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淡了，其实只是有了别的味道融入其中，让姜的辣味趁起来没有那么明显。
就像酸辣汤，酸味与辣味的搭配既考验制作者的水平，同时也考验品尝者的味蕾。不同的酸味与辣味的搭配，往往能搭配出多种感觉。
有一些酸味本身会带有少许的冲劲，会觉得酸味轻易地往喉咙里钻去，但在钻的同时，会让喉咙有一种被打开的感觉。
而这种打开的感觉，又同时再刺激着食欲，瞬间觉得能吃进更多的东西。
这种酸，要是与带一些咸的香辣味道搭配起来，主打的就是对进食者的刺激，辣味带一点火爆的感觉，混合着酸味的刺激，一下子就食欲打开了，辣味顺着酸味开出的道路，往身体其他地方钻，那就每多吃一口，就能觉得身体受到的刺激多一分，但也正是这种刺激，让人更想多吃两口。
还有一些发酵的酸汤酸，其味道有独特的醇厚，到这时候，辣味可不能这样刺激了，绝对不能燥，而是对味蕾形成轻微的刺激，又能与酸的醇彼此调和。
姜汤，要求的也是这样。
有一些人偏爱姜辣味的，就该让姜味更重一些，甜味只需要稍微有一点，让味道更丰富即可。
而一些不大爱姜辣味的，就需要让其他味道突出，好让姜辣味被压下去一些。
云砾自己偏爱姜辣，所以现在做的时候，也多考虑这方面。
不过现在还有两个食客。
云砾不得不先问一句。
“许医生，郑医生，你们想要辣一点，还是甜一点？”
已经搬了椅子过来，就坐在厨房边上，一人抱着一个大碗吃着酱油炒饭的许齐和郑平对望一眼。
两人都拿不准主意，唯有再将目光转向云砾。
郑平问：“云老板，要不你先给介绍一下？”
许齐则深吸一口气，将周围散发着的姜汤辣味都吸进肚子里。
“甜一点的！”
许齐这话说得格外果断。
必须甜一点！
他觉得之前的辛辣味挺刺激，可现在多了甜香，他立刻舒服了。
郑平也不等云砾介绍了，跟着许齐一起喊：“我也要甜一点的。”
云砾颔首，熟练地将姜汤分成两锅。
他往其中一锅里加入了更多的汤。
姜汤慢火煮着，煮到火候了，就该先关火。
毕竟汤圆这会儿都没做好呢。
云砾想吃小汤圆，但看许齐和郑平的样子，他决定再多做一些比较大的汤圆。
这样的汤圆，用的就是糖馅，就往粉团字里塞进适量的糖，好让汤圆在姜汤里煮开的时候，汤圆里包着的糖融化成粘稠的糖浆。
糖浆的量不能多，但也要有一点。吃的时候得小心，等糖浆从里面缓缓流出。要是流入到姜汤里，也只会让姜汤染上更多的甜味，然后和着姜味、甜味，和黏糯的粉团子一起吃进去，甘甜暖胃。
大汤圆小汤圆都准备好了，云砾将大汤圆下进糖分更足的锅里，小汤圆下进姜味更重的锅里。
两种味道不断在厨房里飘散。
许齐和郑平哪怕还吃着酱油炒饭，这会儿都要觉得米饭没有那么香了。
酱油炒饭的味道太简单，吃一点的时候还好，饿着的时候吃还好，一旦吃多了，肯定会觉得腻味。
也就他俩都是实力不弱的怪物，能轻松用力量加速消化，他俩才能持续进食。
他俩在吃的时候，还会不时就吃着已经有幻象力量的饭粒。这些饭粒让他俩都沉入了自己渴望感受的幻象中，有这样的精神体验在，两人自是觉得这饭吃起来更有感觉。
终于，汤圆做好了。
云砾的小汤圆不需要等热量渗入内部，让糖浆融化，所以更快完全成熟。但内部没有东西的小汤圆也能在姜汤里浸泡更长时间，让姜味更进一步渗入粉团中。
