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即便荒废如此,在巨树的周围,那些废弃的主框架上,依旧贴着无数完整的符箓。
这里便是妙法秘境新的入口。
周君之谨慎检查了一遍秘境的入口,在确定这里并没有遭到人为破坏之后,他才终于露出一点放松的神态。可他虽然吐了一口气,腰间的长剑却已经铮鸣出鞘。
白光闪过的瞬间,一个红色的鬼魅人影翻墙而过。
周君之并不知道这个红色的人影是什么时候潜伏在这里的,或许他正在等待时机同周君之对峙。可周君之的反应明显比他更快一筹,红色人影还没有动作,便先被周君之先发制人了。
或许是知道自己不敌周君之,又或许是知道自己错失先机,红色人影并不恋战,而是翻墙便跑。周君之自然不可能放过,当即追了出去。他手中掐了个剑诀,骤然间只见数把蓝色的剑光冲那人影刺了过去。
剑光虽快,可那红色的人影却如同鬼魅一般,巧妙躲过了这几次攻击,而且他的速度甚至更快,周君之即便运起轻功,都好像同他差一截一般。
而追了一段距离后,周君之却忽然有些疑惑了起来。
他看着前面那个红色的身影,莫名有些熟悉地感觉。
即便他没有看到那人的相貌,即便他没有听到那人的声音,即便那人似乎极力佝偻着腰,让自己的仪态显得不似常人。可从他敏捷的动作和略显熟悉的轻功路数来看,周君之的脑海中渐渐浮现了一个人的身影。
而这个身影,却让周君之不由放慢了脚步,身上仿佛也出了一层冷汗。
他定定看着那人在自己面前跑开,最终消失,他都没有再追上去。直到身后传来岳以观的一声“大师兄”的呼唤声,似乎才将周君之从沉浸的冰冷中拉了出来。
“大师兄,没事吧!”岳以观带了几个内门弟子匆匆赶来。
周君之知道他定然是看到了自己落在桌子上的信,岳以观自然不能不顾周君之的安危,便叫了几个内门弟子前来应援。这当然是无可厚非的事情,可如今周君之心乱如麻,对岳以观的慌张,也只能淡淡回了一句“无事”。
可他这心事重重的脸上,怎么可能是无事的样子。岳以观心中一凉,倒吸了一口冷气,忙叫那几个内门弟子去检查一下妙法秘境的状况。
“没事,秘境没事。”周君之叫住了他们,神色却还显得有些失魂落魄。
“师兄?”岳以观担忧起来,眼下的情况他还不知道周君之遇见了什么吗?一瞬间各种不好的想法都在岳以观脑子里冒了头,这让他也紧张起来,道:“师兄,可是遇见什么人了?”
这么一问,周君之的眉头不免一蹙,虽然没有回答,但岳以观已经知道了答案。
然而周君之却并没有说明自己遇见了什么,他只是锁着眉头看向岳以观,道:“最近你要多安排几个人,红莲教可能会趁着玄教前来的时候上山惹事。如今观中只有白长老坐镇,如果有必要的话,那天我会亲自来守秘境。”
周君之这么说,岳以观不免有些吃惊,复又担忧道:“这样没问题吗?”
周君之自然也知道这样有问题,可实际上他也别无选择,道:“没有时间了,其他几位长老都在外面,观主还在闭关,红莲教就算卷土重来,我也自然有几分把握。”
如今的周君之,也不是当年的周君之了。
岳以观心中虽然打鼓,却也知道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应了下来。而周君之却也不免有些担忧地叹了口气,看了看这后山的密林,目光落在远处的妙法秘境上。
我是不是又在做傻事呢?
