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冬的态度,也表明了南决明的倾向。
南决明不好试探,难道麦冬还不好试探吗?
姜归辛稍稍试探,就见麦冬吓得皮都绷紧了,这透露出的信息令人玩味。
姜归辛心里越发怀疑。
但他脸上还是笑,请麦冬坐下,又拿起茶壶给麦冬倒茶。
麦冬也当堂吓得跟贵妃要给太监倒茶似的恨不得双膝跪地,一脸局促,曲起手指猛敲桌子,简直要当堂奏响一曲WE WILL ROCK YOU。
姜归辛笑着说:“好啦,我不叫你‘麦总’,那我叫你麦冬?”
“麦冬就好,麦冬就好。”麦冬连连点头,然后拿起茶杯猛喝一口压压惊。
姜归辛又道:“麦冬不在南总身边,怎么跑画廊来了?难道南总要买画?”
“那倒不是。”麦冬放下茶杯,像是现在才想起南总的嘱咐,“恰恰相反。”
“恰恰相反?”姜归辛思索一下,问道,“他是要卖画?”
“也不是。”麦冬顿了顿,“他想办一个个人书法展。”
姜归辛怔了一下,才想起来,南决明除了是企业家,在书法上也颇有建树。
南决明从小学习书法,青少年时期就得过不少奖项。不过,这个曾经在书法界有着辉煌表现的年少才俊,在成年之后,生活的重心却逐渐转向了家业和企业经营。
近年来,他在南氏站稳脚跟,又重拾起书法兴趣来。
姜归辛其实不太懂书法,只能看个大概,只看得出南决明的字是有模有样,但门道深浅仍是看不出来的。
有的时候,姜归辛甚至怀疑,南决明的书法作品被大加赞誉,两成原因是他真的写得还不错,剩下八成,是因为他是南决明。
南决明身份地位摆在那里,别说是认真写字,就是随手撒两把米到地上说是艺术,都有人买单的。
见姜归辛沉默,麦冬忙说:“他们一说要给南总办书法展,我立马就想到您了。”
姜归辛闻言却笑笑:“怎么就想到我了呢?”
麦冬噎了一下,还是第一次感受到和姜归辛沟通其实没那么容易。
麦冬咳嗽了一声,继续说:“您的画廊和南氏一直都是长期的合作伙伴,这个提议应该是再合适不过了。而且,您的能力和声誉在艺术界是有目共睹的。”
姜归辛没接这话,只说:“我的画廊从未有过书法作品的展示,一般都是油画作品居多。”
“这都是艺术品。我想您的经验还是能用上的。”麦冬小心说道。
姜归辛却摇头一笑:“麦冬啊,这话我可得反驳你了。油画和书法是完全不同的艺术形式。如果我要接下这个工作,那么画廊的氛围、布局、灯光,甚至是展示架和标签,都需要重新调整,以适应书法作品的展示。”
麦冬一下愣住了,又大喝一口茶给自己压压惊。
艺术的事情他确实不懂,但他再不懂,也知道画廊展示书法作品不是行不通的。
而且,这对于姜归辛而言绝对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难听点说一句,姜归辛根本不用费心布展,就算把书法做成盲盒丢在地上,都有的是人来买。
南决明的墨宝,不会卖不出的。
绝对是稳赚不赔的生意。
麦冬深吸一口气,然后委婉地说:“小姜老板,我明白您的考虑,但我想再提醒一下,南总的书法作品在市场上有着巨大的吸引力。”
他继续说道:“这次的书法展览不仅仅是一次艺术展示,更是一次商业机会。南总的书法作品无论在国内还是国际市场上都具有巨大的价值,而且买家众多。这绝对是一笔潜在的巨大财富。”
这些东西,姜归辛当然懂。
姜归辛却依旧微笑着,说道:“麦冬,我真的很感激你们对我的信任,这个提议确实很诱人,但书法展览对我来说的确是一个全新的领域。我需要更多的时间和充足的准备才能确保一切都能够顺利进行。目前画廊的准备工作已经非常繁忙,我希望能够专注于正在进行的项目。”
麦冬愣住了。
他没想到,姜归辛,居然拒绝了这躺着挣钱的机会。
姜归辛,居然不要钱了!
麦冬震惊了:这个世界变化太快,居然钞能力都不好使了!