这一次，三人终于一起吃了起来，虽然吃的东西略有不同。
晚餐的时候，实在闲着的云砾做了白灼大虾。
虾是许齐和郑平买的，他只在虾买回来之后负责去除虾线。
这些大虾，单个比云砾一根手指还大，这样的体型才适合做白灼，和之前在岛鱼背上乌成拿出来的小河虾完全不同。
这样的虾，品质又好，做白灼大虾的时候，就能吃出满口的鲜甜味道。
风翎晚上的时候很果断地过来蹭饭了，而且来的时候还特别理直气壮，只说自己是担心云砾的情况，要过来看看云砾，免得云砾留在诊所这边的时候不适应，太孤单，也免得云砾研究着残页的时候，越研究就越走入困境，反而越来越不知道该怎么做。
任风翎说得多么理直气壮，提了一整只山地里跑着长大的、还上了一定年纪的鸡过来的他，还是无法说服云砾，相信他不是奔着蹭饭来。
风翎被戳穿之后，也不尴尬，反而冲着云砾笑眯眯说：“云老板，不管我为什么过来的，我说的那些理由都是真的，那不得了？”
风翎说着，很顺手地将整只鸡往云砾面前一递。
鸡已经经过初步处理，毛、内脏什么的都被去干净了。
“来，云老板，先麻烦你处理好，然后我们再来聊聊残页的事。我今天在图书馆的工作比较清闲，没什么人跑过来查资料，我也多一点时间，能查一查菜品净化术的事。说实话……”
风翎说到这里，顿了顿。
他眉头微拧。
“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我查到的资料有些奇怪，而且指向了在我们图书馆的一个隐秘地方。那儿哪怕是我，都没那么容易进去。我也不大相信那里会有线索。”
云砾心头一动，立刻问：“图书馆阁楼？”
风翎却被云砾的反问问住了。
他惊疑不定地打量着云砾。
“云老板，你知道阁楼？你这……从哪里听说的？我想到的不是阁楼。你们都是怪谈城的市民，只要你们去图书馆，你们多少有可能看到通往阁楼的楼梯。而且图书馆部分区域的守则中也有提到阁楼存在。倘若我说的只是阁楼，我大可以直接告诉你。我查到的区域是图书馆员工才能知道的地方。所以，抱歉，我现在还不能和你说。”
风翎说着，轻轻叹口气。
“我找个时间，问问我们馆长吧，看看能不能为了你的事，开个特例。要是阁楼那里也有线索，只要咱们能找到那线索，说不定馆长就同意破例了。”
风翎的声音难得地染上了一丝倦怠。
他坐在诊所的沙发上，近乎将自己埋进沙发里。
饶是如此，他还是冲云砾露出了笑容。
“云老板，你别站在这里啊。这些事还是我们吃完饭再慢慢说！现在先做饭！”
云砾掂量一下手中的鸡。
重量十足。
“你介意多等一会儿吗？”
“等？要等多久？”风翎毫不在意地挥挥手，“我能将这东西带过来，就没指望能多快做好！”
这种鸡，可不是云砾在直播中用的嫩鸡，随便一烹饪，就能很快成熟。
这样的老鸡，适合用来满满熬汤。要久等，才正常。
“那我用来煮汤。”
都不用再多加别的东西，只要单纯地将老母鸡的味道炖煮出来，自然就能汤味浓郁，一口吃进去全是鸡肉的鲜美。
许齐打量一下那鸡，再瞄瞄沙发上的风翎。
“云老板，菜还够不？要不我再去买点？”
他才这么一说，门外就有声音传来。
“不用不用！我给买过来了！”
一个脸上全是笑意的人提着一袋子鱼进来。
鱼是杀好的，但现杀的鱼鲜活，鱼神经还晓得怎么动，进门的人只是动作幅度大了一点，那条鱼就猛烈地弹跳一下，带动得装鱼的袋子都发出很大的声音。
