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心尧疼得脸一白,不住地倒吸气,一口咬在了卢从景的肩膀上,他要把卢从景给予他的痛同样地还回去。汗水顺着紧实的肌肉滑下来,肩头带有血丝的齿痕不像是以命相搏的生死搏斗,倒如同情人间旖旎的专属印记。
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僵,身体越来越紧绷,只有这样他才能勉强保住尊严不放浪形骸地哭叫出来。体内的快感却在逐步积累,即将冲破他可以忍耐的上限。
这也许就是单纯的长辈和爱人的区别,矛盾总是以唇齿相接、肌肤相亲收场。
今日没有令人脸红心跳的言语挑逗,卢从景只是固执地强调:“不能离开我。”他反复重复的语气,卢心尧说不上来是爱还是恨更多,灵肉分离,好一场折磨,干脆此时此刻就让他和卢从景葬在一起,也免去了长久的不可分离的纠缠。
醒来的时候,不由喟叹,他还是爱卢从景。尽管他们昨天吵了一架,这可能是他们在一起吵的最凶的一次,最后他几乎是被迫卷进了爱欲情*。他本以为他会因为生气睡不着,但是却很羞愧地发现他醒来时还窝在卢从景怀里。那是他的肌肉记忆,不需要经过大脑思考的反射,暴露了他的言不由衷、心口不一。
能不能对我的世界给予同我一样的尊重?卢心尧这样想道。
又在心底叹了一口气,他对卢从景太清楚不过了,他的喜欢和占有欲都是正相关的,简单来说,他越喜欢,占有欲就越强。他十六岁能接受卢从景不允许他和海莉通信,但是即将十九岁的他却不能接受卢从景以他的观念构建卢心尧的世界。
他已经受够了卢家主宅,他不想生活在一个范围更大的卢家,无论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经历,他都想要自己体会,不想要生活在别人安排的剧本里。
书桌上摆放着一个老式录像带,从外观来说,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黑色长方形盒子,透过透明的部分可以看到里面的齿轮和厚厚的深咖色条带,而在老式录像带的右下角贴着一个标签,上面写着副本。
林舒君迫不及待地把这个毫不起眼地老式录像带拿在手里,和这个录像带一起被送来的,还有市面上已经少见用来播放这种颇有年代感的录像带的放映机,港城的录像设备都已经换成了存储卡和光碟。
他现在急切地想要知道这个录像带里记录了怎样一段对话,不枉他花费那么多时间、精力和财物,用了调包的策略才拯救下来这个副本。它的原件早已经在数月之前销毁,处心积虑用一卷外形和重量打造得一模一样的空录像带替换下来亟待销毁的副本。
多亏了卢从景多疑且谨慎的性格,同样的录像带一式两份,不然林舒君没有机会拿到这卷录像带。他在赌一种可能,就是卢从景在下令毁掉这些东西以后,不会再逐一把每个东西都打开看一遍,这才给了他操作的空间。
这也很好理解,林舒君只是设身处地地想了想,如果他是卢从景,也不会细致到每一样东西都要查看一遍,能够看着手下做这件事就已是不易。
他亲手把录像带放进放映机,按下了右上角的红色开关键,只见放映机的蓝光闪了两下,呈现的影像从模糊逐渐清晰,不再呈现纷杂的噪点,他在画面上看到了二十岁的卢从景走进病房。
那么,十九年前的卢从景究竟做了什么?
