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堑—— by舒仔仔/舒仔

作者:舒仔仔/舒仔  录入:12-09

可是阿冽似乎对自己……
燕执想起那日,他同摹冽说自己与师尊在一起的事时,摹冽的表现。
他先前只是单纯以为摹冽心情不好,如今想来,那分明是在得知他有了心上人之后的伤心、难过……强颜欢笑。
还有他告诉摹冽,自己将同师尊成婚的时候,摹冽红着眼说恭喜的模样……自己给他买木冠,他雀跃如孩童的样子……
以及,昨夜摹冽在床笫之间对自己过分纵容的样子。
他唤自己“阿执哥哥”。
也就是说,事情发生的时候,摹冽的神智是清醒的。
他知道自己在同何人做何事……
……他心悦自己。
燕执攥紧身侧扶手,眉头深深拧起,觉得难受的同时又有些生气,既然摹冽的神智是清醒的,为何要让这件事发生,为何要让他做出背叛师尊的事……
自己既醉了,摹冽一道捆仙索便能阻止一切发生。

第9章 他自己都觉得脏
直到夜深,燕执仍因这件事心神不宁,他向来是藏不住话的性子,猜疑什么、忧虑什么,便定要问清楚,说清楚。
终是忍不住,从床榻上起身,准备去迎神殿问个明白。
迎神殿是摹冽的寝殿,同太子宫离得很近,那殿名还是燕执八岁那年特意为摹冽起的,寓意着期盼摹冽能早日功德圆满,渡化成神。
然而待燕执到了迎神殿,却扑了个空,殿内燃着一盏昏暗的烛火,照出床榻上的景象,那褥子被人翻开了一角,随意地摊着,像是睡下后又起身了。
摹冽在这九重天上无亲无友,大半夜的不在殿中,能去的地方无非就那几处,皆是荒僻无神之地。
燕执尽数寻了一遍,未寻到人,路过御膳宫时,远远看见那边隐约有烛光。
门是开着的,他走到门边,看到那人穿着红色单衣,袖子挽起,腰间围着一块灰色的围裙,长发披散在身沿,一侧夹在耳后,正低着头揉面,清瘦的手指上沾满了面粉,对着面团一下一下揉按着,连有人来了都未发觉。
燕执又从他身上看到了那种挥之不去的孤寂,仿佛世界安静得只剩下他。
“你大半夜的不睡觉在这里做什么?”燕执皱眉,打破那种令自己感到心脏不适的气氛。
摹冽抬起头,脸上也沾了面粉,眸光却亮起来:“阿执哥哥?”
“可是饿了?想吃什么,阿冽给你做。”
燕执皱着眉:“问你话呢,大半夜在此处做什么。”
摹冽笑道:“明日是枝玉仙君的生辰,我想亲手为他做一碗长寿面。”
燕执:“你做的东西,他何曾看过一眼,你这又是何必。”
这面怕是连枝玉仙君的殿门都送不进去。
摹冽未下凡普渡众生之前,每年枝玉仙君的生辰,他都会亲手做数十种枝玉仙君爱吃的糕点,连摆盘的顺序都精心设计过,小心地装在食盒中送去,无一例外,从清早等到天黑,那扇门从不曾为他开启过。
也有几回运气好的时候,会在殿门口遇见从外头归来的枝玉仙君,他满心欢喜、小心翼翼地将食盒递过去,枝玉仙君看都不看一眼,只是微微拧起长眉,抬袖一挥,那食盒便被打翻在地,里头的盘子摔出来,糕点滚了一地。
枝玉仙君身后的仙娥经过时,糕点被踩得粉碎。
燕执问过摹冽,明知枝玉仙君不会接受他的好意,为何还要这样坚持不懈。
摹冽说,他知道娘亲只是看似清冷,实则心软良善,娘亲身为神明,既会怜悯众生,兴许有一日,也会对他心软。
“我去了凡间才知晓,原来凡人过生辰的时候会吃长寿面。”摹冽一边揉面,一边同燕执絮絮叨叨道。
“他本就寿与天齐,但长寿面除去长寿之外还有幸福安康的寓意,希望他今后能多笑笑,开心些吧。”
