,不厌其烦地都给回绝了。
他没回主宅,而是有自己的住处,等到卢从景回来了他再去主宅请安。一般来说,小辈到了他这个年纪也都不会再住在家里了。
又过了一个星期,卢从景带着卢心尧回港城。
正是八月末,燥热未消,而过去十八年来一直保持平静的风云再次开始流动起来,人的心思不可揣测,而秘密也不可能一直沉于湖底,终有一天要浮出水面。
回港第二日,卢宗铭回主宅。
他对这个深宅没什么感情,他住在这里的时候少不记事,倒像是第一次来参观似的由邓鸣领着他去卢从景的书房,一路上抄手游廊上的紫藤花如同漫天一场雨,安静又惬意,同这见证了一甲子风风雨雨的大宅子一样宽厚包容。
一阵风刮过来,紫藤花叮当作响,深处跑出来一只小猫,好奇地瞥了他一眼,怡然自得,丝毫不怕人。
旋即,他看到紫藤花的老藤下走过来一个少年,他满心满眼都是那只小猫,并没有看到同在抄手游廊的卢宗铭,少年装作要吓唬猫儿的样子,突然说:“我抓住你了,肖邦!”
和卢宗铭的想象一模一样。
少年、钢琴和那只叫肖邦的猫。
三年竟然没在他身上留下什么印记,他比那时高了些,脸瘦了些,穿着棉白的衣服和黑色的长裤,带着柔软温和的笑意从花藤下走来。
倘若卢宗铭没有这么入神,他本该早一些察觉到卢心尧的身份。
可是他没有,他心脏怦怦跳了两下,第一次不受控制,垂于身体两侧的手兀自紧攥。他没有刻意去找,却没想到不期而遇。
邓鸣说:“小公子,请您去卢总的书房。”
于是少年抬起头来,怔忪地抱起猫,应了声:“嗯。”就走开了。
他没有认出他。
卢宗铭生出一种期待,他从未这么急切地想要去到父亲的书房,但这种表达是不合时宜的,他硬是压下来,装作若无其事问了句:“那是谁?”
“他是您叔叔的儿子,卢心尧。”邓鸣恭敬地答道。
卢心尧。
卢宗铭默念着这个名字,他很早就知道了这个堂哥,但从未谋面。他小时候对这个堂哥很不满,那时候还不懂事,哭着闹着要卢从景把卢心尧扔出去。
【他不是也有自己的爸爸妈妈,为什么要抢我的爸爸!】
卢从景沉了脸,风雨欲来。
卢宗铭怕他,收了哭声,只是红着眼睛闹别扭,没忍住伸手拽了拽卢从景的衣服。
【我养他做弃子,养你做太子,懂么?】
卢宗铭还太小,那时候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只是这句话记得很深。林南烟皱了眉,把他抱起来,叫卢从景不要吓他,哪里像个做父亲的样子;又叫佣人端来一碗甜汤,喂给他吃,哄他睡觉。这一页才算揭过去了。
卢宗铭也没再问过这个问题。
今日见过,卢宗铭想,倘若这是个靶子,也未免太过不牢靠,敌人的刀剑还没落在他身上,怕是要折去八成,当真是磕不得碰不得的细瓷。
哪里像个靶子的样子呢?
邓鸣本以为三人在一起肯定会像是电视剧里演的豪门恩怨一样,说不上砸东西,起码也要表现出些针锋相对来,但是根据门缝里传出来的声音来看,出乎意料地和谐,最起码,比他想象得平静许多。
很多时候都是卢从景和卢宗铭在说话,卢心尧极少插话。
而他们的自我介绍也很简单。
“你好,我是卢心尧。”
顿了顿,“卢宗铭。”
不过比起两人平静的初识来说,二人同时回港成为了各大家族的热门话题,不少人都在猜测卢家会落在谁手里。可惜事件涉及的两个主角都没露面,一个在主宅,一个行踪不明,更让整个故事多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港大开学那天热闹非凡,本科生开学那一天可能是校园最吵闹的那一天,家长比起要来读书的学生更像新生,大包小包的出现在学校门口,还有不少人围着校门的招牌合照。
卢心尧看着外面就有点头痛,“好多人。”又压了压渔夫帽的帽檐,恨不得整个人都藏起来。
忽然人声大噪,很明显人流往一个方向涌动。卢心尧推开车门,就听到有不少女孩子的尖叫声,那场面比他们之前街头表演的时候壮观多了,黑沉沉的如同一片乌云在移动。
虽然卢心尧多次表示他可以自己一个人来报道,但是卢从景坚持要履行监护人的义务,完全忽略掉了卢心尧已经年满十八岁的事实,说不上来是开学第一天人头攒动比较叫人头疼还是卢从景跟着他一起来学校比较头疼。
与此同时,后知后觉得知了卢从景要来的港大校长和系主任来不及对着镜子看看自己是否一丝不苟就往外跑,生怕错过了卢从景。
卢心尧今天穿得非常清爽,宽宽松松的黑色短袖和长裤,再加一个渔夫帽还有墨镜,完全看不出来他的长相,只能看出来这个人瘦瘦高高,皮肤白得发光。
倒是早就下车等他的卢从景比较随意,黑色正装,解了两粒扣子,看上去没那么正式。虽然他们提起来卢氏航运都有所耳闻,但毕竟是商界大鳄,不是天天出现在娱乐新闻头版头条的明星,真正能对上脸的并不多,周围并没有什么人关注到。
“要不还是让校长过来主持一下秩序吧,确实看上去不怎么安全。”
“不要。”
卢心尧打断了卢从景的这个建议,他不想在开学第一天出尽风头,也没有精力去对付人们的好奇心和探究欲,如果可以,他希望没人知道他的身份。
他避开人群从道路左边往学校里面走,卢从景落后半步走在他后面。
突然,眼前白光一闪,卢心尧下意识地拿手挡了一下眼睛,好在他戴着墨镜,不然会短暂地看不清东西。
这边闪光灯刚刚闪了几下,就听到人群里有人在叫:“灿星在这里!”
接下来就是密集到好似机关枪的快门声,卢心尧手足无措,站在原地,微微低了些头,不知道她们这是在做什么。
“灿星,妈妈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