姜归辛却不容麦冬多想,站起来微笑送客。
麦冬一脸怀疑人生地离开。
看着麦冬离开的背影,姜归辛脸上客气的笑容渐渐变淡。
他站在会客室里,想起从前。
南决明从不来这个画廊,连开业当天,都不肯赏脸出现。
任何试图通过画廊接近南决明的人,都会得到严厉的警告。
仿佛在警示所有人,姜归辛的画廊和南决明其实没什么太大的关系。
这画廊不过是南决明随手扔给姜归辛的一件玩具。
玩具是属于姜归辛的,和南决明无太大关系。
而在他们分开的一年后,南决明竟然突然要在他的画廊办书法展!
这让姜归辛无比惊愕。
尽管他看起来平静微笑,但心里已翻江倒海。
唯是如此,他才会那样坚决地拒绝了麦冬。
有钱送上门,他都不要。
姜归辛自己都觉得头痛:这不是我。
但无可否认的一个事实是,姜归辛真的很怕再次和南决明扯上关系。
拆迁也好,画展也罢,他明知有利可图,却还是退避三舍。
他曾那样觊觎过南决明的美貌与财富,现在却避之如蛇蝎。
姜归辛终于明白:自己确实成了自己讨厌的那种“矫情人”。
哪怕他曾多番告诫自己:矫情是有钱人的风雅,穷人是不配为情绪误工的。
现在,他却坐在柔软的复古沙发上,慵懒地靠在靠背上,伤春悲秋。
姜归辛轻轻地抬起手腕来,眼光投向了自己手上那只精工腕表。
精工腕表钢制的边框反射出漂亮的光芒,与周围的光线相互交织。指针在表盘上缓缓前行,发出微弱而均匀的滴答声。每个数字、每个刻度都如此精确,就像时间本身的雕刻。
姜归辛的内心逐渐松动:这画面让他感到自己的时间全在自己的掌控之下,他不再是被拘束和压迫的对象。
他不再是那个受任何人支配的对象了。
那为什么他不能矫情呢?
为什么他不配矫情呢?
姜归辛盯着那腕表的指针,突然笑道:“我怎么就不配了?”
他当然有权利矫情。
——承认这一点之后,姜归辛心里产生一股油然而生的痛快。
解脱感如潮水一般涌来的,冲破他内心的困惑和受限。
此刻,他在那柔软的沙发上坐得舒服,仿佛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在跟着欢快地跳动。
姜归辛这边得了自我和解,心情舒畅不少。
而苦逼打工人麦冬却哭丧着脸,不知该怎么跟南决明传递这个坏消息。
麦冬回到南氏,心情沉重,不知该如何开口。
此刻,南决明却在办公室的写字角落,正专注地写着书法。
墨汁顺着毛笔流淌,字迹如行云流水。
他神情宁静,似完全沉浸在书法的世界中。
麦冬看到这一幕,一时间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南决明把笔搁下,抬头看麦冬:“回来了?”
麦冬吞了吞口水,点了点头,回应道:“是的,南总,我刚刚去了小姜老板的画廊。”
麦冬行近两步,看到南决明写了一句“无可奈何花落去”,心下感慨,又缓缓说:“他……小姜老板他……”
看麦冬吞吞吐吐的,南决明登时明白过来,脸上倒还是微笑着:“他拒绝了。”
听到南决明这么说,麦冬愣了一下:“南总猜到了?”
“看你的脸色,有什么猜不到的?”南决明曼声说,又在“无可奈何花落去”旁边添上一句“似曾相识燕归来”。
麦冬抿了抿唇:“我已跟他说明了,这个生意稳赚不赔,他还是拒绝了,说是不了解书法的布展要点,怕做不好。”
“难为他想到这样的理由来婉拒。”南决明笑了一下,“连钱都不挣了,都要和我划清界限。”
麦冬心下一沉:“这……”
南决明却抬眸,说:“证明他还在意我。”
麦冬愕然半晌,又道:“南总这么说,如果他答应了,反而是不在意你了?”
“他要是答应了,就是愿意再和我接触。”南决明认真地说,“那当然也是在意我。”
麦冬:……心态真好,不愧是南总。您不牛逼谁牛逼?
