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褚的人先来,是个alpha,目光锐利如鹰,手上有很厚的枪茧。
“这是我们西北最厉害的狙击手。”老褚从枪械桌上挑了一把枪,扔给那人,先是和周千乘、傅言归炫耀一番,然后又转头冲着那狙击手四平八稳地说,“输了,你就留在这儿吧。”
alpha闻言脸色变了变。这里有特殊癖好的客人不少,因此也有alpha做陪侍员,有的下场比那些omega还要惨。
那狙击手在众人目视中端起枪,第一枪靶盘的距离是25米,弹丸大小的钢珠在轨道上转动。他瞄准、扣下扳机,只听砰一声枪响,钢珠被打爆了。
接下来是第二枪,射击距离50米,钢珠转动速度加快,轨迹也是毫无规则可言,那狙击手的额角已经有汗落下来。他这次瞄准的时间久了很多,最后在众人快要耐心耗尽时开了枪,钢珠又爆了。
老褚脸上已经露出笑容,得意洋洋地看着傅言归。要知道很多狙击手面对飞珠盘,在开第一枪时就输了。
到了第三枪,也是最后一枪,射击距离增加到100米,钢珠飞速转动起来,轨迹忽上忽下,肉眼都难以捕捉,更别说要把珠子打爆。
那狙击手瞄准很久,脸上的冷静神色没了。他闭上眼,很明显对第三枪没有任何把握。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睁开眼,又瞄准。砰一声枪响过去,靶盘上的飞珠还在飞速转动着。
空气沉寂半晌,周千乘最先打破沉默,半开玩笑地解围:“在这个靶场,我还没见过能打完三枪的人。老褚,你的人不赖啊,能打到第二枪,也算少见了。”
老褚阴沉的脸色稍缓,挥手示意那个狙击手站到旁边。
他说:“傅会长,该你了。”
对方狙击手要想赢他,要射中三枪才行。老褚不认为傅言归身边有这种人,或者说,整个新联盟国就没这种人。周千乘说得对,第三枪能打中的人,至今他还没见过。
任意坐在接驳车上,看到靶场大门时,便知道傅言归口中的“有事要做”,是什么事了。
傅言归这一趟第九区之行,到目前为止都很顺利,该谈妥的都妥了,只剩下老褚。任意还在第四区的时候听说过这人,是西北不毛之地的一个军火头子,手里有大量武器和资源。虽然他不知道傅言归和老褚之间会有什么交易,但他知道这场飞珠盘游戏不能输。
他明白,从昨晚到今天发生的一切,是傅言归给他的震慑、警告,也是折磨。当然,在这之外还要发挥他最大的价值。
傅言归将早就挑好的格洛克递给任意。任意接了枪,从人群中慢慢走出来。老褚看到出来应战的是一个面容憔悴的omega,愣了愣:“傅会长,你这是?”
“任意。”傅言归平静地介绍,”是我的狙击手。“老褚给了个不敢相信的表情:“这oemga看起来病恹恹的,你要实在没人,就认输呗,别把这么可爱的小o吓着了。”
老褚说话向来无所顾忌,但他从不轻敌,可眼前这个omega,感觉路都走不稳,要说能打中第一枪,他都不信。
周千乘微微皱了皱眉,在任意走向射击点时出声拦了拦。
“傅会长,我看任意从昨天就状态不好,是不是病了?不然先让他下去休息。”周千乘试探着给了台阶,又看了眼老褚。
老褚明白周千乘的意思,他无所谓,如果傅言归现在说不玩了,那就不玩了。他们是要达成合作,又不是非要争个你死我活。和傅言归这种人打交道,和气生财最重要,少结仇。
然而傅言归并未见好就收,他似乎对比赛并不担心,专注地看着任意,用了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得见的声音说:“omega怎么就不会赢,是不是,任意。”
任意眼睫轻颤,他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心里有数,3S时期未必拿不下第三枪,但现在,是无论如何不可能的。他知道,傅言归自然也知道。既然如此,傅言归仍然执意让他比赛,他想不透对方有什么目的,是昨晚给他的震慑还不够吗?
还是,又想找个借口将他扔在第九区?