让他在十九年后如此殚精竭虑,费尽心机想要毁掉这份留存了这么多年的证据,他当年甚至还保存了这份影像的副本。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十几分钟过去了,画面在雪花碎片似的噪点中再次归于虚无的黑暗。林舒君大笑起来,他已许久没有这样开朗地笑过。这着实是一份大礼,他看着都觉得诛心,怪不得卢从景要毁掉这份录像带。
如果让他心爱的小侄子看到了,岂不是要饮其血、啖其肉,原来他是这样拿到的继承权。
卢从景不肯在这个问题上妥协,卢心尧被迫圈在了一个很小的圈子里,他所有正常的反应都会变成一把利刃,要么刺向别人,要么刺向他自己,所以他只好把自己的情绪锁起来。有时候他甚至会感激自己是在绑架之前,和灿星成为了朋友,不然他实在是寂寞得要命。
他有所不知的是,这其实并不是卢从景单方面的过错,可以说他缺乏完全成为独立个体的强烈意志和契机。在他们二人的关系中,叠加了双重身份,卢从景对他来说既是抚养他长大的年长者,同时也是相伴左右的爱人,而他必定会经历一个需要改变自己在卢从景内心身份的过程,而他一直以来的行为使得这个身份转变的时间到来的太晚,刚好又撞上了他正是接触外界世界的兴奋期,这样的矛盾不是偶然,则是必然。
此时,他正一个人从练习室走到乐理教室。
灿星在的时候,他和灿星一起上下课;而灿星不在的时候,他都是形单影只。也不是没有人试图向他示好,各种各样的人都有,但是他一想到会招致卢从景的嫉妒,就连对别人好都要小心翼翼,把握分寸,他就断了这个念头,只是悄无声息地疏远了那些人。
这样一来久了,就没什么人再愿意主动和他交朋友了。他们都知道钢琴系的卢心尧很高冷,不好打交道,还说他有自己的朋友圈子,不稀罕和学校里的同学做朋友。
卢心尧第一次听到的时候,眼神一缩,心中苦笑,如果他真是他们描述的这种人就好了,也不会因为听到这种话而难过。但这也怪不了任何人,是他不能触碰外面的世界,并不是他们的过错。
桌上孤零零地摆着一个谱夹。
其他人的已经和朋友一起领完了,大概是传闻传的太广,他都没看到分发谱夹的课代表,课代表只是放在了桌上,没有跟他打个照面。
卢心尧默默地把谱夹收到包里,却在拿起来准备装的时候,迟疑了一瞬,他借着缝隙看到了本不该出现在谱夹里的东西,瞳孔蓦地一紧。他若无其事地顺着那个动作放下去,手指碰到了那个东西的边缘,是硬的,形状是方形的,有尖锐的棱角。
这会是什么?
他很想把这样东西拿出来看看,但又顾忌会被保镖盯上,只好压下心里的好奇,面不改色,收好东西走出教室。
令人发笑的是,如今他最自由的地方居然是卢家。可能是因为那里安全系数高,局面很难脱离卢从景的掌控,有医生,随时备有各种药物,就像一个移动医院。也只有在这里,卢从景不再那么苛刻地看着他,那种若有若无的有人被背后盯着你的感觉才会完全消失。
卢心尧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心理作用作祟,他在不知情的时候,并没有现在这样痛苦;但是一旦他产生了这样的想法,时常会不由自主地回头看,想要知道保镖到底藏在哪里。
他长长地吐了口气,下了车,抱着书包回房间。关好门,他才立即打开书包拿出谱夹,从外表来看,这不过是一个寻常的谱夹,钢琴系人手一个,学院统一规制。让他察觉到反常的是重量,刚才在教室他一拿起来就意识到谱夹太重了,仅仅装了几张谱子是不会这么重的。
现在他终于有机会打开看看谱夹“夹带”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了,他把谱夹放在桌面上摊开,一个大约一指厚的黑色磁带用双面胶固定在谱夹一侧,因为谱夹自带的弹簧夹,所以从外面根本看不出来高度的差异。黑色的磁带上还贴了一张小纸条,上面有一句话“不要打开它,你会后悔的,记得毁掉潘多拉的盒子”。这张纸条如同这个谱夹一样,没有任何特殊的标记,是一张未经裁剪的纸片,黑色油墨打印,选择了最常见的字体,完全没有显出把它交给卢心尧那个人的一点个性。
看不出来这是什么东西,卢心尧在网上搜索外形接近的事物,在浏览了一段时间后,目光停在了电脑屏幕的某处。拿起桌上的黑色磁带比对了一番,有七八成确认了这可能就是页面上所展示的东西。
这是一卷老式录像带。
在扫视过程中,再一次停留在录像带上的纸片上,他用手指轻轻地摩挲过纸片表面,上面的警告成了一种无言的诱惑,或是引诱夏娃的苹果,他没有办法拒绝打开这个录像带的冲动。
他现在需要想个办法看到录像带里是什么,有一刻他闪过想要让卢从景帮他打开的念头,但是很快就被他自己掐灭了。既然已经匿名交给他了,还用了潘多拉的盒子这样的字眼,这是释放出贪婪、虚伪和痛苦等诸多灾难的魔盒。如果给了卢从景,他可能会经过自己的判断,不再把录像带还给他。
半晌,他拍下录像带的照片,发给灿星。
【你有认识可以打开老式录像带的人吗?】
可能因为他一直在等待灿星的回复,所以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到了晚上九点多,才收到了灿星的回信。
