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安提却走上前,抓住了宗霆的手臂。
她抬起头,深深看向宗霆,打量着自己兄长淡漠的面色,眼里升起一股浓郁的不解和焦急:“——哥,你和他,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太子要那么着急地抓到那个绑匪?”
……她果然天生遗传着宗家人特有的敏锐和警觉,仅凭只言片语,就猜到了很多东西。
她抓着宗霆的手臂,手指用力到发白:“你们到底怎么了……明明他不久之前,还来找过我。”
宗霆猛地低头看她,双目深邃黑沉:“——他来找你?”
宗安提有点难过地看着他,缓缓点头:“两个月前,他和我打过通讯,他问我知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小孩,他说准备和你去申请领养一个——还找我问了我们在B-898C上住在哪,说以后想和你过来一起看我……哥?”
宗霆身形摇晃了一下,他摇摇欲坠,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一把扶住了门框。
他不知道……
他居然从来不知道……
他听过兰沉说想要和他一起去领养一个孩子的计划,但他没有想到,兰沉居然真的认真地考虑过这件事,甚至还去找了安提……
他从来不知道,那个时候的兰沉都在干些什么。
在兰沉摔下楼梯之前……他真的,真的从来没有关心过兰沉哪怕一次。
而直到兰沉那天颓丧又小心翼翼地来找他的时候,他是怎么对待兰沉的呢?
他甚至都不想见到兰沉泛红的双眼,他不想看到那双湿漉漉的眼睛。
所以他只是随手拂开了兰沉想要拉住他衣角的手。
他站在楼梯口,看着兰沉因为没有站稳而向后摔倒,惊恐地睁着眼睛,还在向他伸出求救的一只手……
他当时就站在地狱的边上,亲眼看着兰沉掉下深渊。
他看着兰沉摔下楼梯,摔到爬都爬不起来,从耳朵里流出嫣红的鲜血……染红那一片地毯。
他都想不出,自己为何能够那么冷漠而镇定地,看着兰沉在他眼前,躺在地毯上,努力地想要抬起手指,靠自己站起来。
……而那个时候,洛特斯正走进客厅,好奇地看着他,和地上的兰沉。
刺目的鲜血,凝成今天向他开枪的一颗子弹,终于直直射进他的心脏。
几个月前兰沉张开的那把巨弓,在风中发出微响。
他浑身的血液都在发凉,连自己都不曾察觉自己的手早已发颤,心头血在迸溅,狂烈而痛苦地想着——
你怎么不去死啊,宗霆?
作者有话说:
下一波继续殴打大壮。
大壮的回忆里,有些片段并不属于这个星际时代~
*:“……而首当其冲的是我,我早已深知。”化用自《荷马史诗·伊利亚特》第六卷:“首当其冲的是我,是我赫克托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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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弓拉开, 弓弦回落,尤自颤动如同琴弦被拨响。
而箭矢穿过时间,从几个月前兰沉的手中, 深深射入他的心脏。
原来这才是那支箭所要瞄准的位置。
当兰沉哭着在他怀里,质问他“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啊?”的时候, 宗霆并没有想过,这支箭,会如此深刻而用力地穿透他的身体。
现在,他只能在旁人的关切声中低下头, 愣愣地看着胸口这支无形的箭矢,看着它的尾羽被自己心脏的搏击带动,发出微颤。
箭镞绞入血肉,胸膛中早已鲜血淋漓。
……你怎么还不去死?
你因为自私、因为刚愎、因为武断,选择亲手摧毁掉一个无辜的灵魂, 你把这个灵魂推进地狱,你看着他在地狱中挣扎向你求救, 可你却只是漠然地,向他看了一眼。
你看着兰沉一次次试图讨好你, 哪怕是在离婚后,他也依然常常用一双欲说还休的眼睛看着你, 时不时还能从中发现那一点点小心翼翼的乞求, 他还在努力地想藏住对你的爱意, 可你总是视而不见, 总是退后,总是给他希望, 又很快给他绝望。
你一次又一次推开了他……
在楼梯上, 在路灯下, 在阳台上。
兰沉就这样在你眼前一次次坠落。
可你一次都没有拉住过他。
他的手一次又一次在你手心中擦过、分开、然后远去。
宗霆扶着门框,慢慢伸手,捂住了胸口的这支箭矢。
他终于发现,他是直到兰沉被他摔坏的这一刻,他才想要过去,把碎掉的兰沉再拼起来。
……可是,兰沉却已经再也,不想跟他回去了。
宗霆捂着心脏部位,想要把这支箭拔出来,却发现它似乎都快要与他的身体融为一体。
他的手指穿过了无形的箭身,他碰不到它,只能眼睁睁看着它,随着他的心脏一起泵动。
难怪这是Enigma的诅咒。
他生来就有的,来自于命运的诅咒,是会让他即使这样中着一支箭,也无法用死亡逃脱自己的罪愆。
“将军……”
众人看他神色不对,忙都过来想要扶住他,可他却拂开了所有人的手,只留下鲁西迪还能搀住他的胳膊,让他不至于在众目睽睽下倒在门口。
鲁西迪皱着双眉,仿佛竭力隐忍,绿色双眼中一片兵荒马乱。
宗霆沉沉地看着他的表情。
他像是早已预知到什么,有某种越来越强烈的预感,驱使他开口:“你还有什么没告诉我?”