“如果我输了,你会怎么做?”任意隔着几步距离,握枪的右手微微垂着,问傅言归。
这个问题和昨天没得到答案的那个问题重合,如果他帮了那个omega,如果他输了,傅言归会怎么做。这一刻,他突然又想要个答案了。
傅言归往前迈了一步,看着任意执着地想要一个答案的双眼——他以前没有过这种表情,自从重遇以来,他总是逆来顺受,委屈了忍着,疼了忍着,害怕了忍着。
傅言归的表情没再像以前那样无动于衷,但说出的话依然不近人情。
“你不会想知道答案,所以你必须赢。”
室内靶场的地面是绿色的,划着黑色的线,本是生机勃勃的颜色,却被挂了四面墙的枪械和黑色的线条切割成冰冷的零碎。
心脏也被切割成一块一块。
任意没再迟疑,走到射击点。靶盘移动过来,他抬手开了第一枪,钢珠爆了。
第二枪,任意低头闭眼很久,他气息不太稳,胸腔有很明显的起伏。沉静少顷,他才举枪扣下扳机,钢珠依然爆了。
这时候老褚面色已经变了。到了这里,不管第三枪赢不赢,这个叫任意的omega的表现已经比他的狙击手强很多,不管是开枪的速度还是瞄准的时间,任意明显更胜一筹。
况且这个omega病容明显。
第三枪,任意已经支撑不住。汗水从额角滚下来,跌进眼睛里,火辣辣的疼。他甩甩头发,用手背使劲揉了一把眼角。
他知道,这一枪,无论如何是打不中的。
右手抖得很厉害,他耳边甚至能听到咔咔的轻响。远处的靶盘像是有了重影,呈不规则晃动。
任意左手撑住桌角,身子微躬,汗珠砸在光滑桌面上。他一声不吭,努力调整着呼吸,耳鸣和疼痛同时袭来,痛得他就要站不住。
咬着牙抬起手,扣下扳机前,他突然回头看了一眼傅言归的方向。但他视线已经花了,看不清傅言归的表情,只是凭着本能,在极度高压之下,下意识寻找那个自己曾经最爱最信任的人。
山火过境的味道就是这时候突然席卷而来的。
傅言归的信息素霸道强势,毫无缓冲地突然释放,让在场所有人瞬间感到不适,有几个普通的A级alpha甚至瘫坐下来。
任意持枪的手一松,像脱了线的木偶,猛地跪到在地。膝盖狠狠撞到地板上,传来咔一声脆响。第三枪到底没有打出去。
他在失去意识前,看到自己缓缓落下的左手,以及手臂上那一簇安静盛开的吊坠铃兰。
记忆像漂浮在深海里的扁舟,被风浪打得摇摇不安。
好久好久之前,傅言归曾经来过第九区。那时候他还没有这么不爱说话,不常板着脸,开心了会笑,难过了会抱着任意求安慰。
他为了一批武器来找周千乘。那时候他和周千乘关系不太好,甚至闹过几次龃龉,任意不放心想跟着一起来,傅言归不同意。下飞机后,傅言归发现了躲在机舱里偷偷跟来的任意。
傅言归第一次对任意发了很大的脾气,但也没办法,只能把人紧紧带在身边,生怕出一点问题。那次他们成功了,第九区的周老大因此和傅言归握手言和。
任意在睡梦中仍然记得傅言归手心的温度,因为他全程握住任意的手,从未放开过。
等再次醒来,轻微的发动机轰鸣声传进耳朵,任意适应了几秒钟,发现自己躺在机舱里。旁边坐着睡着的傅言归。
任意一动不敢动,整个人像被定在当场——手背上的温度如此真实,他的手正被傅言归握着。
不是梦。
三个小时前。
傅言归将任意抱起来,放到休息室的沙发上,并让两个保镖守在门口。他重新走回射击点,将掉在地上的格洛克捡起来,跟老褚说:“最后一枪我来。”
飞珠盘并不在意是几个人完成这三枪,因为第二个人既然能赢第三枪,代表另外两枪毫无悬念。
老褚说:“行啊。”
靶盘重新调整,傅言归将子弹上膛,瞄准、射击,砰一声枪响,整个射击室内倏忽一静,随后传来惊叹声——极速旋转的钢珠被打爆了。
老褚愿赌服输,痛痛快快答应了傅言归的条件。他现在心态已变。
他之前对傅言归只有个初步印象,一直游移在傅言归和陆未晞之间。他就是个搞投机的军火商,谁对他更有利,他就和谁合作。尽管有周千乘从中斡旋,他对傅言归依然持观望态度。
可如今这一出下来,连傅言归身边的一个omega都要比他精挑细选出来的射击手高明,遑论傅言归自己了。等到傅言归的信息素一放出来,又毫无压力地赢了第三枪,他已经彻底做好了决定。
感情归感情,合约还是要签的。
他们在靶场内拟了合作协议,当场签了字。事情办完,老褚带着人去俱乐部逍遥快活了。傅言归没有多留的意思,直接去了停机坪。
周千乘看着傅言归将任意抱在怀里,上了飞机。
任意被一条很厚的毯子裹着,头倚在傅言归臂弯,只露出一双紧闭的眼睛和鼻尖。他的信息素已经无法控制,周边都萦绕着淡淡的桂花香。
傅言归没给他贴抑制贴,因为腺体肿胀到快要透明,再贴上无纺布会更难受。他也不在乎在场的alpha会因为任意的信息素失态,只要他在,没人敢失态。
他将任意安置好,转身下了飞机,还有些话要和周千乘说清楚。两人站在舷梯下点了烟,各自抽了半支,该说的差不多说完了。傅言归将剩下的烟捻灭,从怀里掏出个盒子,递给周千乘,说“新婚快乐”。
周千乘接过来,在手心里转了一圈,打开一看,是颗不低于八克拉的血钻,能买得下第九区最大的俱乐部了。他将东西放进兜里,淡笑着说:“谢谢。”
“婚礼不方便来,礼物就当是一点心意。”
“这点心意,可太有诚意了。”周千乘笑着接话,“这么大手笔都出了,傅会长应该不介意再帮我盯一下我那个便宜弟弟吧。”
“你婚都结了,还怕你弟弟杀回来?”