“怎样？还可以吧！”闵诚海兴高采烈地给云砾展示，“我特意去买的！嘿，我就猜到，小砾你这里的人肯定不会少，所以我还多买了一些。”
有鱼，有虾，还有腊肉，云砾算一算，已经完全够了。
鱼肉最后还是用了清蒸的做法，简单地往鱼身上铺着的卷曲葱丝、姜丝淋一点热油，让姜葱的香味得到进一步激发。鱼身上则是淡淡的蒸鱼酱油，味道偏淡，突出鱼肉本身的鲜美滋味。
白灼大虾也是鲜味，配有姜末、白糖、香醋调出来的蘸料。虾在煮的时候，就用了花雕酒、姜葱等去味，加上虾线被早早挑了出来，没有下锅一起煮，所以最后能吃到的味道，只是鲜甜。不蘸蘸料就很好吃了，要有淡淡的醋香和姜的辣、糖的微甜，口感则更为复合。
这两者都是鲜味为主。
不过还有腊肉，能为这一桌菜提供更多口感，不至于桌上只能吃到一类鲜味。
肥瘦比刚好的腊肉，肥的部分一煸炒，就能渗出油脂，瘦的部分更紧实，有嚼头，还有经过喇制的肉独有的风味，配着蒜薹一炒，再加一点红椒块调味，腊肉的风味与淡淡的辣味相互结合，在吃腻了水产品的鲜时来上一口，只觉腊肉香如此美味。
诊所里的几人吃得尽兴。
老槐食馆内。
有昨晚的探秘直播节目，现在来老槐食馆的食客们大多已经知道云影和云砾的区别。就算有谁不知道的，进门后也会有知道的食客提醒一下，所以大家一确定现在在这里的人是云影后，再考虑到云影之前在节目里的表现，已然没有谁过来打扰云影。
云影得以安生地坐在柜台后，偷偷瞄着其他食客，又不用勉强自己回应其他食客的搭讪。
只是这会儿的他，正气呼呼地将手里的阴影抱枕捏来捏去。
好气……
他都能出门了！
为什么现在还是他只能凭着自己和云砾之间独有的联系，看着云砾吃好吃的，可他完全吃不着？
餐厅里的食物种类确实多，但云砾现在做的这些，他也好想吃啊！
云砾这边一顿饭吃了不短的时间。
厨房里还煮着的鸡汤飘散着香味，但还不能算完全火候充足，必须再熬一会。
风翎端着杯子，喝着饭后茶水，听着云砾说阁楼的事。
他眉眼低垂，只专注地看着杯中轻轻荡开的一圈圈水纹。
云砾也无法通过他的表情猜到他是何想法，只能继续和他说自己希望去阁楼，以及自己需要在阁楼里找到什么样的书的事。
许齐和郑平两人都听得跃跃欲试。
神秘的图书馆阁楼，一贯不允许怪谈城普通市民进入。许齐和郑平求学期间，也曾频繁出入图书馆，好从中寻找自己需要的参考书。
偶尔，他俩也曾看到通往阁楼的楼梯。
但碍于图书馆的规定，以及在图书馆里巡逻的保安，他俩从来没机会去阁楼看看，被誉为图书馆最神秘之地的阁楼里究竟有什么。
当然，刚才风翎已经说了，图书馆里其实还有比阁楼更神秘的地方，那些地方只有图书馆的工作人员才能知道，因此许齐和郑平也完全没有去那些地方看看的打算。
能进入阁楼，就是他俩当下最大的期待。
只是风翎抬眸时，略显清冷的眸光先自他俩身上掠过。
风翎那颇有压迫力的眼神，往他俩雀跃着的心上泼了一大盆冰冷的水。
风翎终于放下杯子。
他交叠着双手，微微倾身。
他慢条斯理地说：“阁楼的保密级别虽然只是图书馆内第二高的，但也不是谁想进去，我们就能同意谁去。像云老板这样，能从图书馆之外的渠道了解过阁楼的某些特性，又本身确实有进入阁楼查阅资料的需要，我们图书馆才能破例，让云老板也进阁楼。”
说到这里，风翎用自己带着微冷笑意的眼，再将许齐和郑平打量了遍。
