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痛苦的表情已经被崔知明捕捉到,对方并没有因为周君之的痛苦而有所留情,反而像是见到了极大的喜事一般,露出了少见的欢欣雀跃的表情。
“师兄啊。”他喃喃着,“我以前就在想,如果师兄跟我入了红莲教,如果师兄也被正道人士所追杀,会是什么表情。师兄会不会也像现在这样痛苦?”
“师兄啊,你比那些皇家的人,你别乾元观的任何人,都更加应该被千刀万剐!”
他说着,如同鹰一般的利爪向周君之刺去。
然而还未等他攻至眼前,一柄长剑破空而来。
崔知明未曾想到如今的乾元观居然能分出人手来应对他,手中攻势一转,只得仓皇落到一边,可他刚一落地,便听见远处半空中传来一声怒斥。
“你说谁该千刀万剐!”
“你说谁该千刀万剐!”
伴随着呼啸的风声,一个熟悉的声音如雷鸣一般震耳欲聋,敲得周君之心中一震,他不可置信地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影如同天降一般骤然落到了他的面前。
“毓真——!”
周君之喊了一声,然而沈毓真却并未应声,而是一把拔起地上的剑,转身毫不犹豫地砍向束缚着周君之的铁链。
一切都发生在眨眼之间,只听一声开天辟地般的巨响,那些冰冷的铁链如同被炸裂一般,瞬时间四分五裂地从周君之的身上崩落了。
那些红莲教徒连反应都未来得及,就算是惨叫也慢了半拍。而沈毓真自然对这些邪教徒毫无怜惜,他甚至都不想看那些人一眼,一把拉住周君之的手腕,瞬间将人从困境中拉了出去。
被握住的一瞬间,周君之只觉得心跳漏了几拍。他甚至一度屏气凝神,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像是在做梦一样看着自己的心上人重新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不过几眼,周君之就明显看出,相比起当年,如今的沈毓真不仅又长高了,皮肤也更加黝黑了。他并没有穿乾元观的服饰,想来是这些年的成长,当年的衣裳早就已经不合适了。可即便他现在穿得花花绿绿,却依旧掩盖不住衣裳下壮实的身躯。
——他长大了。
沈毓真的出现,几乎一瞬间让周君之忘记了自己的处境似的。只是他并没有因为久别重逢而欣慰多久,面前一脸哀怨如同厉鬼般的崔知明,却雷打不动一般站在他们的面前。
他阴涔涔地站在那里,像是一个被人遗忘的孤魂野鬼一样,一双怨毒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沈毓真,像是要将他扒皮抽筋一般。然而沈毓真并不惧怕这样恶毒的眼神,他只是平静地看着对方,没有松开手中的剑,也没有松开周君之。
半晌,倒是沈毓真开口了。他像是才认出面前这个不人不鬼的人到底是谁一般,脸上的表情反而放松了,露出一个轻蔑似的笑意来,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崔知明啊。看你这张脸,这些年的日子不好过吧。”
他显然并不在意自己的话会不会惹恼崔知明,即便是这样凶险的环境下,他看着崔知明的眼神,也像是在看着跳梁小丑一样。这反而让崔知明有一瞬间的呆愣,但转而,他也阴森地冷笑起来,沙哑道:“沈毓真,我今天这副模样,还多亏了你当年的悉心照料。”
他说得咬牙切齿,沈毓真却不为所惧,甚至冷冷道:“不敢。看来我当年当真还是手下留情,留了你一口气吊到现在。早知道,当年就该更毒一点。”
“沈——毓——真——!”崔知明终于暴怒起来,他睁大了眼睛怒火中烧,咒骂道:“你既然要杀我!为什么还要对我好!你都是骗我!你!你跟师兄!你们都是骗我!沈毓真!亏我当年瞎了眼,以为你真的是想救我!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会给我下毒!沈毓真!你好狠的心!”