“我只是有那么一点点担心,怕他回来了,扰乱军心。”周千乘脸上挂着惯常的和煦,不紧不慢地说,“毕竟抢了他老婆,生个气是能理解的。”
傅言归有点无语,但这是周千乘的私事,这人再怎么无耻,也不妨碍他们的合作。
“你悠着点吧,祝你好运。”傅言归说完,转身登上舷梯。
“等等,”周千乘说,“没说完呢。”
傅言归停下来,将后背靠在舷梯扶手上,做了个倾听的姿态。
“还记得你们上次来吗?任意那时候十几岁吧,明明很紧张,还要拼命护着你。我当时就觉得这小孩儿挺绝的,有那劲儿。看咱俩动手,他朝天放了一枪,说的那话,到现在我还记着。”
周千乘啧了一声,脸上带着好笑,重复了任意当时说的那句话:“你敢打他,我能把整个第九区狙了。”
末了周千乘下了结论:“真够生猛的。”
这次再见,周千乘不知道昔日恩爱情侣为何变成如此,他才懒得管。但他看出点儿别的来。
“傅言归,我可是把宝都押你身上了,你要是赢了,第九区将来就按照我的想法办,你要是输了,我就只能和姓陆的动枪了。”
“还有任意,你别不承认,他挺能影响你情绪的。你爱不爱的我管不着,但这么好的狙击手,还对你死心塌地的,你得好好用。”
成年人的话点到即止。周千乘这么一提,傅言归也就明白了,他这是怕任意影响自己判断。他们这种经历过太多杀戮争斗的人,最怕的就是被感情牵绊。
傅言归安静听完,站直身体,拍了拍周千乘的肩,说:“行,你说的我都听进去了。”他大步迈上舷梯,进舱门前冲周千乘挥挥手,“走了。”
发动机轰鸣,卷起的气流灼热。周千乘往后退了几步,冲着已经离地的飞机竖了个大拇指。
任意一醒,傅言归跟着醒了。他若无其事松开任意的手,把座椅调整好,从旁边柜子里拿了一瓶水,拧开,放到任意跟前。
任意还有些恍惚,一副不知道今夕是何夕的样子。他将盖在身上的毯子往外扒拉一下,伸手拿过水瓶,仰头喝了几口。
思绪渐渐回笼,他看向傅言归:“第三枪……”
他刚睡醒,面色带点不正常的潮红,嘴唇被水润透了,之前干燥起皮的地方软下去。他晕倒之前还记得第三枪没开,不知道傅言归怎么收的场,赌局有没有受影响。
“我开的。”傅言归淡声说,“赢了。”
任意几乎是本能地松了一口气。
他手背上热度还在,两只手交叠在一起,不知道还能说什么。第九区的这两天经历,让他疲惫不堪。有些情绪鼓胀到一定程度,总会爆掉,他的爱也好,失望也好,总归是没人在意。但只要傅言归顺利,他的日子就不会太难熬。
有人过来汇报事情,傅言归回复了两句。任意认出来是跟过来的其中一个保镖。期间大概有一两分钟的时间,那人来了又走,空气再次陷入沉默。
他们在机舱前面的空间,和后面的人是分开的,很私密。任意将头靠在舷窗,外面海天一色,夕阳即将落尽。
“腺体还疼吗?”傅言归合上手边的笔电,似是很随意地问。
任意愣了一瞬,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脖颈后面的那块凸起,然后老老实实回答:“不疼了,就还有点麻和胀。”
傅言归默了默,说:“不会输。”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但任意听懂了。
“输了也不会怎么样。”傅言归端起手边的咖啡,轻啜一口。他话说得很平常,是有解释的意思,但又偏偏透出一种“我就随口一说”的态度。
“嗯。”任意回应。
他在最痛苦的时候没要到答案,现在要到了,却只剩下疲惫。
两人很快又陷入无话可说的地步。往常这种时候,都是任意拼命找话题的。可他现在不想说,傅言归也不可能主动说话——刚才他先开口提起任意的腺体,已经是史无前例了——任意干脆往座位里躺了躺,又闭上眼。
好在又有工作找上傅言归。电脑开了视频,傅言归接通了,开始和对面通话,任意一动不动闭目养神。
视频挂断后,傅言归按了呼叫铃,后面舱室的随行人员走了进来。傅言归简单说着下飞机之后的安排,没有避着任意。
很多话落进耳朵里。当任意听到其中一个名字时,睁开眼,发现眼前那几个人里面有一个生面孔——其实也不生,几个小时前,在第九区靶场里,他刚刚见过,是老褚带来的那个狙击手。