鲁西迪吃惊地愣了一下,似乎没预料到宗霆还会问这句话,立刻慌张摇头:“不,没、没什么……”
可这个不过二十出头的青年从来都不是说谎的料。
他也是努力掩饰,就越是处处破绽。
宗霆原本还只是直觉对方在瞒着他什么,现在就已经确定,鲁西迪在向他藏着着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
“我提拔你做我的副手,不是为了让你对我有所隐瞒。”
宗霆压着声音,抓住了鲁西迪的领口:“告诉我……是什么?”
鲁西迪仓皇无措,拼命摇头,磕磕巴巴地还在嘴硬:“不,真的没什么事……将军……您要不还是、还是先回病床上……”
“告诉我。”
宗霆没有放开他,哪怕周围的军官和医护们都试图上前让他松手,可他就想着魔一般执着,抓着鲁西迪的领口,指节都攥到咯咯作响。
鲁西迪到底还是没办法违抗他的命令。
军人的天性就是服从,作为下属,他实在没办法顶着宗霆的给他的压力,继续把谎言坚持下去。
鲁西迪干脆破罐子破摔,闭上眼睛,一口气说道:“您的家庭医生昨天辞职了,这是他给我的辞职文件和一些报告,将军……您要不然等几天再看……”
他从口袋中拿出几张被他折得皱巴巴的纸张。
宗霆接过文件,一张一张,慢慢地翻起来。
他的眼神一行一行地扫下去,与此同时,那个不详的预感终于被打碎,在他眼前破开,溅了他一身的鲜血。
第一页,是修泽·杜兰特的辞职信。
他感谢宗霆的赏识,能给他这样一个机会进入府中供职,但他直言自己并不是一个称职的医生,甚至,按照帝国的医护法律,他是有罪的……
他的罪行,是他选择了隐瞒下他所知道的一切。
而他隐瞒的那一切,就在这封辞职信后面的几张薄纸上。
第二页,是修泽所做的医疗记录。
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纸张陈旧又不规整,上面的字迹也显得仓促而潦草。
3月18日。医疗记录。
病人主诉失眠多梦、情绪低落,实查皮下毛细血管破裂,多处紫癜,属不可抗力损伤。
医疗修复仪治疗。
4月7日。医疗记录。
病人失眠严重,伴有心慌、乏力、反应迟缓症状。身体软组织挫伤。
医疗修复仪治疗。给药治疗。
5月29日。医疗记录。
医疗检测仪结果各项指标偏低。病人失眠症状未见缓解。身体软组织挫伤、多处紫癜。
考虑暂停用药治疗。
6月11日。医疗记录。
……应诊断为抑郁症状。给药治疗。
6月24日。医疗记录。
睡眠障碍。记忆困难。思维迟缓。体重持续减轻。
给药治疗。不考虑采取其它措施。
8月8日。医疗记录。
他应该好不了了。有强烈自杀倾向。
采用给药治疗(划掉)
是否需要干预?(划掉)
更换其它种类药物。
9月15日。医疗记录。
多处软组织挫伤。有内出血和颅内出血可能。
医疗修复仪治疗。
9月16日。医疗记录。
确诊为听觉系统神经中枢器质性异常。听力障碍。
人工更换神经中枢?暂持不确定意见,手术存在风险。
考虑人工耳蜗植入,内置神经传导功能,手术风险较低。
9月26日。医疗记录。
病人今天第一次自杀了。
9月27日。医疗记录。
耳蜗植入手术很成功。其余症状未见缓解。已对接心理治疗医师。
有什么用?会有用吗?(划掉)
10月28日。医疗记录。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此处文字被反复划去,几乎变成一团乱麻)
尘埃辐射症。中期。已可见全身感染。
应立刻转移至大型综合医院。(文字再次被划去)
他让我不能告诉任何人。
他让我帮他保守秘密。从今天起,我就是他死亡的共谋者。
我成了杀人犯。
11月20日。
内脏大出血。失血性休克。
他让我说是胃出血。
我该如何隐瞒?我没有选择的权利了。
我就是凶手之一。
医疗记录就停在了这一天。
最后一行的“凶手”两个字被修泽写得穿破纸张,像满嘴尖牙的怪物,张开嘴,就要吞噬掉一整张纸。
宗霆安静地,看着这张纸,目光在那五个字上,长久地停驻。
向来镇定而冷静、看起来一成不变的表情,第一次,变得愣怔而恍惚。
他看着那五个字,好像要用目光在纸上烧出两个洞,好像只要再多看一眼,再多看几眼,它们就会自己从纸上淡去,就会自己变成什么不痛不痒的别的名词,而不是这血淋淋、冷冰冰的五个字。
……怎么,会呢?