他忽然这样想着,也不知道沈毓真看到了会怎么说。
第六十六章
乾元观与玄教的比试如期举行,因为并非正式比试,乾元观这边只有白长老坐镇,玄教那边甚至只有一个领队,因此也并没有惊动整个武林,也只有听到消息或者路过的武林侠士来看热闹。可即便如此,乾元观中已事热闹非常。
广场上,人们围着三三两两,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即将到来的比试盛况。不同于众人脸上兴奋的色彩,坐在首位的白长老面色有些凝重。他的目光扫过台下各路,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那几个玄教弟子的身上。
这几个弟子穿着不同于乾元观的服饰,趾高气扬地好像一个个小太阳一般目中无人。他们高傲的模样,似乎让白长老想到了什么久远的旧事,他的眸中顿时流过几分回忆的光。可很快,这些光芒也随着他的几次眨眼消失不见了。
岳以观从旁边赶了上来,他扫了一眼广场上热闹却井然有序的场面,并没有过多关注,而是来到了白长老身边。
“后山怎么样?”白长老悄声同岳以观询问起来。
岳以观正色,低身低声道:“大师兄那边已经安排好了人手,秘境又做了一层加固。”面对红莲教极有可能的发难,乾元观必须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好万全的准备。
听到岳以观的回复,白长老脸上的神情并没有太多放松。红莲教隐秘了这么多年,如今再度出山,很可能会对乾元观造成重磅打击,即便后山现在有周君之,也并不是多么万无一失的安排。
可事已至此,他们也没有别的办法,一切便只能听天由命了。
看着台下的热闹,白长老叹了口气,似乎是无奈,却还是同岳以观道:“这样的话,就开始吧。”
岳以观点了点头,复站起身来拍了拍掌。掌声让众人停下了交谈,一时间无数双眼睛落在了岳以观的身上。
岳以观泰然自若,以浑厚内力道:“时辰已到,现在将进行乾元观与玄教的比试。有请比武者上台——”
随着岳以观的声音,这场期待已久的比试正式拉开序幕。
广场上一时充满了激动人心的刀光剑影,而在这份热闹传递不达的后山上,周君之并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放松。
因为前山广场上的比试,如今周君之在这里可用的人,其武功修为造诣,皆差了一截。周君之自然知道他们的资质并不足以应对红莲教的攻势,但好在人手足够,周君之便能以此安排结阵。
此刻,一个弘大的剑阵悬在秘境入口的破屋之上,凛然剑气逼人,观之不敢轻举妄动。
可即便如此,周君之依然观察到,在附近的树梢上,有一些不同寻常的晃动。
在悄然之间,似乎已经有什么潜入了这里。
周君之并不敢怠慢,他握紧了手中的剑,观察过那些有异常的树冠后,心中盘算过一番后,却也并不敢轻举妄动。像是为了麻痹对方的神经,周君之反而装作无事一般转过身,对树上那些异动并没有理会。
然而树上的人却并没有上钩,他们像是发现了周君之的欲擒故纵,因而并没有任何行动。一时间,两方居然诡异地僵持了起来,似乎在等待谁的耐心消耗的更快。
转眼间,前山广场上的比试已经进行到第二场,第一场由乾元观险胜,广场上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声。
这欢呼声似乎也随着风,摇曳在后山的林间。一时间林木铮鸣,爆发出如同海浪一般的涛声。
只是这涛声带着如同剑气一般的冰冷和刀子一样的凌厉,仿佛能在瞬间夺人性命似的。周君之心中一凛,骤然出剑,将一抹红色从空中斩落。
而几乎就在这抹红色落地的瞬间,它像是重新拥有了生命一般,如同一条鲜红的蛇,窜进了茂密的林木之中。
周君之并未追去,因为几乎就在这道红色消失的瞬间,那些诡异的树冠乱颤,瞬间窜出五六个红色的身影。
这一次周君之看得真真切切,这些红色的鬼魅,同当年在后山打来妙法秘境的那些红衣人一模一样!
这确实是红莲教,红莲教又回来了!
