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店停车场上,薄越下了车,关上车门,没走几步,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他不是爱凑热闹的人——如果不是听到了熟悉的名字。
“策西,我都说了,上次是个误会,而且我不是都跟你道歉了吗?”
他脚下一滞。
寒风凉飕飕的吹过,一棵树下,树干挡住了两人大半的身影。
“我让你道歉了吗?”
另一人语气里颇有些不耐烦。
“上次小唐的事,是他误会了,我没想到他会找你那儿去。”那人无奈道,“他没对你怎么样吧。”
另一人低头看着手表时间,双手插进了兜里:“你应该担心他没被我怎么样儿。”
“我只是听说,你跟那位薄总……”后面的声音低了下去,有些听不太清,“你没事吧?”
“今晚有时间吗?要不一起吃个饭吧?”他又说,“我们很久没有一块聚聚了。”
“我……”
沈策西话才出一个音,感觉到从身后袭来的气息,熟悉清淡香味儿将他包裹,薄越的手轻轻搭在了他肩膀上。
“没时间。”他温笑着道,“他今晚有约了。”
两人一道看向了他,薄越似笑非笑的看着宣鸿哲,宣鸿哲不由皱了下眉头,他道:“薄总,还真是巧,到哪都能碰见你。”
他对他的敌意从那只言片语里浮现。
“算不得巧。”薄越不疾不徐道,“策西哥和我约在了这儿,倒是宣总,怎么在这儿?”
才一段时间,居然就叫得这么亲密了,宣鸿哲看向沈策西,也没见沈策西露出反感的神色,他道:“我想我不需要和你交代我的行程。”
“当然。”薄越说,“我只是随口问问,宣总没什么事,我们就先走了。”
他的手顺着沈策西的肩头下滑,顺势牵住了他的手。
从兜里抽出来的手,还带着点体温的热度,指尖蜷缩了下,似没适应外边这空气。
“慢着。”宣鸿哲说,“薄总,我和策西认识这么多年了,约他吃个晚饭而已,不用这么小气吧,况且,策西都还没说话呢,薄总怎么这么霸道。”
薄越看向了沈策西,唇边含着笑,问:“你要去吗?”
好似他说去,他也不会说什么。
沈策西盯着他瞧,也不知道在瞧个什么劲儿,他散漫道:“他的话就是我的意思。”
宣鸿哲:“那改天——”
“改天也没时间。”薄越道,“我想,以后应该也不会有时间,宣总自重。”
这话底下的意思,就是少他妈惦记别人的人。
宣鸿哲愣了愣。
沈策西全程一言不发,薄越说是什么就是什么的样儿,由着他牵着进了饭店,饭店开了空调,一进去,里面便暖和了起来。
“来多久了?”沈策西问。
薄越说刚到,“看见你好像碰见了点麻烦。”
沈策西:“麻烦算不上。”
服务员上了前,两人的手便顺势松开了。
沈策西的手又插回了兜里,站在薄越身后。
“请问有预约吗?”服务员问道。
薄越说有。
有薄越在,沈策西基本不用吱声,交涉这方面,薄越一直都很擅长,服务员带他们去包厢,他们来得早,在门口耽误了那一小会儿,里面两家人已经坐着了。
包厢门一推开,里面的人聊得气氛融洽,沈策西和沈策西他爸眉眼相似,都是很英气逼人的类型,他爸乍一看,眉宇间有点儿凶神恶煞的。
薄越他爸戴着个眼镜,父子俩看起来都是斯文人。
两人一进去,他们心照不宣,以为他们一起来的,两人被安排着坐在了一块儿,话题围绕着订婚事宜展开,对于这方面,薄越侃侃而谈,看起来很有经验,对沈策西他爸他们抛过来的问话也半点不怵。
两家联姻,那商业上就免不了打交道,两人也算是门当户对,沈父作风雷厉风行,直问到了婚后的事儿,婚假、蜜月,过年上哪家过,“这些你们怎么想的?”