“许医生、郑医生，图书馆有规矩，我也只能和你俩说一声抱歉了。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让你俩也进入阁楼。如果你俩当真是担心云老板的身体情况，觉得还需要密切关注云老板身上可能残留的污染，免得这些污染受到外界环境刺激突然爆发，那也请你俩只在图书馆一楼等候室等待。”
风翎已将话说到这程度，许齐和郑平也知道，他俩必定再无机会进入阁楼。
两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出泄气。
在图书馆大堂等？那有什么意思！
完全不是他俩想去的地方。
风翎又转头看着云砾。
“云老板，你在进阁楼之前，必须先背熟一本书。我等会儿回图书馆一趟，将这本书拿给你。”
云砾一怔。
“先背书？”
他倒不怕背，但哪来的图书馆，有这种稀奇古怪的规矩？
风翎苦笑了下。
“对。你也知道图书馆在某些情况下，会对外吸食它还不了解的东西。我要你先背书，就为了以防万一。倘若真的一不小心出了事，图书馆失控，或者你不小心在里面待的时间太长，不能及时出来，有这样的一本书在，图书馆就会优先吸食你大脑中与这本书有关的东西。这样可以最大程度地阻止你的知识流失。”
许齐跟着肃然道：“云老板，你别不在意。我们医院每年都会接收几个知识完全被图书馆掠夺掉的特殊病人。正常情况下，图书馆只会吸食它之前不懂的知识。但也会有特殊情况，图书馆会直接将其他人理解过的知识，都当做是它不会的。”
某些知识具有其唯一性，像是数学、物理、化学等学科的基础公式，又或者像是一加一等于二这种小问题，无论问多少个人，得到的结果都不会有什么出入。
图书馆里自然也会有记载着相应知识的树。
所以，如果一切正常，图书馆并不会掠夺在图书馆里停留超过二十四小时的人脑海中，与这些相关的知识。在图书馆的正常判定中，这些应该都是图书馆已有的。
但凡事都有例外。
图书馆偶尔会不稳定。
这时候的图书馆，就会将其他人理解过的知识，都当做全新的东西。只要在图书馆中的人会对诸多知识产生自己的感悟，图书馆就会将他们的感悟、连同通用的知识，一并掠夺。
人生在世，无论有意识还是无意识，人都会不自觉地产生各种各样的感悟，都会有自己对各种事物的独有看法。
亦因此，不正常状态下的图书馆，会将人掠夺成傻子。
最后，被图书馆放出去的人，甚至连怎么呼吸都忘了，必须依靠各种仪器勉强维持生命。
微笑精神病院想方设法让这些人摆脱图书馆残留的污染，让他们有机会重新掌握基本的生存技能，可到头来，他们依旧只能依靠各种仪器，勉强支撑。
一年又一年，能从微笑精神病院走出去的人，都是从一开始就情况不算严重的人。
真正严重的，现在在医院中充当被研究对象，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云砾只听许齐的描述，就一阵心惊。
图书馆其实称得上安全，偏偏也有例外。
而他要去的阁楼，更是图书馆中的特殊地带，更容易出现意外。
但云砾的不安没有持续多久。
很快，云砾就露出坚定的微笑。
“许医生，多谢提醒，我会注意的。风翎，你放心，我肯定会将那本书先背到滚瓜烂熟，再和你说去图书馆的事。”
“行。”风翎起身，望了眼厨房，“我先拿书过来，等会儿再一起喝汤。”
