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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区, 鲁米利亚皇宫。
天空塔上层的某间房间内,皇室工作人员、侍从正分秒必争地准备着直播所需要的一切物品。
女仆们将那张雕花木桌擦了又擦,镶嵌着贝母的桌面反射出闪亮的光芒, 有人在椅子上仔细地放置好一个红色天鹅绒软垫,连软垫摆放的角度都经过精心考量。
众人全都胆战心惊, 生怕自己哪里不小心的一个疏漏,会让那不远处的皇子大发雷霆。
——陆昂撑着一根腋下拐章,面色冷淡苍白,英俊的眉眼如同被抽取出色泽的油画, 显得格外阴沉而暴戾。
他站得并不稳,临时穿戴的机械义肢与他的躯体尚未磨合,他也还没有完全适应他新身体的这一部分,总是感觉自己的左小腿仍然长在膝盖下面,抬腿时还有左脚在运动的幻觉。
即使使用过无数次医疗修复仪, 但幻觉中的疼痛依旧如同跗骨之蛆般纠缠着他。
疼痛深入骨髓,每时每刻, 都在他的神经中蔓延。
就像他的左心房上方,已被人放置毒药, 心脏的每一记泵血,都在向他全身动脉传递痛楚的剧毒。
医生战战兢兢地告诉他, 他现在所感受到的疼痛, 都只是大脑产生的幻影。
因为让他疼痛的那个源头——他碎裂成齑粉的左腿早已被截断, 他的身体上已经不存在任何让他痛苦、让他脆弱的东西, 可大脑却仍然宣称那条腿还存在,宛如幽灵般控制着他的痛觉神经。
陆昂知道, 从此以后, 他的余生都将与这种疼痛如影随形。
诅咒般无法摆脱。
……呵, 他的余生。
陆昂一想到这个词,就有些想笑。
他好像从爆炸那天起就成了行尸走肉,一个丢了魂的行尸走肉,又拿什么来谈起余生。
他看向那把高背扶手椅。
比起这间金碧辉煌的屋子,扶手椅略显得陈旧,椅背上的暗红色天鹅绒都有些褪色发白,却依旧被人无比郑重地擦拭了一遍又一遍,小心摆放在长桌后。
因为这把椅子,是历来每一任尤里乌斯家的君主发表践位演讲时,所坐的那一把。
上一次这把椅子出现在世人面前,已经是百余年前了。
“殿下,马上就要到时间了……”
宫内厅女官帕特里夏提醒他道。
陆昂面色森冷,自己拄着拐杖,一步一步走向那把高背扶手椅。
所有人都无声注视着他,没有人敢上前搀扶。
他们都就这样看着年轻的储君一瘸一拐地走到桌后,将拐杖放到一旁,吃力地坐下。
转播摄像头“啪”地开启,发出轻微运行的嗡鸣。
信号流正从这间房间里,传输向宇宙的每一个角落。
所有电视、光脑、大屏直播镜头被一齐切断,紧接着短暂的几秒暗蓝色空镜,画面最中央,是璀璨的金色尤里乌斯皇室徽章:以圆球体的“伯利恒星”为中心,绘有马车、长剑和海水纹路,盾牌边缘则是一只跃跃欲出的狮爪。
伯利恒正是帝都星所在星系的那颗主星,也是莱茵帝国的标志,象征着帝国的光辉将永不落幕。
几秒钟后,镜头中露出帝国皇太子英俊到让人屏息的脸。
年轻的皇子穿着簇新笔挺的黑色储君礼服,立领上用金线绣出伯利恒的光芒,斜佩蓝色缎面绶带,金色饰绪从第二颗纽扣垂落挂至肩章,天潢贵胄、煊赫非凡。
他仅仅是一个露面,就已不知道让多少人在屏幕前激动到尖叫。
帝国……实在已等待这位储君太久。
现任君主登基百年有余,早年间也曾励精图治,让帝国风光无限。
但随着后来,他连续失去自己的四个婚生子女,精力和健康早已大不如前,终于在皇后去世后一病不起,缠绵病榻,再也不问国事,只留下陆昂一个继任者。
这之后摄政王又独掌朝政,把持帝国大权十余年,民众心中其实也都早有怨言。
摄政王毕竟名不正言不顺,他凭什么成为帝国的无冕之君?