他的兰沉。他的妻子。他的,被他亲手推下地狱的爱人。
原来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要永永远远地离开他身边了。
到底是什么时候……到底是什么时候……
宗霆握着这张纸,手指托着轻薄到像蝴蝶般的纸页,指尖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地发抖。
他忽然像被人迎头一击,哪怕是在战场上他一个人面对着虫族和叛军的千军万马的时刻,他也没有这样,从心底油然而生的冰冷。
他的妻子。
——他的妻子就快要死了。
而他根本从未察觉过,他的妻子正一点一点离开他。
那支箭深入心肌,箭镞在他的心脏上绞动,硬生生在他的胸口,绞出一片鲜血淋漓。
他苍白着脸,目光一下从纸页上抬起,直勾勾地看向前方。
——不,绝不,他不会允许,这一切发生!
他不会允许兰沉离开他,他不会有允许兰沉敢用这种方式离开他,谁允许的这一切发生,谁允许兰沉秘而不宣地,策划着这场逃亡?
只要他不允许,那哪怕兰沉逃到宇宙的最深处,逃到中微子爆炸诞生的边缘,他也一样能把他找回来!
他要把兰沉找回来。他要把兰沉找回来。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是付出他的生命。
宗霆脑海中,只有这一个声音。
他抬腿就走,周围的人纷纷上前,想要拉住他,他们都惊恐地向他摇头,有人在含泪恳求,有人在哀声求他回去……
他全都不予理会。
他是这个帝国唯一的Enigma。哪怕他倒下了,哪怕他重伤躺在那张病床上,他也还是无人能及的唯一一个Enigma。当他想走的时候,谁又能拦得住他?
他麾下的军官们也开始加入阻挡他的队伍。
这些年轻的Alpha们都是军队中最矫健英勇的战士,可当他们面对宗霆,却竟然没有一个人能拦得住他,他们挡在宗霆面前,他们拉住宗霆的手臂,他们向宗霆出手……却全都失败。
他们只能全都站在宗霆身后,眼睁睁看着宗霆在走廊里——狼狈地扶住了墙壁。
这个帝国的战神,伯利恒光辉照耀下的利刃,常胜不败的传说,就这样在众人的目睹中,跌跌撞撞,一步一步地踉跄,仍执着地往走廊出口处前行。
他走一步,摔一步。
好几次半跪倒地,单手撑着墙,又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那向来纤尘不染的黑色军装上,第一次沾上了灰尘。
白手套扶住墙。
浑身尚未愈合、深可见骨的伤口都在崩裂流血。
滴滴答答地从他的军装里沁出。
甚至脚底下都是一路血滴。
还是宗安提第一个冲了过去。
她哭着抱住宗霆的手臂:“哥!你别这样了!哥!”
她把宗霆拽得站都站不稳,朝身后那些人喊道:“你们愣着干嘛啊!快过来按住他!!”