周君之心中一沉,没有心思多想其他。他手中掐了一个剑诀,喝了一声“放!”,顿时只见那剑阵剑气大胜,如万箭齐发一般炸出一片至纯的剑气。这剑气凶猛,那些红衣人即便身法再鬼魅,却也不可能以卵击石。
一时间他们靠近不能,便纷纷调转方向,向周君之攻来。
周君之不慌不忙,手中长剑一甩,挺身应战。眨眼间便见林间一片身影纷飞,剑光闪过炸开血花几朵。周君之的身影辗转腾挪之间干脆果敢利落,虽是以一敌众,却并没有落下风的趋势,反而愈战愈勇、节节逼近,倒显得那些红衣人畏手畏脚了起来。
相比起几年前,周君之的武功又有了极大的进步。
眼见着在周君之这里讨不到半点便宜,这些红衣人也不打算继续纠结。他们需要寻找薄弱的目标,尤其若是能破坏那个巨大的剑阵,才是最好不过的事情。
可惜周君之并没有想要他们全身而退的意思,洞悉了对方的想法,周君之下手更加狠辣,手中招式更是向着夺命而去,这让红衣人大为吃惊,甚至露出些胆怯的情绪来。
而就在周君之紧逼之时,一个红衣人的袖中却传来一阵啷当之响。周君之心中一冷,手中剑刚要挥过去,手腕上却是一沉。转眼一瞧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一条铁链居然缠在了他的手上。
这铁链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做成的,甫一缠绕上来,冷得锥心刺骨。周君之的手腕顿时没了些知觉。他不敢怠慢,马上催动内力,将手腕上的铁链震开。
可这条铁链虽然挣脱了,眨眼间却有更多的铁链缠绕在他的腰上、腿上,过于冰冷的痛感让周君之忍不住闷哼一声,内力一时间也流转不畅,行动顿时迟缓下来。
眼见周君之被牵制,一些红衣人顿时调转方向跑向剑阵。维护剑阵的弟子们虽然严格按照周君之的布局运转,可眼见着自家大师兄被人牵制,不少人心中更是焦躁愤怒。这一番情绪下来,剑阵必然有了破绽。
几个红衣人与剑阵迂回一番,很容易便发现了这些破绽。趁着周君之还被牵制不能赶来,他们几人顿时冲那几名弟子袭去。
眼见着那夺命的招式就要落在那几名弟子的头上,千钧一发之际,虚空中却忽然降下数道剑气,那几名红衣人躲闪不急,顿时被那几道剑气斩下跌落在地,成了一滩滩红色的肉泥。
这场面着实骇人,周君之和剩下的红衣人都愣住了,更不要说那几个命悬一线的弟子,此刻已经惨白了脸,一脸呆滞地看着脚下被鲜血染红的泥土。
风声几乎都停滞了,刚刚生死攸关的一切,在当下似乎都已经不再重要。周君之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似乎也忘记了身上那冰冷刺骨的铁链。而就在他心中骇然之时,一个红色的身影从天而降。
相比起这些红衣人,这个红色的身影没有那么鬼魅,反而有很强的实质感。他佝偻着腰,看上去仪态并不好,可他一抬起脸,顿时让周君之和那几个红衣人一惊。
而比起周君之,那些红衣人似乎更加怕他。
因为对方戴着一个铮鸣的猫面具。
这面具周君之见过,当年韩部的脸上便戴着这样一个猫面具。他狰狞邪恶,显然不是什么正常的东西。而就是这样一个宛如邪神的面具,却是红莲教众人趋之若鹜的崇拜对象。
看着这如同神人般降世的猫面人,红衣人纷纷胆怯了起来,就连那些铁链,似乎也都失去了力道。他们再也无法束缚周君之,不过一会儿便丁零当啷地落在了地上。