只有他们的皇太子,才是这个帝国,真正的继承者。
整个帝国都在等待着陆昂的到来……
而现在,年轻的储君已经到来。
他坐在直播的镜头前,抬眸看向镜头后的所有人,尤里乌斯家独有的午夜蓝双眼颜色浓郁而冰冷。
“我想你们一定在好奇,为什么我会在今天这个时候,突然出现在你们面前。”
屏幕上的储君缓缓开口,戴着白色手套的双手放在桌前。
屏幕外,兰沉定定地看着陆昂,仿佛没有察觉到埃德加走到自己身边。
少年看向电视机屏幕的神情十分认真,又有些意外,杏仁眼一眨也不眨地看着陆昂的嘴唇分分合合,从中吐出字句。
“——老婆,”埃德加在他旁边坐下,伸臂揽住他,“在看你的小太子啊?”
兰沉抿嘴不答,杏仁眼一直盯着陆昂苍白的脸。
……小学鸡,你怎么还变帅了!
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小学鸡这礼服一穿,帅气程度直接upup,以前还是个小屁孩,现在一看,居然也有点像大人了。
他兴致勃勃,看着这个好像变了个人一样的陆昂,赶紧又塞一根薯条。
“宝贝?”埃德加似笑非笑地看他,摸了摸他左耳上那个外置人工耳蜗:“这么快就坏了啊,幸好我给你找了个新的。”
他把那个长盒递给兰沉:“你看看能不能用。”
兰沉:哦!!新装备!
他接过长盒,也不急着打开,兴趣缺缺地“嗯”了一声,还在看电视里的陆昂。
“——因为我们正在遭受威胁。”
年轻的储君顿了一下,眼神愈发冰冷地看向镜头,好像穿过镜头,已经看到了某个金发暴徒的脸。
“十几天前,帝都星上的国防安全装置遭到全面泄漏,我们已经查出泄漏源的具体分布情况,也已经知晓接收泄漏信息的相关位置。帝国的权威不容亵渎,任何胆敢侵//犯帝国权威的别有用心者,都将收到我们毫不留情的反击。”
陆昂不疾不徐地,说出一个足以震惊全宇宙的消息。
“我宣布,从今天起,帝国将全面进入战时警戒状态。帝都星区域所有往来星际线路都将暂停,阿卡特星停止职能运行,所有进出帝都星的星舰、太空飞船、运输艇、接驳船都需要接受全方位排查,同时,帝都星上进行不限期戒严——”
酒馆里的所有人,都开始停下动作,转过头看向电视屏幕上的皇子。
“帝国将不遗余力地,寻找这个已越狱的通缉犯,”陆昂抬手,屏幕下方投出一张金发暴徒的入狱照片,“但凡能向官方提供有价值线索者,都可以收到一亿奖金,而如果谁能确认见到他——”
“就格杀勿论。”
陆昂死死看着镜头:“凡是能把此人的尸首带到我面前的人,我都会奖励他十亿现金,以及世袭侯爵爵位。”
兰沉:!!???
好你个小学鸡!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拿个一百万都抠抠搜搜不肯给,现在随随便便开口都是几个亿的事情,这差别待遇未免也太夸张了!!
就为了一个杏生活!!拿十亿!!
他辛辛苦苦地在那边演半天苦情戏,居然只能被陆昂v一百万!陆昂!你为什么要藏起你的实力!!难道你喜欢的其实不是我,而是杏生活!
这几个月的情爱与时光,终究是错付了!
兰沉心痛得快要不能呼吸了,如果不是情况不允许,他现在就想冲到陆昂面前当场表演一个掐死杏生活拿走十亿奖金,开玩笑,那可是十亿!
掐死个杏生活算什么,兰沉狠起来都能掐死自己。
他转头看向旁边的埃德加,眼神已经充分暴露想法。
……而有同样想法的,又岂止是他一个人。
酒馆里的许多人,都把目光,移到了埃德加身上。
屏幕上那张他的三维入狱照还在旋转着,清楚到每一根头发丝都纤毫可见。就算是瞎子,都能看得出来埃德加和照片上的人有多像,又或者说,他正是那个帝国储君要拿出十亿悬赏项上人头的逃犯。
这酒馆本就是鱼龙混杂的地下场所,来这里的人也大多背景复杂,大家都秉持着“你不犯我我不犯你”的原则,哪怕明知周围的人来历蹊跷,也都尽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都不想惹麻烦。
所以早已等上帝国通缉名单的埃德加,才能大摇大摆地在这酒馆里走来走去。
可现在要是在他的头顶贴上一个“价值十亿”的标签——
那什么原则,什么规矩,傻子还会管!
这他妈可是十个亿!整个W区的人口都还没十亿呢!