直到这时,众人才仿佛惊醒般,忙跟了过去。
他们齐齐上前,齐心协力地按住了仍在挣扎的宗霆。
好几个医护一起按住他的左臂,鲁西迪和另一位军官则按住他的右臂,他们仿佛在生擒一头重伤的猛兽,可这头猛兽,却拼了性命地想从他们手中离开。
宗霆被按倒在地,从喉咙中发出嘶哑的低吼,眼神不甘地看向头顶所有人的脸——
随后再次陷入一片长久无垠的黑暗。
“嘀——嘀——嘀——嘀嘀——嘀嘀——”
军部医院的某台心医疗监护仪上,突然开始发出心率正在急速降低的警报。
随着监护仪显示屏幕上那代表临危情况的曲线开始变得平缓,逐渐指向失去生命特征,蜂鸣警报声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响。
曲线波动,尖峰距离逐渐拉长。
指示线开始降到红色以下。那是心跳已经停止的信号。
“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
生命曲线最后一记挣扎般地突然大幅度波动,随后迅速变成了一条直线。
一条死亡的直线。
“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
作者有话说:
虽然大概没有人记得……其实第三章 的结尾我就写过兰沉射出了一支箭2333而且那支箭在第三章结尾都是没有射中的状态,现在终于给大壮扎上了,嗯!
陆昂不是在泡澡,是火葬场才刚开始呢……
明天周末继续万更过大剧情!希望大家能多多支持~
目前的话这个月保证周末万更把,工作日底3k争取双更(因为作者现在是和兰沉之前一样的状态每天学得想死还要赶各种due崩溃了真的崩溃了),营养液多多加更多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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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监护仪的警报声立刻惊动了值班医护。
病房门被撞开, 医护们冲进这间特护病房,匆匆将病床上即将失去生命体征的女性病人送上抢救台。
无影灯大亮。心脏除颤器接通电源。手术手套被覆盖上双手。
“准备紧急抢救程序!病人心跳已进入暂停状态,心脏除颤器给我——”
光滑的心脏除颤器被重重按下, 这具饱受摧残的身体在电源的电击下开始手脚抽动。
一下。两下。三下。
“有反应!脑皮层神经波动还在——”
心脏除颤器继续按压,手术台边的医生额头浮出一层汗水, 随后心电监视器上的指示线终于一跳,划出一道尖峰。
“有心跳了!病人的心跳在恢复!”
”马上注射C6H吡拉西坦混合剂——针管给我!准备在生命维持机上灌入强心剂!”
抢救室内一片兵荒马乱,犹如在进行一场战斗。
他们正在与死亡搏斗。
争分夺秒,每一刻都悬在生死之间。
死神已架好了镰刀, 随时恭候在抢救室内,等待着将抢救台上的女人带进死亡的迷雾。
无影灯长明。汗水和呼吸都被灯光的热度蒸发。
医护们神情焦灼,动作紧张却也井然有序。
而生命监护仪上,那条曲线正在逐渐上下勾勒,开始拥有高峰与低谷。
“暂时稳定下来了, 先送进维持机——病人是谁的家属?赶快去通知家属吧,她现在这个情况, 进了维持机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抢救医生好不容易能有一线喘息之机,一边擦着头上的汗, 一边问旁边的护士。
那护士赶快翻了翻手中的医疗日志,随后声音立刻发紧:“——是、是上将的家属……我现在要去通知将军吗?”
“啊?”
医生愣了下, 扭过头, 拆手术手套的双手僵在半空。
夜色明澈, 秋夜星空闪烁。
从高空中向下望去, W区密密麻麻的棚户住宅区和蜿蜒其中的小径,仿佛在大地上亮起了一条灯做的星河。
——如果不去看那辆打破了这一副静谧景象的重型机车的话。
机车的引擎声轰鸣作响, 如同凶悍的野兽嘶吼, 双涡轮发动机启动, 飞行动力叶片高速旋转,在机车尾部拖出一条长长的亮蓝色焰光。
油门踩到底,引擎声爆破,像在宁静中扔出一颗炸弹,“轰“的一声炸开夜色,将凝结在高空中的云层都轰成了水汽。
兰沉坐在这辆大摩托车上,背朝前,脸朝后,抱着埃德加的腰,在狂风中发出惊呼:“你干什么——啊啊啊啊啊啊——!”
实在是——爽飞了啊啊啊啊啊!!