然而这些咒骂落在沈毓真的耳朵里,就像是最微不足道的过耳风一样,甚至没有引起沈毓真的在意。他的表情依旧轻蔑又平淡,声音依旧冷冷道:“不对你好又如何骗你?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真是讽刺。装得纯洁无害的样子,是谁骗的大师兄团团转?还妄图将师兄也变成跟你一样龌龊的人?”
他这么一说,像是触及到了什么,顿时让崔知明的眸中闪过几丝不可置信的光来。他像是才意识到了什么一样,愣愣地看着沈毓真,半晌才道:“为什么你会知道?当年,你是怎么知道我的那些事的。”
他自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自以为天衣无缝,可谁想到,这个半路杀出来的、名不见经传的沈毓真,却打乱了他全部的计划,甚至差一点要了他的命。
这么多年来,崔知明一切的痛苦都是沈毓真给的,可直到今天,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沈毓真会知道他的计划。
然而今天,崔知明依旧要不到他想要的答案。沈毓真耸了耸肩,显然并不想多说,而是道:“你这种人,糊涂了一辈子,恐怕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知道我的回答,有什么意义吗?”
沈毓真这么一说,崔知明顿时浑身紧绷、汗毛倒立起来。他仿佛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所笼罩了起来,这种恐惧让他警觉,以至于他脱口而出了一句质问,道:“你什么意思?”
沈毓真甚至懒得看他一眼,而是笑了笑,道:“我的意思是说,当年留了你一口气。今天,你也该把这口气还回来了吧。”
说着,不过一个眨眼,沈毓真便已经提剑冲到了崔知明的近身。
这过快的速度让崔知明措手不及,他毫无准备,不过两招便被沈毓真打得落花流水,毫无招架之力。崔知明身心剧痛,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快被沈毓真打散了似的,当即哪里还敢迎战,立马要拉开距离。
可沈毓真怎么会放过他,当年便留了崔知明一口气,今天他自然不可能重蹈覆辙。眼见崔知明要逃,沈毓真当即捏了几个剑诀,追着崔知明便是一通乱打。
崔知明逃开不能,面对沈毓真的穷追不舍自然气得牙痒痒。眼下他往周边一扫,除了那几个红莲教徒,周君之也已经赶往剑阵护法,显然是动不得了。知道自己错失先机,已经落了下风,崔知明当即再也顾不上什么,猛地向那些红莲教徒冲了过去。
那些红莲教徒刚被沈毓真一顿猛打,碎了铁链也没了力气,正一个个东倒西歪,哪知道忽然被崔知明拎起来当了挡箭牌。还没等这些教徒反应过来,锋利的剑诀便已经刺穿了他们的身体,他们甚至连哀嚎一声都没有,便变成了一具具软绵的尸体,被崔知明丢弃了下去。
如此利用,让一边的周君之心中更是骇然,眉头也不禁皱了皱。
沈毓真自然也眼睁睁看着那些教徒惨死,纵然知道他们是邪教中人,纵然也知道他们最终的结局也不过惨死。可死在谁的手上,意义都是不同的。沈毓真一时间沉默,就连攻势都缓了半拍,半晌才冷冰冰地道:“如此枉顾性命,还说想当皇帝?这天下交到你的手里,还不知要变成怎样的人间地狱。”
面对沈毓真的话,崔知明却冷笑一声。他一边踹开那些教徒的尸体一边高傲道:“人间地狱?这天下都是我的,我当然是想怎么搞,就怎么搞的!”言罢,他重新找回攻势,猛地冲沈毓真冲过去。
沈毓真冷静迎招,一阵刀光剑影之下,不过几招,刚刚还找回攻势,自信满满的崔知明,却像是发现了什么一样,露出惊讶的表情来。