早已有人按耐不住,朝埃德加跃跃欲试。
周围人的眼神仿佛都是一匹匹饿狼,绿油油地盯着这块肥肉。
埃德加的笑容僵硬下去。
绿色的双眼带着几分轻挑和兴奋,转向兰沉:“怎么办?老婆,老公我好像要被人盯上咯——”
“快跑!”
他在兰沉耳边飞快地低声说了一句,紧接着就把兰沉的卫衣帽子一盖,罩在兰沉头顶,用胳膊夹着兰沉就往酒馆门口冲。
而子弹和各种武器也在眨眼间,朝他们飞来!
枪林弹雨之中,埃德加一手护着兰沉,单臂撑在一条长桌上跳起,躲开几发破空而来的子弹。
随即又就地一滚,滑过人群中的空档,借纷乱的人群遮挡住自己的身影,拉着兰沉,在一片混乱之中,跑向酒馆门口。
“都去追啊!别让他们跑了!”“快追!他们往门口出去了!”
“别跑!!”
人群喧嚷,高声呼喊着,都一齐冲向门口,成功在酒馆门口引发了连锁踩踏挤压事件。
而兰沉则被埃德加夹着,跑出酒馆,钻进了酒馆门前的一条小巷里。
埃德加脚步稳健,跑得飞快,兰沉只来得及抱住他的公鸡和那个长方形盒子,还什么都没看清楚,就被埃德加放到了一辆重型飞行摩托车上。
埃德加气都不喘,低笑了一声,让兰沉坐在自己身前,和他面对着面,低下头亲了一口兰沉的头发。
“老婆,坐稳点,你要和老公一起亡命天涯了。”
宗安提走出星际港的时候,看到远远地飞来了几辆军部飞行车。
许多军人正从车里下来进入星际交通港,而且还都全副武装。
她观察着那些军人的身影,心里升起某种不详的预感。
虽然她并未从军,但血脉中天生就具有宗家人特有的敏锐,十分容易察觉到潜藏的危险。儿时她就凭借着天生的直觉,躲过了好几次危险。
这种不详的预感越靠近帝都星,就越来越强烈,以至于让她的心脏都有些不舒服。
……又或许是因为从B-898C星赶来帝都星的这几天,她无时无刻不在担心着自己兄长的伤情。
才让心脏负担过重,开始向她报警。
收到帝都星上传来宗霆重伤的消息时,她其实并不惊讶。
因为她知道总会有这么一天。
她的这个哥哥,从军十余年,似乎没打过一场败仗,早已成了所谓的不败战神——可是天底下,怎么会有没吃过败仗的兵?
就算他是将军,是全帝国都仰望的神话,可宗安提就是知道,总有一天,他一定会打一场输得一败涂地的仗。
宗安提坐上前往军部的环形列车,抵达宗霆所在的军区医院。
她被人送上医院顶楼,在特殊病房里,看到了身上接着无数根管子的宗霆。
……这就是她的亲生兄长,她唯一还在世的血脉至亲。
他们的父母都是驻守在边际行星的军人,后来他们的父亲战亡,军部便把他们的派遣任务撤回,让他们的母亲回到帝都星。
但他们的母亲却执意留在B-898C星上,不肯回帝都星,只是把宗霆送回了帝都星由祖父母抚养,带着她母女两人一起生活在B-898C。
这之后,母亲和祖父母相继过世,他们两个人便成了孤儿兄妹,家中再也没有长辈。
不过宗霆和宗安提平日里也很少能团聚,因此并不亲近,更多的时候,宗安提也和别人一样,只能从报道中见到自己的兄长。
宗安提叹了口气,走进病房,坐到宗霆床边。
她端详着宗霆毫无血色的面容,垂下眼帘,轻声道:“哥,你还昏迷着吗?我来看你了。”
宗霆的眼帘颤了颤,轻轻睁开眼睛,黑色的双眼沉静如海。
宗安提抿了抿唇,想起某件事,便开口问道:“……我听说了,你是不是和嫂子离婚了啊,哥。”
作者有话说:
上一章评论区有大师做的饭,想吃饭的可以去看看!只能说摩多摩多!!大家踊跃煮饭!!我也爱吃!!饭饭香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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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站在人类文明的最前沿
在宗安提的声音到达他脑海之前, 宗霆仿佛在觉知中旁观着一场电影。
这电影零散混乱,不成系统,他只能看到许多前后没有关联的片段。
他看到自己在教室里上课, 讲台上的老师面目模糊,手中拿着纸质讲义:“……你们站着的地方, 是人类文明的最前沿,脚底下延伸着全人类对宇宙的好奇与探索……”
他听到有人在哭泣:“我们该怎么向所有人解释,宇宙对我们的极度沉默?”