猫面人并没有看他身后那个弘大的剑阵,反而向着周君之走了过来。可他一抬脚,那些红衣人便吓得纷纷跪拜在地了。
这不是韩部。周君之确信。可即便不是韩部,对方应该也是红莲教的高层。周君之并不敢放松警惕,自然,他也并不认为对方是来搭救自己的。
周君之没有动,而那猫面人已经走到了他们的面前。透过狰狞的面具,周君之看到对方有一双颇为熟悉的眼睛。这双眼睛怀念又怀恨地看着自己,像是要将周君之的模样重新刻在记忆中一般。他回味了良久,却并未说话,反而低下头,看了看那些匍匐颤抖的红衣人。
一瞬间,他对着身边一个红衣人狠狠踹了一脚。这红衣人猝不及防,被猫面人踹翻在地。而他还未挣扎起身,一柄长剑已经贯穿了他的心窝。
红衣人痛苦地挣扎抽搐了几番,但很快便没了声息。
看着猫面人手中滴血的长剑,剩下的红衣人顿时更加惶恐,仿佛他们已经看到了生命的尽头一般。然而这猫面人却并没有再夺人性命,反而是眸中含笑地看着周君之。
“师兄——”他忽然发出声音来,声音难听地就像被刺了千百个窟窿的风箱。可他依旧笑着,甚至向周君之走了上前,略显激动道:“师兄,好久不见,师兄不认得我了吗?”他甚至想要去拉周君之的手,然而被周君之躲开了。
这明显的抗拒让猫面人手中一僵,随后露出些遗憾的神色来,徐徐道:“师兄如今都不愿意碰我了吗?想当年师兄何尝不是这样温柔地拉着我的手,教我读书认字,纠正我不对的剑法。”
他回忆着,像是陷入了某种美好。不过很快他又自嘲起来,道:“也罢,我现在这个样子,师兄怎么会认得出来呢——”说着,他居然爽快地摘掉了自己脸上的面具。
红衣人似乎很忌讳这样的场面,他们吓得低着头不敢抬头,不敢说话。而当那猫面具摘下后,周君之也不由为眼前人的容貌所震惊。
这不是一张人脸,准确的说,这已经不是一张正常的人脸。除了眼睛、嘴巴、鼻子还在正确的位置上,这张脸仿佛曾经被切了数百刀,留下了无数致命的伤痕。而在这样纵横交错的伤疤之间,更还附着这大量的烧伤、溃烂的痕迹。
而就是这样一张令人胆寒的脸,周君之却还是记得他曾经的模样。
“崔知明……”周君之念着他的名字。
看着崔知明这张残败的脸,周君之只觉得脑海中一阵恍惚。
他还记得崔知明刚入观时候的模样,也记得他一点点长大的模样。在周君之的心中,哪怕崔知明今日已做出不可挽回的错事,他的模样却还是那样乖巧,甚至还带着一点可爱的圆润,全然不是眼前这般凶神恶煞的模样。
凶神恶煞,如今的崔知明,宛若从地府中走出的恶鬼,不仅脸上沟壑纵横,眸子中的光芒也不再清澈,而是带着浓浓的,如同刀子一般的恨意,仿佛要撕碎他所看到的一切。
这样割裂的变化,让周君之心中落寞又伤感。多年不见,这份重逢却不带任何喜悦。相见无话,周君之一时间静默地看着崔知明,像是要把他现在的样子刻在脑海中一样。
崔知明也在打量着周君之,像是要透过他这光鲜亮丽的外表,看到内在的灵魂一般。半晌,崔知明勾起一个破烂的笑容,用那刀劈一般沙哑的声音道:“多年不见,大师兄还是如往日那般光彩照人,不像我,已在那蚀骨的地狱中摸爬了许久。”
他说着,甚至伸出手,想要去触碰周君之的脸。
然而周君之后退半步,让崔知明摸了个空。
指尖的温度冰冷,他并没有碰触到柔软的皮肤,也没有留下什么温遖颩喥徦热的触感,那空寂的冰冷里带着令人心碎的生疏,让崔知明的手在半空僵了一瞬。转而,他摩挲起手指来,像是在回味记忆中的什么一样,又道:“想当年,我睡不着觉的时候,大师兄还会抱着我哄我,给我唱歌,讲故事。事到如今,却连碰都不想碰我了吗?”