等到人散了,任意睡意全无。
“他怎么在这里?”任意忍不住问。
“老褚要把他留在第九区,这人就废了。”傅言归说。
“所以你把他要来了?”
“嗯。”傅言归点点头。
“……用了什么交换?”任意有点惊讶。老褚不是那种随便吃亏的人,一定会提要求。
傅言归不答反问:“你知道成坤吗?”
任意之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因为成坤是这次随行的五个alpha中的其中一个。任意听见傅言归叫过他的名字,便记住了。
“他给陆未晞提供了一些外围情报。”傅言归轻描淡写地说,没提叛徒这两个字,“虽然没有直抵核心,但不能不处理。”
“……”任意一时有些语塞。
“五个人去,五个人回。表面上看不出异样。”傅言归说,“带回来这个狙击手不错,可以顶替他的位置,我已经给他取了新名字,就叫成坤。”
带回来的狙击手将会死心塌地跟着傅言归,被带出第九区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亲眼见证了傅言归处理叛徒的手段,绝不敢有二心。真正的叛徒留在第九区,也必然不会有活路了。
任意不得不感叹,傅言归办完大事之余,还能顺手把小事断了,每一步都在他的计算当中。
他确实是把每件事做到了极致,也把身边每个人都发挥出了最大价值。
见任意低着头不说话,傅言归也不说了。叛徒这个词在两人中间是过不去的一道坎,谁也没法更改。
半晌,傅言归突然按下呼叫铃,说:“送两份晚餐过来。”然后转头问任意,“吃什么?”
任意回过神来,立刻答:“蔬菜卷就可以。”
傅言归冲着呼叫铃说:“两份蔬菜卷,两份牛排。”
“……我吃不下的。”
傅言归看了他一眼,扔下一句“吃不下也得吃”。
直到晚餐送来之后,任意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自他醒来,他和傅言归之间的谈话过分平等和轻松,好似回到了几年前,任意提问,傅言归回答,单纯就是讨论事情,不存在其他的。
任意默默将蔬菜卷塞进嘴里,绿甘蓝的微苦压住了轻跳的神经,等咽下去,舌底传回一点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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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本写周千乘,谦谦君子类变态,披着羊皮的恶狼。受原本是他的青梅竹马,作没了,十年后重逢,受已经和他弟弟订了婚,然后被他抢回来的故事。
《钝刺》CP1443497,求个预收哦
第35章 没用的、跛脚的beta
从第九区回来之后,不知道是不是任意太敏感,他总觉得傅言归整个人都松弛下来。临近大选,陆家那边的宣传活动紧锣密鼓,反观傅言归这边,虽然面子工程也在做,但明显没有前段时间的紧迫感了。
没过两天,便是梁都奶奶的生日宴。梁老太太今年八十整,宴会是要大办的。梁家根基深,资格老,来贺寿的人不少。
宴会前一晚,任意听到敲门声,打开是傅言归站在外面。
“明天晚上你和我一起去。”傅言归说。
“我?”任意愣了愣,有点意外。
“形兰没几个朋友,梁都说看你们聊得不错,你去了,能和形兰说说话。”
“我们只见过一面而已,况且……”
况且任意身份不合适。
傅言归显然明白任意的意思,不过他看起来毫无在意,说:“明天下午我回来接你。”
“齐颜……”任意磕巴了一下,试图提醒傅言归,这个时候齐颜这种有头有脸的未婚妻陪着去更合适,他一个缓解剂,就算没人认识,但若被发现身份,对傅言归形象有损。
傅言归静静看着他,说:“齐颜没空。”
任意嗫嚅着,“哦”了一声。
第二天下午,形象顾问过来给任意收拾妆容。还是之前他刚来得月台时遇到的那个小姑娘,一见任意就笑:“好久不见呀!”