南决明嘴上是这样云淡风轻,但其实不然。
他看似自在写字,下笔如龙,波澜不惊。
但他的心,却缓缓下沉。
他从未想过,被人拒绝是这么难受的一件事情。
原来,患得患失是那般的磋磨人心。
他心里越是苦闷困顿,字就越是有力美丽。
因此,这一年来,他每一幅字,都带着浓厚的情感,仿佛长出了蓬勃的生命。
便是如此,他才想这些书法作品配得上姜归辛的画廊。
只是……
好像还是配不上。
姜归辛说目前有项目要忙,不能分神替他布置画展,并非全然的推托借口。
他确实有事忙。
首先,他开了一家新公司,虽然也和艺术有关,但商业元素更多,正可为扩展他的商业版图而添砖加瓦。
其次,他也签了一个新画家,需要准备其推广计划。
在准备的过程里,陆英也找了上门。
他兴高采烈地跟姜归辛说:“最近要有艺博会,我也打算去参加。不如我们同去,届时我还能带你去认识几位业内人士,想必对你的画廊会有所帮助。”
如果放在三年前,姜归辛大概会感到非常感激,他知道陆英是一位在艺术界有着广泛人脉和资源的人。有陆英帮忙,他必然能得到更多。
但现在,姜归辛的心思精力已不全部在这里了。
他有更大的规划。
更重要的是,他现在是矫情的。
最重要的是,姜归辛还接受了自己矫情的事实。
他不想继续和陆英以及南决明等等一切相关人士周旋下去。
他只想自己痛快自在。
姜归辛便不再虚与委蛇,只淡淡说:“再说吧。我画廊里有不少工作人员负责相关项目,我未必需要亲自前往艺博会。”
陆英看得出姜归辛兴趣缺缺,不觉惊讶,又回忆道:“我记得,三年前……”
“现在已经是三年后了。”姜归辛懒洋洋地说,“我现在已经没那么感兴趣。”
陆英脸色一僵,没想到前几年还对艺术全心全意的姜归辛突然变得如此混不在意。
他端详着灯光下姜归辛淡漠而美丽的眉眼,发现自己好像从不曾了解这个人。
而姜归辛也知道,陆英喜欢的不过是从前那个伪装和陆英志同道合的“知己”。
姜归辛心里微微感叹:没想到我那样的伪装会把陆英的罗曼蒂克情怀勾出来。早知会这样,我就不招惹他。这对他也不公平。还是趁早说开才好。
姜归辛便索性敞开天窗,说道:“说实话吧,我虽然对艺术感兴趣,但对金钱的兴趣更甚。画廊的经营已到瓶颈,我现在的精力在更有利可图的新公司上。所以不会把太多精力放到这个上面。”
陆英闻言,心神大震,半晌却说:“你……你说你更爱钱?你……你怎么会是这样的俗人呢?”
“我怎么不会呢?”姜归辛好像有些好奇,笑笑问道,“我就和我村里的人一样,是愿意为了一百几十万就把那农田给刨了的人。再说难听点,如果钱给够,莫说是农田,祖宗山坟都可平。”
陆英一下郁闷住了,双眼发直:“怎么会……”
“我当初说喜欢你的评论,都是骗你的。我只想要你的影响力,帮我宣传画廊。”姜归辛努努嘴,“你的评论虽然可圈可点,但大多数都让我觉得很无聊,可能因为里头充满衣食无忧的富家子弟对这个世界的不切实际的幻想。”
陆英闻言,心上仿佛被刺了几针,脸色一下苍白了。
姜归辛很少这样直白地攻击别人,现在做了这件事,心里虽然很遗憾,但脸色却看起来十分自然。
他勾起嘴角露出冷笑:“三年前之所以和你相谈甚欢,是我刻意逢迎,故意说那些和你观点相同的话,为的是让你免费替我宣传画廊。”
陆英闻言,后退两步,踉跄一下,满脸怀疑人生,却一句话都讲不出来了。
“不过,你能帮我宣传画廊,又帮我联系大师,我还是很感谢的。”姜归辛嘴角勾了勾,“但现在我不需要了。”
灯光下,姜归辛依旧淡漠而美丽,独特而迷人。
陆英一下噎住,愣愣看着姜归辛,他就像古代话本里误爱上了妖怪的书生。他喜欢妖精那漂亮多情、才色兼备的模样,然而,不幸在某一个时刻不其然发现那般温柔多情全是伪装,画皮揭下,底下是张牙舞爪的妖物。
书生是接受不了的。
陆英对狐媚的幻想完全被扯破,心腔又是惊怒又是伤心,咬牙叫道:“算我交错了你这个朋友!”
——到底陆英是体面人,能撂的狠话也就这么一句了。
这话自然伤不了姜归辛,姜归辛还咯咯笑起来。
陆英气得咬牙切齿,却是无话可说,只得讪讪离去。
看着陆英的背影,姜归辛软软靠在沙发背上,喃喃自语般轻声说:把话说得太绝,很没意思。
闹得大家下不来台,唉!