燕执皱着眉,未说话。
“阿执哥哥,待面做好了,明日你叫人替我送去好不好?”面团揉好了,摹冽将面团压扁,再用擀面杖将面团擀薄,笑道。
“以阿执哥哥的名义送去,娘亲便不会将面打翻了。”
燕执上前去,扣住他的手腕:“别做了,回去睡觉。枝玉仙君不缺你这一口吃食。”
摹冽却固执地将手轻轻抽出去,继续擀面,弯着唇道。
“他虽恨我,可我却并不恨他。”
“我曾经想过要恨他,恨他既然不爱我,为何还要让我诞临人世,叫我受尽世人欺辱和耻笑。”
“可是我恨不起来。”
“他不爱父亲,父亲却强迫他……那于他而言亦是残忍的。”
“我们都没有错。”
那错的是谁呢。
他早亡的父亲吗。
摹冽脑海中有关于父亲的记忆很模糊,虽说他四岁之前都是同父亲一起生活的,可他完全想不起父亲的样子,不记得在魔界时的生活是何种景象。
大抵也不是什么好日子吧。
魔生性残暴冷血,对于强暴生下的产物应当也不太会放在心上。
不过那些都已经不重要了,活着已经需要竭尽全力,没有力气再去恨一个早就离开的人。
他不怨恨任何人。
只是时常会想自己存活于世的意义是什么。
每当这时候,脑海中便会出现燕执温柔的笑脸。
……阿执哥哥。
阿执哥哥,便是他活下去的所有意义。
“你没有错。”
“生而为魔从来都不是你的错。”燕执道,见摹冽坚持,便也不再阻止他做长寿面,只是静静看着。
“嗯。”摹冽弯唇,朝燕执笑道。
他做的是鲫鱼汤面,方才燕执到的时候,鱼汤已经在瓦罐中文火慢煨了一个时辰了,鲜美的香味从瓦盖的通气孔中弥漫出来,扑鼻而来。
面擀好后,摹冽将面饼切成均匀的面条,抓了一把面粉撒上,防止粘连,随后他揭开锅盖,滚滚热气从锅中升腾而起,氤氲了他的笑容。
“阿执哥哥许久未曾吃过阿冽做的鱼汤面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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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冽先给阿执哥哥下一碗,娘亲的那份面暂且不煮,到时我用热水隔碗温着鱼汤,待天亮了阿执哥哥再叫人送过去,等娘亲要吃的时候再让身边的仙娥将面煮好浸入鱼汤中,如此面不会坨,吃起来味道是最好的。”
且不说枝玉仙君愿不愿意吃他做的东西,但是摹冽在做这些的时候,心中的欢喜是实打实的。
他是真的想要娘亲喜欢他。
“好。”
“是许久未曾吃过了。”
摹冽抓起一把面条放入沸水中,望着燕执笑道。
“待去凡间攒满功德归来,阿冽日日都给阿执哥哥做好吃的。”
从前未曾注意到时,倒没什么,只以为是弟弟对哥哥的喜爱,如今觉出了端倪,那目光望过来的时候,其中暗藏着的情愫只叫燕执觉得内心好沉重。
待鱼汤面做好后,摹冽将面端上桌,放在燕执面前,两人面对面在紫玉方桌边坐下,燕未动筷子,终是忍不住,开口道。
“阿冽,我有一事想问你。”
摹冽:“何事?”
燕执蹙着眉,道:“昨夜……我们……”
摹冽借着桌上的烛光,看见燕执的耳根似乎有些红,他笑起来,故意装作听不懂:“昨夜我们什么?”
燕执眉心皱得能夹死苍蝇,心一横,脱口道:“昨夜我们怎会发生那等事。”
“事情发生的时候,你的意识可是清醒的?”
摹冽置于腿上的手微微收紧,他盯着燕执的眼睛,笑道:“若阿冽说……是呢?”