“你这是什么招式!你从哪里学来的!”他显然大为震惊,对于沈毓真这前所未见的招式,更是逐渐乱了阵脚。刚刚那些攻势也全部不攻自破了。
沈毓真看着有些慌乱的崔知明却并没有想要解释的意思,显然他已经不屑于去解释,面对崔知明的慌乱,他的攻势显然也更加猛烈,这让崔知明愈加措手不及起来。
眼下,那些红莲教徒已亡命,他再也没有可以当做挡箭牌的人或者事物。他想要逃,可沈毓真却封了他的路,崔知明不过几个挣扎之间,便已经被沈毓真擒拿扣在地上,手中索命的长剑眼见就要冲着他的脑袋落下来——
“慢着。”
千钧一发之际,周君之冷静的声音却再度响了起来。沈毓真脸上一怔,落下的长剑顿时偏了方向,斩钉截铁地落在了崔知明的耳畔,入木三分。
崔知明劫后余生,他喘着粗气不可置信了好一会儿,才终于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看向一边缓缓走过来的周君之。
周君之全程都没有出手,像是在给沈毓真一个机会,也像是在给崔知明一个机会。眼下已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崔知明像是看到了最后的救命稻草一样,急不可耐地冲周君之伸出手去。
而沈毓真脸上的表情却有些平静地古怪。他显然并不理解周君之的行为,但却并没有质疑,只是平静地看着对方走过来,而自己并没有什么动作——他还将崔知明扣在地上,手上的力道也没有放松。
“师兄……”崔知明哀鸣地看着周君之,妄图得到对方最后的怜悯。然而周君之的表情依旧平静,甚至有一种平静地可怕。他只是静静地,居高临下地看着崔知明,半晌才道:“你我师兄弟一场,我也一直把你当弟弟来看待。可今时今日,却已经大不相同了。”说着,周君之缓缓拿起手中的长剑。
这长剑光芒耀眼的很,落在崔知明的眼中,却是断头台的刀光。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周君之,一瞬间他浑身颤抖起来,语无伦次地悲鸣道:“师兄我错了!师兄,师兄……师兄是看着我长大的,师兄眼里一定有我。师兄不会杀我的,师兄我错了,师兄——!”
然而周君之充耳不闻,面色平静到冰冷,道:“某没有什么能送你的,便送你最后一程吧。”
霎那间手起剑落,但听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一切都戛然而止地归为了宁静。
长剑穿透头颅,将那副死不瞑目的狰狞钉死在地。
崔知明大睁着双眼和嘴巴,可那双眼涣散,嘴巴里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了。四面寂静无声,唯有剑阵的嗡鸣落在心田,仿佛静默的丧钟。
沈毓真目不转睛地看着这具已经了无生气的尸体,他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像是做梦一般久久不能平静。好一会儿,在他确认了崔知明确实已经死了,这具身体再也说不出话,再也动不了的时候,他才有些恍惚地松开了崔知明这已经软绵无力的身体。
颓败的尸体瘫软在地上,仿佛生命从未来过一般。
沈毓真一时百感交集,话也说不出来。周君之更是比他更加沉默,好一会儿,他才堪堪松开了手中的剑。只是这么一松手,周君之的身体却忽而踉跄了一番,眼见着就要往一边倒去。
沈毓真心中一动,顿时眼疾手快将周君之扶住了,只是他这么一伸手,才猛然发觉周君之眼下的身体状况似乎不大对。
“师兄?怎么这么凉?!”沈毓真大为震惊。他扶着周君之的手腕,却不想这原本温润的手,此刻却像是入了寒冰一般冷彻。多年未见后的相逢居然是这样的场面,沈毓真心中怎能不心惊又心急。