风翎拿过来的书很薄，但里面画的都是一些稀奇古怪的符文。
云砾翻开这本小小的书的第一时间，就被书里的内容吓了一跳。
诡异的花纹跃入他的视野，他能轻松地联想到许多不大好的事情。
他已经不止一次，在看到某些特殊符文后，就被这些符文掠去心神，精神力快速消耗。
如今从树种看到相似的东西，云砾下意识觉得，这书里画出来的符文也是有效果的。
他好险没将书直接扔掉。
幸好小天赋的反应也快。
【哥，别怕！这些东西根本没有实质意义！就是随手乱画的玩意，最大的特点只有乱！“
云砾这才定下神，从一团乱麻似的符文线条中寻找开端。
风翎刚将书递给他时，嘴角还微微勾起，明摆着要准备看好戏。
偏云砾此时的反应平静，风翎嘴角的笑容僵住。
他眼睁睁看着云砾看了一会儿符文，然后伸手在小书上，顺着符文的正确绘画顺序，开始了描摹。
风翎不敢置信地问：“云老板，你这，直接开始研究了？你就不怕我给你的东西有问题，你要是连续看的时间太长，你的身体会受不住？”
他之前还在等着云砾向他求助呢！
就算云砾看了第一页的符文，没有被内容吓到，要主动研究，他都觉得云砾应该弄不懂这么乱的符是怎么画的，必须要先问一问他。
可云砾怎么画得这么顺手！
云砾头也不抬地答：“反正是你给我的东西，要是有危险，你肯定会在给我之前就提醒我，不会这样直接给我。”
风翎哑然。
【哥，你学坏了！你明明一开始很担心的！我要是提醒你慢一些，你肯定将这本书扔开啦。】
天赋小人在书页旁边蹦跶不停，不时地伸手指一指符文绘画的正确顺序，保证云砾的描摹不会出错。
云砾既顾不得风翎有何反应，也顾不得小天赋淘气。
他现在正忙着借助肢体描摹的感觉，更快地记住书上符文。
书有A4纸大小，内页32页64面，每一面都有一张没有实质意义的符，越往后，这些符的反复程度越高。
云砾之前只当自己要背的是文字，还觉得难度不会太大，这时候看清楚了，知道自己要背的真正内容，云砾怎么都不敢再说轻松。
而且背完一遍后，云砾深觉自己还要再复习，否则他只怕自己背到了后面，前面的东西就给忘了。
风翎没有阻止在诊所里的其他人也看这本小书。
所以刚开始时，许齐、郑平，就连对这些东西最不感兴趣的闵诚海都凑了过来一起看。
但到最后，闵诚海歪在沙发上呼呼大睡，许齐和郑平不知道从哪里弄出来了一副扑克牌，煽动着风翎一起玩。
背书的还是只有云砾自己。
至于小天赋，看一眼，已经将全部内容记下，根本不需要再像云砾这样辛辛苦苦。
一夜时间，说长，也不算特别长。
窗外已经有亮光照进，云砾逐渐感受不到室内的灯光亮度，他眨了一下眼，更觉得眼睛干涩。
不知不觉间，他竟然就这样过了一宿。
中途喝过了鸡汤，还是其他人喝得多一些，他心思全在记这些古怪符文上，根本感受不到多少食物滋味。
之后风翎和闵诚海继续留在诊所里，就这样过了一宿。
到这时候，除了许齐还清醒着，正一边自己和自己玩着扑克牌，一边不时地往他这边看一两眼，其他人都睡得横七竖八的。
闵诚海发出了轻微的鼻鼾声；风翎安静地闭着眼，脸上的蛇柳纹路若隐若现；至于郑平，手里还拿着一本摊开的笔记本，可那本子已经盖在了他脸上，他手上拿着的笔垂下，鼻尖已经在他身旁的沙发上画出清晰的笔墨痕迹。
这样的清晨时光，散发着奇特的温馨氛围。
有赖于诊所的环境太好，云砾只觉这时候他们更像一群考试前出去聚会玩耍放松的同学，玩到了最后，有人玩疯了睡着了，有人还在默默努力。