摩托车在夜空中狂奔,与狂风作对。
夜风已不再温柔,而是呼啸凛冽,吹在身上像刀子在卷,然而正是这种无着无落、极速狂飙的危险感,顷刻间点爆炸肾上腺素,浑身的血液和大脑都在兴奋颤抖——
像是在狂飙中逼近死亡,贴着死亡的头皮跳舞。
极度危险,带来极度战栗和快乐。
他兴奋得双脸通红,抓住埃德加的夹克领口,被狂风吹得头发丝乱飞,双腿努力夹紧车座,与埃德加紧紧相贴。
埃德加嘴角勾着一抹笑,弯腰弓身,双手扶住车把,右手再次往下拧,持续加速。
机车轰响,在夜空中超越音速,飞出音爆声,都快把兰沉还完好的那只右耳也要震聋了。
而他们身后,酒馆里追出来的人已经开着飞行车,被他们拉得越来越远,逐渐成为夜色中一个个模糊的小点。
埃德加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单手按住兰沉的背,在风中低声道:“小心,老婆。”
他冲兰沉笑笑,拉开夹克,从夹克里拿出一副防风护目镜,戴在兰沉头上,又用手包住兰沉的耳朵,问:“还听得见我说话吗?”
兰沉隔着护目镜瞪他,埃德加低低地笑出声,用单手抱着他,把他按到自己胸口,“又瞪我。”
兰沉嘀嘀咕咕,贴着对方的胸膛,整件夹克里都是淡淡的烟味,肌肤传来的热度烘烤双颊,比外面温暖得多。
他们在月夜下私奔出逃。
机车卷动气流,风速裹挟心跳。
危险又浪漫到不可思议。
然而很快,机车飞过夜空的扰民声音终于惊动了区域警方,远远地,在夜空中有闪着红蓝双色警灯的飞行车朝他们跟过来,一路缀在摩托车后。
飞行警车的大功率播音喇叭还在朝他们喊话:
“前方车辆请注意,你们已经涉嫌违反航线驾驶和严重超速,立刻停下——”
埃德加“哈哈”笑了一声,把脑袋搁在兰沉肩膀上,微笑道:“警察来抓我们咯。”
兰沉装作着急,从埃德加的夹克里钻出来,护目镜后的视线看向那几辆警车,“他们追得上我们吗?”
埃德加嗤笑了一声,转过头,在兰沉鼻尖轻啄一口:“别小看你男人。”
他仍然是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他压下下颌,眼神看向前方,身体前倾,右手更加用力地拧动油门手柄。
飞行机车速度仪表盘指针颤动着向右侧不停旋转,一格一格地加速:三百五十米每秒、四百米每秒、四百五十米每秒——
高空追逐,速度突破极限,警察飞行车同样也一直在加速,却也一直都追不上他们,甚至连播音喇叭的声音都被他们抛在身后。
埃德加的身体下压,兰沉随之往后仰,几乎就要躺倒在摩托车上,他下意识抬起双腿夹在埃德加大腿上,埃德加在风中发出轻笑,低头亲吻兰沉飞扬的头发。
与此同时,警方飞行车上,今晚轮值的某名警员愤愤地锤了下中控台,死死看向空中已经和他脱节的目标,拎起对讲机,开始向地区警方调度中心请求援助。
“呼叫指挥中心!呼叫指挥中心!13区附近有超速行驶车辆涉嫌逃脱追捕,我们需要飞机支援!坐标已经发送,需要尽快抵达。“
指挥调度中心接收到这名警员的请求,立刻派出一架空闲的高速飞机前往坐标位置,参与这一场飞车追逐。
超音速飞机很快加入了追赶埃德加和兰沉的行列。
高速飞行的飞机不断向他们靠近,从飞机上投射下来的锥形灯光照在他们身上,黏着在机车尾部,他们的身影在夜空中一览无余。
同时,飞机上的播音喇叭也开始重复那一套让他们减速停下的官方说辞,飞机尾气喷出,引擎运转的震响和喇叭里传出的AI语音播报声交织在一起,嘈杂到震耳欲聋。
“飞机来了。”兰沉看到了头顶的飞机,紧张地舔了舔嘴唇。
“别怕,”埃德加含笑看了一眼头顶上方的光柱,“老婆在害怕吗?”
兰沉马上道:“谁害怕?”
埃德加挑眉:“不害怕那还抱我抱得这么紧?”
兰沉从护目镜里翻他白眼,埃德加笑得胸腔震动,又把身体往下压一点,揽住兰沉的脑袋:“准备好,我们要减速了。”
他左手下压,转动刹车柄,摩托车速度急降,整辆机车都像在空中下坠般,直直往地面冲去!
犹如从灌满穿堂风的悬崖之上跳下,他们急速下坠,耳边风声猎猎,俯冲的失重感让身体近乎轻盈,在狂风中被重力牵引,流星般飞向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