虽心中有猜疑,可当得到肯定的答案时,还是叫燕执觉得不可置信:“你为何要这么做?……”
“你分明知道我心悦师尊,同师尊很快便要成婚了,你为何要让我做出背叛师尊的事?”
摹冽知道自己应当否认的,可是满腔爱意憋在心中几乎要让他疯魔了,他眼眶逐渐变得猩红,笑问道。
“阿执哥哥觉得阿冽为何要这么做?……”
燕执拳头重重锤向桌面,震得碗上的筷子滚落下来,掉在地上,他咬牙:“不论是为何,你都不该这么做!”
摹冽仍是笑着,眼中却噙着泪。
燕执胸膛深深起伏,见他这个样子其实是心疼了,努力将情绪平复了须臾,虽还冷着脸,但缓了口气:“你知道错了吗。”
摹冽垂目,眼中的泪顺着脸颊滑落,嘶哑道:“阿冽……不悔。”
燕执见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只感到心中又气又痛,气摹冽让他做出背叛爱人之事,痛摹冽那般自轻自贱,不珍爱自己。
他沉着脸站起身。
“你何时变得如此不可理喻?”
“摹冽,你叫我真失望。”
那碗面还一口未动,燕执便离开了。
偌大的御膳宫又剩下摹冽一人,形影单只地坐在桌沿,如同来时一样。
他低着头,忽然笑了一声。
嘲笑自己不自量力,居然妄想用那等卑劣的手段赢得阿执哥哥的目光。
连他自己都觉得脏。
他抬手,清癯的手背挡住流泪的双目,竭力遏制着不发出声音,却还是无法控制住肩膀的颤抖。

燕执气得一夜未眠,但还记得自己答应了摹冽,要帮他将长寿面送给枝玉仙君。
心烦意乱,索性天蒙蒙亮便起了,到御膳宫时里面已经十分热闹,仙娥们正在准备今日的早膳,在烟雾缭绕间有说有笑。
他刚现身,便看到昨夜他未动的那碗鱼汤面仍置于紫玉方桌上,面早就冷了坨了,胀得汤都没了,上面的葱花也由翠嫩的绿变成了深褐色,一位仙娥路过时顺手端起那碗面倒入了秽物桶中。
燕执开口想要阻止,却已经晚了。
“等……”
“太子殿下?”那位仙娥率先发觉了燕执的存在,其他仙娥闻言纷纷放下手中的活一同上前行礼,右手呈兰花手势置于胸间,弯身道:
“小仙见过太子殿下——”
燕执眉间轻拧着,“免礼。”
“太子殿下今日怎得有空亲自到御膳宫来了?”有个圆脸小仙娥笑问。
因燕执平日里待人真诚宽厚,上至天神下至小仙娥,皆是一视同仁,闲暇时刻心情好的话还会同她们闲聊几句,因此这些小仙娥们并不惧他,也很喜欢他。
只是眼下他心情并不好,便不想多言,道。
“来取样东西。你们各自忙去吧,不必管我。”
“是。”
仙娥们拂了拂身,各自散开。
燕执径直走向御膳宫中靠墙的那排白玉橱柜,打开最左边的那扇门,取出昨夜摹冽放在里面的紫玉食盒。
食盒第一层放着一大盅用水温着的鱼汤,第二层放着新鲜的手擀面,那水中施展的灵力,可以让鱼汤一整日都保持着适宜入口的温度。
昨夜摹冽将这食盒放进橱柜的时候还特意叫燕执看了,叮嘱了好几遍让燕执莫要忘了让人送。
他若是同摹冽置气,那这面便是真的白做了。