许许多多混乱的画面交叉重叠,像是找不到出路的迷宫。
他看到年少的自己在军校预备考核的动机申请信最后一行写下:“……而首当其冲的是我, 我早已深知。”
也看到他在帝国军校图书馆里,翻到的那本帕斯卡尔《思想录》中的某一段:
“……然而,纵使宇宙毁灭了他,人却仍然要比致他于死地的东西高贵得多;因为他知道自己要死亡,以及宇宙对他所具有的优势, 而宇宙对此却一无所知。”
他当时心念一动,不知道为什么, 就把这段话逐字逐句地,抄在了自己的笔记本上。
然后他看到一双漂亮而生动的杏仁眼, 琥珀色的双瞳,仿佛百亿光年外一团正在同时消亡和创生的星云。
他的世界因此坍缩, 像光线被人马座A星的巨大引力捕获, 坍缩在这双眼睛深处。
然后是灯火辉煌的军部内部庆功宴, 人影幢幢, 觥筹交错,他在众人的包围中, 百无聊赖地转过头, 看见了一个睁着双杏仁眼、格外鲜活生动的少年。
再后来是摆在他办公桌上的一份文件。上面印有关于兰沉的所有信息, 他的出生年月日,他的人生轨迹,他的生活照片……宗霆拿起那份文件看了很久,才把它放回文件堆里。
人马座A星永夜无光的深邃洞穴正缓慢旋转,光线想要逃逸却又失败。
一些画面串联起来,像一部从他记忆中抽取出片段的陌生电影。
宗霆看到在美术馆门口朝他跑过来的少年,同时也看到笑着扑进他怀里的兰沉,穿着印有学校名字的校园文化卫衣,抱住他的脖子,抬高眼帘,淡粉色的双唇与他近在咫尺。
他看到兰沉穿着整齐洁白的小西装坐在床边,向深夜归来的他露出惊喜的表情;也看到少年靠在他怀里,抬着头,和他极为亲昵地说话,旁边电脑中播放的电影光线将他的面孔照成了斑驳的暗蓝色。
随后是含泪的双眼,哭泣的眼睛,心碎如死般看着他的一双杏仁眼。
他很奇怪为什么这张脸上没有了笑容,随后才意识到他好像早已和对方站在了一条河流的两端。
他看到那个少年深色苍白,身形摇晃,当着他的面,一步一步走进他们之间那条湍急的河流。
他伸手想要去拉住他,但兰沉却依然义无反顾地落进河水之中,水面被打碎,溅出的水花像千万片碎裂的镜子,照出他突然凝固的表情——
“哥,你还昏迷着吗……”
熟悉的声音让他不得不从这场电影中脱身。
世界极速回到它正常的时间维度上,他从无止尽坍缩的时空中回到现实,睁开双眼,随即又听到一句:“……你是不是和嫂子离婚了……”
宗霆沉默的黑色双眼看向天花板,入目一片纯白无暇。
可视网膜上,仿佛还残留着觉知中那场电影的画面。
他几乎还能看到兰沉在他眼前,用落满秋日艳阳的面庞,朝他抬起头微笑的模样。
他安静地盯着天花板看了几秒,在宗安提的问询中,从嘴巴里艰涩地说出一声:“……嗯。”
是被他亲手结束的配偶关系。他亲自了结的婚姻。
——他又怎么会不承认。
他亲手把兰沉推开自己身边,亲手将兰沉送进地狱。
——在审判的法庭上,他无处可逃。
宗霆看了一眼自己身上连接的各种医疗监测导管、输氧仪、心电图检测器,想也没想就一把扯下,换来了房间里立刻响起的尖锐警报声。
宗安提发出小声惊呼,“哥!你干什么!快躺回去!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还是重症病人——”
宗霆从床上坐起身,沉着脸看向她,冷静地问:“今天的日期?”
宗安提连连摇头,低下头慌乱地拾起几根监测导线,“你急这个也没用啊……你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快躺好!医生要来了!”