他希望,他不必有跟南决明把话说到这么绝的一天。
想到这个,姜归辛又微微一笑。
应当是不会有那一天的。
南决明不是那种会把彼此陷入难堪境地的人。
他不需要像对待陆英这样决绝,就能让南决明明白自己的意思。
他相信,他拒绝举办书画展之后,南决明就不会再来招惹自己了。
晚餐时分,餐厅的氛围更显得温馨而浪漫。
微弱的晚霞透过大落地窗户,洒在桌面上,增添一抹暖色。
姜归辛与那画家相对而坐,讨论着合作事宜。
这画家名叫海风藤,是一个新人画家,姜归辛惊艳于他的才华,三顾茅庐才把他签下。
海风藤身材修长,坐在餐桌前显得优雅而挺拔。他皮肤苍白,脸庞瘦削,颧骨高挺,配一双深邃的眼睛,透露着一股独特的神秘和颓丧感。
海风藤轻声说:“你的为人挺好的,我想我们的合作会很愉快。”
海风藤说话的声音很轻,好像随时要被桌上的蜡烛吞没,配着他的苍白瘦削脸颊,有一种三天没吃饱饭的美感。
姜归辛笑笑:“我想我们应该会是一对有趣的合作伙伴。”
海风藤撩起眼皮,往不远处望了望:“你的前男友在用死神的眼神看着我。”
姜归辛正要喝水,听到这话,差点呛住。
他正要循着海风藤的目光转过去搜寻他所讲的死神前男友,手却被海风藤猛地握住。
海风藤阻止道:“别看。”
姜归辛依言没有转过去看,却真切感到一阵刺背的视线传来,好像真的被死神盯住似的。
海风藤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你知道驱逐前男友的最佳方法是什么吗?”
姜归辛看着海风藤握紧自己的手,挑眉说:“你该不会是想说开启一段新恋情吧?”
“当然不是。”海风藤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可能会导致误会,便把手抽回来,说,“肯定是当着他的面脱裤子倒立拉稀比较有效。”
姜归辛:……啊,艺术家的脑子我搞不明白。
姜归辛笑道:“你的方法听起来很不错,但操作起来还是有一定难度的。”
海风藤点点头:“那也是。”
这时候,服务员来到桌面上菜。
海风藤拿起筷子开始猛吃。
看着海风藤狂风扫落叶般的进食速度,姜归辛不免怀疑他真的三天没吃饱饭了。
姜归辛是一个善于试探的人。
但他最近发现了直爽发言的好处。
他便索性敞开问海风藤:“你为什么要握住我的手?我会误会你喜欢我的。”
海风藤抬起眸子,眼眸里没有多余情绪:“那你误会大了。”
姜归辛:……
海风藤接着解释道:“我拉住你,只是想阻止你转过头去看你的前男友。”
“为什么?”姜归辛好奇道。
海风藤说:“如果你转过头,你们就会对视,你们对视了,就会开始寒暄,他会走来这边,问我是谁,和你什么关系,强迫我跟他开启对话。被迫和陌生人交谈——还是这样带着试探和敌意的,会让我觉得很困扰。”
姜归辛只得承认,海风藤说得很有道理。
姜归辛低头吃了一口菜,说:“你为什么说那个人的我前男友?”
“大家都知道啊。”海风藤一脸坦然,“南决明是你的前男友。”
姜归辛脸上划过一丝苦笑:“我和他算不得男友。”
海风藤了然:“哦,所以是泡友。”
姜归辛:……和你聊天真愉快。
海风藤眸光一闪,低声说:“他来了他来了他来了……”
就跟声控警报似的。
姜归辛噎了一下,端起水杯,故作从容,却忍不住挺起背脊,竖起耳朵。
他听到来自背后的脚步声——确实是南决明。
南决明的脚步声,姜归辛必然是认得的。
在无数个等待的夜晚里,姜归辛都曾悉心期盼着这声音在回廊响起。
有时候,他甚至会因为等待过于苦涩漫长而产生幻听。
在这漫长的等待中,他的耳朵变得异常敏感,每一个微小的声音都能引起他的注意。
有时候,是风吹过树叶,有时候,远处传来的汽车喇叭声,有时候,是路人的谈笑声……种种种种,都会被他的大脑解读成南决明即将出现的信号。
直到某一刻,在靠近门的地方,南决明的脚步声会真正出现。
在他脚步声响起的那一刹那,姜归辛会立即挺直背脊,确保自己以最优美的姿态坐在客厅最显眼的位置,用最完美般的表情面对着那一扇即将被南决明打开的门。
……而有的时候,那脚步声会彻夜不曾响起。
南决明来与不来,都不会事先告知。
他唯一的恩赐,就是告诉姜归辛,过了十二点,可以不用继续等。
因此,每一个约定的晚上,姜归辛都得把自己当一个出土文物似的修复一番,洗刷干净,坐在最佳观赏位上,等待他的脚步声,或是十二点的钟声响起。
有时候,南决明还问过他:为什么要在家里装自鸣钟?每到准点都会当当响,不觉得扰人吗?