叹了口气,燕执提着食盒往外走,路过那秽物桶时,看见摹冽精心准备的食物被人当腌臢之物般倒在这里,仍是忍不住拧起眉心。
他一手护着长大的人,心中自是疼惜的,见摹冽的心意被践踏,他也会难受。
只是这面都成这样了,常人看着便是不能吃了,也不好发难于那仙娥、怪那仙娥擅自将东西倒了。
拎着食盒回到太子宫,燕执唤来怜璧姑姑,叫她将食盒给枝玉仙君送去。
怜璧姑姑曾是他娘亲玄龙身侧最受信任的仙娥,自小看着他长大的。
他父皇和娘亲原本并非彼此命定之人,因为深爱彼此而违逆天道非要在一起,历尽千辛万苦才修成正果,此后便在东海边的竹楼隐世而居,过二人世界,怜璧姑姑自然便一直跟着自己了,如今亦是他最信任的仙娥,被他尊称一声姑姑。
怜璧对枝玉仙君和摹冽这俩人没有好感,枝玉仙君身为燕执的父皇燕鸢曾经的天道命定之人,曾深深爱慕过燕鸢。
那一世枝玉仙君在神魔大战中因保护燕鸢而陨落,坠入凡尘转世为人,曾害过因守护神族而战死、同样坠入轮回的玄龙。
虽不是存心的,但间接的行为,便已害得玄龙上一世惨死,险些就消失在世间再也回不来了。
而害了玄龙的罪魁祸首除了枝玉仙君,充当其冲便是摹冽的父王——曾经的魔界之尊。
魔尊已死,上一世的恩怨当事人其实都已经释怀了。
燕鸢之所以愿意看在枝玉仙君的面子上收留有着魔族血统的仇敌之子摹冽,就是因为枝玉仙君曾舍命救过他。
可就算那些恩怨已释怀,也不妨碍怜璧反感这一家子,不过再反感也抵不过小太子一心护着那小魔物,她不太好表现出来,只得遵从。
待怜璧将装着长寿面的食盒送过去,确定枝玉仙君收下之后,燕执方才放下心,去了御书天宫,下界之前,他需再处理和交代一些事务。
花了一个多时辰,将事情处理好,燕执便去了瑶池。
昨日他同师尊和摹冽约好,辰时在瑶池边汇合,一同下界。
文昌星君向来守时,待燕执到的时候,文昌星君已坐在瑶池旁的八角鹤亭中看书了,微风拂过,他后脑处的抹额系带随风摆动,身着一袭淡蓝色衣袍,坐在那处,便是一幅画。
“师尊。”燕执在文昌星君对面的玉凳上坐下。
“嗯,你来了?……”文昌星君低着头看手中的书,看得入迷连头也未舍得抬。
燕执见了师尊便觉得心怀愧疚,连带着整个人都有些不自然:“师尊怎未戴阿执送的崇明鸟玉冠?”
文昌星君这才抬头,笑道:“我担心下凡弄丢了,便收起来了。”
师尊并不是生来就是神的,他飞升之前,在凡间做了十世的教书先生,家境清寒,便较为爱惜东西,这习惯保留至今,都飞升200万年了还未改。
因曾下界的时候遗失过一件法器,后来他再去凡间身上便不会带贵重之物。
燕执:“那崇明鸟玉冠在危难时刻得以保护师尊,师尊应当不要离身才是,尤其我们去了凡间可能遇到妖邪。”
“若不慎丢了碎了也不可惜,阿执寻一只更好的送予师尊。”
文昌星君笑道:“有你在我身侧,何须担忧遇到妖邪。”
燕执听了有些不好意思,但是确实有理,不论遇见什么,他都会护着师尊,有他在,不用那崇明鸟玉冠也无所谓,便不再坚持。
“师尊要寻的古籍是什么?”