他说得很是落寞伤感,眸中的光都变得可怜起来。
只是他如今这样可怜楚楚的模样,却并不能让周君之产生多少心软的情绪了。他静静地看着崔知明半晌,才终于开口道:“你这双手,如今沾了多少人的血。”
崔知明刚刚用的并非乾元观的功法,他如今还穿着红莲教的衣裳,显然他已经算是红莲教的人了。
这问题倘若放在往日便是质问,可如今两人身份不同,崔知明又经生死大劫,态度也全然不同了。面对周君之的询问,他的嘴角却还带着笑意,像是在听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一样,反而叹了一口气,道:“师兄难道就没有杀过人吗?”
“师兄也杀过红莲教的人,我也杀过红莲教的人,你我杀人,又有何区别。”
他如此诡辩,周君之不免蹙了一下眉头,并不答他,只是道:“为什么。”
这一句询问显然已说明了周君之的态度,崔知明眸中的光芒破碎了半分,却也并未感慨,反而又升起一股浓浓的不甘和恨意。他斜眼瞧着周君之那张刚正不阿的脸,像是在看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嘴角的笑意却更加狰狞起来。
“为什么?”崔知明呢喃着,“师兄是想问我为什么要加入红莲教?还是说师兄是想问我为什么要跟红莲教勾结?又或者师兄是想问我为什么会活下来?”他喃喃自语着,似乎并不关心周君之到底在问的是哪个“为什么”。
他的模样有些疯癫,配上那张可怖的面庞,让周君之并没有回答,而是抿紧了嘴角。
“哈哈哈——”
然而崔知明也并不需要周君之的回答了,他疯癫地大笑起来,伸出双臂仰头看着那明晃晃的太阳。他明明站在阳光里,周身却像是浸在冷水中一样,散发着冰冷的寒气。
“哈哈哈……为什么……”他疯癫起来,“为什么?师兄真是好问题。我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师兄难道不知道吗?不过也难怪,师兄向来都是众星捧月一样的存在,师兄向来都是乾元观的宠儿,师兄怎么会懂呢?”
“这里没有人看得上我,乾元观也好,皇帝老儿也好,在你们的眼里,我就是可有可无,我就是一个累赘,我就不应该存在。我是不被期待,我做的一切错事都是活该。难道不是这样吗,师兄?”
他瞪着眼睛,像是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鬼一眼,如同毒蛇一般的视线紧紧缠绕在周君之的身上。
周君之并没有回答他,看着如此疯癫的人,周君之心中却并没有什么波澜,反而心静如水一般。他只是淡淡垂下眸子,并不承认也不否认,反而又问道:“那么淑妃呢?你的母妃呢?你的母妃那样爱你、关心你,她何错之有?”
面对周君之这样的质问,崔知明眸子中的疯癫转化为一种可笑的悲凉,像是在嘲笑周君之的仁义和礼制,他发出一串可怖的干笑声,自嘲一般道:“师兄,你无父无母,自然不懂这些,我也不怪师兄会这样想。但是师兄啊,她生下我,并不是为了爱我。”
“她生下我只是为了她能在那个皇宫里有一席之地!她能同程乐儿有分庭抗礼的可能!有朝一日她能看到自己的儿子登上皇位!她能成为太后——!”
“师兄,你懂吗?她不是爱我才生下的我,我的出生,只是她利用的工具!我在她眼里,就是她用来巩固权利的工具!”