【你这是从哪儿搞来的?我已经拜托小慧帮你问了她关系比较好的摄影了,等他回复了我再告诉你。】
【谢谢啦,请不要告诉别人。】
【真是的!我知道了!】
第二天早上十点,灿星发来一条很长的消息,内容大概可以概括为如果卢心尧想要看录像带的内容,最简单粗暴的方法就是购买一台专用的放映机,但是能够这种老式录像带的放映机,现在市面上已经很难买到。在这样的情况下,摄影建议他把这卷录像带送到专业人士那里转录为光碟,这样就可以很容易找到设备来播放包含的内容了。
卢心尧想着,这东西既然这么随便的交给他了,也有可能只是个恶作剧,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就问灿星能不能让摄影师帮他转个格式,灿星正好和摄影师在一起,在口头问了一下,摄影师一口应下来。
灿星让卢心尧把录像带送过来,他最近没有时间去学校。卢心尧在放录像带的时候,犹豫了一下,还是贴身放在了内侧的口袋。他都没有意识到,他在面对这个不知来源的录像带的过程中,潜意识里不想让卢从景知道。
要见面的对象是灿星,卢从景没说什么,保镖开了另外一辆车子,一路跟着他。卢心尧到了公司门口,若无其事地回头张望了一眼,没有看到保镖,不知道他们都藏到哪里去了。他感觉自己像是在做贼,要避开卢从景的“眼睛”。
卢心尧到了更衣室才肯把录像带拿出来,他已经撕掉了上面粘的纸条,录像带上没有任何特殊标记。灿星有些意外,本来想要笑他战战兢兢,怎么一副吓破了胆子的样子。话都到嘴边了,却在不经意一瞥里看到他思虑深重的神色,又咽了回去。
卢心尧说:“拜托了。”
灿星把录像带收好,和他碰了碰拳头,示意他放心。卢心尧破天荒主动地拥抱了灿星,他少得可怜的与外界的接触,他弥足珍贵的朋友,他不能言说的压力,都倾诉在了这个拥抱里。试衣间的这个角落隐蔽,不会被人看到,所以灿星才放心地轻轻拍了卢心尧的背。
接下来还有排练,他不能待在试衣间太久,他知道卢心尧的担心,也害怕这个录像带是豪门恩怨的证据,对了个口型。卢心尧点点头,转身离开了更衣室,他一脚踏入逆光处,形影相吊,阴影像是一头沉默的巨兽吞没了他的身体。
第七十章 选择
直至卢心尧生日前夕,他才等到了回音,说录像带已经转录好了,灿星最近在忙,所以由小慧交给他。卢心尧先是叮嘱了灿星不要用透明的袋子装,又觉得本来就是他麻烦灿星,叫小慧跑一趟不好,他自己开车去拿的东西。
灿星虽然脾气暴躁,但是做事很妥当,他拿到的时候录像带和光盘都放在一个礼品盒里,外面是牛皮纸袋,完全看不出来里面装的是什么。
冥冥之中有一种焦急的心情催促着他,他其实没有立即就要看内容的必要,但他还是决定现在就回去看看转录出来的是什么。
从他踏入主宅的那一刻,所有佣人都以迎接主人的姿态对他欠身问好,卢心尧太心急所以他顾不上点头,只是径直往房间走。
手刚刚搭上门把手,他又犹豫了片刻,转身进了卢从景的房间。现在时间还很早,卢从景还没有回来,床铺铺得非常整齐,卢心尧很难不去回想昨夜他们二人是如何让床单变得凌乱不堪。
说不上是心理的依赖,还是身体的纠缠,让他越陷越深。他感知得到当他呼唤小叔叔的时候,灵魂不由地震颤,因由背德而生的越界的刺激感。这比毒品更让人上瘾,他绝望而虔诚地呼喊着,更深更用力地抱住卢从景。
他忽然迟疑了,也许那个人说的是对的,他不应该打开这个录像带。人都是不喜欢改变的,尤其是当前的生活没有到不可忍受的地步,他也一样。如果他打开了,可能会打破这脆弱的平衡。
卢心尧捏紧了袋子,细长的手指把牛皮纸袋捏到变形,压出一条条不规则的褶皱。漆黑的眼珠一动不动,氤氲着一团看不透的雾气,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像是魂魄已经被从这具身体里偷走了。
他最终还是慢慢地把光碟取出来,插入放映机,等待着画面的出现。还没有出现画面的那几秒,他在想,自己选择在卢从景卧室看这段影像的理由——
是因为卢从景亲口告诉过他,他自己的房间里是没有监控的。
也就是这样卢心尧可以放心地爬上他的床,勾住他的腰,讨亲吻,要拥抱,如同贪心的藤蔓。
画面亮了,迎面走来的就是更年轻一些的卢从景,卢心尧仔细地看着他的脸,他对于这个阶段的卢从景没有印象,他看上去比今天年轻气盛,尽管五官没有很明显的区别,岁月在他脸上留下的痕迹不深,也许是他早熟,在二十岁的时候看上去就十分成熟了。卢心尧抬起手,隔着时空摸了摸二十年前的卢从景,恍惚间意识到那时候他还没有出生。
他身后跟着几名手下,卢心尧只能认出其中一人是邓鸣,其余的人他没有印象。
他们一行人进到病房里,卢心尧留意到了躺在病床上的怀孕的女人。只需一眼,他便发现了自己与她的相似,他们有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和鼻子,除了瞳孔颜色和发色,他们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这是他妈妈吗?