这顿饭吃了大半,沈父对薄越印象倒不错,除了比他儿子稍微高了点儿,但懂礼貌,知进退,不骄不躁,做人也挺有人情味儿,两人在一起看起来也不像是会经常的吵架。
虽说联姻,但过日子还是他们两人过。
他看得上一个人的方式很简单,那就是跟人喝酒,沈母在一旁道:“天还没黑呢,少给人灌酒。”
薄越淡笑着道“没事”,“伯父高兴儿,喝点儿不算什么,等会也没别的事了。”
“喝多了那多不好。”沈母道。
薄父笑道:“阿越酒量挺好,不用怕灌醉他。”
薄越他妈不想冷落了沈策西,问他喜欢吃什么,沈策西正听薄越说话,听到她的声音,抬起头,她说:“这辣子鸡丁很好吃,尝尝吧。”
薄越应付着沈父,还能分心抽空道:“他吃不了辣。”
“啊,是吗?”她道,“倒是我没注意了,要知道吃不了辣,那应该点个不辣的。”
辣子鸡丁没了辣,那还有什么味儿。
“没事的伯母,我能吃。”沈策西用公筷夹了一筷子辣子鸡丁放碗里,红彤彤的颜色,看起来就很燥,他面不改色吃了一口。
薄越余光瞥了一眼。
只一瞬的功夫,沈策西从脖子红到了耳根。
薄越倒了一杯水放在了手边,不消片刻,那杯水就被人给顺走了。
一顿饭吃完,外头天都黑了,大家起身离开,薄越拿起外套搭在臂弯间,他里面就穿了一件黑衬衫打底,斯文又俊秀,包厢空调开得高,他眼尾皱褶泛了点红。
他和沈策西走在最后头。
这顿饭吃得两人都够呛,从饭店里出来,薄越外套穿上了,两人看着他们爸妈离开,几个长辈都以为他俩是一起来的,也没多问。
他们的车离开了。
薄越和沈策西一块儿去停车场。
风一吹,薄越嗓子痒,握拳抵在唇边咳了两声,到了停车场,沈策西看到薄越车子驾驶座空荡荡的。
“你司机呢?”沈策西问。
薄越一顿,说:“没有司机,我一个人来的。”
沈策西:“你一个人来的?”
“嗯。”薄越说,“没想到会喝这么多,伯父酒量还真好。”
沈策西:“我爸以前酒桌上就没醉过,你跟他喝什么。”
“讨老丈人欢心。”薄越说。
沈策西:“……”
“你先回去吧。”薄越拢了拢衣服,“外面挺冷的。”
沈策西:“那你呢?”
薄越:“吹会风,醒醒酒,担心我呢?”
沈策西:“你一个成年男人,有什么好担心的。”
薄越纠正道:“喝多了的成年男人。”
沈策西嗤的笑了声。
两人站在车旁,发丝在路灯下轻轻跳跃,沈策西点上一根烟叼在唇边,倚在车边,和他面对面站着,谁也没先上车。
“你这段时间住哪儿?”沈策西问。
烟草味从风中带过来,透着熟悉的气息,薄越说:“沈总好奇?”
又叫上沈总了。
这两个字从他嘴里念出来,有那么几分促狭意味。
沈策西抖了抖烟灰,眯着眼:“随便问问。”
“住在刚装修好的新房子里。”薄越说。
沈策西:“是吗。”
薄越偏了偏头:“要去看看吗?”
沈策西拧灭了烟。
夜幕下,黑色小车涌入了柏油路上的车流中。
远近闻名的富人小区,寸土寸金,私密性安全性也极好,陌生的小车进不去,后座车窗降下来,露出了业主的脸,那张脸太具有记忆点,见过一次就不会忘。
车子进到了里边,停在了停车位上。
下了车,进门,一路上沈策西都没什么话。
电梯一梯一户,上到了楼层,他们到了他的住处,门口摆放的鞋整齐,都是单人的,能看得出来这是一个单身男性的家里。
但一进门,沈策西就发现了单身男性家里不可能存在的东西。
薄越从洗手间里出来,就见沈策西站在客厅的花瓶前面,他看了眼瓶子里插的玫瑰花,“要喝水吗?”
沈策西转过了身。
薄越给水杯倒上水:“这儿还没招待过客人,杯子没准备多的。”
沈策西:“所以我是第一个?”
薄越:“嗯。”
沈策西挺满意这个答案,薄越低头划着手机,就听他问:“什么时候搬过来的?”
“前两天。”
“东西怎么还留那边?”
薄越从手机上抬起头,笑笑道:“免得你完全把我抛之脑后了。”
他毫不避讳的说出自己的目的。
沈策西:“……”
呵,欲擒故纵,他会上当?
薄越收了手机,道:“时间不早了,要洗澡吗?”
沈策西说:“我还没决定在你这睡呢。”
“可是——”薄越唇角一勾,说,“刚才门卫室那边跟我说,你的车开出去了。”
沈策西:“……”
“要给你司机打个电话确认一下吗?”他问。
沈策西不动声色道:“是吗?”
他看了眼手表,“老李可能以为我在这儿住,自作主张把车开走了。”
薄越看他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像真信了似的,“哦?那要把他叫回来吗?”