“师兄以为她是无辜的吗?不!她知道,她什么都知道。她甚至知道我在利用她,她甚至是心甘情愿去死的。可笑吧?可笑吗?她知道她活不久了,所以她用死来帮我。只要她死了,我离那个位子,就能更近一点。”
听着崔知明疯癫的话语,周君之的眉头更加蹙了起来,他像是已经明白了什么,道:“所以你还想谋权篡位。”
“哈哈哈——”崔知明大笑起来,“师兄啊师兄,我可是皇家的人!我身上也流着皇帝的血脉!为什么我的兄弟都可以当皇帝,为什么我不行?!我也要坐在那里,看你们向我下跪。这多爽啊——”
看着眼前人的癫狂,周君之却只觉得心中一阵憋气。他像是有些气闷地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道:“当年送你来乾元观,观主师父就曾叮嘱过你,要你静心修道、勤于练剑,既然已入了乾元观,便不要再想那些俗事。为此,观主师父还亲赐你青莲玉佩,望你如青莲般出淤泥而不染。”
“而今看来,乾元观的一片苦心,也算是白费了。”
“苦心?”听见周君之这么说,崔知明脸上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你们所谓的苦心,便是处处欺凌我吗?便是放任着那些人说我的坏话,传我的谣言而不加制止吗?便是处处给我找难处,便是处处说我做的不对,看我不顺眼吗?”
“你们分明就是恶心我,恶心我是个不祥的人,恶心皇家将这个麻烦扔给你们。你们恨不得我赶快离开这里吧——不过也是,入了乾元观哪里能那么轻松的离开呢?你们恨不得我死吧。”
“崔知明——!”周君之的心湖终于不能平静了,他有些恼怒地看着崔知明,一字一句道:“乾元观对入观弟子向来一视同仁、惩罚分明,你也曾为乾元观弟子,莫要在这里信口雌黄!”
“信口雌黄!你也好意思说我信口雌黄!”
周君之的恼怒显然将崔知明激怒,已近疯癫的男人恶狠狠地看着这个曾经照顾他长大的师兄,咬牙切齿道:“周君之,你总之摆出这样一副嘴脸。你总是张口闭口为了乾元观,你总是满口的大道理,你好有魄力。你这么有魄力,为什么不向着我,为什么在我受伤的时候不能来安慰我,不能来陪伴我!为什么不去惩罚那些伤害我的人!你嘴里的乾元观,是不是根本没有我这个人!”
崔知明的质问太过疯癫,以至于周君之一瞬间有些恍惚了起来。他有些不可置信,像是在怀疑自己的记忆一般,良久,他才开口道:“你受伤的时候不是我找人帮你医治的吗?你被关思过崖的时候,不是我去看你的吗?你的母妃去世的时候,观主和长老们都去了。我知道观中有些弟子是对你有意见,可是我们并没有抛下你!”
“谎话!谎话!谎话!”
崔知明暴跳如雷,他大吼着捂着耳朵大吵大闹,仿佛对周君之的解释一点也不听一般。他眼中的恨意仿佛已到了癫狂,他像是一只丧失了理智的凶兽一般狠毒地看着周君之,道:“我是谁!我是五皇子!我是能做皇帝的人!这天下!这乾元观!合该都是我的!”
说时迟那时快,他猛地向周君之袭去。
周君之虽同他说了这么久的话,却并未放松,眼看着崔知明发狂袭来,他手中长剑挽花,顿时也冲崔知明袭去。这明晃晃的剑光晃眼,崔知明怒吼一声,顿时像是不要命一般。而随着他的暴起,刚刚匍匐在地的那些红莲教徒们,也瞬间随着崔知明的动作而向周君之袭去。
维护秘境入口的剑阵不能有误,周君之一时间无法调出人手,场面顿时陷入了敌众我寡的局面之中。即便这些年来周君之的武功又有所长进,可面对崔知明和这些红莲教徒亡命的招式,几番下来却也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招架间,那些冰冷的链条不知什么时候再度席卷而来,它们以极快的速度捆绑住周君之的四肢,冰冷刺骨的触感顿时激地周君之浑身一阵痉挛,咬着牙险些发出一声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