倒是周君之叹了几口气缓和了一番,才白着脸淡淡说了一声“不碍事”,目光倒是还落在崔知明的尸身上,像是在回忆什么似的,眸子的光颇为感慨和破碎。
“他五岁的时候来乾元观的……”周君之回忆起来,“来的时候才这么大,也不爱说话,总是低着头,像是总是在犯错误,做事都是小心翼翼的,说话时的声音也很小。”
这显然是属于崔知明的回忆,沈毓真知道周君之现在心中定然不好受,亲手杀死了自己从小带大的师弟,换成别人也一样不好受。因此沈毓真并没有打扰,只是扶着周君之,听他慢慢地讲。
“大约也是因为他是皇家的孩子,也不太会做事,最开始来的时候衣服都穿不好,总是被比他大的孩子们欺负。”周君之眨眨眼,神色没落又悲哀,“那个时候我总是担心他会不好过,经常回去照顾他,教他洗衣服、教他练武、教他识字,怕他心情不好总是给他讲故事,陪着他。渐渐也能看到他笑起来,那时候他笑起来很可爱,还有两个酒窝……”
周君之抿着唇闭了闭眼,任谁也不会想到,十几年的相处,最后会是这样的结局。
像是叹息一声,周君之却又有些患得患失起来。他有些无措地看向沈毓真,求证一般道:“毓真,我是不是做错了?”他显然因为怀疑什么而不安起来,“我是不是,不够资格当这个大师兄?我甚至不知道崔知明他是什么时候有的这样龌龊的心思,我甚至不知道,他原来被弟子们的关系会那么坏……”
这种不安让周君之惶恐起来,仿佛长久以来的信念即将崩塌一般摇摇欲坠。而他落在沈毓真的眼中,又何尝不是一种心碎。看着忐忑的周君之,沈毓真将对方的肩膀搂地更紧了一些,道:“如果师兄觉得自己做错了,那就让我来监督师兄吧。”
这样的回答让周君之有些不解地看向对方。这一抬头,却见沈毓真的眸子里目光坚韧而笃定,这个已经成长的少年,带着一身沉稳可靠的气息,包容下他眼中那个狼狈的自己,又认真道:“我来监督师兄,我相信师兄一定会做得更好,乾元观也不会再出现第二个‘崔知明’。”
往事不可挽回,人死不可复生。即便再多的过错,也随着人死灯灭一笔勾销。周君之也是习武修道之人,自然明白沈毓真的意思。他闭上眼哀叹一声,像是卸掉了全身紧绷的情绪一般,终于有些疲惫地靠在了沈毓真的怀里。
“毓真……”周君之开口唤他,似乎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换成一声哽咽,似乎是想要哭泣一样。这让周君之顿时又抿紧了嘴唇,不敢发出什么声音来。
沈毓真看着深沉呼吸的周君之,他明明在平复自己的心情,可脸上的表情却像是要哭出来一样崩溃。他心中亦是痛惜,只能将人搂得更紧一点,安慰地拍着他的肩膀,用温暖的手掌握住他有些冰冷颤抖地手。
“没事,没事的师兄,没事。”他极力安抚着周君之的情绪,“想哭就哭出来,没什么可丢人的。师兄,我在这里。”他说着,又偏过头去,在周君之的发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或许是这一个吻让周君之彻底崩溃了,他哽咽一声,吐出一口浊气,低头的瞬间有两滴眼泪滚落了出来。
冰冷的泪水落在冰冷的手上,如寒风一般刺进每一个骨缝里。
沈毓真温柔地看着他,抬手将那些冰冷一一擦去,粗糙的手指拂过周君之的眼角,带走那些心碎的泪水。
“哭吧,没事,我在这里。”
实际上沈毓真并不会说什么安慰的话,他能做的也只是陪伴在周君之的身边,给他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给他一个温暖结实的怀抱,给他一个温柔的吻。
然而这样温存的时光并没有持续太久,那具被钉死在地的尸体,却忽然发出一声诡异的声响。