她把任意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找了最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西裤,让他换上。又把头发打理了一下,喷了一点香水,就结束了。
“你是我见过最好打理的人了,”小姑娘边收拾东西边和任意聊天,“稍微捯饬一下,就很好看。”
任意被她说得不好意思。他有点紧张,第一次和傅言归去正式场合,还是光明正大的,一颗心不安稳,在胸腔里七上八下。
傅言归下午六点从办公室回了家,车停在楼前平台上,任意从大厅里小跑出来,到了车前,迟疑了一下,傅言归已经把后门打开了。他坐在后座,对任意想要去副驾的身体动作有点不满,微微抬着下巴看他。
任意赶紧坐进后座,跟傅言归问好。
车里有一股淡淡的花香味,带着点甘甜,和信息素味道不同,闻起来很舒服,是任意身上的味道。他穿着一件冷灰色大衣,里面是简单的白衬衫,只是坐在那里,就让忙碌了一天的喧嚣安静下来。
被傅言归盯着看的时间有点久,任意有些窘迫,赶紧找了个话题。
“我去之后需要做什么吗?”
傅言归捏捏鼻根,将头仰靠在头枕上,大概是有点累,嗓子沙沙的:“什么也不用做,陪着形兰说说话就行。”
“嗯。”任意点点头。
“还有,陪他吃点东西。”傅言归说。这种场合真正吃东西的人少,应酬才是主题。“你也吃。”他又说。
“……嗯。”
过了一会儿,傅言归突然说:“辛家人也会来。辛伊。”
任意微微皱了皱眉,看向傅言归。
“还记得吗?”傅言归一只手撑着太阳穴,五官线条在全封闭且昏暗的车厢内起了一点变化,带着点好整以暇,“被你绑灯杆上那个。”
任意不明显地撇撇嘴角。
傅言归目光灼灼盯着他,补了一句:“你过年喝多了,说不能和他结婚的那个。”
任意这下子确定了傅言归在逗他,挪了挪身子,突然小声怼了一句:“谁没被绑过灯杆啊。”
傅言归坐直了,转过头看向车窗外,不说话了。
晚上六点半,梁家门前车水马龙,傅言归带着任意下车,早有等候的工作人员迎上来,将他们往大厅里请。
梁家大宅看起来比得月台热闹得多,也更奢华气派。这么一对比,得月台倒更像办公场所,虽然地方大,但足够安静,生活气息便淡一些。
傅言归先是带着任意应酬了一圈,给梁老太太送了礼物,说了几句应景的话。任意就跟在傅言归身边,所有人都看得见,但傅言归没有主动介绍,也就没人多嘴问。一个3S级alpha,就算带着除了未婚妻之外的omega出来,也没什么奇怪的。
任意一开始还有点紧张,他跟在傅言归身边,周边打量的视线挺多。他尽量不露出太多表情,也不和人攀谈。晚宴正式开始后,觥筹交错气氛渐浓,任意跟傅言归说了一声,便找个不被人注意的角落待着。
形兰没过一会儿便来找任意。他今天特意收拾过,穿着浅蓝色衬衣,整个人看着清冽干净。他和任意打招呼,唇角始终带笑。
两个人在角落沙发里聊了一会儿,任意想起傅言归的嘱托,便问形兰“饿不饿”。
形兰手里端着一杯热饮,喝得快要见底,闻言便说:“你是不是饿了,我带你去那边吃东西。”
餐台有好几张,距离他们最近的几步远。任意抬头往那边看了看,餐台附近有不少人,或吃饭饮酒,或聊兴正浓。
任意想到形兰的腿,便说:“你想吃什么,我去拿。”
形兰没推辞,笑着说了几种,任意便站起来径自过去了。
烤三文鱼要等两分钟,任意站在餐台旁,看着厨师在做料理。
“那不是梁大少的beta?我看他一晚上坐在那里,好像都没动过。”旁边两个穿西装的客人坐在吧台喝酒,其中一个突然抬起下巴冲着形兰的位置点了点。
“怎么动?”另一个接话,“是个Beta,腿还瘸,这么重大的场合,他能出来和梁都站一块儿帮着周旋应酬?梁老太太脸往哪儿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