她伸手想把宗霆拉回去,但宗霆都已经翻身下了床,高大的身躯几乎能把她整个人遮住,拿起挂在一边的军装,就往自己身上套。
宗霆的手指磕磕绊绊地扣着军装纽扣。
他刚从深度昏迷中苏醒,身上的肌肉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和大脑一起复苏,手指落后于脑神经指挥,因此动作很不利索。
往日他最熟悉不过的军装,如今连扣上扣子都要花费比以前多百倍的力气,宗霆却依旧在宗安提的阻挠中,不管不顾地扣好了风纪扣,再一颗一颗地往下扣。
他不能……绝不能,再让兰沉被别人抢走了。
他必须要抓紧一切时间,把兰沉找回来。
宗霆此刻脑海中只有这一个念头,早已听不见别的声音。
宗安提在拉他的手臂,他并不理会,继续配上自己的领章与饰绪,套上长裤,穿好了军靴。
即使宗安提已经是Beta里体质最好的那一批,她也根本按不住一个刚刚醒来的Enigma。
她急得直跺脚,开口道:“你到底在急什么啊,哥!你就有这么忙吗?帝都星离了你不能转?!”
而此时,病房的警报声已经让随时候命的医护们赶了过来,和他们一起进来的,还有鲁西迪和好多位宗霆麾下的年轻军官。
鲁西迪才刚和同僚们赶到军部医院,就看到了急匆匆朝宗霆病房跑去的医护们。
他心里一惊,以为是宗霆出了什么事,忙跟着医护们一起跑到病房里,就看见宗霆已经穿戴整齐,正要走出病房。
“啊,将军,您别下来,你还在观察期,情况还没稳定下来……”几名医护都急忙上前拦住宗霆,想让他躺回病床。
鲁西迪也和医护们一起,拦在了宗霆面前。
“将军,”鲁西迪的绿眼睛担忧地看向宗霆,“您是有什么要事吗?”
宗霆定定地看了鲁西迪一眼:“让开。”
鲁西迪摇了摇头,他身侧的几位年轻军官也都神情紧张地围过来:“将军……”“身体为重……”“您不要担心……”
宗霆冷静地看着他们,视线直直落在鲁西迪身上。
红发青年脸上向来藏不住心事,宗霆看了鲁西迪几秒,就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他不理会众人的劝阻,强自镇定,站得笔直拔挺,沉声开口:“你想要告诉我什么?”
鲁西迪微微吃惊地张开了嘴,表情纠结,看了一眼身边的同僚们,所有人都在朝他轻轻摇头。
可他们其实心里都知道,这事不可能瞒得住宗霆。
鲁西迪艰难开口,面色难看:”刚刚……太子殿下已向全星域宣布帝国进入战时警戒状态,他封锁了帝都星与外界的一切往来。”
宗安提一听他的话,立刻道:“怪不得我从星际港口下来的时候,见到了那么多士兵。”
宗霆闭了下眼睛,平铺直叙道:“而他越过了我的权限。他甚至没有通知到军部。”
鲁西迪和所有军官齐齐低下头,“——是部下无能!”
宗霆没说什么,努力让自己冷静思考,大脑飞速运转,想到几个关键节点:“他封锁帝都星的原因在于,在我昏迷的时候,他们并没有追踪到埃德加·阿斯兰逃往外太空的踪迹,所以陆昂判断,埃德加·阿斯兰仍处于帝都星上。”
鲁西迪迟疑地点了点头,“并且,殿下还说要出十亿悬赏星际逃犯埃德加·阿斯兰的性命,任何人见到他,都可以格杀勿论。”
宗霆忽然陷入了一阵长久的沉默。
当他陷入沉默的时候,周围的气场瞬间就变得极具压迫性,鲁西迪瞬间闭上嘴巴,心惊肉跳地观察着宗霆的表情。
宗霆心中闪现过无数个念头,他甚至不敢去想兰沉现在到底会在哪里,但他清楚,陆昂这一步,一定会将与埃德加·阿斯兰通在一块的兰沉置入极端危险的境地。
愚蠢。愚蠢至极——
他怎么可以这么贸然地,让兰沉再一次陷入风险之中?
“他太莽撞,这样只会让兰沉也遇到危险。埃德加·阿斯兰是穷凶恶极的罪犯,如果将他逼到走投无路的地步,他很可能会伤害兰沉——陆昂没有提起兰沉?”宗霆确认道。
鲁西迪摇了摇头,欲言又止。
宗霆正要问他,宗安提就打断道:”哥,兰沉怎么了?该不会……新闻上说的那个被劫匪劫持的帝大学生,就是兰沉吧?”
宗霆无声地握紧了拳,被宗安提一句话,再次把思绪带到爆炸的那一天。
眼前浮现起兰沉泪光闪烁的双眼,和看着他却又无比惊恐的眼神。
兰沉甚至宁可被那个匪徒劫走,都不愿意跟他一起回去——
宗霆强撑着镇定自若的身体,突然轻轻地晃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