可惜影像不能回答他的疑问,画面流畅地进行到下一帧,尽管有些不清晰,毕竟也是二十年前的老东西了,没有办法达到现在的画面清晰度。卢心尧听不懂她说的话,好在卢从景带了翻译,他能够知道对话的内容。
随着对话的进行,娜塔莎介绍了自己的姓名、工作和住址,以及她是怎么怀上卢心尧的。卢心尧已经在卢从景嘴里听过这一段往事了,没有什么伤心的情绪,他看到画面上这个惶然的女人,确实不难想象她还没有抚养一个孩子的能力。他为她没办法待在他身边找了个合适的理由,尽管他内心确实有一点点想她,也有点埋怨她,他本可以再多学一门语言,这样就可以偶尔去看看她。
他好像已经过了奢求父母陪着他的年龄了,他只是想要弥补一下小时候的遗憾。那一次,他非常偶然地看到林南烟抱着卢宗铭,温柔地哄他。卢心尧被姆妈领回来的路上就在想,他也好想要她像那样抱抱他。姆妈只是他的姆妈,不是他的妈妈,他找不到应该抱他的人,只好自己抱了抱自己。好像不太一样,卢心尧不知道为什么,他只好松开了在胸前交叠的手。
忽然他听到卢从景说:“把肚子里那孩子的抚养权交给我。”
这不一样。
卢从景分明告诉他,是因为他妈妈没有钱养小孩,才把孩子给了卢家。娜塔莎的肚子还高高隆起,那时候他还没有出生,为什么卢从景会这样说?
很快他就看到镜头里那个貌美的女人仓皇地求卢从景,她如同一只待宰的羔羊,嘴里喃喃地重复着最简单的汉字。卢心尧能够听清她说了“不要”、“孩子”,其余的都是乌克兰语,他听不懂。
翻译说:“她求您不要,她说她会自己养孩子,绝不让他来打扰您。”
卢心尧蹙起眉,这样的画面让他感到不适,卢从景是在他面前这样对待过其他人,他没说过什么;但是卢从景这样对待他妈妈,让他非常不舒服。
卢从景和邓鸣说的内容不清楚,他只能看到二人的口型,模模糊糊地分辨出了几个字,但是不知道完整的内容是什么。联系卢承信告诉他的内容,可能与继承权有关。
叹息声在安静的房间里仿佛掷地有声,卢心尧觉得有些疲惫,他不要继承权也可以,卢从景不应该这样对待他妈妈,她会伤心的。
不多久,卢从景就出了房间。
由于卢从景出去了,翻译没再翻译内容,都是用乌克兰语说的。娜塔莎没有太多选择的余地,她一开始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但是她没能忍住,抽泣起来,眼泪顺着她的脸流下来,打湿了被子。
画面止于女人哭泣着签下自己的名字。
看完这段影像,卢心尧的心情好乱,心里塞了一团浸湿的棉花,堵得慌,独自一人生闷气。待他稍稍能够思考了,他意识到卢从景骗他了,上次他问他妈妈的时候,卢从景还说他不知道。谎言在证据面前不堪一击,卢从景不仅仅知道他妈妈,还从他妈妈手里抢来了他的抚养权。
他很想不管不顾地质问卢从景,但这并不是好对策,卢从景肯定会问他录像带是从哪儿来的,加强对于他的监视。他没有办法通过这个方法从卢从景嘴里得到一点消息,反倒会作茧自缚。
他深吸了几口气,才能摆脱眼前不断晃动的光斑,生气到没有办法维持正常的视野。他得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在合适的时机,问问卢从景他妈妈的下落。
思考并不止步于此,他继续思考他和卢从景的关系。
面前摆放着很多道选择题。
——卢从景做出这样的事情,他生气吗?
——生气。
他迟疑了一下,继续发问。
——这录像带是真的吗?