“开车打电话不安全。”沈策西说。
薄越不紧不慢道:“看来只能委屈一下,在我这儿住了。”
沈策西端坐在沙发上,“嗯”了声。
这个理由,实在是差得有点蹩脚。
沈策西会来他这儿,属于突发事件,薄越屋子里能睡人的就一间房,一张床,被子倒有多余的,只是是一床空调被,有些薄,他没再往床上添一床被子。
两人该干的,不该干的,都已经干了个全,现在再来计较这些事儿,似乎多少有点矫情。
新的内裤和睡袍薄越这儿都有,他随手给沈策西拿了一套,今晚喝得是有点多,从抽屉里拿出内裤,他起身时人都晃了两下。
浴室里水声在响,薄越敲了敲浴室的门:“衣服给你放门口了。”
里面水声有片刻的停下,“嗯,知道了。”
家里还有一间洗手间,薄越拿了衣服上另一边去洗澡。
他们的订婚宴两家人挑了个合适的好日子,定在了开春的时候,开春……也没多久了,薄越脱下了衣服,伤还没好全,他在浴室洗澡,换药,废了点时间,出去后沈策西头发都吹干了。
他擦着头发上的水迹:“可以先睡,不用等我。”
沈策西:“我没等你,我今晚就睡这儿?”
薄越看了眼床:“这儿怎么了?”
沈策西:“你这床,买这么小呢,睡两个人不够挤的。”
薄越这床不算小了,也有一米八宽,他扯下毛巾搭肩膀上,“毕竟,买的时候也没打算睡两个人。”
沈策西:“那怎么办?”
他顶着一头吹得半干凌乱的头发,慢腾腾道:“这么点儿地儿,难不成我睡你身上?”
睁眼说瞎话呢,这么大地儿都不够他睡的。
薄越一顿,说:“你要硬是想睡我身上,也行。”
沈策西:“……”
沈策西话里话外是他这儿的床,不如他那别墅,或许是对他搬出来有点意见,又不想表现得有意见。薄越插上吹风机,几下吹干了头发,吹完头发一转头,人已经躺床上了。
他掀开被子一角,上了床。
房间窗帘拉着,灯一关,四处暗了下来,一呼一吸的声音都在夜里变得格外清晰,薄越闭着眼酝酿着睡意,呼吸很轻。
两人之间还是产生了变化。
换做之前,沈策西不会以这种隐晦的方式来表达情绪,他在他面前,一直都是是什么样儿,就是什么样儿,这种变化似让他们中间多了层什么。
“订婚的事儿,你真想清楚了?”
黑夜里,身旁突然传来沈策西的声音。
薄越睫毛翕动两下,掀开了一条缝,发出一声不解:“嗯?”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沈策西漫不经心的说,“意味着我们从今往后都会生活在一起,不是小事儿,你真考虑好了?”
“你这是在劝我反悔吗?”
“我只是提醒你。”
“我很清醒。”
光线暗淡的房中,两人的视线交汇。
沈策西心里有根刺,不是那场被欺瞒留下的刺儿,而是在之前,就存在在那儿。
薄越想起了停车场那会,他说:“还是你不愿意?”
“今晚如果我没过去,”他说,“你就要跟宣鸿哲跑了吧。”
沈策西:“……什么?”
“他不是约你吃晚饭吗?”薄越说,“不算麻烦——”
这句话是沈策西说的。
“看来,我去的不是时候?”
他声线平缓,带着点磁性的沙哑,“嫌床小,是不想跟我睡一张床吗?”
床微微一晃,薄越坐了起来。
沈策西愣了愣:“你上哪去?”
薄越:“客厅,你睡吧。”
床头灯亮了,他侧过身,脚才踩到鞋上,身后一条腿勾了过来,勾住了他腰,沈策西看他是真要出去了,脚离得近,一时也没顾上,直接用伸出了被子。
“我没那个意思,你多想什么,我什么——”他话一顿。
吃醋了?
薄越这是吃醋了?
“我什么时候说要去跟他吃饭了?”
勾着他腰的那条腿紧绷的力道慢悠悠的松下来了,“我没说你来得不是时候,也没打算跟他去吃饭,瞎说什么呢。”
他脚碰了碰他后腰:“上来,大半夜的,闹什么呢。”
薄越:“真的没有那个打算吗?以后呢?”
“以后也不会有,我说话算数。”
“今天还真是挺巧。”
“你怀疑我?”
“没有。”
“我跟他没什么关系。”
“嗯。”
“你是不是听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话?”