这样的感觉，他很久以前，只听其他人描述过。
那还是他上学时候的事。
他特立独行，与其他人都没什么来往。一来是他身份特殊，二来是他要学的东西比其他同学更多，他的时间安排更紧，他没什么机会参与其他人的活动。
于是，他只能偶尔地，从其他同学的社交媒体中看到，或者在校园里无意地听其他人闲聊时听到，知道他原来还有一些同学，会在考试前夜都不顾一切地出去玩耍，美其名曰在外放松。
也有的人说是放松，其实还带着课本或者笔记出门，一边玩还一边继续学习。有的人猜酒令、划酒拳，用的竟然是课堂上学到的东西串烧。
那时候的云砾，只能远远地看着其他人的生活。
他从来无法参与进去，也只能透过别人的只言片语，或是一两张图片、一两段短视频，猜测别人的心情。
时至今日，他才忽然觉得，他已经将以前的某些遗憾给弥补了。
而帮他弥补的，恰是怪谈城里的这些人。
哪怕得到过老教授提醒、依旧不敢完全放心云砾身体情况，一点都不敢休息，依旧关注着云砾情况的许齐，这会儿已发现云砾停止了背书。
他刚想说话，就听到闵诚海新一轮的轻微鼻鼾声。
于是他先轻手轻脚地来到云砾身边，再压低声音问：“云老板？你现在感觉怎样？还好吧？要不要休息一会？”
距离昨日给云砾喂食锁魂草还不满二十四小时整，但也过去不短的时间了。锁魂草的功效早已散去，凝魂水补充的精神力也基本已被云砾精神海吸收。
到这时候，许齐已经敢说，云砾体内残留的药效并不多，云砾的安全已有九成以上的保证。
他也能真正放松，不必再紧盯云砾状况，也不必继续将云砾留在这里观察。
许齐的声音再小，都惊动了旁边的风翎。
风翎睫毛轻颤，脸上之前还若隐若现的纹路，现在完全散去，只剩光洁如玉的脸。
睁开眼的风翎，眸子里还有少许困倦。
他好像迷糊了一下，没意识到自己在哪里，但说话时还是清晰的。
“许医生？云老板？你俩在聊什么？云老板没事吧？”
原本歪歪扭扭地躺在沙发一边的他一边说话一边坐起，还顺势理了理衣服。
他自始至终都戴着衣服上的兜帽，云砾也看不到他兜帽下的头发有没有乱，只知道他垂在额前的头发一度出现了乱痕，可这些乱痕很快自动消失，也不知道是风翎是利用自身能量控制，达成目标，还是风翎悄悄在发下延伸出一些蛇柳叶片尖端的长丝，当作梳子梳了头。
云砾扬了扬自己刚刚合上的小书。
“别的都还好，唯一的问题是……”他稍顿，苦笑，“我背了一晚上，才背到第二页，我已经在想，我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将这一本书背完。”
彭十安和他说阁楼的时候，并没有限制时间。
风翎将书给他的时候，同样没有说时间。
只要他愿意，他其实可以随便拖延。他也相信，哪怕他拖延再久，其他人都不会有意见。
甚至他能说，其他人都清晰地知道将这本书背完的难度。
风翎笑得眼睛都弯起好看的弧度。
“你要是能在一年内背完，你很有可能可以通过我们图书馆的转正考试了。图书馆的编制分两类，一类算临时工，都不能做长久，做几天就要休息几天，重新回岗位还要再接受一次培训、做一次题目。我刚开始在图书馆干活，拿的也只有临时工的编制，一年来，考试都不知道考了多少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