——他不知道。
他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给卢从景找辩护,但是他确实不能随随便便相信一卷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录像带。他还需要更多的信息才能判断这一点。
——他还要和卢从景在一起吗?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卢心尧想。
虽然很生气,但是不难看出来卢从景想要的就是继承的财产。他不在乎这个,他只是在意卢从景为了继承的财产伤害了他妈妈,但他也没有办法因为这个放弃卢从景。比起从未蒙面的母亲,他所得到的所有的爱和关心都源于卢从景。
——……要。
他听到了自己心底的回答。
如果只是财产,他可以冰释前嫌,毫无芥蒂地和卢从景继续在一起。
还没等他完全平复心情,他胡乱地把光碟塞回纸袋里,准备藏在衣柜里。刚刚拉开门,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那样清脆的声响,只有皮鞋才能发出来。卢心尧不需要思考都能辨认出来,那是卢从景的脚步声。
他又听到了开门的声音,卢从景在找他,他现在应该打开了他房门。
慌忙之间,他抬眼看了一眼表,这不符合常理,卢从景今天回来的太早了。
他现在跑回自己的房间已经来不及了,他会刚好和卢从景撞上,东西一定会被他看到。脚步声越来越近,卢心尧的心跳也跳得越来越快,留给他考虑的时间不多了,他小腿一勾,把牛皮纸袋踢到了床底下。
要入夜了,佣人不会再进来打扫收拾房间了。
这时,门开了。
第七十一章 争吵
卢从景进入房间见到的第一幕就是卢心尧懒散地躺在他的床上,领口扯得松散,露出锁骨,放映机开着,他并不意外,卢心尧一直都很喜欢看电影,所以卢从景才在自己卧室也放了一个多功能的放映机。
他的心情明显好了一些,随意问道:“吃晚饭了吗?”
卢心尧的心跳还没有完全平复,怦怦直跳,如果现在有人把手掌贴到他的胸口一定会发现端倪。好在他在紧张的时候不会脸红,从面上看还是冷冷淡淡的。
方才千钧一发,差一点就被卢从景看到了。心里很清楚他现在情绪不对,怕说话时的语气不对,所以只是摇头。
卢从景把手递给他,借力让他从床上跳下来。他没什么吃饭的心情,但他不想让卢从景看出来反常,还是撑着他的手下了床。手心因为紧张出了点汗,光碟冰冷而尖锐的边缘的触感还残留在手心。
能够保持脸上没有很显然的难受或是生气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心神,所以他看上去有些低落和沉闷,像个丢失了感情系统的蜡像。
“怎么了?心情不好?”卢从景侧头问他。
指节被从根部细细地捏了捏,在关节的位置停留的时间更久,借着肌肤相亲的时机勾了勾他的手掌内侧,暧昧色彩浓重。他以往很喜欢,不张扬,但足以宣告主权。
“没什么。”他的声音好干。
两个人吃饭不用长桌,两人简简单单地面对面吃饭,大约七八十公分的距离比起一眼望不到头的长桌温馨了不少。桌上摆的是一顿典型的港式晚餐,海鲜煲热气腾腾,菜心翠绿,一旁砂锅里放着是煲好的虫草花竹笙汤。卢从景口味重些,又添了个黑椒牛仔骨。
见他没怎么主动夹菜,卢从景挑了块鲍鱼夹到他碗里,若无其事地问:“今天怎么样?”
卢心尧拿筷子的手一顿,心念电转,他是否察觉到了什么?但他不能自乱阵脚,非常自然地夹起那块鲍鱼咬了一口,待到咽下后,才嘟囔着:“今天上了乐理课,和我十一年级的课程内容差不多,这边没有德国要求严。下了课我去找了灿星,你认识的。”
卢从景慢慢拧起眉头,陈述了一个事实:“阿尧,你撒谎了。”他的语气淡淡的,但是很笃定,仿佛早就知道了情况,只是藉由这个交谈再次进行确认。
有时候卢从景也会为自己的疑心感到悲哀,他一方面深信不疑卢心尧对他的感情,另一方面他又因为每个人都无可避免的独占欲而变得更加多疑,但这一点放在他身上更加具有压迫性,因为他掌握了一般人掌握不到的财富和权力,这使得他可以具有非凡的执行力。往往这个时候,他所想的和他所做的,背道而驰。
“你都知道了,还来问我做什么?”
卢心尧放下筷子,语气平淡,仿佛他们只是在聊今天的笋嫩不嫩,牛肉做的老不老。
卢从景感到棘手,这可能是派人保护卢心尧的不良反应,每当谈及这个问题,就如同针尖对麦芒,他原本温和无害的小侄子就像团起来的刺猬,几乎不能靠近。
“阿尧,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对待卢心尧,卢从景总是无奈的,他不能接受卢心尧有受伤的可能性,所以他要好好保护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