“上一位文昌星君陨落前攥写的,名为《大冶之治》,其中记载着二百万年前,人间因战乱、瘟疫、山洪,而生灵涂炭,各国相互撕咬之余更是内战不断,人间沦为炼狱……此后众神纷纷下凡普渡众生,上一位文昌星君便是用自己的办法竭力引导着众国的有能之士为官为将,入梦点播他们施展救世之道,同众神合力挽救人间于水火,才有了今日繁荣昌盛的人间。”
“我想看看他是如何做到的。”
燕执右手手肘撑在玉石桌面上,手掌托着一侧脸颊,望着文昌星君的眼中满是钦佩与爱敬。
“师尊心系苍生,乃苍生之福。师尊愿做阿执仙侣,乃阿执之福。”
他幼时便听祖母说过,文昌星君在人间做教书先生的第十世,他的母亲染上了瘟疫,而他平日里虽以教书为生,实际上收的学生同他一样皆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很多学生根本连学费都交不起,至多在丰收之时拿些土豆稻米过来,报以师恩。
因此他同母亲日子过得极为贫困潦倒,母亲病后不仅买不起药,因瘟疫爆发无法继续授课,他同母亲渐渐连果腹都成了难事。
而他为了让母亲活下去,在家中的食物吃尽之后,夜间趁母亲熟睡,割下自己的股肉烹之,母亲因此熬过瘟疫活了下来,他却在母亲病愈之后,倒在母亲面前,再也没有醒过来。
那一年,他才20岁。
此举感动了天道,他因此飞升,成为文昌星君,不必再受轮回之苦,却仍是心系人间,一刻不曾忘过自己的使命。有利于苍生之术,他都想要寻来看看,避免有朝一日需要用时能力不够。
燕执自小便钦佩师尊,敬他爱他,以他为楷模。
他一直望着师尊,望得久了,便望进了心中,再也抹不去了。
“能得太子青睐,亦是梓潼的福气。”文昌星君微笑望着燕执,那双漆黑的瞳中满是温情。
燕执亦忍不住笑起来。
师尊的性子其实是极温柔的,只是生性中含了古板,坚信严师出高徒,他若犯错师尊便会严惩他,幼时是罚他抄好多书,成人之后这惩戒便不好使了,他若是惹得师尊生气,师尊便会将他赶出殿去不理他。
如今两人已经心意相通,很快便要成婚,再不用担心师尊会因为自己缠着他、要他做自己仙侣而生气。
师尊答应自己的求婚之后,似乎对他们之间的感情也坦然了许多。
燕执发自内心地觉得高兴,然而脑海中却骤然浮现摹冽那双噙着泪的红瞳,分明满是悲怆,却倔强地扯着嘴角在笑。
交谈之间,辰时已过,八角鹤亭被艳阳笼罩,可摹冽迟迟未来,燕执渐渐开始有些坐不住,但还是极力忍耐着。
待文昌星君问起,他终于忍不住,起身道。
“我去寻他。”
他先是去了摹冽的寝宫,那床榻上仍保持着昨夜的样子,被子掀开一角摊在那里,那人显然是自御善宫离开后便根本没回来。
随后他去了栖夜湖,那是九重天上的一片银湖,十分漂亮,之所以称为银湖,是因为那湖在夜间会发出银光。
栖夜湖上有一座玉石桥,是枝玉仙君回家的必经之路,摹冽自幼时起,每次将魔骨从身上剥离后,待能起身之时,都会隐去身形,忍痛在那桥上等着,看着娘亲从自己面前经过。
他很想让娘亲带自己回家。
可是他太脏了,生来便是肮脏的。
每将魔骨剥除一次,他便觉得自己好像干净了一分。
或许很快,很快娘亲便会带他回家了……
抱着那样的希冀,这个习惯一直延续到摹冽长大,自万年前摹冽下凡普渡众生之前都留存着这个习惯,可燕执并没有在栖夜湖寻到他,翻遍了整个九重天也未能寻到。

燕执深知摹冽不可能不告而别,独自下凡。
自小到大他们不是没有过闹别扭的时候,便是闹得最凶的时候,摹冽也不会叫他找不到他。
唯独有一回例外……
摹冽十三万岁那年,有一嘴碎的仙娥在背后编排枝玉仙君,说枝玉仙君表面清高,实则生性淫荡,在凡界为人时主动勾引魔尊,才会有了那小魔物。
如今将那小魔物弃如敝履,也不过是因为魔尊已死,魔族大势已去,故意装作失忆不认那小魔物,明哲保身而已。