像是僵死的骨头被强行扯动,以至坏死的关节不能承受而发出崩断的碎响。这令人牙碎的心惊胆战的一声,顿时将众人的目光重新落在了“崔知明”的身上。
他确实是死了,血都已经将土地染红了,身体都已经冰冷了下去。可即便如此,这具尸体却像是被什么人操纵了一样,他的四肢百骸正在一个不正常的角度弯曲,像是一个失控的提线木偶一样,挣扎着想要重新获得生命。
而它的脑袋还被钉在地上,这就导致这具尸体在以不正常的角度挣扎着。
这诡异的一幕顿时让沈毓真心中警钟大作,忙不迭搂着周君之又后退了几步。周君之也是颇为震惊,眼看着这具不正常的尸体,他心中的哀伤也瞬间一扫而空了。
没有人知道崔知明的尸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生前曾入红莲教,更没有人知道他是不是在红莲教学习了什么邪术,即便他已身死道消,这具凡胎肉身依旧蕴含不为人知的神秘力量。
一时间没有人敢轻举妄动,而这具诡异的尸体,在挣扎一番后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摆脱钉在头颅上的长剑后,终于重新安静地躺了下来,只是那张僵硬的嘴里,发出令人胆寒的嘎嘎声。
那是牙齿碰撞的声响,它的嘴像是木偶开合的开关一样生硬地蠕动着,而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依然涣散地大睁着。
“咯咯咯……”它发出一阵阴森诡异的笑声。那不是崔知明的声音,准确的说,它不像是任何人的声音,而像是来自地狱的低语,只要听见一个音节,就仿佛有诅咒落在耳朵里一般。
而这样令人心惊肉跳的声音,却显然想传达给他们一些什么。它目不转睛地看着周君之与沈毓真两人,恶魔一般的嘴字正腔圆道:“周君之,你以为这就完了吗,咯咯咯,周君之,我不会放过你的,我不会放过乾元观的,咯咯咯。周君之,你个虚伪小人,你就应该随我一同下地狱,咯咯咯……”
然而它的话很快便被打断了,沈毓真显然比周君之更听不下去这些话,他手中的长剑一掷,准确无误地一剑切断了尸体的脖子。
恶魔的嘴一时间像是被破坏了一样,发出一连串咕噜模糊的气泡声。而随着脖子的切断,它的身体也诡异地痉挛了起来。像是被切断了生命之源一样,它的四肢百骸无力挣扎了一番,最终却只能无能为力地归于了死寂。
可那颗头颅却并不安生,那张嘴巴甚至还在挣扎。在短暂的一阵咕噜声后,这干瘪了生命力的嘴唇,依然顽固不化地诅咒着。
“……乾元观,乾元观,不得好死……咯咯咯……你们以为这就完了吗……咯咯咯……你们最好去去前面的广场上看看……咯咯咯……玄教……咯咯咯……”
噗嗤——
不过很快,这张魔鬼的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了。平静而愤怒的沈毓真已经走上前来,给了这颗不安分的头颅最后一脚。
这一脚沈毓真用了十成的力,以至于最坚硬的骨头,都在他的脚下被踩的四分五裂。一时间,尸骸的五官崩散了,各种乱七八糟的红白液体流了满地,那张嘴也碎成了一块一块,终于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如此骇人的场面,所有人顿时都大气不敢出,生怕这具诡异的尸骸再做出什么惊人之举。然而这一次,尸骸终于安静了下来,在长久的死寂之后,沈毓真才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目光从这具四分五裂的尸体上转过,看向身后的周君之。
“广场?玄教?发生什么了?”