薄越说听过一点儿。
沈策西跟他说没那回事儿,都是假的。
“你都不问问我是什么事儿吗?”薄越说。
沈策西:“不管什么事儿,都是假的。”
薄越背对着他,轻勾了下嘴角,应了声。
沈策西挺喜欢他这个劲儿:“信不过我?”
“信。”薄越说,“我说了,你说的我都信,你说老李自作主张把车开走,我都信了——”
“操。”沈策西面色一变。
薄越身后一阵力道袭来,他被压着躺在了床上,扯到了手上的伤,他低低闷哼了声,抬眸看向沈策西,沈策西一时间都分不出他那话是故意的,还是无心的。
床头灯照到墙壁上的影子晃悠。
沈策西盯了他好一会儿,松开他:“行了,睡觉。”
他顿了顿,说:“就在这儿睡。”
那个话题到此为止。
床头灯被沈策西“啪”的一下关了,薄越无声笑了下。
倒不是真介意沈策西跟宣鸿哲聊那么会儿,沈策西希望他介意,他也可以介意一下。沈策西和宣鸿哲之间的关系,有心观察都能看出点儿,传闻听起来是沈策西纠缠宣鸿哲,但看起来,宣鸿哲似乎才是主动的那一个。
至于为什么——从查到的那点事儿来看,薄越不觉得是单纯的喜欢。
身旁一阵温热的体温蹭过来,胳膊肘搭在了他身上,薄越闭上的眼动了动,没睁眼,几分钟后,身旁的人又挨过来了些。
大床上睡上两人显出了几分拥挤。
薄越睁开了眼。
“你这床太小了。”沈策西说。
要不干脆睡他身上得了。
薄越侧过身,手臂搭在了他腰间。
沈策西没再挪了。
医院外的天空总是灰沉沉的,在医院后面有一片池塘,池塘上漂浮着荷叶,一到夏天,池塘里零星几朵的荷花就会绽放。
池塘边上,男人背影削瘦,坐在一架轮椅上,他身旁有一道模糊的人影,他紧握着轮椅扶手,一双眸子阴鸷,里头不见半点光。
他们似发生了争吵,在吵什么,薄越听不太清,只见没一会儿,那道人影推了一下男人的轮椅,在轮椅差点跌落时,又握住了他轮椅的扶手。
男人仿佛要把轮椅捏碎,额角青筋鼓动,而他身后的人影弯下腰,温润说着话,男人眸中一道癫狂的狠色划过,拽住了他的头发。
轮椅失控的朝荷塘里而去。
扑通——
两人沉闷的落水声,人影气急败坏的骂声,还有男人下沉的身体,那双不见光辉的眸子仿佛沉淀了下去,睁着眼,看着自己下沉。
薄越倏地睁开眼。
窗外天亮了,昨晚睡前抱在一块的人,半夜里可能被空调热着了,到了早上,两人一人睡在一头,薄越坐起身,摁了摁额角,被褥从身上滑落。
沈策西在那本小说里的结局。
断了腿的天之骄子,一辈子只能坐上轮椅,对他打击有多大,可想而知。
原著书写的他的结局,是他受不了自身前后的落差,自杀了。
他偏过头,看向一旁睡得正熟的沈策西,视线一寸寸往下,他轻轻掀开了被子,丝绸睡袍经过一晚上的折腾,往上卷缩了到了大腿的地方。
薄越指尖搭在了那块皮肤上。
温热而有力的。
按照“剧情”发展,沈策西应该在宣鸿哲订婚后,和他结下仇怨,后面纠葛不清,但从一开始,沈策西的注意力被薄越分散了,到了现在,那所谓的剧情,也完全偏离了轨道。
薄越想事情,手也没挪开。
沈策西醒了。
在薄越掀开被子坐起来那会儿就醒了,还没回神,薄越就掀了他被子。
沈策西无端想起了孟之武跟他说的什么叫醒服务,但偏偏薄越跟故意磨人一样儿,不给个痛快,碰到他腿,又不往上继续碰。
男人早上本就有点敏感。
点了一把火,那手又拿开了。
沈策西晨起沙哑的声音响起:“起这么早?”
“嗯。”薄越把被子给他盖上,“你接着睡吧。”
“你等会有事儿?”沈策西惺忪的眸子看向他。
“没事。”薄越说,“只是习惯早起运动锻炼。”
沈策西哼笑一声,“是吗,这习惯挺不错。”
他手臂一伸,指尖碰到了薄越扣在被子上的手,薄越抬了下眼,沈策西半阖着眼,懒洋洋的说,他偶尔也有晨起运动的习惯。
“哦?”薄越轻笑着俯身,发出邀请,“那要一起吗?”