此等言论让恰好经过的摹冽听到了,魔性失控将那仙娥提起来险些活活掐死。
还是燕执及时出现,制止了他,才避免酿成不可挽回的错误。
摹冽极少在意旁人议论他什么,可若是那些恶意触及到他所在意之人,他便很难控制住情绪。
当日燕执怎么都唤不醒他,眼看仙娥就要断气,燕执抬手狠狠扇了他一巴掌,摹冽才清醒过来,眼中的魔气褪去,呆呆唤他“阿执哥哥”。
仙娥亵渎神明,纵然有罪,可罪不至死,以天条处之,抽去仙骨,打入轮回便是。
可若是摹冽那日失手将她杀了,便是造了杀孽,再不能成神了。
当时摹冽不肯认错,燕执因此震怒,叫他若非要一意孤行的话,便滚出天界,永远不要出现在他面前。
那日之后,摹冽便真的没有再出现于燕执面前。
起初燕执处于气头上,想着晾他几日,叫他好好想清楚,也不是件坏事。
待到第四日第五日,摹冽还没出现,燕执便按耐不住了,那人自小到大都同跟屁虫一般,日日围着自己转,身边一连数日如此安静,他反倒是不习惯了。
只得叫怜璧姑姑去迎神殿看看摹冽在做什么,却从迎神殿外的洒扫仙娥那里得知,这宫中已有四五日不曾有人回来过了。
如同今日一般,燕执将整个九重天都翻遍,都未寻到那人。
燕执本以为摹冽是同自己闹脾气,跑到了凡间去故意让自己找不到他,一气之下本想再也不管他,却又担心真的放任他独自在外,他会因心性不稳走上歪路。
憋着一股怒火便要带着人下凡去寻,谁知在路过下凡的必经之路——神南岭时,感知到了摹冽的气息。
神南岭乃是神魔交界处。
自十八万年前的神魔大战之后,因战火伤了山脉灵根,此处经年飘雪不断,四季如冬,寒冷刺骨。
一眼望去四面八方皆是白茫茫的一片,魔宫在魔族战败之后便被众神合力封印,沉入了地下,偌大的神南岭仅剩一棵白雪皑皑的参天峪灵树矗立于天地之间。
那树下似乎坐着个人,环抱着自己的身体,靠在树干上一动不动,整个人被白雪完全掩埋了,仅剩一片血色的衣角露在外面,不仔细看的话,还以为是谁在此处堆了个雪人。
燕执反应过来,疯了一般冲过去,将那人身上的雪拨开,很快下面露出一张惨白的脸,就连毛发上都结满了冰霜。
“摹冽!!摹冽!!!”燕执拼命晃动他的身体。
红衣少年结满冰霜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双眼,涣散的目光聚焦在燕执脸上:“阿执哥哥……”
燕执红着眼朝他吼:“你待在此处做什么?!你不要命了?!”
摹冽虽是魔,不容易被冻死,可他的根骨属火,最是怕冷,这般毫无防护地待在极寒之地久了,也是会死的。
燕执不敢想象他在这里待了多久。
红衣少年嘴角扯出一抹笑,气若游丝道:“阿执哥哥叫我滚……阿冽……不知该去何处……”
“我叫你滚你便滚吗?!我叫你认错你为何不认错?!何为气话你听不出来吗?!”燕执歇斯底里地朝他吼,抄过摹冽的双腿将人抱起来,回九重天的路上,冷着脸一句也未再说。
摹冽被他抱在怀里,靠在他胸前,分明身上还是很冷,心中却是暖的,暖到被冰冻的双眼里都流出了泪:“阿冽知错了……阿执哥哥,不要抛下我。”
说完这句话他便晕过去,陷入了昏迷。
那些气话摹冽确实当真了。
他生来便被所有人厌恶,对自己没有自信,唯一待他好的人叫他滚,他便也乖乖滚了,只是天下之大,竟无一处可去。
神南岭是上一世的枝玉仙君自刎之地,他想起娘亲临终之前温柔地抱着自己的样子,那是他有记忆以来从娘亲那里得到过的仅有的爱意,真的很美好,很美好,虽然只有短短须臾。
于是他踏足此地,行于风雪之间,回想着那日的光景、娘亲面容上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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