姜归辛笑着说:因为好看。
——这是假话。
真话是,姜归辛想要一个等待终结的信号。
越响亮越好。
如今,熟悉的脚步声再度在他耳边响起。
他下意识挺起背脊,却忍着没有转头。
直到一股香风扫过——是他熟悉的,南决明的香水味。
他曾无限迷恋的气息,如今重新掠过他的脸颊。
他只觉惘然。
他慢慢抬头,看到南决明身穿西装,走到桌边,麦冬跟在南决明的身侧。
麦冬笑着说:“这不是小姜老板?真巧。”
姜归辛扯起一抹笑:“是啊,怎么这么巧?”
南决明也笑了,眼神温和得很,全然没有海风藤说的“死神的眼神”。
或许,是因为南决明在看的不是海风藤,而是姜归辛。
他看姜归辛时,眼眸温柔得很。
姜归辛有时候会痛恨这双眼睛,容易让自己产生被爱的幻觉。
姜归辛淡淡一笑:“南总,你也在。”
南决明轻轻颔首,目光放到海风藤身上:“这位是?”
姜归辛简洁地介绍了一下海风藤。
南决明笑道:“原来是一名大画家。”
海风藤尬答:“还行,也没有很大。”
南决明看出海风藤的局促,只是笑笑,没有多说什么,寒暄两句便带着麦冬走了,丝毫没任何不舍的意思。
南决明近来每每在姜归辛面前出现,都是如此:风度翩翩,进退有度。
好像很在意姜归辛,又好像不那么在意。
海风藤看着南决明的背影消失,才松了口气,说:“他好像……”
说了半截又停下。
“好像什么?”姜归辛追问。
海风藤只好如实答道:“好像开屏的公孔雀。”
姜归辛:……
海风藤望着姜归辛,忽而说:“你要不要先离开?只要你结账了,我不介意你撇下我一个人。”
姜归辛愣了一下,却道:“我为什么要离开?”
海风藤道:“我看你好像有很多话要跟你前男友说。”
姜归辛怔然:“是么?”
“有话就说,不要憋着。”海风藤认真地说,“否则会得乳腺结节。”
“你说的是乳腺结节?”姜归辛沉声说,“不知你是否留意到,我是男人。”
“我说的就是乳腺结节,”海风藤严肃答,“不知你是否留意到,男人也有乳腺。”
姜归辛现在已决定放飞自我,做一个直率的人。
现又得了海风藤的支持,想着为了乳腺健康,他便欣然接受他的提议,结账离席。
虽然南决明不见了人,但姜归辛大概知道在哪里能找到他。
姜归辛径自去了停车场,果然看到南决明和麦冬正准备上车离开。
二人见姜归辛走来,都有些意外。
麦冬倒是眼明手快,立即说:“我先上车等着,你们慢慢聊。”
说着,麦冬一秒不耽搁火速钻进车子里,仿佛有野猪在咬他屁股一样。
南决明却是一派怡然自得,双手插兜,笑道:“小姜老板,有什么指教?”
姜归辛看着南决明这样故弄玄虚满脸游刃有余地玩若即若离的心理战就是火大。
姜归辛想,或许是要把话说开,把脸皮撕破,让大家都不好看,才能有个清净。
姜归辛知道,自己或许要把南决明得罪了。
但他又想,得罪了就好,免得不清不楚的。
他三言两语能把陆英刺激得从此消失,是因为陆英被戳破了,脸上挂不住。
而南决明这人爱面子,胜过陆英一百倍。
想必要把南决明气坏,气得他从此再也不出现,应当是很容易的。
姜归辛想。
姜归辛斜斜看南决明一眼,说:“最近我好像很常见到南总。”
南决明却不能同意。
他认为自己已经很少出现了。
他一直克制自己,不要频繁出现在姜归辛眼前,免得惹他烦厌。
南决明轻声笑道:“从春节回城至今,还是第一次见吧。”
“已经很频繁了。”姜归辛平和地说,“你想想,自去年情人节到今年春节,差不多一年的时间里,我们一次都没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