“嗬……哈……”
早晨外边弥漫着雾气,空气中泛着凉意,路上没什么人,两边的树偶尔发出簌簌声,沈策西喘着气,和薄越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跑着。
一身邪火再怎么旺,这一遭都被风给吹散了,吹得清心寡欲。
薄越不远不近的跑在他身旁:“从这跑到江那边,快的话二十分钟,慢的话半个小时。”
他说话气都不怎么喘,还是很稳。
沈策西平时干这种正经运动,待得最多的地方是健身房,有时去打打拳,很少来这户外,他体力不错,薄越超过了他两米左右,他提速追上去跟他齐平。
“你不是才搬来没几天吗,”他说,“就这么熟了?”
“跟人聊的时候就熟了。”
“跟谁?”
“门卫室的保安。”
薄越跑到了前边,身后,落后些的人又追了上来,早晨的风是冷的,身体里流动的血色却是热的,还在升温。
两人一前一后,似一场追逐,风从耳边灌过,沈策西始终在追逐着薄越的脚步,可无论怎么样,他们中间始终隔着一段的距离。
风是抓不住的。
他们跑到江边,用了二十五分钟。
薄越脚下慢了下来,他慢慢停下脚步,看了眼手表,侧过头,沈策西在他旁边,扶着江边的栏杆,弯腰喘着气,估计跑的忽快忽慢,节奏乱了,跑岔了气。
“还好吗?”
沈策西说挺好的,他直起了身:“接着跑回去?”
好像在证明他的确没事。
薄越下巴往江对面轻扬了下。
雾气散去了很多,江对面,早晨初升的太阳从城市边缘缓缓上升着,沈策西眸子轻微的眯了下,薄越双手撑在栏杆上:“这条路上风景很漂亮,可以先歇会儿。”
沈策西看向他侧脸,漂亮的下颌线利落。
薄越感觉到他的目光,偏过头,沈策西又侧头看向了对面的日出。
风是抓不住的,但风静止下来,就在他身边,无处不在。
他忽而意识到,这是他们第一次一起跑步。
他心底燥气渐渐的平和了下来,余光瞥向了薄越的侧脸。
薄越正闭着眼,吹着风。
歇了会儿,两人一道回去,没走来时那条路,回去路上,路过早餐店,薄越问沈策西饿不饿,沈策西看了眼那早餐铺子,道随便吃点也行。
早餐铺子前,这个点儿已经坐了人。
桌上有着擦不干净的油渍,背着书包去上学的高中生,上早班买了早餐就匆匆路过的上班族,这一片地方都很有市井气息,两人的气质似乎和这里不太符合,但看起来又不突兀。
薄越去买早餐,“要吃什么?”
沈策西看着墙壁上那一串的单子,看得头疼:“你随便点吧。”
薄越就没再问,他去点单,点了单回来,端着两笼小笼包放在桌上,又去拿了点喝的,沈策西感觉得到,隔壁桌的两个女生在看他们,他看向薄越。
白色套头卫衣和一条黑色运动裤,简单又清爽的打扮,很年轻,也很合适他,他穿西装有种矜持优雅的气质,穿这种运动衣,就像是艺术院的某个大学生,会弹钢琴的那种。
啧,招蜂引蝶。
薄越拿了喝的坐了回来,就见沈策西耷拉着眼帘的瞧着他,他低头往自己身上看了眼,“看什么呢?”
“看看我准未婚夫,怎么了?”沈策西挑眉道。
那句“准未婚夫”,跟提醒似的,又带着点挑衅的调戏。
不过很可惜,薄越不是一调戏就脸红的人,他问:“好看吗?”
“喜欢就多看会儿。”
沈策西:“……”
薄越瞥见隔壁桌女生一边聊着一边在看他们,“好像是一对儿”、“绝了”的字眼飘过来,他看着一个姑娘手里的手机,笑笑,那姑娘脸一红,不好意思的笑笑,扣下手机忙把头转开了。
“好看吗?”沈策西问。
话里有点儿阴阳怪气。
薄越:“什么?”
“还冲人笑呢。”沈策西说,“当着我面儿勾搭人?”
“挺行。”
第168章 密码
早餐店内声音嘈杂,沈策西那声音不轻不重的,一脸“你看着办吧”的神情,有些好笑,但他笑出来,沈策西铁定得跟他翻脸。
他道:“我勾搭谁了?”
沈策西:“你自己心里清楚。”
“我不清楚,沈总怎么还冤枉人呢。”薄越从旁边抽出一次性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