他刚刚赶回来,哪里知道乾元观最近发生了什么。
周君之此时也已经平静下来,他擦干了自己的泪水,神色变得严肃起来。面对沈毓真的询问,他回答道:“前些日与玄教约定,今日在乾元观广场上进行比试。”玄教近年来的嚣张,沈毓真游走江湖也是知道的,只是他没想到两教会做比试,不免有些吃惊,
可他还未再仔细询问,一阵急促的钟声顿时惊起林中一众鸟兽。
这是乾元观用于预警的钟声,当年沈毓真劫狱,这钟声也曾敲响过,只是如今这钟声的频率同劫狱的频率不同。周君之顿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广场上,是玄教的人!”周君之赫然说道。
伴随着急促的钟声,乾元观的广场上气氛极为凝重。
岳以观面色沉静如水,手中的长剑已被鲜血浸了半截,此刻还滴滴答答落着血花。他身上的衣服已划破了许多口子,脸上更是落了血迹,整个人看起来颇为狼狈,但腰板倒是挺直的很,显然骨气硬朗。
就在刚刚,原本平和的比试现场,一名玄教弟子忽然发难。在友谊第一的原则下,毫不留情将乾元观弟子打成重伤,随后又出手重伤两名前来阻止的玄教弟子,最后更是将矛头指向了无辜的围观弟子们。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发生,在事情还未到最糟糕的地步之前,白长老及时出手,以法阵护住弟子们的性命。而岳以观更是直接掠到台上,同这名发疯的玄教弟子对战起来。
可岳以观这一出手便知道,这玄教弟子所用的招式,同玄教本门心法并不相同。他出招诡异,角度刁钻,即便岳以观剑法卓然,甫一上来也不免吃了不少亏,因此受伤流血也是在所难免。
好在场面很快便控制了下来除了岳以观的牵制,白长老又命众多弟子在其周围组成法阵,这名发疯的玄教弟子,眼下是插翅难飞了。
面对岳以观的铮铮,面前这个玄教弟子却露出一种诡异的表情,好像他已经不会管理自己的脸了一样。他的眼睛、鼻子和嘴巴似乎都分了家,正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他,道:“想不到你们乾元观的人,骨气还挺硬。”
岳以观冷哼一声,复又皱眉道:“哪儿来那么多废话,你根本不是玄教的人吧。”说着,他看了看倒在一边唉声痛苦地两个玄教弟子,“我可不记得,你们的柳教主教过你们这样的功夫,连自己的人都要打。”
那玄教弟子道:“怎么不会呢,怎么不会呢,学艺不精可不是就要挨打吗。”说着,他的身体却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向岳以观攻了过去。
岳以观并未被激怒,刚刚他已经吃了不少亏,如今看着对方的攻势,已经对其招式套路基本掌握,因而对于对方这一剑,他并没有急于应对,而是以柔克刚,以退为进,将对方的攻击轻易化解。
玄教弟子吃了一惊,似乎没有想到岳以观可以在这么短的事件内看清他的套路,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再出下一招,就已经被岳以观见招拆招,反作用于他的身上,将这玄教弟子甩了出去。
这一甩出去,白长老所布的阵法顿时生效。数道蓝色剑光组成密密麻麻的剑网,将玄教弟子困于其中,只要他稍有动作,恐怕就会被其中一柄剑光刺穿要害。
面对生命威胁,玄教弟子终于安静了下来,只是他的表情还十分诡异,两个眼珠子甚至都在向不同的方向打转。他虽然没有了动作,嘴巴里却发出咯咯的瘆人笑声,道:“原来乾元观就这点能耐,连玄教的人都打不过,还自称国教呢,丢人现眼。”
他明明输了,却还在这里呈口舌之快,实在令人反感。岳以观皱眉看着他,复又看向一边的玄教弟子,厉声问道:“请问,这是怎么回事?”
他声音低沉,显然已是到了隐忍爆发的极限。而那被问到的玄教弟子——也是这次比试的领队——此刻却已经呆滞在原地,仿佛根本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面对岳以观的质问,领队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起来。
“我,我不知道……”领队惶恐起来。
玄教虽然明面上叫嚣着腰取代乾元观成为国教,可到底也只是停留在口头,除了传教之外,并没有太多动作。这一次比试,也不过是乾元观不堪其扰,两方又想看看对手到底有什么本领,因此虽然是比试,却也是试水,本就没想打出什么名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